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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其中郗鉴为尚书左仆射,权柄最盛,隐隐有超迈裴嶷之势。所以当荀皇后听说郗鉴有个闺女儿,年近二九,尚未许人后,便赶紧派人召唤过来,与之相谈,觉此女颇有文采,而性格恬静,简直……简直就是自己的对立面嘛!

    正巧皇帝来了,便即直言相问。裴该笑笑,回复说:“朕无纳妾意,此事早已与皇后说知。”顿了一顿,又道:“既是郗道徽佳女尚未字人,朕或许可以为之择良配。”

    开玩笑,这姑娘是要找“东床快婿”的,就该嫁给王羲之啊。不过再一琢磨,后世种种演绎皆不可信,象老片子《笔中情》那样把现代恋爱故事硬性嫁接去古代,多不靠谱,终究是老丈人郗鉴相中了王逸少,而不是姑娘自家相中的,仍旧属于包办婚姻。我本身就讨厌包办婚姻,即便还改变不了社会现状,又岂能自己亲自操作啊还是帮别家操作,这不有病呢嘛。

    不过,以今日琅琊王氏的状况,以及王羲之六品的官位,估计郗道徽不会再相中他了,但不知最终花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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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夏,正一品元帅、上柱国、范阳郡公祖逖病逝——比原本历史上多活了四年。

    裴该深感哀恸,为之罢朝三日,并且亲往致祭。随即允其子祖涣袭爵,群臣商拟谥号,裴该选定了一个“武”字。

    ——谥法云:“威强敌德曰武。”又云:“克定祸乱曰武”。以祖士稚之才之功,足当此字,乃前可与诸葛武侯,后可与岳武穆王相辉映矣。

    祖逖身故后不久,刘琨亦逝——老朋友病故于同一年,也算是异数了。不过刘越石就应不上“武”谥了,给谥为“景”——谥法云:“由义而济曰景。”又云:“布义行刚曰景。”

    到了秋季,扬州刺史妫昇、都督陆和联名上奏,云会稽、东阳一带,刁民啸聚,隔断道路,使得前往接收交、广二州的官员难以成行。

    事情的始源,乃是乱世之中,宗教盛行,看不清前景的士人也好,百姓也罢,往往趋从于迷信,以寻求心灵寄托。原本历史上,东晋南北朝之时,无论南方还是北方,无论佛教还是道教,都达到了一个高峰,就正是这个原因。

    如今中原地区,政局基本稳定,民生逐步恢复,再加上裴该本人是明确表态反对宗教迷信的,于释、道两教虽然容忍,不加取缔,却并不鼓励,宗教之患乃不甚烈。朝廷因此下诏,要求凡宗教信徒皆须列籍在册,接受官府的监督,禁止随便迁徙和游方传教,并且规定了郡县佛寺、道观的数量上限。然而对于江南地区来说,尚且未能加以全面整顿。

    “永嘉之乱”时,曾有道士名李脱者,南渡到建业一带,自称已经活了八百岁,故号“李八百”,能以鬼道治病,又设置官位——这就很象是当初张鲁在汉中之所为了——扬州士民信从者不少。妫昇妫伯潜初履任,正欲立威,闻听李八百之名,便以妖言惑众之罪,将之捕杀。于是其信徒在弟子李弘等人挑唆下,各处造反,尤其是会稽、东阳两郡,会稽豪商每每在暗中加以资助,乱相乃盛。

    其实以陆和所部兵马,足够剿匪了,他之所以跟妫昇联名上奏,是为了向天子请示:所获匪众,杀是不杀根据陆和所说,他逮着不少遭受蛊惑的百姓,实在都中毒太深了,根本就没道理可讲啊,若皆拘禁,徒耗人力、物力,宽放吧,不知悔改,回乡后还可能作乱——虽然天子仁厚,但于此等怙恶不悛之徒,还是杀了为好吧。

    裴该给予指示,仍以宽厚为怀,但对于曾在匪中任伪职者,或者手上沾有血腥的,则可就地正法。他也知道那些老百姓很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以我如今的能力……不,以封建国家如今的能力,很难教育得回来,没办法,该施雷霆手段之时,也不能过于放纵了。

    甄随得闻此讯,就来求见裴该,说:“小陆也无能,这些小事,尚要劳烦天子。不如臣去代其领兵,必将那些贼寇彻底杀尽……哦不,臣也是仁德的,此去必定以德服人,使彼等不敢再反。”

    裴该笑着问他:“卿归洛阳,不过数月,难道筋骨又痒起来了不成么未知膝上病痛如何了”

