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中州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露晓夜白
周园嘉和萧万立祖孙二人相处了十几年,对其性格为人,他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知道萧爻深受萧万立的感染,但他年纪轻轻,武功低微,倘若就这样闯荡江湖,非吃大亏不可。一来周园嘉也有心教诲萧爻一番,二来可以借此消除萧万立对自己的嫌隙。便说道:“好,爻儿。既是你敬我为尊,可见你心底不坏。但规矩纲常可不能费了,咱们以三次为限,一会儿,你要是三次都过不了这条线,就算你输,你得留下来,跟你爷爷学武。要是你能从我眼前迈过这条线,算是我输,我就放你走。关山万里,谁也不会拦你。”
萧爻迟疑着,周园嘉能将劲力传到脚上,划出深五寸的印痕。要论武功,他和自己的爷爷不相伯仲,自己的这点微末功夫,和他打赌,几乎没有胜算。无奈话已出口,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只好硬着头皮赌一把。说道:“一言为定!”
周园嘉道:“好,爽快!那你就开始吧。”
萧爻道:“周大爷,您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话,绕到左侧,抢上一步,奔近线条边上。忽然撞在周园嘉的怀里。也没看着周园嘉是怎么过来阻拦的,竟然就碰到了他,萧爻心中微微一惊。周园嘉的左肩轻轻一耸,已将萧爻推开。
萧爻只觉得身子忽然失控,跟着向后急退。猛然站定,距那条线已有三丈多远。
周园嘉手捻胡须,神态安详。他刚才使暗劲将萧爻推到三丈以外,而又不伤人。萧爻年轻识浅,不知道这份功夫。萧万立是武术大家,他在旁观看,却是看出了。周园嘉刚刚所用到的武功,是江湖中几已绝迹的‘移形换影功’。
周园嘉绝少使出这移形换影功。这时,一用便灵,心中也不免得意。说道:“爻儿,这算是第一次了。”
萧爻说道:“我知道,还有两次。”萧爻立在当地,一边答应着周园嘉,一边开始动脑,寻思着迈过那条线。萧爻暗想:“周大爷武艺高超,要是硬闯,他必定会拦着我。须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这时守在线边,还很警惕。我先和他扯些野话,让他放松了警惕。再一鼓作气冲过去。那时候,随便我去哪里,他就不好意思来纠缠我了。”说道:“周大爷,您武功绝顶,普天之下已经无敌了。以您如此高深的武功,来跟我一个只会点微末功夫的少年人在这荒山里弄戏,传出去,您就不怕江湖同道笑话吗”
周园嘉先是一惊,这一层他确实没有料及。今日显露了武功,要是萧爻从自己眼前遛过,放他出山。他小小年纪,不知江湖深浅,到江湖上四处宣扬。武林同道耻笑尚在其次,要是将自己的行踪传到了仇家的耳朵里。只怕今后再不得安宁,而且还会牵累到萧万立祖孙两人。想到这一层,不但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聚精会神。
萧万立这时已知道周园嘉的用意。由他出面劝住萧爻,让萧爻心服口服的留下来学武,那是再好不过。周园嘉会武功这件事,虽然隐瞒了自己,但他识得自己的心意,如此出手帮忙,那隐瞒之过也即不再挂怀。说道:“周老弟义气高洁,他这么做,全然是在帮我。怎么会被江湖同道耻笑就算传出去,江湖同道所笑的也绝不是周老弟小题大做。乃是我教导无方。”
萧爻虽然多次违逆于他,但终究是血浓于水,怎可让萧爻独自漂泊江湖
在周园嘉和萧爻定规矩的时候,萧万立从旁观看,得周园嘉从中间这么缓了一缓,他的心气也稍平复了些。似乎渐渐地探得了一些可行的法子,这时,对萧爻的态度已然有所转变。
先前,因周园嘉将会武功的事隐瞒着萧万立。萧万立为此生气,还与周园嘉动手试招。此事,萧爻亲眼所见。然而这才过了没多久,萧万立便与周园嘉唱起了同台戏。萧爻并不知道,萧万立和周园嘉乃是相交已深,便从言行举止上,亦猜中对方的心思。但觉得转变得太
第五章 留下
萧爻正要踏过线条时,忽觉得背后传来一股极强的粘力,将自己往后拉回。他心中诧异,委实想不到周园嘉的反应如此迅速。其实他背着萧万立,并不知道,拉回他的是萧万立。见到周园嘉的手势,还以为周园嘉的内力能改换方向。殊不知是萧万立将他拉回后,周园嘉识趣地摆出架势来,骗过他,好让他心服口服的跟着萧万立学武功。
