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大将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刃山
既然想,那就看看她在自己的梦里做些什么。李落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镜里的谷梁泪,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不高兴,愁云密布。过了一会,水面上的涟漪渐阔,除了她还有别人。李落颇有不喜,照理说在梦里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除了自己就不该还有别人的。不过等看清之后他便放下心来,是钱义,还有倪青倪白几人,围着她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神情有些紧张,彼此争论不休,隔着水镜,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能从几人脸上的表情推断出争论的激烈。而谷梁泪只是听着,偶尔开口,看口型也是简简单单的嗯哦或是知道了,却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
过了片刻,那团涟漪光幕又见宽了,出现在水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多,有风狸、霄木河他们,还有中军骑将士,都是此行随他入林海探路的面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想到自己除了谷梁泪还能梦到别人,如此说来,自己倒非是见色忘义之辈,也还有几分义气。
李落稍稍自得了一会,就看见那水镜里的人开始动了起来,往屋外走去,不一会来到了一座方正巨大的石屋前。这座石屋很眼熟,李落眼角一抖,他此刻就正被埋在这石屋地底之下不见天日。在石屋前聚集了很多人,有让他恨得牙根直痒的老妪,还有一脸木然,行尸走肉一般的谷宸,还有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
老妪在和谷梁泪说着什么,话不投机,谷梁泪还好,但是显然在她身后的钱义诸将极为愤慨,群情激奋,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老妪神色如故,一点都没有把众将士义的愤填膺放在心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当然不会是什么嘘寒问暖的好话,只见水镜中谷梁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娇躯忍不住轻颤,似是忍着极大的怒火没有发作。而身后一众将士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就要出手,对面谷宸他们也不甘示弱,挡在那些女人身前,冷眼看着原本尚属手足的袍泽兄弟。
水镜渐渐扩大,镜面布满了整个水潭,以谷梁泪和老妪为中心,四周景物纤毫毕现,清楚的仿佛身临其境。李落吃惊不已,愣愣看着镜面,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个梦境还是真有其事。就在这时,镜中人又有了变化,似乎离水面远了些,人影小了许多,除了石屋前的诸人,整个村落也被纳入水镜当中。就在李落眼前,村子外那些色彩斑斓的怪树竟似都活了过来,慢慢靠近村落,将整个村子围了起来,而身在其中的众人都没有察觉到有异。
李落大急,他不知道这些树是被村落里的人操控,将村子围了起来,还是这些树木自行其是,并未被人唤醒,而是它们自己的主意。若是这样,那么村子里的人都身处险境,纵然谷梁泪几人武功再好,身在这样一处草木皆兵的林海之中,怕是也难全身而退。
这还不算完,就见镜子里老妪指着谷梁泪在说什么,李落仔细分辨,老妪并非是指她的人,而是在说她的手。手?李落有些不解,只能猜测是老妪心怀恶意,要让谷梁泪自断手臂,才肯放他出来。他猜的不算错,老妪的确很忌惮谷梁泪的一双手,不过并非是害怕谷梁泪的玉手点将,而是觊觎她手中的神秘力量。
钱义诸人自是愤慨,争论着什么,能看到他们脸上的怒意和杀气,争吵很激烈,但隔了镜面,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干着急。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九十八章 求它救人
早知如此,就该跟着翟廖语和楚影儿他们好好学学唇语,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余也。
谷梁泪拦住了群情激奋的众将士,将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伸出去了一只手,老妪似有沉吟,看模样好似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李落惊得魂飞魄散,这模样已经用不着唇语了,分明是谷梁泪答应先换一只手,若是放他出来,那么她再断另外一只手。
恶妇毒心,不能信!李落大叫一声,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谷梁泪。身后诸将也在劝,不过他知道的很清楚,谷梁泪外柔内刚,认定的事便是他都未必能劝得了。
眼看着谷梁泪的神情越来越决然,李落心急如焚,忍不住回头冲大蛇叫道:“蛇兄,救……咦,你醒了!”不知何时,大蛇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一双蛇眼,藏着岁月变幻,静静地看着他,不骄不躁,不紧不慢,却有着岁月沉淀之后才有的镇静。
李落顾不得吃惊,急忙跃到大蛇眼前,一指镜面,呼道:“蛇兄,这镜子里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求你救人!”
李落生平从未求人,今日开口,只为谷梁泪!
