神光冲霄

    狄冲霄点头，与艾德华挥挥手后跃窗而出。厉醉枫三女跟了过去。四人离城，于荒野中边走边聊，及至月上树梢，四人已是深入雷马山脉。有着四圣会占山镇守，山脉里的兽群比以往少了很多，令夜色多了些宁静。又走一会，翻过两个山头，站在山岗上，远远望见一片湖泊，明亮月光折映，圣洁幽冷。

    百花贞增幅目力远望，隐约见到有一个院子，俏脸欢喜，伸手前指。百花真娇呼原来并不远。

    狄冲霄道:“错啦，那是四圣会玄武堂金衣长老住处之一，算是夜麒麟为不生不灭居安排的最外一重门卫。离得还远呢，但能不能到达不生不灭居与路程无关。世间怪僻强者无论正魔，都爱将居所弄得玄奇古怪。不生不灭居本身是一块地陆碎片而成的移行空界，比之御神羽美的水明界尤胜一筹，随心移挪，可叠合于任何地域，若是生不灭不想你见他，你这一生也没可能找到方位。除非你别有什么玄奇神魂与灵珍。”

    百花真想了想道:“就像是劫母内的那些被劫潮推着走的地陆碎片”

    狄冲霄道:“差不多，绕开前面，再有二十来个山头就差不多了。醉枫我不担心，她的性子应下就会遵守，你们两个太过淘气，随时都有可能作出出人意料的事。都是与你们拉拉钩最为妥当安全。小秀复生一事，你们只能看不能插手。”伸出双手。

    百花真哪时肯钩，咕哝自己与妹妹不是小孩子了。灵灵小小低吼一声。

    狄冲霄轻哼；“言不由衷，敢不敢再说的违心一些不拉钩就送你们回去。”

    百花贞只能伸手钩指，恨声道:“坏灵灵，我们也是为狄哥哥好嘛。”

    “就是。偏心，为什么只有灵灵能帮”百花真道。

    狄冲霄笑道:“因为灵灵是我弟弟，却不是人。”

    厉醉枫道:“听不懂哩。恶教习，我们真不能帮手么”

    狄冲霄道:“我做的约定只有我能否决。明白么”

    厉醉枫道:“这倒是明白了，其实就是一切听你安排，偏要绕。”

    狄冲霄笑道:“同样的事，有时绕比不绕更有趣些，我这是在学着体会怪老头们的心情。波哲罗，是不是你来定是神主有令。”转身看向一株花树。

    本已花落的花树一枝重结花苞，花开结果，果实落地，波哲罗现身而出。依旧是花灵分身。

    波哲罗行礼道:“狄神将所料无差，神主令本尊务必在今日过尽之前寻到狄神将，除去斗战抢夺，不计任何代价，务必求借寻花灵图一观。本尊一向有奉神令刻意与狄神将结交，关系良好，只是观图，神令虽难还是能办到；但要是真达成了，神主又必定是要起疑。本尊犹豫难决，都是将难事扔给狄神将决断更好些。”

    狄冲霄没想到神主会有这么一出，皱眉思索，复生一事本就难以瞒过神主，他心惧老姑奶奶不准波哲罗斗战说得过去，可将时限压得这么死，确让人起疑。厉醉枫与百花姐妹颇是不信，不计代价，难道索要夜叉、洛迦两族的镇族神器也行

    波哲罗闻言自花袋里取出两神器，道:“就是如此，本尊才越想越疑。还有




第九百九十三章 逆命复生（一）
    

    生不灭正站在不灭居门前欣赏天景，见人来了，微微一笑。厉醉枫三女是第一次见着生不灭，行礼之余偷眼打量。狄冲霄是百无禁忌，来到生不灭身侧，递过一壶灵酒。生不灭摆摆手。狄冲霄会意，收回灵酒的一瞬，任水心出现在居门处。

    生不灭道:“你妖婆子最是麻烦，这次不管成与不成，十年之内只去找你，不准你来唠叨。

    任水心道:“你这老儿有本事就躲，没本事就听唠叨。小秀的事要是不成，老婆子天天来唠叼，你活多久就要烦多久。”

    生不灭道:“所以女人是天下最最麻烦的存在，魔皇是，你也是。”转头道:“小子，老夫现在颇是好奇你搭上那么些个怪姑娘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年轻时是怪姑娘，老了全是妖婆子，换了老夫是你，单是想想就要浑身哆嗦了。”

    狄冲霄笑道:“难得你老也会开玩笑。老姑奶奶，你说错了，今天的事一定成，就算天命不准，我也要让它成。”

