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显而易见，它并未对怪物造成什么伤害，甚至连对方的注意力都不曾吸引到。

    “这怎么可能”

    女弓箭手有些错愕，难言的恐惧迅速包围过来。

    她害怕这根箭矢会将那只怪物引来，但让她庆幸的是那只怪物的目标似乎是贵族们。

    “快走！”

    旁边的高大佣兵低喝出声，带着一干佣兵冲向最近的墙壁，准备翻越。

    啪嗒啪嗒。

    细碎的声响被嘈杂掩盖，佣兵们急于攀登墙壁，随后被墙后扑出的诸多蓝绿鳞片的蛭灵撞倒，他们惊怒交加，奋力地挣扎着，很快淹没在越来越多的蛭灵之间。

    “走！”

    高大佣兵一脚将女弓箭手踹开，后者从墙顶落到街道后方，视线天旋地转，很快只剩下金星和黑暗。

    她撞倒几个圆形的木桶，摔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

    “我的腿，不行，不该是这样...”

    伤势和恐惧让她难以动弹，但她清楚自己必须抓紧离开。

    她抬起头，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在模糊黑暗的视野中寻找建筑和街路的位置，她必须知道该往哪里走。

    耳鸣，争吵，各种各样的，真实或虚幻的声音如同潮水，涌入她的脑中。

    混乱之中，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怪物在哪儿”

    它仿佛某道光束，穿过混乱，照在女弓箭手的脸上。

    “...”

    她清醒过来，迟疑地抬起头，视线从靴子移到灰袍上方兜帽的阴影。

    她不明白眼前的灰袍人是谁，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要知道，今夜的梅尔维斯到处都是怪物，她才从那片可怕的地方里逃出来。

    “在我后面，第四居民街道。”

    女弓箭手才恢复些许理智，她声音有些焦急，“带我离开这，它们很快会追过来。”

    “带她去教堂吧。”

    话音刚落，灰袍人身后又走出一位灰袍人，随着来人的走近，女弓箭手注意到兜帽阴影中的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

    太多的雨水模糊视线，她无法看清更具体的细节。

    “...”

    女弓箭手愣了片刻，她感觉到自己扶起，同时她也注意到灰袍人的后背，他似乎背着两把剑，又好像是一把。

    佣兵，士兵，冒险者




第五十二幕 刺骨魔II
    梅尔维斯，格尔斯商会区，第三居民街道。

    利奥行动迅速，效率极高，将商会区的所有的蛭灵与噩魔接连化为灰烬，它们很快被雨水冲离，涌进黑暗寂静的角落。

    但这不意味着商会区得到拯救，恰恰相反，大部分污蚀的前身便是那些无辜者。

    而对于污蚀，蛭灵和噩魔随时可以量产，即便猎魔人消灭再多低阶污蚀，也没有太大意义。

    他仅仅是拖慢梅尔维斯被侵蚀的速度，无法从根本影响结果。

    更重要的是，即便利奥塔内库从教堂离开，亲自斩杀污蚀，那些真正的阴影却不为所动。它们不知为何放弃围杀教堂的选择，他隐约察觉，污蚀们甚至有放弃梅尔维斯的迹象。

    “...”

    利奥抬头望着阴郁的雨夜，寒冷和深邃的黑暗让人自觉渺小迷茫。

    污蚀们不采取合理的行动，这一定有某种原因。

    “也许它们还没有足够的把握。”

    莎莎在他肩头低语，“站在污蚀的角度想，单单一座城市作为后备略显不足，如果它们侵蚀整座海岛，将所有的洛雷里居民变成污蚀的养料...”

    不止如此，洛雷里海岛地处双星海域的中央，作为海上商会往来密切的贸易站，它在一日内拥有的人口流动难以估计。一旦污蚀彻底侵蚀洛雷里，黑暗便能顺着航海的数条生命线扩散，笼罩整片双星海。

    它们并不着急对付猎魔人，相反的，局势会迫使猎魔人抓紧时间对付它们。

    “它们本该恨我入骨...按我对它们的了解，它们不会错过机会。”

    利奥摇摇头，尽管他坚持之前的判断，污蚀的残忍和凶猛是一贯作风。

    但他心中仍旧产生怀疑，正像人们会改变，污蚀也会改变吗

    “返回教堂。”

    利奥将森咒负于身后，点了点肩头的莎莎，示意她开启返回教堂的虚空缝隙。

    他心想接下来的打算，和索尼雅等人碰面，他们必须商议梅尔维斯和那些幸存者的未来，是否联络其他城市，以及污蚀们可能的去处，还有最重要的对策。

    “...”