萧爻又被拉回到三丈以外的平地上。他原本不是很讨厌学武,只因萧万立教之不得其法,这才让他乏味。这时,见周园嘉的内劲竟然能够中途变换方位,对这样的功夫投诚佩服。
周园嘉笑道:“爻儿,三次已过。你意如何”第三次是他与萧万立合力拉回萧爻。要是说破,萧万立须面上无光。打赌一场,算是自己输了,萧爻就能走出山里,万一他在江湖上,透露了自己的行藏,势必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一是不愿,二来也是多了这番考虑,是以不加说破。
萧爻三次都没能通过那道线条,想来想去,还是武功不如人所致。既然已经输了,就只得按赌约行事,留下来学武。萧爻看了萧万立一眼,萧万立能留下萧爻,心中放宽,脸上微路喜悦。萧爻说道:“您称心如意啦,有什么神功妙招,尽快教来。真君子愿赌服输,我照赌约习武便是了。”
萧万立喝道:“不知天高地厚,你看看你,这些年你学到了几成武功上没丝毫长进,倒学得一身痞性。既然你愿赌服输,今后跟我学武,便须尽心竭力。要是再偷懒耍诈,我定不饶你。”
萧爻赌赛输了,能答应学武,说出那番话来,已经算是很难得。萧万立一来又是一顿严苛斥责。顿时激发了萧爻少年人心底的那股刚直意气,正要与他斗嘴。
周园嘉从线条边上过来。见他祖孙两人又成了拉锯阵势。这事,他自觉已不能袖手。说道:“萧大哥,小弟有一言相劝,你可听得”
萧万立得他帮忙,才能留下萧爻。对他便要礼敬三分。说道:“周老弟有话,尽管说,愚兄洗耳恭听。”
周园嘉道:“萧大哥,在进山之前,我曾经问过你。咱们习武之人,所为何来当时因要来寻找爻儿,话没说完,就撂下了。这番爻儿留下来习武,咱们可得旧话重提了。”
萧万立道:“依老弟之言,习武为何”
周园嘉慨然说道:“武者侠之本,侠以义为宗。自古以来,能称得上英雄豪杰者,无不以侠义为先,武功尚在其次。你往常教导爻儿,可曾与他讲过”
萧万立往常教萧爻学武,只教他武功,从来没教过武功以为的东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周园嘉又道:“依我看来,爻儿之所以反叛,不愿跟你学武,便是因为你宗不清,旨不明。既然要传授武学,那得开宗明义。如若不然,乱教乱学,教之者不明宗旨,学之者难辨是非,未免要贻羞江湖。”
萧万立听了后,深以为然。这番话开宗明义,确是道出了自己跟萧爻不够和睦的症结。萧万立暗想:“我武艺高强,打算将一身武学传授给爻儿。一直不得其法,致使他有反叛之心。看来,他不愿学武,也不能全然怪他,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周兄弟的武功不在我之下,然而智识超然,尤胜于我。倘若爻儿能得拜他为师,有这样一个见识超群的师傅开导于他,对爻儿成长成才,岂非大有补益”想到这里,暗下决定。
忽然向周园嘉抱拳,身躯一弯,像是要行大礼。周园嘉慌忙将他扶起。说道:“萧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心中暗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果然,萧万立开口说道:“园嘉兄弟,承你多番开导,愚兄感激不尽。听得贤弟之言,使我顿开茅塞。爻儿正逢增才长志之时,反叛难羁,我教不动,打不得,心中万分焦急。深盼贤弟不弃,将爻儿收录门墙,加以开导提点,扶植成才。贤弟有何差遣,赴汤蹈火,愚兄的万死不辞。”说完,复躬身行礼,
周园嘉暗想:“这是代孙求师了。”又将他扶起。说道:“萧大哥言重了。相交多年,大哥望孙成才之心,小弟深感佩服。爻儿这孩子,向来孝敬识礼。倘若不嫌我武功粗浅,我便传他些。”
萧万立大喜。说道:“爻儿。快拜谢周大爷。哦!不对,该称师傅才是。”萧爻在旁看着,得知能跟周园嘉学武,心中高兴。他对周园嘉的武功十分敬服,尤其是那种能令劲力变换方位的武功,更让他心向往之。听得萧万立的吩咐,便要行礼。
周园嘉这里却难堪了。忙将萧爻扶起来。说道:“这可使不得。爻儿,我不能做你师傅。”
萧爻以为他临时变卦,不做师傅,那就学不到他的武功,失望起来。问道:“为什么呀”
周园嘉道:“我和你爷爷是同辈。你要学武,以后还由他传授。倘若你想跟我学几手,我也可以教你学些,但是这拜师之礼就不必了。”原来周园嘉自有
