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孤城

    千万男儿英魂，就此埋葬。

    ……。

    稻丰村。

    洪水咆哮着张牙舞爪的一路狂奔，所有的生灵瞬间被吞噬。

    沉睡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吓得叫声连天，却终究无济于事。

    无论男女老幼，皆是逃不过这要命的水怪，有些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出声音，就已经被洪水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土疙瘩垒起的墙在洪水面前毫无招架之力齐齐倒塌。

    众人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想明白，多年都没有任何危险的堤坝怎么突然就决了口。

    稻丰村地处堤坝最上游，洪水顺着稻丰村急剧向下一路狂奔，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眼前除了天地不仁以外，还有杀人不见血的人心。

    ……。

    总督衙门府中。

    前去毁堤的两个衙门官兵已经回到了总督府，此刻正在总督府门外集合。

    众人还未从刚才炸堤之事上反应过来，刚回来就被召集说在门外集合，特意要求全部换上官服。

    不到一会儿时间，胡明远出现在总督衙门门外。

    这胡明远仔细看了看集结的队伍，对着两人人喊道:“张总兵，赵总兵何在”

    河道衙门张总兵和臬司衙门赵总兵听言急忙走到跟前，异口同声的回道。

    “卑职在！”

    “即刻清查人数！”

    两人听言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前去清点。

    众人心中也是一阵疑惑，刚刚回来就清点人数，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

    两个总兵清点完毕之后回了胡明远，胡明远看了看众人突然开口。

    “刚才巡抚衙门有人来报，稻丰村堤坝决口，我们吃着朝廷的俸禄，眼下百姓身处洪水之中，我等立刻前去营救。”

    这下底下官兵彻底蒙了，刚才让他们去炸堤，现在又要去救人，这些官老爷真是一天三变。

    底下众人大多都是没文化的庄稼人参的军，官老爷们的这些套路实在是看不懂。

    这些官老爷肠子里都藏着十八弯。

    张总兵和赵总兵听到胡明远的命令，转过身去对着众人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即刻跟我去稻丰村！”

    众官兵听到命令，虽然心中着实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是也没有停下脚步，转身直奔稻丰村而去。

    也有人居然突发奇想，以为这部堂大人良心发现了。

    胡明远见众人离开，也是骑马直奔稻丰村而去。

    胡明远带着官兵到稻丰村的时候，洪水已经淹没了沿途的一切，但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奔下游而去。

    路上到处都是啼哭声，一个约摸**岁的孩童正在岸边一个高高的岩石上看着滚滚的洪水啼哭。

    胡明远走到跟前，摸了摸孩子的头，脸上瞬间出现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可怜的孩子！”

    胡明远看着孩子说道。

    张总兵和赵总兵急忙上前，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部堂大人真是菩萨心肠，这小孩子能遇到部堂大人也是命不该绝，也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

    底下官兵看着三人一唱一和，顿时心中直感到恶心。

    胡明远本想再装模作样询问孩子一番，但是眼看孩子已经惊吓过度，只是啼哭，口




八十五章 我是谁？我在哪儿？
    赵总兵也不顾胡明远的怒斥，双手死死抱住胡明远。

    “部堂大人，你爱民如子我等都知道，可是眼下水势太大，你要是当真下了水，不但堵不住堤口，还会丢了性命，那这水灾过后没人给老百姓解决生计了，这才是要了老百姓的命啊。”

    赵总兵说得也是声泪俱下，一众稻农听言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水势过大定然是堵不住堤口的，是个正常人都知道。

    水灾过后的安置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位青天大老爷，真要是下了水丢了性命。那可当真就没有活路了。

    为首的老者最先反应了过来。

    “大人，小的们知道官老爷体恤我等，但是此刻下水确是于事无补，您现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可不能有事啊！”

    一众稻农听言也是急忙随声附和。

    在众人坚持不懈的劝解之下，这才将胡明远拉了回来。

    胡明远看了看稻农，表现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即是如此，各位乡亲父老这就随本官去救沿路的百姓，能救一个是一个！”

    一众稻农听言急忙答应，起身就要跟着胡明远去沿路寻找活着的人。

    胡明远转身给了赵总兵一个满意的眼神，赵总兵当即会意，对着一众官兵大声喝道。

    “所有人即刻跟部堂大人去救人！”

    众人急忙转身向着下游奔跑，开始沿路寻找。

    张总兵到此刻心中也没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明显感觉到胡明远经过自己跟前时看自己的那种眼神。

    张总兵十分肯定那眼神之中充满了不满。

    张总兵瞬间蒙了，心中只犯嘀咕“我是谁，我在哪儿”

    搜救工作进行了很久，胡明远首当其冲，众人都看在眼里，那可是真的抢着寻找。

    ……。

    巡抚衙门中，方文廷也是一夜未睡，去千阴村的巡抚衙门衙役到现在还未回来，方文廷很想知道现在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但是终究也是做贼心虚，也不敢去外面查看。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方文廷起身打了一个哈欠，这一夜自己也是彻夜未眠，倒不是忧心自己的子民，而是害怕。

    正在此刻，只见一衙役飞奔入的大堂，浑身上下都是泥巴，脸上也是肮脏不堪，若不是两个眼睛还在转动，胡明远甚至以为是哪里的泥人成精了。

    这衙役跑到方文廷跟前，口中还喘着粗气。

    方文廷见状，也不等衙役开口，抢先问话。

    “于师爷还有其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衙役大口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声音颤抖的说道。

