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利奥的眉头皱得更紧，莎莎的话怎么听都像个拙劣的借口。

    下个瞬间，莎莎汇聚成的烈焰驱散黑暗，火光倒映在利奥微缩的瞳孔中，对着街道席卷而去。

    阴暗的街道顷刻间被照亮，众人眼中亮起红色的光芒。

    炙热，突如其来。

    轰！

    余波将人群冲散，所有人紧闭双眼。

    膨胀的，从天而降的火焰淹没绿色蛭灵的身影，四溅的火星撒向旁近的三辆马车，焰火，焦烟升腾而起。

    火势凶猛，近在咫尺的三名异教徒直接被焰浪卷走，没入火焰深处。

    噼里啪啦。

    焦灼，爆裂的脆响。

    “快跑！”

    残余的人们惊醒过来，疯狂地向外逃离，火焰却仿佛拥有生命，缠着他们不放，将其拖进火海。

    视野所及，尽是赤红。

    人影与马匹凄厉惨叫，火焰中的轮廓迅速消融，灰烬随之飘落。

    街道的生命以惊人的速度消亡。

    很快，只剩一道影子。

    自然是火海中心的绿色蛭灵，它几度挣脱火焰束缚，却未曾赶上火焰蔓延的趋势，最终抽搐着倒在烈焰之下。

    弥漫的火光将天空一瞬间明亮，秽黑的乌云清晰可见。

    升腾的连绵火光几乎盖过水城区中心的大火，但几秒之后，在莎莎的控制下迅速消退，露出焦黑狼藉的，满目疮痍的地面，以及灰烬遍布的灼热残垣。

    余烟未散，街道到处是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景象。

    接着。

    “uoiy。”

    利奥肩头的莎莎念动咒语，微弱的红光从街道地面的灰烬里浮现，约有数十个，正好是人群的数量。

    这些红光受到征召，纷纷飞向莎莎，化作她的养料。

    “...”

    利奥凝视着街道，欲言又止。

    “噩魔们感应不弱，快些离开。”

    莎莎催促着，利奥迟疑片刻，当即离开街道，离开了水城区，顺利抵达城外的小森林。

    他与莎莎在某棵高大挺拔的西姆树前停步，上空，茂密的树叶深与邃的夜色相融一体。

    “看来比起阻止污蚀壮大，了解我的内心，更重要的是恢复你自身的力量。”

    利奥突然开口，“这才是你想告诉我的”

    “理解是相互的，非常令人期待的过程。”

    莎莎平静地继续回答：“我们开始相互理解...我很欣喜你能感受到我的用意——我的确在告诉你，哪些事最重要。”

    莎莎的声音渐渐转冷，“你很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我铭记圣灵之责，而你却无法牢记你是一名猎魔人。”

    莎莎多次强调优先对付污蚀，但利奥挂念其他人的安危而改变行动。

    当时她已有所不满，但并未开口。

    想想看。

    普通人的冷暖安危，污蚀的潜在威胁，道德，财富，善恶，这些对莎莎而言都没有恢复力量来得重要。

    她是最后的圣灵，需与污蚀对抗，需想方设法恢复力量。

    最后的猎魔人也应该是如此。




第一百六十二幕 黎明III
    当利奥，莎莎结伴穿梭于森林时，湖岩城的中心，也就是岩城区最宏伟的建筑“崇岩高塔”撑起一片淡色的，半透明的光幕，守护着岩城区。

    这是第三阶的高级法术，“诺格利亚的庇护”，它聚集了岩城区教会，法师院，蓝银花家族等众人之力，也是岩城区最后的大型防御手段。

    淡色的光幕从高塔尖向四周扩散，如水般波动不停，自云层降下，落于围绕湖岩城的灰色城墙附近。

    这声势浩大的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城外的利奥莎莎，更远处森林中急行的忧诺，琪萝西，以及仍留在城中的洛米娜与她的表弟，还有许多疲惫不堪的人们。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凝望着光幕，眼眸熠熠发光。