大蛇眨了眨眼,蛇躯一晃,磨盘大小的蛇头探到潭水上空,歪着头看了几眼,那双蛇眼中分明流露出一丝讥讽和失望,而后仰起头抖了抖蛇躯,周身鳞片发出一阵阵摩擦过后的声响,犹如金铁。李落双目一凝,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在大蛇颈后有两处凸起,很显眼,眼看着就要破茧而出。大蛇化须,这是要成龙的征兆,若是这须子能长出来,这条大蛇怕不是会跃龙门,自此之后腾云驾雾,由蛇化龙,到那个时候,这天地间的主宰力量中恐怕要算上它一份。
化不化得了龙以后再说,现在最紧要的是救人。大蛇俯首看了看一脸焦急和祈求的李落,好似在思索什么。李落长揖及地,大声说道:“蛇兄,若能救人,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一顿,李落琢磨着比划出圣坛大鼎中飞出来的珠子,意味明了,这是要再为大蛇取五行珠。玄蛇一张蛇脸似笑非笑,说不上来是取笑还是什么,总归让李落面红耳赤。好在这里除了这条蛇没有旁人,若叫别人看到他这样六神无主的模样,只怕要惊掉下巴。
没叫他好等,大蛇示意李落攀上自己的身躯。李落大喜过望,道了一声得罪,急忙跃上蛇躯。等李落上来之后大蛇却没有着急走,而是回头看着他。李落不明所以,正自猜测大蛇是何用意的时候,心底深处忽然传出一个苍老但又悦耳的声音:“抓紧我!”
李落先依着吩咐抱紧蛇躯,寻了几枚粗糙些的鳞甲,牢牢抓在手中。待他握紧之后,忽地整个身子猛然一震,仰起头吃惊万分地看着玄蛇扭过的头颅,这个时候他才醒过神来,这条大蛇会说话!?这怎么可能!世上或有灵异,即为常人难解之事,但在他想来,这个世上理该是没有精怪的。那些狐仙花妖,都不过是文人闲来意淫写出来博人一笑的玩意,当真要有,只怕也是个叶公好龙的主。但是眼前这条玄蛇却叫他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它会说话?虽然这句是自己想到,而非听到的话,不过总归是“他”所言,如果有朝一日,玄蛇羽化成龙,再蜕一身皮,变成个人形模样都不奇怪。
就在李落瞠目结舌的时候,玄蛇扬起蛇躯,在半空中扭动了几下,周身鳞甲先是张开,再是收紧,如此三遍之后,便见玄蛇一顿,而前猛地往深潭之中扎了进去。李落大惊失色,蛇会游水,没见过被水溺死的蛇,但是溺水而亡的人却不少,玄蛇冲入潭底,“他”一时半刻无碍,就是不知道自己这口气能撑多久。
李落虽惊,不过并没有松手,猜到这山谷的出口多半是在潭底。在大甘就有不少类似的传说,一眼深潭,勾连东海诸般种种,常人难寻,自然也是少见。换成极北,如果是这样一个出口,似乎才配得上这里的光怪陆离。
大蛇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李落入水之前深吸了一口气,还不等他辨明左右,只觉无数道巨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还好他之前曾有过在东海摩朗滩前海底的一番遭遇。较之东海,这里毕竟还是小了些,而且身旁还有一条照应自己的上古玄蛇,胆气自然不能同日而语。等着耳鸣声渐渐适应了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不过也怕水底重压压碎眼珠,只敢将头紧紧贴着大蛇脊背,从边缘缝隙中看着眼前这片无名之地。
一望之下李落吃了一惊,潭水水面前后不过半里,的确不大,但是到了水下之后,这深潭竟然是个窄口的葫芦,水面之下不见岩壁,不知道有多宽多阔,但是远远超过半里方圆。和东海时不同,在东海他被异族拖入水中,身边几乎是一片黑暗,只有间或里会遇上几个从身边飘过的发光小鱼小虫,除此之外海底就是一片冷寂的黑,而且海水也不清澈,借着光能看见水里有无数的细小微粒,不知道是泥沙还是虫卵。但是这座水潭之中却不是那样,水底和山谷中一样,四处都飘荡着柔和的光束,潭中景色一览无余,除此之外,潭水清澈至极,若非水流从身上流过时有挤压之感,再或是大蛇鼻翼吐出的几个水泡,错眼间只叫人以为这是在虚空之中。
李落小心调息,胸腹中的这口气有数,但是这潭底有多深他却不知,而且自潭底出口上去之后会否还有很长的一段水道要走都未可知,如今也只能盼着大蛇心里有些算计,莫要叫“他”把李落当成如它般就好。
大蛇下潜的速度很快,周身上下有一股难言的律动,连带着四周的水也用这种相似的频率震动起来。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九十九章 岁月堆砌的路
