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琴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逗跌
当年,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少爷踏入无数山门,可都被拒之门外,就如同人家商量好的一般,他们主仆成了圣地最不受欢迎的人。也只有无风山算是开门迎客,更何况人家还迎到了山门之外。
任心当时提出的条件虽苛刻,他不能反对,也不敢。万一错过了无风门,再无门可入又当如何况且,无风门在当时也有着天大的名头,门主的实力位于十圣之首,十圣,那可是在人族三大圣地的排名,他当时根本不懂十圣是怎么回事。
为了少爷的前途着想,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将寒灵的事应承下来。毕竟,少爷可是要在无风山呆上一百年的。一百年,即便自己根骨欠佳、天赋极差,可修行到进入冰原捉几只寒灵的境界还是不难的。可现实……很骨感。
而今,身为凡人的他是断然拿不出寒灵那等灵物,当初的承诺他自然无法兑现,想要顺利带走少爷想来是不可能了。换句说,人家无风门主实力强大,就不讲道理了,他又能如何
再说那寒灵,非真神以上是万万入不得冰原的,即便宗氏负担得起玄魔殿中的修士所图,但所受的阴寒之苦却要人家独自承受,修行者争的就是个时间,为了捉几只寒灵,不为破境,只为换些俗物金石,这笔帐怎么算都划不来。
宗默曾数次经过玄魔圣殿,在门外徘徊了不下三百六十圈儿,愣是没敢进去。他怕啊,万一摩萨王一个气儿不顺,威压散出来,他这具凡身不得交待了
可是,除了摩萨王,谁能捉住那寒灵在峡谷中,寒灵到处都是,想捉,得有那个手段才行。宗默也曾用十多层兽皮将自己裹成一头骆驼,蹲在峡谷之外观察过数日。最终,他发现寒灵不过就是一道道冰雾,后来听商队护卫说,那东西就是杀死修行者的凶手。想捉,得动用神器,或是由真神出手。便是有神器,那些元力上不上下不下的修行者也不敢靠近峡谷,到最后还得求王上出手。
宗默对家主祝云最是了结,自家之事从不轻易向王上开口,即便是想得到些什么,多半也是靠嘴上功夫争个机会,最终那是不是个机会还得看宗氏的手段。
他是谁他是宗默,更是祝氏的七世家奴,且又是忠奴,忠于祝氏是他的本分,忠于身份为家主谋利益才是他该做的,而宗氏声誉恰恰是祝氏所重视的另一面,怎么能因自己的私下承诺而毁掉宗氏声誉
此事,他在玄魔城想了无数年,后来,他也懒得想了,想也是白想。直到家主令他出使人地望海山庄,他方才想起此事。
眼下,想要避过寒灵一事,想必是难了。于是,宗默淡然道:“宗默是来履行百年前的约定。”
任心疑惑道:“约定”
宗默心道:坏了,敢情人家都把这茬儿给忘了,我又何必多这个嘴他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还未待宗默多想,任心便道:“千金难买一诺!果然是闻名天下的宗氏一族。听你所言,想必那寒灵就在你的身上”
任心话中的揶揄之意,宗默佯作浑然不觉,硬着头皮陪笑道:“前辈过奖,宗默一具凡身,实在不是那寒灵栖身的好所在。”自己的身上有没有寒灵,绝逃不过任心的神识感知。
“哦如此说来,你宗氏要违背诺言了”
“不,
第六十四章 天魔血脉
高耸的石拱与山壁撑合得结结实实,两扇厚重的玄铁门随着燕别离的靠近而轰隆作响,仅仅是敞开一道缝隙,却也令整个无风山犹如地龙翻滚颤动不休。
宗默恍然,难怪少爷无法自由出入,这铁门比城门还要高大厚重,若非燕别离可以打开机关,任谁也无能为力。这便是任心的手笔,百年前他绕着无风山走过不下三圈儿,却未发现有这道铁门。以物及人,这令他再度想起了任心。
自见到任心那一刻,便是他已看透世事,威压骤然而来,他也难免紧张起来,心绷得将要爆裂,令他喘息不止,浑身也抖动不停。
若非他一直告诫自己,这灵魂是华年的师父,他不会伤害自己。只怕眼下自己已经被那种阴森带到了黄泉路上了。只是,当任心怀疑他的时候,他反倒平静了。