    甄随闻言,面色不禁一变,竟难得地呈现出凄苦之相来,回禀道:“自归长江以北,病势稍减,然而遍访名医,却不能断根……”

    裴该问道:“既如此,卿还欲往江南去么”

    甄随回答道:“臣若往江南,难免腿痛,若留在洛阳吃闲饭,难免头痛,且浑身筋骨纠结难舒——权衡之下,还不如忍着些腿痛哪……臣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痛么”

    裴该本待不允——陆和在扬州又没捅大篓子,




尾声(上)
    至德五年(公元353年)六月乙酉,太上皇裴该害暑病,薨逝于长安大明宫神龙殿内,享年六十五岁。

    朝议,以领京兆府事、繁昌县公荀羡为“山陵使”,主丧,葬太上皇于檀山靖陵。旋上庙号、谥号,称“太祖高皇帝”。

    皇帝裴焱罢朝居丧,遵照太祖新定华礼,七七四十九日后除服——旧礼三年之丧,余期则改为“心丧”。七月乙亥,重开大朝,自宰相郗愔、卞盱、陶范、桓温等以下,凡居京五品以上官员,及殿中侍御史、拾遗、补阙等,俱会德阳前殿。

    裴焱盛服,着九章衮,戴十二旒,高踞殿上,群臣列拜。虽然登基践祚已整五岁,但从前政出大明宫,他虽号天子,其实不过垂拱称是,依命画喏罢了。想当年太祖禅位之时,曾经许诺,将自归大明宫,读书自娱,政事天子自理,唯难决断者,可以请示自己——好在裴焱很了解他爹,没把那话当真,才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心理落差……

    而今太祖薨逝,裴焱初时尚感五内俱空,仿佛夤夜行于旷野之中,孤清彷徨,毫无依傍处;但等重登朝堂,直面群僚,却骤然觉得浑身上下全都松快了起来,又如久拘之囚,终于得脱囹圄。

    此番朝会,其实不过空走形式罢了,大小军政事务,自有政事堂统筹,复经门下而奏请天子裁决,是很少会在大朝会上理论的。不过临近散朝之际,突然间礼部侍郎范宣出列启奏,高声说道:

    “故司天监虞仲宁作《安天论》一书,妄测天地,造作荒诞不经之言,竟说大地为球形,还说地绕日行,识者多以为悖谬。恳请陛下颁诏严禁之,命各郡收缴此书,并且毁弃雕版。”

    裴焱见有臣僚启奏,原本稍感疲惫的精神不由得微微一振,随即听范宣所言是这般无关紧要之事,多少有些失望。正待开言,忽听右班一人斥责道:“一派胡言!”

    转头望去,说话者乃是太尉、元帅、开国广昌县公杨清。杨清手捧笏版起身出列,先朝天子微微一揖,随即转向范宣,驳斥道:“汝懂得什么天地之理虞仲宁曾造《靖德历》,于我朝建基居功甚伟,且太上……太祖高皇帝每称其能,难道汝的见识要超迈太祖高皇帝不成么!”

    这一上来就扣大帽子,范宣深感吃不消……赶紧辩解道:“杨公,虞仲宁制历,自然功在社稷,然而人非圣贤,孰能无错惜乎其老来昏聩,造作妖言……”

    杨清白须抖动,老实不客气地打断范宣的话:“何所谓妖言天至高而地至厚,圣人不论,则即便说大地如球,地绕日行,也不背圣贤之教——汝自无见识,便随口指摘学者的测算么”

    范宣辩驳道:“因其理不通,自然非真。倘若大地果然为球,则我等在其上,而球之下端,可有草木禽兽啊即无草木禽兽,亦当有土石、流水。我等因大地承载而立,则对面之土石、流水,并无承载,岂有不堕之理日削日堕,垂千万年,自然不再成球了——杨公且思,是否此理啊”

    杨清从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眼角瞥见殿中侍御史似欲起身,猛然间意识到自己陛前失仪,赶紧再度朝向天子深深一揖以谢罪,然后才挺直腰板,对范宣说:“地之厚,不知多少万里,倘若为球,其径亦不知多少万里,如此庞然大物,岂是凡俗所可明察其理的未必对面的草木禽兽、土石流水,都会自然而堕。

    “譬如天子为大地,官吏、百姓皆依天子而存。只要天子至德不损,自然万方向化,兆民向附,如同草木禽兽、土石流水,皆依大地而生,牢牢附着,而不自堕!”

