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国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叶惆夜怅
昔庭抓起了儿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心中还是难掩愧疚之情。
此刻在苾子房间,听完妹妹的讲述,玹羽的脸可以说是乌云密布、狂风电闪。
小姑娘显然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早英和那四名侍卫为了保护他们兄妹俩全都战死,还是那样的惨烈。
早英的身体几乎被戳烂,就是玹羽现在想起来,也不免毛骨悚然,更何况是苾子了。
“他们的目标是枔子哥,我看的很清楚,那些暗器全都朝着枔子哥飞过去了”,一直在掉眼泪的苾子抽泣着,“不止如此,那些家伙还一直在围攻枔子哥……”
苾子的话让玹羽的脸阴沉得可怕,攥成拳头的手发出了“咔咔”声。
他知道黑衣人真正的目标不是枔子,他们错将枔子认成了虹国王位的继承人,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自己。
这也是早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闯进妖林中的所有杀手全部杀死的原因。不斩草除根,妖林将来还会招来更多的杀手。
哭累了的苾子终于入了睡,玹羽将妹妹交给栗婶照顾,自己则站起身走向门口。
当他打开房门时,玖羽正低着头站在门口,看样子已在门外站了许久。
玖羽没有说话,而是快速转身,架着拐走开了。
虹国公主,明洲洲侯,现在身边已经一个侍卫不剩,孤身一人。
望着玖羽的背影,玹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心事重重的玹羽,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一层那间治疗室门前的。他相信只要有父亲在,枔子就一定会没事。但他还是有些胆怯,悬空在房门旁的手,已经抬起半天。当他刚要下决心敲下,房门从内测打开了。
敬出那张忧郁的脸出现在眼前,玹羽赶紧缩回了手。
敬出微微侧过身,玹羽看到屋内母亲正背对着他,守在枔子床前,枔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进去看看枔子吗”
听到问话的玹羽微微低下了头,道:“是我把枔子害成这样子的,是我不好……”
听到这句话,敬出的眉头深深锁住,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显得苍白。他走了出来,将房门带上。
“跟我到书房来,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说着敬出向二楼走去,玹羽也跟着上了楼。
去父亲书房,都是他做错事要被责骂的时候,每次都忐忑不已。但这次他觉得自己不去,才会更加难安。
二楼的这间书房摆满了各种医书和植物标本,小时候的玹羽经常会偷偷溜到这里,把玩父亲的植物标本,将标本弄得四分五裂更是家常便饭。但责罚他的不是敬出,而是昔庭。最后还是敬出来求情,昔庭才会放过玹羽。
虽然敬出也会责罚玹羽,但都因他不好好念书学习,对于玹羽其他的错误,敬出都是十分包容。但现在看父亲的背影,却显得有些可怕。
敬出坐在书桌旁的藤椅上,玹羽则坐在书桌另一侧。面对父亲深蓝色眼眸射出来的视线,玹羽有些承受不起,他低下了头。嘴欲张又阖,在狠狠咬了自己嘴唇一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打算去明洲,去玄景宫。”
说完这句话,玹羽感到整个书房中的空气像是凝结了,沉重又冰冷。
一直低着头的他,能感到父亲那股强烈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他身
第十章 涟延伊始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玖羽骨折的腿,却在她回到玄景宫之后一个月内就完全好了。
不仅如此,她感觉左腿似乎比受伤前还要强健有力,根本没有太医口中所说的,一遇阴天下雨,受伤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的症状。
一群身着白色罩衣,围着玖羽团团转的太医们,甚至怀疑玖羽的腿根本就没断过。
为玖羽看诊的老太医一边号脉一边端详着玖羽面容,白里透红、丰容盛鬋,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重伤初愈之人。
脉象平稳,胃、神、根三点兼具。之前时常出现的迟脉、虚脉也不见了踪影。
老太医面露喜色,直叹公主身体比之前强健不少,不光不用服用任何药物,就连平时食用的补品都可省略。
但盛承还是担心女儿身体,迫不得已老太医还是开了几副补药,虽然他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玖羽从妖林带回来的那小盒药膏,在涂了二十天之后也全部用完,玄景宫中的太医们想要研究一下都不可能了。
虽说有些失望,但他们一有机会,就会向玖羽问起妖林中那位大夫的事情,希望寻得他行医的蛛丝马迹。
不过,玖羽几乎缄口不谈,盛承告诫过她,最好不要对别人谈及那位姑父之事。毕竟敬出出身尭国,如果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值此多事之秋,制造出点事端来就不好办了。