    任水心道:“你这孩子的气色比前次要飞扬得多，自身的时间轴迹也越发让老姑奶奶看不透了，混乱混沌，正是有变改过天命的乱轴之相。你攻了天命一回，是为破命；接下来是天命还攻，是为守命。还攻守命之后乱轴之相才会回复。守命正应在小秀复生之事，妙极。你这孩子真是讨老姑奶奶喜欢，不论你先前做了什么选择、做了什么事，能逆改天命，必然是难到要超越奇迹才能办到的事。”

    狄冲霄道:“的确是。老姑奶奶，你没算过我前些天会做什么嘛”

    任水心摆手道:“那天见过之后就是命局开始之时，不只是你要做选择，老姑奶奶也要做选择，老姑奶奶不是天命变数，能选的只有放手不理、万事不管。生老儿，虽说在你的事上，老婆子也是没法看通透，但可以肯定，你要想得到解脱，也只能是放手不理、万事不管。”

    生不灭道:“不用你说，老夫也知道。今次的事要是成了，这小子必然就是真能破散天命的变数。妖婆子，老夫一直很好奇，天命变数到底为何生于天命下的生灵本该无法超脱天命，强如魔皇也不例外。”

    任水心轻语:“旦愿老婆子能给你一个明确答案，只能说天命如同一个淘气孩子，最为喜欢和生灵戏耍，你在人生路途中每走一步，本源上都是在天命给你安排下的无尽选择中选出一个，直到下次再选。这次的选择结果很好，下一次未必就好。反过来也一样。选择中有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超脱天命本身。能有生灵超脱天命，其实是无形天命最为渴望的，有个对等的伙伴，它才能玩得更开心。一如两人对奕的乐趣远非一人独下可比。我、你、空老儿、凤老鬼与魔皇，皆是每一次关键选择中都会选到最佳选择的那一类，人世少有，所以我们最后才能凌驾众生之上，但依旧不过是天命棋盘中的棋子，是天命的玩具，而非玩伴。至于其它的玄妙，就不是老婆子能知道的了。”

    生不灭道:“老妖婆，魔皇是否就是明白自己所选全是对的，可也全是选错，所以就决定不再选了，以弃去天命赐予的不灭之身来否定天命。她不该死却死了，不仅是她本身以后岁月的选择不复存在，所有和她有关之人的命运选择也必然要有变化。她以绝大代价逼得天命变改，终是赢了一次。一生唯一的一次。”

    任水心回道:“谁知道呢，也许是，也许不是。开始吧。今夜月辉星明，是个好开端。但地不是好地方。不死不活，半阴半阳。”

    生不灭道:“所以说你这妖婆子最是烦人。狄小子，你来选一个地方。选到老妖婆满意为止。老夫虽不擅空界神技，可方圆千里之内弹指便到。黎明虽短，足够你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狄冲霄苦着脸道:“老姑奶奶，我觉着这地挺好。的确是不死不活、半阴半阳，可也是正对黎明的生死交汇。”

    任水心道:“偏就不好了。难道你这孩子希望小秀复生之后是个阴阳人么只是阴阳人也就罢了，要是性子也如生老儿般不阴不阳，那还不如死了好些。”

    狄冲霄对老姑奶奶孤怪有了更深了解，敛容正色道:“小子坚持，绝不接受此地之外的复生之所。无论老姑奶奶心里想什么，都必须要以我的选择为重。要是小秀复生之后真有了异变，以后有的是时间补偏。终有一天，我会超越曾经的魔皇，如今的我都能破散一回天命，那时的我自然也能。生老，开始吧。”

    任水心笑道:“老姑奶奶没看错人，你这孩子就是讨人喜欢。那就开始吧。”

    生不灭对狄冲霄道:“所以老夫才要说这妖婆子最是麻烦。狄小子，一旦开始，那在复生之前，老夫势必不能他顾。任婷秀之事绝非魂魄还身那么简单，是要变改自身的必死之命，实是逆天而行，必有不测变化，你自小心。”

    狄冲霄正色点头。

    生不灭不再说，昂头看天，一手对着东、一手对着西，神光冲霄而起，低喝:“提日移月，阴阳并空，天道破恒，逆命月蚀！”音落双手缓缓对合。

    一轮红日自山间升现，移向天穹；一轮圆月自树梢回升，移向天穹。生不灭手合一分，日月便接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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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四章 逆命复生（二）
    