    他这比方打得实在是莫名其妙,但偏偏拿天子当幌子,范宣虽为一时大儒,擅长言辞,却也不便驳斥,多少有点儿哭笑不得。于是一举笏版,打算再奏天子,而不去搭理这个无学老革,突然间左班中又站起一个人来。

    范宣斜眼望去,此人非他,乃是御史中丞、冯乘伯殷浩。

    殷浩先朝天子行礼,然后伸手一指殿外天空,问范宣道:“请教范君,云在空中,因何不堕啊”

    范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其比气为轻,故而悬浮于空中。”

    殷浩乃道:“然而雨因云生,雨皆下堕,可见云中实包含有雨,既然有雨,必当比气为重。宣子,天地之理至深,倘若皆可以日常所见来比照、揣度,圣人又何必存而不论呢”

    一句话问得范宣是哑口无言。

    裴焱见状,便即摆手道:“大地是否为球,是日绕地行,还是地绕日行,朕未尝读过《安天论》,亦不便遽下判断。即便虞仲宁所言荒谬,终非诲淫诲盗之书,无关世道人心,正不必严禁。”

    随即微微而笑:“范卿,朕不做秦始皇,卿亦无为李斯也。”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重了,范宣不禁浑身一颤,赶紧跪拜谢罪,随即黯然退归班列。

    散朝之后,杨清站立在阶上,望着范宣远去的背影,不禁撇嘴:“腐儒!”



尾声(下)
    荀太后要领着皇帝裴焱到大明宫去,说是有事嘱托,裴焱心中疑惑,不知道太后要吩咐自己什么……难道是请求进用荀氏一族其兄荀蕤才刚卸任宰相不久,其弟荀羡实掌都畿,则荀家晚辈还能挑出什么人才来哪总不成让荀邃、荀闿的儿孙再入中朝吧

    ——老爹临终前跟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犹在耳畔:“吾前杀彭晓、支遁,罢诸妖邪,并退群裴,绝非为荀、禇辈开路。皇帝当谨惕外戚擅政之事,复见于本朝啊。”

    可也不敢违命,只好在后面跟着——荀太后例不乘辇,在宫中遍行各殿,从来都是腿着,那裴焱自然也不便再返回辇上去了。只是荀太后迈步甚大,走速甚急,宦者、宫人多半要小跑才能追上,裴焱碍于自家身份,更因为身着衮冕,不能跑步,只能竭尽所能地跟上娘亲的节奏,结果才到大明宫,他就已经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了。

    荀太后略略停步,转过头去瞥一眼皇帝,不禁摇头,说:“陛下还当强健筋骨才是——起码先帝所传体操,每日晨起,都须操练。”裴焱只得喏喏应命。

    荀太后随即就吩咐了,你们奉皇帝到偏殿,卸除衮、冕,换一身常服来吧,我就在神龙殿前恭候大驾。

    裴焱不但换穿了圆领窄袖的袍服,戴上一顶金丝小冠,还命宫人打来热水,好好抹了一把脸,这才重归神龙正殿前与荀太后相见。只见那老爹崩逝之处,如今大门紧闭,还挂着锁——据闻遗体移出后便即锁闭了,将近两个月,从来都没有打开过——则太后叫我到这儿来,究竟是何用意啊

    裴焱多少有点儿紧张,感觉此事绝不简单。

    就见荀太后从袖中抽出一柄黄铜钥匙来,递给自己,说:“先帝在其枕中留有传予陛下的遗命,逝前吩咐吾,唯陛下除服后,始可独自往观。”

    裴焱屏住呼吸,双手接过钥匙,上前打开门锁。荀太后命宦者左右将殿门推开,可是等皇帝一迈步入内,却又立刻合上了,还在门外说:“只许天子一人往发,闲人不得跟随。”

    裴焱心说老爹究竟传下了什么遗命来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总不会对朕不利吧再一琢磨,先帝驾崩,身旁唯有太后,即便太后想对自己不利,也不至于要等到今天……

    就觉得室内颇为气闷,更仿佛有一股臭气从鼻端直冲脑海,心说你多开一会儿门会死啊……只得自己动手,支开两扇窗户,让内外空气稍稍得以流通。然后大着胆子,直向卧榻,脱履登席,就把老爹临终前靠过的枕头给抱起来了。略一摸索,发现下部缝合的针脚有些粗疏,即取腰间所挂短匕来划开,探手进去一摸,果然有个小小的竹筒。

