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女相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汇金
“呃——”房遗玉着实有些发懵,也不知唐太宗抽的哪门子风,脸色说变就变,吓死个人。
“无忧那处叫得皇嫂,朕这皇兄就叫不得”唐太宗目光森寒,却隐有笑意。
房遗玉又是一怔,腹诽一句:“不就是个称呼嘛,叫什么不都一样!”
虽是这般想着,可却也再度拜倒,高呼一声:“见过皇兄!”
唐太宗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发出一阵畅快大笑:“弟妹啊!今日寻朕可是有好事”
房遗玉正襟道:“岂止是好事,更是干系我大唐名扬四海的大事!”
那名扬四海便将唐太宗的眼睛给听直了,他素来知晓房遗玉为人,深知她处事虽然有些跳脱,可于公事之上却是脚踏实地,房遗玉说是名扬四海的大事,那定是件干系大唐基业的大事,不会有丝毫掺假。
“速速道来!”唐太宗急切的很,即便前阵子房遗玉发现了大量财宝,也没将事情形容的这般严重。
房遗玉见周遭没宦官近侍,只得亲自上前,将白纸放于唐太宗桌前,笑道:“皇兄且看这纸张!”
“这是宣纸”唐太宗一眼看去,只当是纸中极品,可拿在手上却觉出异常,当即自语道:“不是不是!”
唐太宗眉头微皱,他对书画尤为热爱,对纸自是熟悉无比,各地各样的纸张,他身为皇帝,尽是尝试用过,其中以宣州的宣纸最令其喜爱。
房遗玉给他的纸张,前所未见,看着好似宣纸,却比宣纸要稍逊几分,并没给他眼前一亮的感觉,不由扫了房遗玉一眼,见她模样得意,忍不住骂道:“臭丫头,别卖关子,速速道来!”
房遗玉见唐太宗一脸不解,嘿嘿笑道:“这纸是由造纸匠师林以佑开头,弟妹同他合力创出的新型纸张,百张造价不过一两银饼,只要原料足够,人手充足,一个作坊便能日产千张!”
房遗玉此言一出,唐太宗当即动容,猛地站起,因其动作幅度太大,直接撞上面前的案几,将案几撞翻过去,其上的摆件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殿外侍卫还当是有刺客,纷纷冲了进来。
唐太宗挥手命侍卫们退去,对满地狼籍,也不在意,激动问道:“弟妹,此话当真!”
唐太宗自然知晓房遗玉不会骗他,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嘴。
“遗玉可用人头担保!”房遗玉给了唐太宗一个直截了当的答复,随后将遇见林以佑的事,以及二人造纸的经过,一一向唐太宗汇报。
唐太宗看着手中那几乎能跟宣纸比拟的白纸,难以置信的自语着:“芨芨草、甘蔗残渣!”
唐太宗反复自语几遍,惊异道:“就这几样普普通通的东西,便能造出这般好纸”
唐太宗竟还是不太敢相信。
房遗玉苦笑摇头:“皇兄啊!你让遗玉怎么说才能相信啊”
唐太宗面上有些发红,心知面对这种关乎大唐未来的喜事,他的确是失态了,轻咳掩饰尴尬,做出副严肃模样:“朕并非不信你,只是此事干系大唐未来,朕有些情难自控。你所言不错,此纸若是面世,大唐上下百姓皆能有纸可用,各类知识皆可通过书籍传入百姓人家,令寒门学子得到一飞冲天的机会!”
唐太宗说到此处之际,眸中闪烁着异样光彩。
房遗玉心尖一缠,暗自窃喜,看样子唐太宗已经跟她想到一处,这位已然瞧出世家门阀的危害,奈何文武百官几是世家出身,唐太宗也不好轻举妄动,如今这廉价白纸的出现,便如一杆闪着寒芒的长枪,一杆直插世家前心的长枪。
世家门阀之所以强大,与其学识,外加帝王的任用是息息相关的。
举个例子,世家门阀之中最为强大的便是崔卢李郑王这五姓七望,这五姓七望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位列其首的清河崔氏,便是如今,也不屑与李氏皇族结姻亲,可见其自视甚高。
然而五姓七望这般嚣张并非没有依仗,崔家子嗣,哪怕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支脉子弟,也有家族流传的数十万卷古籍,供其阅读,保其衣食无忧的修习学业,以古籍中的知识增长才学见闻。
可百姓人家的子嗣,不但买不起书籍,就连草纸也买不起,同时还要为生计奔波,试问便是天下仅有的奇才,又怎能比得上世家门阀的子嗣
面对这般境况,唐太宗又能作何选择虽说他想重用寒门士子,但最后也只得选择才学过人的世家子嗣。
自然有人会说,读书也不一定能成才,这并非没例子可举,但若连书都没看过几本,大字不识几个,成才的几率又有多高呢除非是那种生而知之的妖孽,能成旁人所不能成之事,名流千古,成就大业,但这般妖孽人物,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一个帝国的根基,并不在于有多少妖孽人物,而是在于一群能够稳固根基的普通人存在,这些有能力的普通人,才是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