    逆命两世门回世门渐关渐窄，盯着门外那绝不放弃的狄冲霄，门内任婷秀终是不再呆滞与木然，想起了什么，颤怯着伸出手，想要将门挡住，想要多看几眼。

    生不灭又是一声轻叹，有意挡门就是回魂了，可到底还是差了些。

    任水心淡静看着，心中半是酸楚半是欢欣，那个只懂得对着树说话的小丫头终于有了一个即便死去也绝不想忘去的人了！

    狄冲霄将任婷秀尸身放立在地，握住她手，于空中耍起曾经他、她与寒宁馨最爱做的修行——神光形变三国大乱斗。

    看着漫空互撞互变的神光凶兽们，门内任婷秀由颤怯而激动，全力推门，想要出去。却是无力阻止，回世门终是只余一条门缝。狄冲霄再行长啸，操纵两个神光弹飞至两世门前。两弹互撞，化做一条长长丝带，于门缝前飘舞。

    魂魄无形，只要想出来，一线空隙就够。只要任婷秀想起自己已非活人，散去魂魄虚形就是心念之间的事。

    门关一瞬，十道灵光自门缝飞出，直冲天宇，于血色月蚀下游舞。

    “了不得的小子。第一关过了，将人平放在地，回世门自会送魂魄回身。天命没那么容易逆破，小心。”生不灭道。

    狄冲霄应声平放，取出龙牙破灵剑。

    回世半门彻底闭合，另一半转世门打开，但门上转世灵字变为送魂两字。回世已成，送魂回身。无尽死气由送魂门内宣泄而出，周遭草木尽皆枯凋。百花姐妹见识过黄泉灵脉尸水蚀魂沼，深知厉害，更知这一死气还要胜过蚀魂沼，警示厉醉枫后双手互牵，借用神泪灵光护住自身。厉醉枫取出一张摆渡兰瓣灵纸，剪兰纸为两件披风，自披一件，死气不侵，甩手将另一件向狄冲霄掷了过去。

    狄冲霄自有恢复神系，且恒修有成，不惧死气蚀体，可要想时刻御守如此庞大的死气会聚，恢复神系便无法他用，一旦有变，势将难用全力。

    接住灵兰披风，狄冲霄心知厉醉枫用意所在，却还是将披风盖在任婷秀身上，以防万一。狄冲霄以恢复神系护身，望向天穹。

    死尽而生，死气泄尽，门内飞出一道赤红灵光，将任婷秀三魂七魄裹住，向任婷秀尸身冲落而去。先前的无尽死气化为一只灵光兽，尖头弓背，细微处颇似蜥兽，绕前扑截，大嘴张开。赤红灵光回绕高空，选向再下，却是再被灵光兽阻截。

    狄冲霄死盯那灵光兽，心下骇上加骇，飞跃而起，挥剑狂斩。剑光到处，灵光兽应斩而断，随即断兽各自回复，化为两只灵光兽。灵光兽半点不理狄冲霄，只是盯着天空红光。

    任水心眉头紧皱，道；“竟是神话中黄泉九幽专食亡魂的食魂兽，神魂魔魄也不例外，是黄泉极恶凶兽。生老儿，你这神技还真是玄怪到险恶。”

    生不灭道:“老夫都是第一次见，一向都是死气幻现黄泉鬼卒，阻滞还魂、夺还逃魂，以那小子的本事并不难对付。食魂兽是天地阴煞之气与无尽死气混一而成，一如神话中的活尸鬼王，是死之极，差别只在它是灵光魂体，介于虚实之间，对活着的生灵毫无任何敌意。这就是你这妖婆子强要逆命的后果，被它吞食，就算还能重入轮回也要受尽熬磨。”

    狄冲霄大叫:“此兽我也知道一些，又名魂劫，以魂魄为食，是一切魂魄、魂体的克星。生老，真没一点办法么”

    生不灭道:“此兽是死之极，是死恒极至，没有任何破散之法。但于活人无碍，只要回魂，食魂兽自回黄泉死界。别在斩它，只会越斩越多。只有两只，还有取巧之机。”

    狄冲霄会意，抓起一把石子，刻印扔空，抱起任婷秀尸身，展开空界对换，来到高空。赤红灵光随之移飞。看看将近，一只兽头诡怪拦在狄冲霄前方，兽嘴大张。另一食魂兽斜绕而来。赤红灵光有灵，于行将被吞一瞬护魂再退。

    狄冲霄不敢再试，落回地面，看向头、身两分的食魂兽，悟出究竟，此时死气漫空，等同于在一只更大的食魂兽肚内斗战，这两只小食魂兽随时可以出现在任何方位。

    百花真娇呼:“狄哥哥，不让我们帮忙也该让灵灵啊。送魂门打开的时间不会比先前多多少。”