而玖羽本身也不愿多谈,敬出那股对她隐隐地排斥感,也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玹羽在回到玄景宫的一个月之后登基,成为第22代虹王,年号涟延,其父前代虹王的“明苍”时代正式宣告结束。
表面看似风调雨顺的权利传承,背后却危机重重。
玖羽走在玄景宫幽深的回廊中,心中不断想着三天前登基大典的情形。
新王登基本该出席的各洲,只有邈洲、岁洲、权洲、庄洲、郁洲,这五洲洲侯赶来,再加上她这个明洲洲侯也不过区区六洲。
虹国二十洲中,虽然荣洲和业洲已被匡洲吞并,但其余十二洲洲侯均未前来,这无疑是对王室强烈的不满和抗议。
玹羽的出现虽然一时压住了上谏团,但却没有压住他们对王位的渴望。
虹玹羽这个被自己亲生母亲抹掉十七年之久的人,能不能在朝臣视野中站稳脚跟,得到虹国百姓认可,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新王登基,王位还未坐热,“妖林野种”这个不雅的称呼在朝野中就已不胫而走,并流进玖羽耳中。
第一次听到时,她将手中正在看的一份报告书狠狠摔在桌案上。
玖羽怒不可遏,马上派人去追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如此议论新王,并打算从严治罪,绝不饶赦。
刚揪出一些皮毛,收押了几名无足轻重的小官,就将已成为太后的盛承惊动了。太后出面,才制止了玖羽。
太后一脸风轻云淡,来到了明侯府,对着仍旧气愤不已的女儿说道:“除了上谏团,还能有谁会说出这种不堪的话来”
“他们在这高翅城中风言风语,到处乱传,这岂不是在侮辱我们王室!女儿一定要将那些乱说的家伙封了嘴!”
太后坐下,接过了女官奉上的茶水,望着女儿,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你抓住他们打算怎么做”
“处死!”玖羽气焰难掩,眉头紧缩,“这种肮脏的词眼儿简直就是对王室的藐视,涟延王朝伊始,决不能助长他们这种气焰。”
太后泯了口茶,缓缓道:“那你就正中他们下怀了”,与女儿相反,太后声音平淡,“哀家在你父王去世后,一直手握大权不放,招惹了朝中不少人记恨,而这种记恨也会很自然地转到你哥哥那儿。他们本就对玹儿的出身抱持怀疑,如果你这么快就对他们下重手,朝中的人恐怕再难信任王室。失去朝中大臣的心,那些地方官员的心就更抓不住了。”
要抓住人心!
母亲的话再次在玖羽耳边响起,压制住怒火的玖羽也开始着手实施这件事。
她认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朝中大臣们都能接受并且喜欢上这位新王,如果玹羽能够像先王一样贤能出色,他们心中的疑问和不满自会慢慢消失。
但玹羽就如一张白纸,他的生命中只有在妖林,和姑父姑母一家度过的平凡日常,从未接触过处处机关算计,冷酷又无情的政治。未接触过虎穴龙潭、暗藏杀机的朝野。
想要玹羽改变,从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年成为一个一呼百应、一统天下的君王,就必须要给他找来好的老师,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玖羽想着心事,脚下步伐也越来越快,终于引起跟在她身后之人,也是她这次找来的老师——礼部尚书昙鹊的不满。
昙鹊,字齐悦,是六部尚书中唯一的女尚书。一身宽大的官服也难掩她成熟女性的魅力,她的脸上总是化着浓妆,浓重的唇彩让她的嘴唇显得分外妖娆。笑容是她一贯的表情,就算此时心生不满,笑意也并未完全消失。
“我说殿下,好歹也考虑一下我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吧”
听到抱怨的玖羽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此时她和昙鹊之间已经拉开了些距离。
一丝惊讶袭到她的脸上,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走路是有多快。
“本宫刚才走得很快嘛”
玖羽一脸困惑,等着赶上来的礼部尚书,俩人这次并排走在了一起。
“简直就是健步如飞。”
说着昙鹊抬起了宽大的袖口,擦拭了一下额头,但明显这是个假动作,她的额头根本没有一滴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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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踢天弄井
玖羽脸上的细眉又开始打起褶来,她常常听到玹羽的老师们抱怨主上的顽劣。
盛承太后虽然担心,但似乎并不想在学业这方面过多管束玹羽,毕竟他们之间的母子情谊还过于单薄。
而一直身处明侯府的玖羽也是鞭长莫及,她只得尽量抽空进宫,替母后去监督这个哥哥了。
玖羽走到了书桌旁,桌上的笔墨纸砚以及成堆的书籍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文房四宝旁还放着一个茶壶及两个茶杯。
除了依旧沉睡不醒的学生外,应该坐在正堂授课的老师也不见了踪影。
玖羽使劲清了下一嗓子,但一旁的人却无动于衷,仍旧睡得香甜。
无奈,玖羽一把掀开了那件驼色罩衣,但自己却被吓了一跳,马上惊呼一声,向后退去。
“你是谁!”