世家门阀便如蓝翔挖掘机烹饪学校一般,正是基础建设人才的培训基地。
可对于世家门阀的人才,唐太宗压根就不想用,就算这些世家门阀中走出的人,十个人中少说也有半数能成为实干派的官吏。
第二百六十四章 放手去做
第二百六十四章放手去做
只是那些世家官吏对大唐的忠诚却是远远低于他们对自家的忠诚,唐太宗对于此处是万万不能接受,可为了大唐稳固,却需得捏着鼻子任用。
然而只要百姓子嗣人人皆可读书,拥有与世家门阀一般的学习环境,凭借大唐千万的百姓子嗣,难道还斗不过世家门阀
一旦大唐摆脱对世家门阀的依赖,以唐太宗的手段,那些世家还不是任其拿捏
唐太宗想到此处,难怪他会这般兴奋。
房遗玉假装不知道,在皇帝身边表现的太懂,并非好事。
唐太宗一双雷目,直勾勾看着房遗玉,问道:“这造纸技法,你准备如何处置”
房遗玉拱手笑道:“遗玉既是来此,自然要将这门技法献与皇兄。我已说服林以佑,加之我二人皆认为这等造福万民的技术,理应利于黎民苍生,而非个人的赚钱工具。”
唐太宗深深看了眼房遗玉,叹了口气道:“弟妹这般待朕,这般待我大唐,朕却是不知该说何是好。你这心意,朕领情了,可你哪曾听过皇帝经商此纸一旦面世,定会引起轰动,这般低廉的价格,可于瞬间击溃各类纸张,令其作坊黄摊。”
“朕若是亲自来做,还不被其骂死故而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朕就不参与了!”
唐太宗说着,眯眼笑起。
唐太宗这话着实令房遗玉怔了半晌,没理解唐太宗的用意,又或是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唐太宗面上的意思她倒是听明白了,先前房遗玉确是因存着后世思想,认为造纸技术利于百姓功在千秋,故而若掌握在私人手里,只会沦为赚钱工具,赠予大唐才是解决之道。
然而她却忽视了古代的礼法,儒家准则,正如唐太宗所说那般,他若亲自造纸贩卖,无疑是在说皇家敛财,授人话柄。
虽说大唐并无轻商一说,可轻商的思想却是深入人心,若唐太宗经商卖纸,虽说是在造福万民,却难免遭人诟病。
如今唐太宗已然收到房遗玉的心意,其他的都已无所谓,重要的是唐太宗最后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朕就不参与了!”
此话不得不令房遗玉重视,因唐太宗的话中,隐有命她处理此事的意思。
大唐律法规定:“凡官人身及同居大功(伯叔、堂兄弟姊妹)以上亲,自执工商,家专其业,皆不得入仕。本人或大功以上亲属从事商业,本人不得担任官职。在职官员在辖区内兼营商业属于犯法行为。买卖货物,即使交易公平,也笞五十,显失公平,比照曲法枉断论罪。官员为官府做生意或亏损欠债,按坐赃减二等处罚。官员派下属或市场管理人员经商,如得利,官员不知,为无罪;知,比照官员家人在辖区内经商,官员知情之罪惩治。根据情节轻重,下属或市场管理人员也要笞四十到杖八十。官员家人在辖区内做生意赚钱,比照官员本人经商之罪减轻二等。官员知情,与家人同罚;不知,比照家人之罪减轻五等。监临之官比非监临之官及其家人经商处罚更严。”
在唐朝的律法之中,对于官员经商或是官员家眷经商,给予了严厉且合理的惩治,此举对大唐政治的安定起到了较为有力的保护,亦是促进了大唐的经济繁荣。
当然,于封建王朝,任何律令都难被执行,贵族官僚大有暗地经商之人,只是此事无法摆到台面罢了。
唐太宗身为一国之君,竟让房遗玉经商,着实有些滑天下之大稽,以至于房遗玉久久不敢相信。
房遗玉并没想错,其实唐太宗也知这做法欠妥,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原因如下。
其一,唐太宗身为一国之君,要脸,此事绝不能干。
其二,正如房遗玉所言,推广这种低廉纸张,功在千秋,利于万民,还不得不干!
其三,此事所衍生的利益巨大,唐太宗从未和商人打过交道,不知谁能担此重任,他也不放心将此事交与一个不熟悉的人。
其四,唐太宗对房遗玉是完全信任,房遗玉本就是他大为欣赏器重之人,视之心腹。
因隐太子余党的财宝之事,房遗玉表现甚好,令唐太宗更加深刻的了解了房遗玉的本性,知以其为人断不可能中饱私囊。
加之这造纸技法,本就是房遗玉的东西,既然房遗玉愿意献出,自是不会瞧上纸张背后所形成的利益,也就无人比房遗玉更适合此番重任。
其五,唐太宗也存着些私心,他对房遗玉始终都有份亏欠,房遗玉这一年半的时间,所立之功绩,远超其身份,只因其为女子,年岁又小,加之一些功绩不好言明,难以封赏,故而到现在也还是个云麾将军。
虽说唐太宗也知房遗玉不在意黄白之物,可他这心意得送出去,故而唐太宗思来想去,只觉房遗玉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唐太宗本就是个行事果断的君王,心至此处,已有决断,隐晦暗示房遗玉,命她自行处置。
见房遗玉那错愕神情,唐太宗着实有些想笑,道:“别怀疑朕的决心,也别跟朕装傻,朕就是那个意思。此事关乎到我大唐千秋基业,交于旁人,朕心不安,还是你来做吧!”