似乎这里的水活着过来,在齐心协力推着大蛇一路而下,越游越快,让他不由得暗自称奇,却忘了留意过了水面那段距离之后,四周潭水对他的挤压小了许多,从一开始的重逾千斤到如今清风拂面,这水潭绝非寻常水潭。
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李落粗略判断,如今潜入潭底已有近千丈深,潭底依旧不到头,而他也终于惊奇地发现自己没有被水底重压撕成碎片,依旧完好如初,还能有闲情去看看周围的景色。潭水神异,不过他终究没敢尝试,这里的水这般友善,或许是因为这条玄蛇的缘故,蛇躯鳞甲细微而复杂地颤动,约莫是化解这里万钧重压的关键,离开大蛇,他可能会被瞬间压成一堆肉泥。
不知道的,不懂的,永远都是最可怕。在心惊胆战中,李落走过了半生最斑驳陆离的一段路程,这条路上,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条玄蛇,不过他却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一条路,一条不知道终点的路。
路,是一个平常的字,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每日都要走路,雅的俗的,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可以走路,其实这些皆与路无关,它在脚底,也许从来没有抬头看过,不过走的人多了,路便也有了雅俗、好坏、善恶等等这些,其实路还是路,也并非一成不变,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没有人走了,路就不再是路。
李落走过很多路,好走的,难走的,路虽没有好坏,不过是人有善恶,所以穷山恶水之间也有善路,闹市福地亦有凶壤。他不喜欢走路,有些累,不过若是坐着马车或是乘舟还好,可以一边走一边领略路边的风景。天下间的路有千万条,路本是寻常物,却因为路边的景色而有不同,有的甚至可以名扬天下,譬如大甘皇宫里的那条问心路。山川、河流、小桥、人家……一条路可以把天南海北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连在一起,有了路,便才有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字碰撞,只是这个世上写路边风景的人多,写路的很少,未必是不愿写,只是不好着墨。
他喜欢路,犹胜路边的风景,领略风景需得有心情,还得看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若是谷梁泪,他会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一直走下去,不过倘若换了风狸,定然是希望抬脚就到,纵然路边的风景再怎么好看,只怕也未必能有什么赏鉴的心思了。李落喜欢路,其实并不一定是他真的喜欢路,当初从军西府,他没少花心思在修筑官道上,耗费的财力堪称甚巨。麾下将士多有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精力修路,不过是进出方便些罢了。的确,修一条路,很难在三两年间看出什么,这本是个润物无声的事,说是千秋万代也不为过。这些年他再没有去过西府狄州,西府三州的情形只是通过刘策和周临寒往来书信有所耳闻,三州境况比起当初好了许多,粮食已能自足,时鲜瓜果还能运到中府,饲养牛羊马匹的牧场已经超过了北府,冠绝大甘诸州,而与西域诸国的商贸也极为繁华,临夏城、鹰愁峡在西域声名鹊起,原本不过是个数十万人的边陲小城而已,现如今竟然都成了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往来商旅之多,城中之繁华,刘策和周临寒没有多说,只是字里行间难掩那股喜意,请他来西域瞧瞧。他倒是想去,可惜未得脱身有闲,西府复兴,当年他修筑的路功不可没。
说远了,还是只说路吧。李落自诩走过很多路,也见过路边很多人和很多风景,但是从未有一条路像眼前这条水道,别处的路,不管难走还是好走,那些景致都见于书卷记载,千山万水,小桥人家,写在字里,画在笔尖,看得见,摸得着,但是这一条路,虽不知尽头在何处,但是路旁的风景却是别处没有的。这条路两旁的景物,竟似是将岁月凝在水中,置于眼前,这是一条用岁月堆砌而成的路!