听到玖羽的惊恐之声,昙鹊和一干侍卫都奔了过来。他们注视着披散着一头青丹色长发的少年,正慵懒地从书桌上抬起头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醨乐!”
看到少年的正脸后,玖羽再次发出惊呼。
她打量着少年那身原本应该穿在虹王身上的华服,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玖羽开口,醨乐看到来人,混沌的头脑还未捋顺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就已先于思考动了起来。
先是一愣愣地立起身,下一秒就“噗通”跪了下去。
“陛下呢”
玖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始四处走动找寻着。
“不、不知道……”
醨乐的声音有些颤抖,作为玹羽近侍的他,这些日子怕是被折磨得够呛。
“不知道”玹羽顿时火气上涌,瞪着璃乐质问道,“本宫不是一直叮嘱你要好好看住陛下的吗”
面对发火的竹旸长公主,璃乐不由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招供出来:“殿下的话醨乐不敢忘,这几天一步也没离开过陛下。可就在刚才陛下沏了一壶茶,说是从妖林带出来的明目茶,要小的和户部尚书大人尝一尝。结果、结果……”
“结果你就睡着了,还被换上了陛下的衣服”,昙鹊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陛下是穿着你的衣服逃出去了啊。就连这涟书殿中的侍卫都被支出去了吧。好一个偷梁换柱!偷天换日!”
像是遇到天大的喜事,昙鹊笑得十分开心,完全没趣理会玖羽愈发阴沉的脸色。
“那户部尚书人呢”
玖羽再次来到醨乐身边,少年颤抖着,紧闭双眼将头碰触在地面上。
“醨乐喝完茶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到玖羽无语地立在原地,昙鹊一边笑着一边打发着侍卫们去寻主君下落。
“昙大人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玖羽一脸怒容,手掐着发紧生疼的眉心,“陛下这才刚继位,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别担心,户部尚书肯定也被陛下忽悠喝了茶,肯定离不开这涟书殿的,估计倒在哪儿,着了。”
昙鹊的话音刚落,从后殿的侧门外就传来了嘈杂声,很快户部尚书那干瘦的身影就出现了。
昌条慧,字若仑,这位尚书额骨突出又蜡黄的脸,就如火山要喷发一般,一双不大的眼睛正盯着玖羽,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竹旸殿下,您几次恳求老臣来教导陛下,说陛下十分渴望了解民生,悉知民间百态。我们户部是这六部中最忙的一个,这殿下肯定清楚。老臣随便抛出一个理由拒绝,都没人能说什么不是。但即使如此,老夫还是抽出时间来给陛下上课了,但陛下他真的有一点学习的意思吗”
昌条慧说着瞟了一眼书桌上的茶壶,像是见到了仇人,脸色又是一沉:“老夫刚刚翻开书,陛下就让老臣喝那杯茶,说是看老臣平日公务辛苦,还要为他授课,心有不忍。说那茶可明目解乏。结果、结果就被陛下反锁在东净。”
户部尚书说着,蜡黄的脸有些泛白。而一旁的昙鹊又忍不住乐了起来,当然她没有出声,极力忍耐着。
她猜一定是条慧喝了茶之后闹了肚子,敢和这位一向严肃认真的户部尚书如此恶作剧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位新王了。
听到告状的玖羽,一脸尴尬,忙道:“昌大人,竹旸先替陛下给大人赔不是了。大人先等一下,竹旸这就叫人去把陛下找回来,让他当面给大人道歉。”
“不必了!”昌条慧不容分说地摆了摆手,绕过玖羽向着前殿走去,“老臣还要回户部办公,今后还是请殿下找别人去教导陛下吧。”
“昌大人!”
看着户部尚书怒气难平离去的身影,玖羽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不过一旁的昙鹊却还是满脸笑意。
“殿下,看样子昌大人是真的生气了。我看最好是另外找人来替代他吧,昌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
昙鹊掀开了书桌上的茶壶盖,将鼻子凑近了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状。
“那是昙大人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户部尚书请来的。而且昌大人恐怕是丞相那边最好说话的一个人,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肯来给陛下教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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