“那个——我大唐律法”房遗玉看着教唆她知法犯法的唐太宗,顿觉无语。
唐太宗的那张笑脸怎么看都像是哄小朋友看金鱼的怪蜀黍。
唐太宗眼皮一翻道:“朕还真没发现,你何时起变得这般不知变通了那律法嘛,也是人定的,你将事做的尽量干净些。若是出了问题,朕给你撑腰,你担心什么就这点胆色”
唐太宗说着还嗤笑一声,轻蔑的很。
房遗玉登时怒了,便是激将之法,也没必要这般损她吧
当即放声道:“开什么玩笑,我房遗玉拳打西南小吐蕃,脚踢漠北薛延陀,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皇兄你放心,遗玉我定将此事办的妥帖。”
第二百六十五章 步入正轨
第二百六十五章步入正轨
唐太宗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这等豪情,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朕欣赏的弟妹,甚好甚好。”
房遗玉心中忍不住嘟囔:“不合你意便是没胆色,顺从你意便是巾帼不让须眉,古人有云,皇帝都有两幅面孔,精辟的很。”
至于是哪个古人说的,自是京都房大家说的。
正在这当头。
“父皇,父皇!”
殿后传来一阵叫唤,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女娃跑了过来,来人正是史上早亡的晋阳公主李明达。
唐太宗眸中闪过丝丝爱怜,然而想着房遗玉还在,只得保持那副君王面孔:明达乖!父皇在跟皇婶商议国事,稍后再陪你玩耍啊!”
“骗人!”李明达瞪着两颗宝石般的眼珠,大叫起来:“父皇是猪,父皇是猪!”
小丫头的声音柔糯,却是含着极大火气。
唐太宗见李明达来了真火,也绷不住了,忙从座上跑下:“宝贝女儿啊!父皇怎么就骗人啦”
李明达气得直跺脚:“父皇真是坏透了,昨夜说好的,要让明达骑大马,明达等你一宿也没来!”
“哈——”房遗玉听闻此言,竟被自己的口水呛进了气管,想笑却还不敢笑出声来,俏丽的面庞不停抽动,脑中浮现出唐太宗给李明达当马骑的画面。
唐太宗的脸色燥红,目光如电,狠狠的瞪了眼房遗玉,其警告之意,尽在其中,同时也施以眼色,命其退下。
房遗玉已然知晓其意,拱手作揖,快步朝殿外走去。
唐太宗面上赔笑,模样就跟平日里讨好他的那些宦官是一个表情:“明达乖,父皇这就陪你玩儿!”
说着还要上前搂抱。
李明达却是将身子一撤,逃跑开来,嘴里哼道:“父皇是猪,明达才不和你玩呢!”
唐太宗忙道:“明达乖,父皇不是来陪你了吗父皇错了,父皇跟你赔不是,你要骑大马,父皇就给你当马骑!”
唐太宗说话的时候,房遗玉已然退到殿外,故而也没瞧见咱们这伟大的唐太宗,爬在地上装大马的模样,在这个时候,唐太宗更像是个疼爱子女的好父亲吧!
心有不甘,房遗玉偷偷往后扫了一眼,只见唐太宗让李明达骑在他的肩上,于殿内来回走着,忽而明悟,原来这马是站着的,并非爬着走的。
房遗玉并未直接回房府,而是去了造纸作坊,她并未选择直接开张,因为房遗玉知道,一旦纸张上市,必将纸业冲垮,到那时购买之人,定会如潮水般扑面而至,为将市场需求满足,他们必需拥有足够存货,做好面对动荡的准备。
房遗玉身为幕后东家,命林以佑跑遍京都制糖作坊,收来甘蔗残渣,甘蔗残渣于其手中皆是无用之物,如今他们用钱去收,自是无人拒绝,纷纷热情接待。
至于芨芨草于这西北之地,到处都是,采摘起来也不费工夫。
唯有青藤算是比较麻烦,好在大唐地广人稀,林子里青藤不少,长势迅速,有心收购,还是能够备齐的。
房家那小作坊根本无法容纳大规模生产,所以房遗玉又在京都南面的翠华山下,命工匠建了一座可容纳千人同时做工的作坊,聘请造纸业的熟手,立下聘用协议,为日后生产做准备,房家的工匠作为作坊中的核心角色,掌控其中重要工序。
众人花费整整一月时间,造了十万张新纸。
于临近八月之际,店铺正式开张,果真如房遗玉所料一般,新纸刚一面世,当即在京都引发轰动,三文一张,价格极度低廉,质量却只稍逊宣纸,这等事自是如风暴一般,顷刻间传遍京都,轰动京都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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