    抽出竹筒,掀开其端,朝外一倾,“啪”的一声,一卷素帛和一柄钥匙落在榻上。裴焱心说我还以为你就给我留了几句话呢,敢情还有钥匙……展开素帛一看,上面写道:“榻下有暗格,书一箧付之皇帝,唯可自发。他人擅启者,夷三族。”倒果然是老爹的笔迹。

    裴焱心说传给我书一箧是箧不是匣,则再小的箧也能塞几百上千张纸吧,什么宝贝书籍,要搞得这么复杂,直接传给我不就好了么还“擅启者夷三族”……好奇心愈发浓烈,赶紧按照素帛上的指点,翻身下榻,绕至其后,用短匕撬开了一块榻板,伸手进去,果然拖出来一个竹箧——比自己估算得还要大,并且挺沉重。

    箧上挂着有锁,他便用枕中所得的钥匙捅开,然后掀起箧盖来一看,里面竟然塞着厚厚的两摞书——都用乃父“发明”的线装法,以麻线装订成册——最上的两本于封皮上标注次序:册一、册二。

    来不及看一共有多少册——估计起码十二三册——就先将“册一”取出来,靠近窗边,借助天光,翻开第一页来读,只见上面还是老爹的亲笔——

    “总十六册之一,述吾来历及总纲,唯我裴氏子孙,在位天子,始可展阅,他人擅取者,夷三族……”又宣告一遍禁令,完了还说:“若百年之后,社稷倾颓,皇帝即殉国,亦须先焚此书,勿为外人所知也,切切。”

    难道是治国的方略,帝王的秘籍么裴焱一眼瞥过,赶紧翻开第二页来,结果上面也没啥实质内容,只说:“此书中所述,句句是真,勿以为我年老昏聩之臆语也。或将大出儿孙所料,亦当静心屏息,仔细阅读,不可轻慢。”

    再翻开第三页,上面写着:“吾,裴该,然非今世之裴该,实异世之裴该也,生于千七百年后……”

    ——————————

    荀太后就在殿外静候皇帝,实话说她也不清楚裴该究竟留给儿子什么东西,但知道由一具竹箧盛放,病重时反复叮咛,说除了皇帝谁都不能看,否则必罹大祸——包括老婆你!

    估摸着是裴该治国的秘术,以传子孙,则皇帝若不打算即时阅读还则罢了,一旦内容比较“劲暴”,一口气看下去,估计时间不会短喽。于是站立一会儿,侧耳听听室内没啥动静,她就命人搬榻来坐——终究也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自然衰退,实话说刚才从承乾宫一口气走回大明宫来,也给她累得腰酸腿软的,只是在儿子



完本感言
    前几天老朋友聚餐,席间有人提起《勒胡马》来,就问:“怎么甄随还不死呢”

    其实这个问题我本人也在疑惑——那厮怎么还不死呢

    甄随这个人物,出场之初我就已经为其预设了结局,基本上是好乱恶静,因为生恐裴该统一天下后将再无仗可打,加上得罪人太多而遭朝臣攻讦,于是竖起了反旗——唔,钟声的下场,就原本是打算让甄随杀了祭旗的——华朝调动多路大军围剿经年,才终于将之敉平,然后裴熊阵斩甄随。

    但是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个人物的形象日益鲜活,貌似读者朋友里喜欢他的也有不少。小说终究不是正史,太多阴暗面暴露出来,既有损主角的形象,相信也会给读者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郁闷,从而影响阅读快感吧王贡之死,以及裴该不能追究,就已经产生过类似状况了。所以最终,只得推翻预案,让那厮活了下去。

    对于甄随形象的生动,聚餐时也有谈起,我说那当然啦,因为这厮是有明确原型的!

    而其原型当时也在席上,闻言大笑,不过——特么的最终还是aa!而且自打我创作这部小说以来,那厮就从来没有请过我一顿饭,着实可恶。

    所以虽然不能杀之,我却一定要弄残了他!

    拉回来说,这是我第二部完本的历史穿越小说,自觉比第一部《汉魏文魁》,于节奏的把握上要稍稍进步一些,但也不得不承认,后半部分情节略显松散,



新书预览
    正当酷暑伏天,骄阳肆虐,中午的日头相当之毒,好在天台上有几间领导私搭的小棚子,虽然锁死了难以进入,倒可以倚靠着它们,勉强形成一片范围不大的薄荫。

    薄荫之下,四个年轻人围着圈儿席地而坐,中间铺着报纸,倒扣几张扑克牌。他们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各自手中的牌面,神情严肃且紧张——虽然其中两人额头还上贴着撕得细长的稿纸条,一直垂至鼻端,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视线,反衬表情,那实在是相当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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