    “回禀大人，小的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胡部堂正在救灾，我们巡抚衙门管辖的七个县有六个已经淹了，除了千阴村，部堂大人请大人即刻前去受灾现场！”

    方文廷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相问。

    “你刚才说是谁让你来的”

    “胡部堂胡明远大人！”

    “胡部堂几时去的受灾现场”

    “回大人的话，小的听说昨夜就去了，此刻正带着河道衙门和臬司衙门的官兵抢救受伤的人呢，一众百姓直夸部堂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呢。”

    胡明远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起商量干了这伤天害理的勾当，结果堂堂江南总督带着官兵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拯救自己的子民。

    而作为巡抚的方文廷自己却并未出现在救灾现场，这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看来是逃不掉了。

    而胡明远却摇身一变成了救苦救难的青天大老爷。

    方文廷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生生咬死这胡明远。

    ……。

    吴龙营帐中，众官兵正在清理战场。

    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自己人的敌人的全部混在一起。

    还有一些已经被海浪冲到了海中，成了真正的无主孤魂。

    吴龙看着外面的战场闷声不语，表情十分凝重。

    李方奎擦了擦脸上掺杂着血水的雨水，本欲上前说话，却最终还没有开口。

    两人心里都知道，虽说打退了海盗，但是这场仗赢得实在太过惨烈



八十六 一副大善人模样
    吴龙一路狂奔直奔稻丰村。

    前面派出去的探哨迎面而来，到了吴龙跟前迅速勒住马缰。

    “启禀将军，此刻总督胡大人和巡抚方大人正在组织官兵和百姓抢险，洪水已经退去。”

    吴龙听言转身对着手下一位将军说道。

    “孙副将你即刻带人前去帮助胡大人他们救灾。”

    孙副将听言应了一声，迅速点了一众官兵。

    吴龙转头对着对着李方奎说道。

    “李参军，你跟我去稻丰村堤坝查看。”

    李方奎听言急忙跟了上去。

    ……。

    稻丰村堤坝口。

    此时被堤坝堵住的蓄水已经泄去大半，堤坝的顶端在水中若影若现。

    吴龙下了马，径直向着堤坝走去，李方奎见状也是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堤坝之上，吴龙大踏步向着决口之处走去。

    到了决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神之中一丝杀意浮现。

    李方奎见吴龙表情奇怪，急忙上前。

    “将军莫非发现什么问题”

    吴龙头也不回，依旧死死盯着堤坝决口。

    “这些人当真是已经丧尽天良了，这等事也做的出来。”

    李方奎不知道这吴龙说的是何意思。

    “恕卑职愚钝，还请将军明示！”

    吴龙转过头来看了看李方奎，指着决口的说道。

    “这堤坝周围固若金汤，却同时在四个地方决口，而且四个决口居然互不相连，明显是人为所致。”

    李方奎仔细一看这才明白，如果是洪水冲开了堤坝，决口就会互相相连，而此刻确是互不相连，这堤坝明显是有人用火药炸开的。

    李方奎心中一紧，这些人都疯了，毁堤淹田那可是死罪，这些人明知朝廷律法，却依然为之，看来江南官场的水远比李方奎自己想的要深。

    两人相视无言，此时此刻都是内心震惊万分。

    ……。

    江南织造局。

    李明涵喝着茶听着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显得十分享受。

    门外大雨已经停了，但是天依旧灰蒙蒙的，让人感到压抑，门外门内一墙之隔却两幅光景。

    今日的李明涵与往常不同心情极好，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

    此时的李明涵在等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大堂来。

    “干爹，您真是神人，果然如您老人家所料，李一两来了，此刻就在门口等着侯见呢。”

    这小太监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样子。

    李明涵风轻云淡的来了一句。

    “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听言急忙转身出了大堂。

    李一两疾步走进大堂到了李明涵跟前。

    “总管大人，堤坝决口，六个县已经被淹，今年的桃花汛果然如总管所说，终究还是淹掉了几个村子，淹死了几个人。”

    李一两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这让李明涵着实有些没有搞懂。

    李明涵总觉得今日这李一两怪怪的，要是搁在以前，只要有钱赚的地方，李一两一定第一个到，今日却怎么好像并不开心。

    李一两说完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李明涵开口，他很想看看这个只是披着一张人皮的禽兽到底会对此做什么反应。

    李明涵看了看李一两，脸上表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翘着兰花指，声音阴柔的说道。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眼下这些泥腿子没了庄稼，到时候一定会贱卖自己的土地。我们只需要等着地价到了十两银子即可。”

    李明涵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几十万百姓在他眼里就跟个蝼蚁一般。

    李一两只听得是后背发凉，眼前这残缺的男人心里到底有多歹毒才能这般。

    李一两完全看不清楚李明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假若有一天自己落在李明涵手中，那必定是挫骨扬灰生不如死。

     



八十七 人言不可尽信
    李一两本来心中郁闷，却突然听见胡明远有请，心中也是一阵嘀咕。

    “我跟总督大人平日也是极少往来，今日怎么会突然来请我而且恰恰是在决堤之后。”

    李一两知道这胡明远突然要见自己肯定没那么简单，一定跟今日的洪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