以前,他从未意识到他所坚守的力量有多强大,原来它能令一个凡人忘记生死不惧鬼神。如此一想,心里又平添几分快意。只是,那快意在他踏入洞府时便随着来自身后的哐当一声巨响而消散了。玄铁大门合上了,视野所及之处陷入昏暗之中,他的心也随之暗淡下来,还有一丝隐痛油然而生。
难道少爷就呆在这阴潮之地他拭去额上的水滴,听到周围传来更多的水滴之声,以声音的强弱他便听得出这是个幽深的岩洞,令他觉得整个无风山下都该是空的,想见到少爷,怕是要走上一阵子了。
“前辈,随我来!”燕别离的声音在远处传来。
宗默寻声而去,深一脚浅一脚,从起初的踏水之声,直到被水没了小腿,最后,连膝盖也给淹了。他疑惑道:“这是赶往何处”
“还用问……”燕别离一指身前一丈远,道:“水下。”
“是……水牢”
“我也说不清这算什么地方,反正从师父被关进来,我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我得攒足力气才行。”说着,燕别离便坐了下来。
宗默不解,水已没过他的小腿,这么站着都令他直打颤。这孩子就这么坐着不冷吗
燕别离并未作答,只是悄声道:“前辈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很耗体力的。这可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宗默适应了光线,就着头顶上方一处岩隙间透下的那抹天光,他注视着洞顶的乳石不断向下滴水,终年不见阳光也不通风,阴冷潮湿的,没觉得有什么好。可燕别离坐在冰水里象是很享受,竟然还打坐起来。宗默疑惑道:“你又不是修行者,打什么坐”
“谁说打坐的都是修行者,师父说过,这样可以静心。”
宗默笑道:“你师父那是嫌你话多。”
“胡说,师父可没你那么多心思。”
宗默笑道:“他华年小的时候可比我淘气,这么看来,他倒是比你更需要静心。”
燕别离背一松,来了兴致:“来,前辈,说说我师父小时候的事儿。”
“华年小时候——”宗默瞪了燕别离一眼道:“乱打听!知道了又如何”
“当然是……”燕别离眼珠一转道:“当然是加深对他的了解,你想啊,师徒如父子,我也就是想尽点儿孝心,一时摸不着脉。”
“希望如此吧。”这对师徒就是这么个相处法儿,他也不作他想。
“那——前辈和我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嘛……”宗默的目光迷离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我魔族,宗氏到我这一代算是祝氏第七代家奴。也就是说,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时候就开始了。可我能了解的,也只有我爷爷、父亲和我这一代,以前的家史记载并不全。听我爷爷说,他记事起,他们祖上也是祝氏的家奴,至于我爷爷的爷爷是怎么对我爷爷说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燕别离想听的是有关师父事,没想到宗默老头讲起了家史,他泄气道:“不就是一直都是家奴嘛,把我都绕晕了。”
“没错儿,都是家奴。华年出生那会儿,天现异象,雪停了三天。老家主,也就是华年的父亲,他说魔之子出世
第六十五章 一枚扳指
“大道的恩赐那是命运的安排,怎容得你来选择。连摩萨王都无法压制的力量,想放弃,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燕别离反驳道:“什么恩赐!这明明就是不公。”
“办法也是有的。当年,祝氏老太爷,就是你师父的祖父将一身修为封在他的体内,以求保住这个孙儿。封魔完毕,老太爷就归了虚。就连摩萨王也不禁为之动容,这才邀请了几位天下间修为最强者共同化解了华年可能面对的危机,可也仅仅是暂时的。”
“天下最强的人都有谁”
“我哪里晓得,我只记得三大圣地都派真神相助,应该还有一位是龙族来的。奇怪的是,我记得关于那位龙族前辈的事,却独独忘了他的样子。”