第六章 入门
对这套自创的‘寒冰烈火掌。’萧万立向来十分自傲。武林中人要想自创一门武学,须得对天下现有武学了然于胸,然而天下的武功何止千万。要想将千万种武学收罗胸间,非天赋异禀不能办到。而自创新招,更须有超乎常人的聪明才智。于千万种武学之外自出机杼,独领风骚,方可自成一家。其间的艰难,可想而知。
萧万立久历江湖,身经百战,因此得窥各门各派的武功。于十多年前自创了这套‘寒冰烈火掌’。十几年来,从未遇到过对手。他手撕狼皮,是将内劲凝聚于手指之上,再以鹰爪功运使。只要内功到家,练过鹰爪功这类功夫的人,大都能办到。但以掌生火,常人万难做到。在萧万立,却不过是牛刀小试。
听到萧爻问起后,脸上洋洋自得。问道:“爻儿,想学吗”
萧爻见他神采焕发,得意之下,似乎额头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闪闪发亮。心中虽然敬佩,但脸上丝毫不露声色。懒懒的回道:“我就问一问,要是带了火刀火石,这堆干柴一点即燃。您虽然徒手点燃了干柴,可费了好半天的劲呢。可见武功并非万能,器具方是生活之要物。”
萧万立以‘寒冰烈火掌’生火,周园嘉见到后,也不免脸露惊羡。偏偏到萧爻这里,竟连火刀火石都不如。心头不免来气,但想他终究见识浅短,得好好开导才是,若是一昧跟他争锋相对,只会令他愈加的反叛难羁。目光转向周园嘉。说道:“周老弟,咱们烤肉吃。”
周园嘉看了看,火堆有了,可缺少了烤肉的支架。说道:“萧大哥,你且等一等。”看到那柄木剑,走过去。将木剑拔出来,那柄木剑没有峰口,周园嘉将内劲灌注于剑身,使得那木剑犹如钢铁一般,转眼间劈下了三根树杈。周园嘉将两根树杈插于地上,内劲到处,入土极深,插得很稳。他又将另外一根穿着野狼,置于大火上烤制。忽然叹道:“富庶之地,竟有野狼出没。”
萧万立见他脸色忧郁。问道:“老弟何以忧郁如此”
周园嘉道:“萧大哥,苏杭之地,自古富饶,人文兴盛,不亚于两京。绝少听说有野狼犯境之事。今乍现野狼,下伤黎庶,毁坏农耕,实非吉兆。”周园嘉武艺超群,因避敌人,才隐逸山村。他常存忧国之心,见野狼出没,随即想到天下大势。
萧万立潜心武学,很少关心国家大事。他与周园嘉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周园嘉脸上的忧郁,是绝少见的。问道:“周老弟,依你之见,这是何征兆”
周园嘉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但凡国运将变,必有前兆。有狼犯境,乃大凶之兆。”
萧爻年少好奇。问道:“国运将变周大爷,您可别危言耸听啊。咱们就杀了一头狼。”
萧万立道:“是啊,周老弟,咱们杀只野狼,尝尝野味。我看还扯不上国家气运。再者,咱们身在江湖,非国家主事之人,乃无职无权的小民。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评议评议也就算了。咱们习武之人,唯武学之道不可废弃。妄议朝政,骚首蹙眉,终究也无计可施。”
周园嘉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萧大哥,你且不闻前朝范公之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本朝自太祖开国以来,就缺少了范公这样的人,公忠体国,先天下之忧而忧。国运将变,国运将变。”
萧万立见他忧心忡忡,暗自笑他杞人忧天。劝道:“周老弟啊,咱们与朝政可是豪无干涉的。咱们是江湖中人,行休江湖之上,出入于草野之间,顾好自己就够啦。”
周园嘉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所说不假。但凡忧关国运社稷之人,大多寂寞难堪。萧大哥,我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没想到,你竟也只顾一己之私。”
被他如此数落,萧万立脸上有些不高兴。讪讪地说道:“这、、、、、、这是什么话呢我怎么就只顾一己之私了”
萧爻却问道:“周大爷,您说国运将变,何以见得”
周园嘉内心忧愤,恨不能一吐为快。说道:“前者,倭寇肆犯边庭,烧杀抢掠、、、、、、。”