    狄冲霄摆手不语，默念死之极，默念吞食魂魄，心中闪现一个念头。时间紧迫，狄冲霄没法细思，断然决定搏一搏，平放任婷秀尸身，自借灵印石入空，绕着食魂兽打转。赤红灵光一次又一次冲落回返，灵光渐弱。死气弥漫下，两只食魂兽越发强盛，由先前的拦阻变为一攻一拦，加速赤红灵光的弱降。

    狄冲霄不理赤红灵光，借着漫空灵印石继续绕转，终在赤红灵光又一次遇险后了然食魂兽的配合与移行规律。狄冲霄探手入袋，取出一小灵瓶，眼盯两兽不放，忽见一兽甩尾前攻，立时上抛灵印石，截在赤红灵光上避路上。灵光有灵，上路不通便改左。

    狄冲霄如电挥拳前轰。这边拳到，空中幻现出一只食魂兽，大嘴张开。食魂兽于活人无碍，大嘴合拢，透臂而过，毫无伤损。狄冲霄松开握拳，内里灵瓶已被捏碎，流出数滴花露，闪现幽蓝光芒。兽头显现难过之色，但只是一瞬，喷出虚形体内的花露。花露难得，狄冲霄以流电环收还花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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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五章 逆命复生（三）
    任水心取出一个神晶盒，抛在地上，散去神晶，存在内里的不灭灵木盒显现。狄冲霄会意上前，逐一打开木盒并将盒中木灵放入棺内。

    盒内木灵分别是虚藏花实、玉霜灵杏树赤纹霜果、月樱安魂树树心、阴阳玄玉、毒蚀之海千年兰兰心、树祖树心、月眼龙血树树液、如意幻形花、四灵暖土花果与彼岸幽芳兰瓣，九正一魔。大半是世间罕有的玄奇异株。

    任水心看向天空月蚀，轻语:“冲霄，变化之所以叫变化就是时刻在变，没个定数。但人是有智慧的，千万年来，对于不测变化终究是归笼出一个分类，内变与外变。这个分类听着极其无聊，也的确没什么用，可事临己身之时就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狄冲霄点头，退离木棺，来到生不灭身侧，收回尸魂元晶球与封魂木盒。灵灵飞落狄冲霄肩头，低低喵吼。狄冲霄不通虎语，可长久与灵灵相处下单是听吼音的长短、震颤与高低就能猜到大致意思，摆摆手以示还不到帮忙的时候，指指厉醉枫处。灵灵飞离。厉醉枫抱住小虎尊，再行退远，于一处巨石旁停下。

    生不灭取出四杖木魂灵果服下，大有弱降的神光就此回复。来到木棺前，生不灭平伸双手，手心各自浮现一个天地灵源，随着神光蕴入，灵源化做一个灵光闪闪的神晶球。生不灭将两球抛空，双眼再蕴神光，将另两个天地灵源送入任婷秀体内。

    不多时，一团青碧灵光自任婷秀体内飞浮而出，汲入天地万灵，化变人形，与任婷秀一般无二。

    狄冲霄颇觉眼熟，心道说是弱化绝不妥当，逆命破恒该是生不灭自极高品神技中剥离一些玄奇揉合再造而成，自成一支，伪极必是其中之一。

    飞空双晶球直落而下，撞入新生任婷秀体内，不及五数，将新生任婷秀化做一个人形神晶。生不灭屈指轻敲人形神晶。弹指处，神晶破裂，八方延伸，若是细看，那些裂痕实是各色古怪灵纹。上裂至顶、下延达脚，人形神晶散化为无尽神晶粉，飞空入棺，自任婷秀七窍游钻而入。

    生不灭退离，无形意缚笼罩天地。先前因死气枯凋的花草尽皆变得半枯半荣。

    棺中任婷秀终是回魂苏醒，发力坐起，呆看着双脚。那双小脚皆是半如枯干半似玉晶，玉晶一半满是裂痕，枯干一半长出极多细小根丝，破开棺木，扎入大地。忽地想起什么，任婷秀急转头四望，渴望目光终是定凝在狄冲霄身上，俏目满现激荡与泪光，起身就要出棺。

    生不灭喝道:“任家丫头，定心宁神，做你该做之事。伪极玄奇，尽在你心。老夫能做到之事，你一样能做到，只需一点变通。若无法借灵珍之力调和伪极之身，祸患立现，绝难撑过破道逆命的熬炼，先前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