    而光幕的顶点，崇岩高塔的最上层，数人环立于红毯大厅，注视着上方的圆球，金纹石柱屹立在他们身后，上面的图案多是神明慈悲的姿态，白鸟，祭坛前祈祷的人们。

    这些图案平日光鲜亮丽，此刻却有些暗淡。

    “帝国的援助已经在路上。”

    白眉白须的老神官收起黯淡无光的褐色卷轴，语气平淡，“并且，诺格利亚给予我们无缺的庇护，神明倾听了我们的祈祷，光芒终会破除黑暗，照亮天空大地。”

    随后，老神官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旁近的湖岩城之主与各势力首脑面面相觑，脸上的凝重没有消散多少。

    “这罩子能维持多久”

    一名贵族模样的中年人抚摸着光亮的头发，踌躇着，“关键是能不能维持到帝国的援助”

    湖岩城的众人走投无路，瑟薇塔帝国的援助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实际上，事情没这么简单。

    “开启庇护，能阻挡岩城区外的敌人，但同时，我们也无法离开岩城区。”

    湖岩城主愁苦地摇头，“水城区至今没有消息如果怪物早已入侵湖岩城，谁能保证岩城区光幕之内没有怪物潜伏”

    水城区的各势力首脑们凶多吉少，这无疑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他们不得不面对严峻的事实——即便光幕能暂时挡住污蚀，但岩城区究竟是否安全，还无法确定。

    “我们已经遇上极危险的困境。”

    声音提高，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湖岩城主话锋一转，“我们必须思考，尝试更多的办法，确保岩城区的安全。”

    紧接着，他迅速做出榜样，继续道:“岩城区市府正在整合帝国传来的怪物资料，以及药剂学会的研究成果，很快，我的士兵们会依据这些信息对怪物展开最好的应对。”

    “我还派遣了心腹，在光幕成型前找到了水城区的火药，已经运回岩城区用于布置。”

    “我会竭尽所能，为保护湖岩城但我们无疑需要齐心协力。”

    他扫视众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渡过难关。”

    在场的人来自各方势力，两类不合的法师势力，蓝银花家族与野法师组织“四目”，以及愤世嫉俗的新派贵族与教会大神官为代表的守旧派——人与人之间有许多矛盾，而这些矛盾无疑会成为隐患，它们必须被扫除。

    话虽如此。

    “这几个月，我已经听够了坏消息难民，谣传，帝国颁布的新教令，号称对抗几千强盗的兽鱼军覆灭，怪物来袭我不会再妥协，蓝银花家族有权决定自己的事。”

    蓝纹灰袍的女人冷哼一声，肩膀上的蓝银花图案微微发光，她语气不耐，“我想这要求不过分，城主。”

    四目的头领瞥了她一眼，也看向面露难色的湖岩城城主。

    眼下内讧绝不是好事但他一时也想不出借口推脱。

    “总会有人盲目相信传统他们中的



第一百六十三幕 黎明IV
    天空微蓝，白云悠荡。

    不知何时，阳光洒向水城区，房屋的阴影逐渐清晰，平移。

    洛米娜与柯诺拉躲在某处阴影里，她将手心面向太阳，眯眼从指缝里打量清冷的街道。

    前方的，通往岩城区的路被半透明的光幕拦截，无法前进。

    “...”

    洛米娜有些恼怒地咬牙，迅速恢复镇定，面向身后的柯诺拉，“我们没办法进入岩城区...这是很高级的法术。”

    “嗯...”

    柯诺拉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他的眼眸黯淡一瞬，又很快亮起，“那我们离开水城区，去找琪萝西小姐她们...”

    “不行！她们要去白海镇...也有可能是白海村，那里靠近霜海码头，那些...那些商会船只来往，总之，不是我们的去处。”

    洛米娜严厉地呵斥柯诺拉，又似乎想起什么，神情复杂，有些语无伦次。

    “听我说，表姐。”

    柯诺拉指向前方被光幕拦截的街道，“我们早该明白，仅凭我们自己是难以复兴家族的...哪怕我们真的进入岩城区，我们又怎么确保父亲留下的东西还在呢”

    他顿了顿，神情哀伤，“即便我们取回了...我们又怎么保住它们呢”

    “你想说什么”

    洛米娜双手环抱，一脸冷漠。

    “我们需要别人的帮助！表姐！”

    柯诺拉眼睛一亮，“想想琪萝西小姐！她的朋友是你的熟识，这说明她值得我们信任，她背后有商会支持，并且她是个好人，你看，她有能力，也愿意帮助我们脱离困境，只要我们告诉她...”