岁月此物,不可见,但时时就在,岁月过后,留下最真实的该是记忆。同在岁月中漂泊的旅人,多半都是一样,喜欢徜徉在回忆中,把摇船的橹挥舞千百遍,依旧望不到彼岸,唯有让这叶孤舟随波逐流。
如今风景走遍却也匆匆,当初路上未能好好记住的容颜,留给当下的回忆,多是一片苍白。曾无数次想过一片叶的寂寞,飘落在渡口,轻轻路过,却忘了拾遗,不知那个容颜的主人是否还躺在时光的梦里默默等待,静候低眉一望。
只是,那个过客,不曾鼓起记忆的帆。
又一次春晓夏蓉,潮湿的风吹来秋,虽然天空依旧炎热,夜雨却含薄凉,让人感觉秋已近了。
年复一年的流转,追逐的脚步越来越快,心底的面容却愈发淡薄,曾经为悔恨、离别写的诗句,也早已安躺在岁月之下,渐渐被人遗忘,而诗中倩影也早已成了过客,该去往何处,又成了谁的记忆。
人渐行渐远,那些曾经的遗憾,为之洒下泪水的苦痛渐渐平淡,甚至没了颜色,只会在某个没有人的夜,才会淡淡浮现出来,萦绕在心间,却还在未来得及轻上眉头的一刹间,便已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十几年的光阴,足够长,再深的岁月也会被抹平,再长的河流,也有汇入大海的一天,再浓的一盏茶,也终有淡而无味的一刻。
因而,关于回忆的伤痕和痛处,其实早已轻如浮云,偶然回忆,更多是为了纪念,铭记犯过的错,如此而已,简单,清晰。
昨夜风雨又来,窗外树木倾斜,绿草滴泣,或是雨水不尽灵动了万物,也打湿了心情。离河渡口,画舫轻摇,一位白衣胜雪,婀娜多姿的女子背身而立,却从来不会转过身。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七百章 他的逆鳞
风雨再来时,女子又来,可梦却杳无音讯。落梅持风骨,秋水化文章,那是心赋山林,情归溪月的纯粹,但落梅只有一朵,尘世独一,雪输其香,也逊其白。
曾经灵动的素笔,或许会再次镌刻岁月的风霜,临摹下旖旎的风景,偶尔问问四季,春蝶夏雨,秋枫冬雪,总会有那么一夜,月朗风清,总会有那么一处,天高云淡。
得不到的岁月叫向往,捡不起来的岁月叫叹息。
这是岁月,一个无形却有质的东西,谁都能感觉到岁月的痕迹,和它的不可一世和莫可匹敌,但是谁也不能将岁月刻在眼前,犹如一幅画,一个符号,一个活灵活现之物。不过李落听到过一次岁月,在天火秘境里,那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口中,把字刻在石头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他第一次听到了岁月。这一次,他看到了岁月,就在潭底,用这里的水结成的岁月之路。
这是他此生走过最离奇的一条路,同样也是最绚烂的一条路,甚至于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一条路。路边的风景是一段段记忆,和一幅幅片段画面,一个个古怪的符号,一道道莫名其妙地光线,勾勒出千奇百怪复杂而没有规律的明暗交替的线条,还有些闪烁不定的光斑,诸般种种皆是一闪而过,迅若流星,却用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他看到了很多以前见过的事,认得的人,不过更多的还是没见过的陌生画面。这些画面很快就向头顶飞奔逃开,快得让他来不及看第二眼,但是那些转瞬即逝的画面都留在了心里,一时半刻不能一一想起来,只有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些画面自己都记得,该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想起来。
这些画面,比当年在东海鬼船上看到的星图还要繁复千百倍,李落觉得自己若是都记下一定会被涨破脑袋,但是偏生就都记下了,除了有些许因为大蛇极快下潜而来的眩晕,竟然不觉有丝毫不适,很叫吃惊不已。
心有旁骛,早已忘了这口气憋了多久,用长短来形容这条水道,那是南辕北辙。那该怎么说这条路,远近?多寡?长短?似乎都不合适,也好像都说得通,反正不像世间路本该有的模样,说不定那些传说中飞天遁地的神仙出入就是这样的路。如此说来,自己也算借着玄蛇的光,当了一回陆地神仙。
潭深不见底,大蛇丝毫没有要转头的意思,一门心思便只是往下。李落从一开始的震惊迷醉中渐渐清醒了几分神思,心里不免担忧起来,若是大蛇再这样潜下去,只怕自己胸腹间存得这一口气就要枯竭了。
就在这时,四周的片段画面中渐渐多了几个熟悉的,叫他认出来的景象,村子,树,人,还有谷梁泪!这些画面就在他和大蛇身下,一个接着一个从本该是潭底地方浮了起来。李落瞠目结舌,这幅景象和他的梦境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是在梦里他变成了一条鱼,看着水底之下的景物,就如现在。
村子越来越大,树越来越高,人越来越近,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尽皆浮现在脸上。
手断一只,还有一只,人若不在,要手何用?谷梁泪很吃惊,到了此刻,她应该思索老妪是不是在骗她,自断一臂,她若食言怎么办……但其实自己想的最多的竟然是如果断了一臂,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了,或者不如以前那么喜欢自己了。
想到这里,谷梁泪有些羞涩,生死成败,都是他惦记的事,而自己想着他就是了。
“王妃,不可!”诸将魂飞魄散,谷梁泪自断一臂,他们当然不忍心,但是更怕的是万一李落回来,看见了,知道了,该是怎样的伤心和愤怒。冲冠一怒,浮尸千里!
