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百物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午夜荡秋千
这份希望还在他脑海里徘徊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几乎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如玉葱般白皙纤细的手指上,皮肤纹理清晰可见,突然,肌肤底层像是不停翻涌的波浪,血红色根系如破土而出的植株,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刺破白皙的肌肤,这些根上长满了如瘤状的疙瘩,五指根系互相交错纠缠,疙瘩如锁扣般牢牢将它们固定在一处,刚刚冒头的枝干,已然违背生物周期,开始毫无节制的疯长,仔细看去,通透如玉的枝干里流淌着红色的液体,很快的,茎叶如同沐浴在春夜绵软的细雨中,涨势惊人,到最后,一朵妖艳的血色花蕾终于在枝繁叶茂的植株顶部绽开!
咕噜!咕噜!
散发着异香的花,就这么活生生的开在死人的躯体里,似乎还在不停的吞噬着死人的精血,壮大自己!
原本还充满光泽的娇嫩皮肤,转瞬之间像是泄气的皮球,褶皱横生,颠倒容华的脸渐渐枯槁成一副皮囊。夏彦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扬起的左手紧握成拳,几乎赌上全部力量,砸向水晶棺材,本就开裂的棺材如片片崩碎的薄冰,生生洞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墓室中的浊气疯狂叫嚣着钻入棺材里,只见绯红色巫女装迅速风化,干瘪的皮囊亦被蚕食殆尽,森森白骨反射着水晶吊坠夺目的光芒。
夏彦阴鹜的眼睛里闪着择人而噬的光,脑袋里仅存的理智已经全部弃他而去,任由无法遏制的破坏欲驱使,他把手伸向还在继续疯长的奇异花朵,如触手般的花蕾欢呼雀跃,似乎对于夏彦的举动表现出无比畅快的悸动。
突然,他的手还没接触到摇曳着的花蕾,后颈便掠过一道疾风,青色刀芒堪堪从他的腰间划过,锋锐气劲生生劈开了水晶棺,同时也给夏彦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刀口。
刺目的白光顿时被青芒吞噬,墓室再度陷入黑暗。
“小子,你的命只能我来取,这些丑陋的东西还排不上号!”
夏彦身后传来狩衣男孱弱的呼吸声,说话的音调也变得越来越低,估摸着也是着了这奇异之花的道。
被仇人所救的感觉像是一盆提神醒目的凉水从夏彦的头顶倾泻而下,眼前除了被斩开的奇花,哪里还有什么‘千叶凌’的尸体
墓室的西南角忽然亮起了昏黄的光线,隐约中,夏彦看到了小彤搀扶着她的哥哥,地上满是狼藉的血色花瓣。
“小哥哥,你没事吧”小彤像是恢复了神智,眼神变得像是雪山上的清泉,干净澄澈。
夏彦站在狩衣男的旁边,显得有些局促,他尴尬一笑,道:“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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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墓主
妖风携带着尸花,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她孱弱又倔强的身子。
金色的光芒如流萤般腾空而起,绽开、泄落为绚烂的烟火!
那是小彤四散的魂灵!
“妹妹!”
小亮深陷的两颊因为这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而变得更加塌陷,仿佛两个深坑,一个通往地狱,一个通往绝望。
数年前,自己没有阻止小彤在那个昏黑下雨天里外出玩耍,甚至还给她做了致命的纸船!自此以后,他便感觉到原本和善的父亲周身,多了一种冷冽的寒意,每当靠近,他总会被不可名状的寒意扎得遍体鳞伤,那道冷冽的气息,叫做失无所失。
可父亲明明还有自己啊!他开始意识到,犯了错误的小孩,就该下地狱,或许在父亲的眼里,他早已经下地狱了。
是啊,就是因为你,小彤才会死,就是因为你,小彤连孱弱的魂灵都烟消云散!
你这种人还配跟她做下一世的兄妹
仿佛有无数个谩骂的身影出现在小亮的脑海里,他退无可退,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这寒意,熟悉得就像是父亲站在身后,面上正挂着那张失无所失的表情!
懦弱之人才该下地狱。
小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四肢像野兽一般撑住地面急掠,任凭石屑划破他的手掌,整个人如划过天际的雷霆,暴怒的撞向隐藏在黑暗里竖立起来的东西!
砰!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从小亮肩膀飞溅而起的血液,仿佛每多流一滴血,缠绕他多年的愧疚就会相应的减轻一分,直到第四次,终于有一只手,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肩膀。
这个人正是夏彦,他虽然说和小彤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同样被她那种天真、善良的性格所感染,更何况,她曾救过自己的命!如果暴怒需要理由的话,正好,这个理由已经相当充分!