    在他的视野中，红光从肩头一掠而过，前方的黑暗裂开一道缝隙，些许微光从缝隙中溢出。

    利奥抬起踩在冰冷砖地上的脚，准备迈入缝隙中。

    半透明的，如同雨丝般的模糊轮廓从两侧的建筑顶坠落，它们像是弹射出的箭矢，迅速却又无声地逼近利奥的位置。

    和纷乱的雨水融为一体，落在第四街道的中央。

    不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实践的能力，它们都十分出色。

    悄然间，街道的水面荡漾灰暗的涟漪，像是某种脚印，朝着前方延伸。

    “kliu，gosht。”

    它们发出低语，解除融于景色的伪装，刺眼狰狞的灰暗甲胄包裹全身，突满尖刺的扭曲面孔中有两点深蓝色的瞳仁像齿轮般转动。

    几乎是现身的瞬间，它们摊开身上的尖刺，如暴雨般倾泻而出，强劲可怕的威力冲开周围大片的水渍，让细密如网的雨丝皱成一团，龟裂以它们为中心飞速蔓延街道的大部分砖面。

    无死角的乱弹是对付法师的有效措施，这类认知在《魔道学实战经验》亦有所记录。

    哒哒。

    太过密集的射击整合成两下响动，第四街道在刹那间满目疮痍，除了中心的一小片区域。

    这本该是致命的刺杀，寂静让时间都停滞了一瞬。

     

    ;哗啦的大雨仿佛才回过神似地降下，在第四街道的中心，明亮的熏黄光罩将密集得数不清的尖刺拦在灰袍的外面，保护内部的一切不受侵扰，利奥的视线随即穿过光罩和雨水，落在前方两只高大光秃的污蚀身上。

    他没有丝毫成功抵挡刺杀的喜悦，反而有种愈发浓烈的危机感。

    “另一种棘鬼，你们的进步可真是迅速。”

    兜帽阴影中的嘴唇动了动，他缓缓抬起戴着黄昏之戒的手，那些锋利的尖刺脱离光罩落在脚边，叮叮铛铛如同有气无力的哀鸣。

    嘎啦。

    仿佛回应他的动作，两只污蚀身后的黑暗扭曲变换，有如灰暗海面中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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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幕 刺骨魔III
    “即便通道已经在梅尔维斯打开，我们也必须面对它们。”

    利奥的指肚抚摸着森咒剑柄处的颗粒，这些起伏的部分如同思绪，他考虑污蚀们所有出人预料的举动，以此揣测它们的真实意图。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意识到，即便此刻察觉污蚀的真正目的，对现状也没有任何帮助。

    在他眼前的被雨水笼罩的街道阴影中，棘鬼刺骨魔加上钉骨魔，梅尔维斯的污蚀队伍已强大到了他难以抗衡的地步。

    “你有什么对策”

    莎莎惊疑地反问。

    “只是一点期盼。”

    利奥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在左手处，模糊的长剑伴随深邃的蔚蓝波澜显现，浓郁的光辉洗刷剑身，露出长剑本身的耀眼姿态。

    他小心地将黄昏之戒的部分力量归还海纳，这把长剑便立刻绽放锋芒，将街道两侧和砖地照映成海色。

    它轻微地震动着，仍然有指向天空的意图。

    “这是...海纳”

    莎莎震惊不已，她没有料到利奥已经能掌控这把海之神器。

    她心思转变，不得不重新审视局势，如果海纳能够发挥威能，也许利奥足以和眼前的污蚀队伍一决胜负。

    光辉四溢的海纳同样倒映在污蚀们的眼中，刺骨魔身后的钉骨魔感受着这把长剑拥有的神性，浑浊的火焰眼睛摇曳不止。

    从本质来看，神性力量和污蚀们相互克制，除去猎魔刃之外，神明拥有的事物皆是对付污蚀的超凡利器。

    不过，它们显得很沉稳，没有流露丝毫焦躁不安，很有耐心地保持沉默。

    接着，利奥的话让莎莎感到困惑。

    “在不在，提供点帮助”