“二师父说过,龙族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燕别离想了想,惊道:“前辈不会是……看到龙族的真身了吧。”
“怎么可能,是人形,没错的。”
燕别离点头,又思索道:“你说师父只是暂时摆脱危险,难道都过了一百年了,难道麻烦还在”
“王上说,这要看他自己。只要不施展魔族禁术,活下去不成问题。”
“所以他才来了望海宗”
宗默点头又摇头道:“来望海宗,不过是王上在履行约定。寄身圣地百年,以安其性,还百族太平。这是你们老祖的原话。”
“不想了,师父平安就好。不过,前辈还没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闻言,宗默笑道:“华年满月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喝满月酒。老家主说,族中宗首可将自家小儿带上。想来是想图个热闹。我看到华年时,正巧蓬若夫人扯了他的尿布,他一泡尿撒得老高,尿在了我的头上。”
燕别离一听,大笑不止道:“这个好这个好,这才象我师父,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
宗默点头道:“是啊,老家主说,那泡尿算是华年与我定下了缘份,此生,我必要守护他的。因此,自他三岁起,我便常和他一道玩耍了。呃……还要在此地休息多久”
燕别离一拍脑袋:“回头再说。”忽然起身,走过去一把抓住宗默的手腕,而后便向后栽入水中。
宗默哪里知道,原来刚刚休息的地方竟在深潭边,确切的说是一道地下暗河。燕别离拉扯得过于突然,直带得宗默一栽楞便仰倒于其中,立时,冰冷的水便涌入了他的口鼻、遮蔽了他的听力。他挣扎着睁开眼时,自觉肉眼一缩,一时间竟连视力也变得一团模糊,他甚至看了那团幽黑的雾气在水潭上空盘旋。
最后,他觉着自己快要死了,便任由燕别离扯着,向更深处而去,他不知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便在他实在坚持不住之时,随着呼出最后一口气,意料之中的窒息之感骤然来袭,随之,无边的黑暗淹没了他,而后他便失去了知觉。
待他醒来之时,一道阳光入眼,他方才察觉自己躺在草地上,远处的燕别离正在青石上打磨着短剑。
这究竟是何地他忽然想起少爷,少爷在何处想至此处,他猛然坐起,便在此时他听到身后草地上传来脚步声。
“醒了”略显青涩的沙哑嗓音传来,语声中满是关切之意。
宗默转身,一时间竟怔住了。好一个俊逸少年,高挑身材,白袍罩身,肩上肌肉将袍子撑起,一点也不显瘦弱,瓜子脸,如画的眉眼满含笑意,长长的瓜子脸象极了他的母亲蓬若夫人。与蓬若夫人不同的是那双赤瞳,其中透出的凛然之息……是杀气外溢魔人并非天生赤瞳,是因为少爷的封魔之体,还是因为魔之子快要觉醒了无论是哪个,似乎都不是好兆头。
可这些担心,都被主仆重逢的喜悦迅速冲淡了。他看着看着,老眼便昏花起来,他拭去泪水,连忙挣扎着起身,颤声道:“你……可是少爷”
那少年闻言,佯怒道:“看来你真是糊涂了。我们穿开档裤时还相互摸过**呢,不是我,又能是谁”
宗默渐渐咧开了嘴,笑道:“像了像了,这才像是少爷……”说着,双膝及地便要伏拜,却被少爷一把搀起,可是,双膝一软,竟一下栽到少爷的怀中,他顺势一把将少爷抱住,一时无言,竟嚎啕大哭起来。
百年未见,他的眼前如同看到了当初两人光着腚在雪地里奔跑打闹……
那日,天气阴寒。魔族的天气可从没暖和过,一日里仅在午时风雪才会弱上几分。那日少爷要去雪地上练体,他说这样做,等长大后便不怕冷了。
他是少爷的奴隶,少爷是他的主子,虽说他比少爷还要大上几岁,但主子就是主子!老爹宗潜打从他在娘胎里时就在他娘的肚皮上这么吼着的。可以说,主子就是天,这个规矩已渗进他的魔血之中,成了一道印迹,更是一种习性。
可少爷打小就告诉他,不要天生一副奴仆相儿,你是我的哥哥,要有哥哥的样子。宗默当时吓坏了,主子就是天,万一哪天主子不是主子了,那天不是要塌了“那可不行,爹说过,规矩就像是夺命的刀锋,若敢僭越,会死得很惨!”