她是他的逆鳞,尤其是李落总觉得对谷梁泪亏欠颇多的时候,自家大将军平日里云淡风轻,甚少有什么事要他瞻前顾后,难以割舍,但是谷梁泪不同,若是她有什么好歹,他要多小心眼就能有多小心眼。
这只手断不得,断了,后患无穷!
就在诸将齐声阻拦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水流激荡的哗啦声,只比九天瀑布从云霄而下的声音还要大,竟似掺杂了雷音。众人急忙回头,谷梁泪也放下手臂,惊愕回望村前的那座湖泊。
一条参天巨蛇从湖水中探出头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从空而降,让众人齐齐色变,不堪者双腿发软,便即跪倒在地上,起身不得。
中军骑诸将和霄木河脸色阴郁,嘴角发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还没有救出李落,竟然又跑出来一条这般大的巨蟒,单单是一颗眼珠子就有半人大小,仿佛是在半空挂了两轮圆月。
大蛇俯视村中诸人,蛇眼中不含半点感情,冷漠而又无可抗拒,带着不容置疑犹如天道一般的重压,冷冷看着场中诸人。
打不过!约莫也逃不掉,诸将心沉似水,此番怕是要把命留在这里了。不过叫诸将好受些的是同他们一样,老妪和那些女人也是一脸震惊,抖若筛糠地看着这条突兀出现的巨蛇。
逃?还是战?众人皆没了章法。战,恐怕是必死的结局,眼前这条巨蛇只有当初跟着大将军的那头小山般大小的白虎才能勉强一战,换做他们,连以卵击石都不如。
逃,牧天狼百战之师,有战死沙场的悍卒骁将,没有苟且偷生的逃兵。不用吩咐,众将士不由自主地将谷梁泪围了起来,连带着将风狸也保护起来。风狸嘟了嘟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过眉眼弯弯,偷偷带着一抹笑意。
谷梁泪脸色阴晴不定,这条突然出现的大蛇敌友难辨,不过从老妪她们脸上的神情来判断,应该和这座村落干系不大,只是不知道在大蛇眼中,身下这些蝼蚁可有分别。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七百零一章 帅不过三息
风狸看着看着,揉了揉眼睛,带着厚重的怀疑,喃喃低语:“二公子?”
倪青回头看了风狸一眼,一脸惋惜,坏了,把风狸姑娘吓傻了。
风狸却视若无睹,悄悄拽了拽谷梁泪的衣袖,满是难以置信地说道,“小姐你看,那是二公子吗?”
“谁?”
“二公子,李落呀。”
“哪?”
“小姐你快看大蛇身上,脖子后边有个人,是他吗?”
众人皆是一振,急忙顺着风狸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大蛇似乎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游出湖面,庞大的蛇躯摧枯拉朽般碾压过来,而在它脖颈后,有一道人影,两只脚踩在鳞甲上,一只手抓着大蛇脑后的突起,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柄苗条的长刀,这还是破水而出时大蛇吐出来给他的,想来是掉在那处漆黑虚空,被它捡着的。苗刀重回掌中的时候,李落忍不住一阵脸红,差点忘了晓梦刀。
“好帅啊!”风狸眼冒心心,无比憧憬爱慕地看着李落,“从今天开始,我决定了,他配得上小姐你呢……”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大蛇背上的李落倒栽葱一般直挺挺摔了下来,事出突然,众人惊呼,却没人上前,一来是来不及,二来是瞧着大蛇渗人,不敢上前。
还好,没摔死。李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众人,一张口,哇一声吐了起来,这一吐吐得天昏地暗,险些把三魂六魄都吐出来,佝偻着像一只煮熟的大虾,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没有半点仪容可言,就连身边这条大蛇也忍不住翻了白眼,扭着身子躲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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