    他似乎在跟海纳交谈，莎莎并不认为海纳已经恢复到可以和利奥沟通的地步，并且，利奥此刻的交流方式也并非与神器交流的正确方式。

    那么，他的交流对象是谁

    海纳依旧绽放着光辉，没有其他的变化。

    “不论你怎么想，你必须帮助我摆平它们。”

    利奥以仅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话语意有所指。

    他相信对方会有所回应。

    突然间，虚空中似乎传出声音，刺入利奥的耳中。

    正像他猜测那般，洛丝以察觉不出情感变化的声调告诉他:“你以某种方式窃取海纳的力量，这损害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异神似乎十分不满他的所作所为。

    “我向你承诺，解决海域事件，即刻前往大陆中心的神殿。”

    利奥眨了眨眼睛，兜帽下的他露出一丝微笑。

    “...”

    洛丝没有回应，但利奥能感受到某种力量通过海纳传递到他的手中，它加强了海纳的神性，并且驱逐了他身上的疲惫。

    “不要再次让我失望。”

    有如雷鸣的声响在利奥的耳边炸开，他清楚这是洛丝的警告，即便是神明，也会有忍耐的底线。

    利奥点点头，他有些庆幸这种小手段能够起效。

    “...”

    他抬起头，视线从手中光辉四溢的海纳移向前方身居黑暗的污蚀们，总之，他的把握又多了一些。

    是时候了。

    “你来寻找通道，莎莎。”

    利奥低语着，他肩头的红光一闪而逝，随后抬起手中的黄昏之戒，橘黄色的光芒伴随着魔法的波动散开，一连串的法术效果围绕着他飞舞，强劲的魔法波动令周围的虚空都产生些许扭曲。

    施加完最后一道中阶法术“强刃术”，利奥缓缓将森咒负于身后，双手握紧海纳，朝着前方的污蚀们迈开溅动水花的沉重步伐。

    顷刻间，几声由嘈杂整合成的尖啸响彻街道，数十只噩魔从两侧的黑暗中掠出，仿佛扑火的飞蛾，纷纷袭向飞奔的利奥。

    噩魔们很快逼近。

    轰！

    烈焰在利奥侧身涌现，席卷扑来的数只噩魔，焰光夹杂灰银色，瞬间将它们化为融于火星的漫天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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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幕 刺骨魔IV
    利奥偏过头，兜帽迎风卷落，阴影消散，露出飞舞褐发下的一双眼眸，略显暗淡的瞳仁深处摇曳些许橘黄色彩，在黑暗中尤为明亮，犹如灰烬堆砌残余的一丝焰光。

    微弱却瞩目。

    这一刻，他握紧海纳，迎向危机，泛白的指节仿佛要抓住黑暗中的光。

    某种冲动从心底涌现，转瞬即逝。

    “...”

    千钧一发，一些记忆中的光影和声音掠过视野，梦幻而短暂，让他分不清永恒与瞬间的界限。

    窗外是漫天冰雪和皑皑雪山，眼前是崇高耀眼的王座，头顶是魏丽的水晶塔灯，脚下是王座前的台阶伸出的鲜红不染的华美地毯，两侧有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大厅中央的他，以及他手中绽放光芒的黄昏之戒。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者。

    见证传奇，见证历史的诞生，见证这永恒的一瞬。

    他的意识好像回到首次戴上黄昏之戒的时间点，皮肤触及戒身的瞬间，无数种古老的语言异口同声，庄严肃穆地在耳边回响。

    “我们高于危岩，俯瞰繁盛的帝国，

    我们引导黑夜，尾随黎明，

    我们记载尚未撰写的书籍，

    我们见过命运门帷之外的景色，

    我们觉醒在黄昏，

    注视阴影，

    渴望超越。”

    雷鸣般的颤栗从指间迸发，黄昏之戒的光纹如春醒的枝叶般向外舒展，沿着利奥的手臂延伸，镌刻繁奥而流淌光芒的神圣帝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