    “你令我失望，柯诺拉。”

    洛米娜的表情先是气急败坏，又转为无奈，眼角渐渐溢出泪水，“你早已成年，却仍如此不成熟...”

    “...我...”

    柯诺拉陷入无措，他想抱住洛米娜，却又尴尬得无从下手。

    很快，洛米娜自行拭去泪水，冷冷地瞥了柯诺拉一眼。

    “我们回地窖，顺着下面的路出城。”

    她叹了口气，“离开这里后，我得多和你谈谈。”

    柯诺拉有些垂头丧气，跟在洛米娜身后进入旁边的地窖入口，啪的一声合上木板。

    没过多久，厌恶阳光的数只蛭灵经过这片街道。

    咯咯咯。

    它们四处张望，视野毫无人影，仅有淡色的半透明光幕。

    沉默了一会儿，蛭灵们尝试着触碰光幕，但无一例外地被弹开。不论是冲撞，撕咬，对光幕都不起作用。

    直到一只蓝色的，高大的，与众不同的蛭灵走了过来。

    它有三只浊黄色的鱼眸，左右两侧，以及头顶的疙瘩处各一只，脖颈还佩戴着骨齿项链，看起来像是怪物中的巫师一类的存在。

    这只蛭灵在光幕前停步，第三只眼绽放出红光，撞上光幕的表面。

    滋滋。

    一道拇指大小的缺口迅速被撕开，但在下个瞬间又愈合回去。

    光幕完好无损。

    “uoansdg，kiohbg。”

    三眼蛭灵转过头，它并没有气馁，极为平静地对旁近的蛭灵吐出复杂的语言。

    很快，其他的蛭灵们行动起来，开始寻找街道附近的人类尸体，屋内屋外，不论是否完整，都带了回来，堆砌在三眼蛭灵的前方。

    它能够撕裂光幕，只是缺少供给的力量。

    如果人类的尸体足够，它可以将口子撕裂得更大一些。

    随后，在蛭灵们寻找尸体的过程中，几只绿色的蛭灵注意到某处小屋里的木板，它们直接将其撞碎，碎片下落，露出通往下方的漆黑通道。

    它们很快嗅到残余的活人气息，浊眸的黄色瞳孔一阵收缩。

    它们嘶鸣片刻，仅有一只绿色蛭灵钻了进去，其余的蛭灵返回原处。

    此刻，湖岩城外的皮涩森林附近，忧诺与琪萝西沿着小路向上行走，斑驳的树叶影子掠过她们的脸庞，脚下的矮草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走几步，她们停在坡地的某处休息。

    “附近没有怪物。”

    琪萝西睁开眼睛，湛蓝的光芒在瞳孔中闪烁，她抬起头，收回在半空中盘旋的魔法鸟，轻吁，“我检查了森林，还有



第一百六十四幕 黑暗之姿I
    如蛇般蜿蜒爬行的黑影缠住数名妇孺的脚踝，但仍未有人察觉。

    他们争吵不休，强盗目光不善，转动刀柄，随时准备动手。

    “担车的东西都被你们拿走，还想怎样”

    “谁又知道你们有没有私藏宝贝”

    “放下武器，让我们好好搜一搜。”

    拿着草叉的强盗踩碎担车上的一块木板，晃了晃手头的褐色布袋，眯眼抬起胡渣遍布的下巴，“真想拿这些破铜烂铁糊弄我们”

    叮当，铁块的碰撞声令人压抑。

    此刻，不少妇女紧了紧怀中的小袋，里面装着几枚银币，或是颜色各异的宝石。

    的确如强盗所言，没有人会将家当放进担车上的大布袋里。

    这些钱，也是这些人在白海镇停留的资本。

    如果连它们也被抢走，便与流亡的难民无异。

    他们嗓子干涩，紧张不安。

    “真语之神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