萧万立忽然插嘴说道:“得啦,得啦。周老弟啊,咱们是市侩小民,不是官员。这里是小树林,不是朝堂之上。你就不要这么官腔官调的啦。自古文骚武豪,文人多骚气,武者多豪迈。咱们学武之人,本该粗豪旷达。咬文嚼字,非我辈所长,你就简单直白的说。”萧万立这么打岔,亦有他自己的想法。周园嘉既已答应要传授萧爻武功,周园嘉武艺高超,有目共睹。但如此拐弯抹角,咬文嚼字。未免显得文弱,萧万立生怕萧爻跟他学武不成,反而学得这些浮华花哨,贻误终身。
周园嘉改口说道:“那我就说大直话。自本朝嘉靖以来,倭寇扰我边境,幸得戚将军创立鸳鸯阵,将来犯倭寇杀的杀,赶的赶,总算赶回他妈的老家去了。倭患稍息,北边有后金屡犯城池,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时时有南下之意。而朝堂之上,魏阉把持朝纲,专权独断,欺君罔上,残害忠良。外患未除,内乱已起。国祚危殆,恐将有大乱。”
燕赵尚武,江浙崇文,自古如此。萧爻极少参与议论朝政,但在江苏一带,文人议政,蔚然成风。萧爻虽然年轻,受其点染,也是一听就懂,点了点头。说道:“周大爷,照您这么说,可是危机四伏啊。有什么法子可想”
周园嘉道:“自古及今,若出明君圣主,世趋繁盛,人得安乐。而明君圣主之朝,则有善于劝谏的文臣,不怕战死的武将,内诛奸佞,外御蛮夷。汉武帝时,文有董
第七章 品酒
萧爻自此学了一门行功炼气的口诀,这却是萧万立从来没教过的。他习练了一会儿,已饥肠辘辘,吃肉时,不禁吃得津津有味。吃了几块,忽然酒瘾发作。
萧万立吃了两块,已吃不下去。说道:“有肉无酒,这可乏味得紧。”萧爻听他提起酒字,喉头汩汩地涌动着,少了美酒,自也觉得吃得不过瘾。这祖孙二人平常无酒不成炊,这次入了丛林,天色已黑,离家遥远,要取酒十分不便。都觉得吃不过瘾。
周园嘉见他两人馋酒,抿着嘴从腰间摸出一只葫芦来。就着火光扬了扬,葫芦里哗啦作响。显是一葫芦都是酒,他扒开塞子,呡了一口,将塞子盖上,依旧挂回腰间。
周园嘉居然带着酒,这让那两人颇感到意外。看他的神情举止,竟然是要独饮。萧万立和萧爻顿时勾起了酒虫,酒瘾大发。眼睛发光,直直地看着,但如果周园嘉不给,也不好当面索要,寻思着怎么才能喝上一口,解解酒馋。
萧万立要弄周园嘉的酒喝,说道:“周老弟,你刚刚喝的是酒吧”
这当真是明知故问,周园嘉道:“是酒,萧大哥何以得知”
萧万立说道:“你刚刚扒开瓶塞,酒气洒出时,我已闻到了。”心道:“好你个周园嘉,独享美酒,把我和爻儿撂在一边,这朋友算是白交了。”
周园嘉道:“萧大哥,你不但武功卓绝,还是喝酒的行家呀。”嘴上和他说着话,却不提请他喝酒。
萧万立哂道:“一介武夫,不过是酒囊饭袋。”周园嘉见他脸色不悦,已猜中他的心思。周园嘉刚刚摇葫芦,呡一口又盖上,便是故意引起他的酒虫,不想还真有效果。周园嘉道:“萧大哥何必自谦。我忽然赌瘾大发,这样吧,萧大哥,你和爻儿要是能说中刚刚的酒的品类来。这区区一葫芦子酒,我就送给你们喝。”
萧万立心道:“和你朋友一场,有酒不请我喝,竟然要和我打赌。口口声声说什么大义重节,竟然这样抠门。”心中虽然有些怨咎,但这时酒瘾发作,只能跟他赌。便说道:“此话当真”
周园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萧万立巴不得他有这句话。说道:“周老弟,爻儿喝酒的本事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他若说得对了,我就不须多言;若是他说得不对,我再补叙,可不算违规吧”
周园嘉道:“不算违规。”
萧万立暗想:“先让爻儿出面,要是爻儿不成,说得不对时,我再压阵。”说道:“爻儿,周大爷要考校你辨酒的本事,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尽管给周大爷说道说道。”
萧爻一直筹思着弄酒来喝。没想到周园嘉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极其简便的法子。听到萧万立的吩咐,生怕周园嘉反悔。说得:“周大爷,先前我和您打赌,是我输了。真君子愿赌服输,我可是按照规定留下来学武的。这次如果我赢了,那么,您那一葫芦子酒可就得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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