也许他说得很吓人,把少爷吓住了,也许少爷也不想失去他这个听话的奴仆,少爷无奈道:“好好好,以后我还当主子,就是到你死的那天,我也是你的主子,行了吧”
“不能是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主子就是主子。你要把话说清楚,不然宗默会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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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血脉誓约
随着年龄渐长,宗默忘记的事儿越来越多,可令他奇怪的是,与少爷有关的记忆却是越来越清晰。不过,他们之间也只有儿时那段时光而已。少爷十岁便被送离族地,许是封魔之故,令他的身体和容颜渐渐迟滞。自十岁起,少爷便被当作质子送来望海圣地,从那以后,他便一直随商队行走南境。后来偶有几次,他也来过圣地,却苦于约定在先,再难与少爷相见。
他倒是惦记着圣地能订些宗氏的货物,这样他便有机会偷看少爷一眼。可事与愿违,每次来到此地,他连山门都不能靠近,眼看着慕容氏的人将货物运进去再出来,而他则被山下的灵兽追得像兔子一样撒丫子跑,直到跑得头晕目眩,只能在林间没头没脑的乱撞。
灵兽们没想吃了他,也许凡人肉酸、没灵气,吃了也许会掉修为、拉肚子,追着他也只为了戏弄他。修行枯燥,灵兽守护之地难得有个不长眼的低等生灵闯入,闹腾得满山遍野都挺欢乐。
记忆当中,他好象跑了无数年,跑着跑着越来越慢、腿脚儿开始不利索;想事情吧,半天才能转过弯儿来,就连眼神儿也大不如前了。若在以前,一只苍蝇自眼前飞过,他蒙着个机会也能顺手抓到一只,现在是有心无力了,那扰人的苍蝇倒成了他的伴儿。
三年前他还来密林之外向山上张望过,那些调戏他的灵兽们似乎也对他没了兴致,即便他不小心踩了灵兽的触须,灵兽们也没什么感觉。老了,连灵兽都不喜欢逗他玩儿,那时,他忽然觉得活着挺无趣。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越老越讨人嫌。人家说话声儿大了吧,他骂人家说,我又不聋,你那么大声干嘛声小了吧,他觉得人家欺负他耳朵背。直到觉着身上的零件儿一个个都不灵便了,他方才承认,自己是真的老了。老了,身子骨儿也缩缩了,吃饭也没了味道,将食物嚼得再碎,也只是在肠胃里走个过场儿。
他已经快没用了,屙屎时他就想,说不准哪次蹲下他就起不来了。为了避免自己死得太过难看,他大解时都会找两块石头垫在屁股下面。甚至,怕自己屙不出屎来,一日三餐也以流食代替,不然,没了牙齿,万一屙屎时想咬牙都没得咬。
人就是种奇怪的生灵,等到老了,看到年轻的、好看的,便想多看两眼,这样会觉得自己也有了精气神儿。他眼前的少爷,年轻,也好看,没有比少爷更好看的人了!
“哎哎哎!你哭什么,谁死了”华年来到宗默近前,嫌弃道:“还淌鼻涕!”说着,在袖中摸出锦帕丢给宗默,而后,蹲身翻看地上的东西。
这一切都看在宗默的眼中。少爷眼睛红了,与先前不同,这次是哭了,还在装坚强,怎么看都是个小大人儿。宗默起身,仔细端详着华年,边笑着边伸出手拍着华年宽阔的背、摸着他细实的手臂,再转到他面前,捶了捶他的肩,脸上那堆褶子生生的被他扯出一朵花儿来。
“少爷,这些年……”宗默忍住泪水道:“怎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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