“小亮,退后。”
夏彦的音调仿佛变了一个人。
小亮正欲推开紧紧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可回过头的瞬间,却被夏彦那双泛着白光的眸子吓了一跳,身体感觉不受控制般的挪到了墙角,连心跳声仿佛都沉寂下去。
竖立起来的东西发出血色的红芒,夏彦终于看清楚了,那果真跟先前幻境里看到的一样,是一具水晶棺材,里面细软的丝绢上躺着一个肤色白皙、红唇小口的女人,历经千年而不腐,甚至保持着少女般富有光泽的皮肤,红到极致的锦缎绸衣上,没有任何的花色样式,却将她那副近乎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的身上并没有穿戴着如陵墓那般奢华的饰品,甚至连陪葬品都只有一块血红色的玉器,那是两条缠绕着的蛇,张开的嘴里共同含着一颗黑色珠子,珠子上方,像是插着一柄剑,这块配色诡异的玉器挂在女人纤细的脖子上,妖异中透着某种如仪式般的肃穆感。
难道墓室顶端的画巻中所描述的仪式,正是为她准备的这个持续了千年的谎言,也同样是因为她到底又是谁千方百计使用如此恶毒的禁术,想要复活她
夏彦的脑子可能并没有那么好使,又或者被暴怒烧干了理智,他拾起晕倒在地的狩衣男身旁的‘鬼切’,登时,这柄刀散发出的沉重感如千斤巨石般压在他心口上,气息紊乱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港口,血色尸花得到了滋润,像针一般从女人的身体里急射而出,夏彦想到了狩衣男之所以中招,大概就是因为闻到这扑鼻的花香,产生了幻觉,想到这里,他索性屏住呼吸,学着狩衣男和千叶凌握刀的姿势,右手反向斜撩而上,狭长的青芒生生弹开了第一波攻势。
挥动这样一柄刀,所耗费的体力简直难以想象,刚才狩衣男以潮水般的攻击,那种可怕的挥刀速度,在他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怪物,尸花一招不成,又或是忌惮‘鬼切’的刀芒,毅然停止了进攻,它的强项就是幻术,只要等到猎物耗尽了氧气,自然手到擒来,无色的气体加快了与空气的融合。
夏彦当即看明白了尸花的战术,时间对于他来说的确很宝贵,他突然联想到狩衣男的话,只要破坏尸体,尸花没了寄体提供的养分,自然土崩瓦解,所以,当下唯有拿出可靠而又有分量的进攻,一举消灭那个女人的尸体,才有可能转危为安。
不过,光是挥动这柄刀,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夏彦脑子里并没有更多的招式可以使用,就在这时,他忽然回忆起千叶凌和狩衣男相互对刀时,所使用的‘居合斩’!
那是勇气、力量、速度的完美结合,可就凭他这个菜鸟,能挥出如此强力的一击吗
就在这时,夏彦眼前的一切仿佛变得不真实,浓厚的雾气阻断了他的视线,远处缓缓冒出了一座隐约可见黑色脊线的山峰,山顶上仿佛亮着一盏橙黄色的灯,灯光将海水映作黑色,紧接着,他听到了雨滴坠入海里的声音。
“又见面了,想好了吗”
什么东西想好了他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终究还是来了,尽管来得有些晚,可他自己,似乎记不得跟它有过什么约定。
“怎么犹豫了”
夏彦有些懵。
第三十六章 尾声
宫廷外涌入了大量百姓装扮的人群,他们围成一个半圆,有的振臂高呼,有的指指点点,有的甚至朝着肃穆的宫廷吐着口水,他们的目光,全都集结在半跪着的女人身上。
高高在上的王已越不惑之年,若是倒回二十年,谁敢在朝堂上如此放肆话又说回来,涌进来的是百姓,他何曾不明白,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理
画面中又出现了第三个黑衣甲士,他将镣铐戴在女人手上、脚上,王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她被带离宫阙。
紧贴着的下一幅画,跳转至月黑风高的宫墙下,临水轩榭旧亭台,一个奶妈模样的妇人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面色仓皇的往前飞奔,身后黑压压的甲士如财狼饿虎般扑将出来,奶妈身侧的婢女为了拖延时间,毅然倒退回去,挡在众人身前,将王的令牌亮出,为首的黑衣甲士只是冷笑,那寒意透过画卷如利剑般刺向现世,他不带任何犹豫的用刀杀死了这名婢女,继续追赶着抱着婴孩的奶妈。
画面再度跳转,那是宫墙下的一条暗河,枝桠借着风,左摇右晃,惨白的月亮藏进了黑色卷云里,奶妈把孩童包好,又放了一块血红色的玉器在襁褓里,最后含着热泪把孩子送进竹篮,用厚厚衣物遮挡住,依依不舍的撤开了手。
竹篮顺流而下,离开了充满杀机与暗涌的宫殿。
年迈的国王宾天于床帏里,长着一张阴鹜面庞的年轻人继承了王位,旧王出殡之日,只有寥寥旧臣相送,画卷远处的笔墨里,隐隐可见,一大群带刀甲士藏于荒草两侧,这些旧臣的结局可想而知。
新王出现在下一幅画卷中,他传来了水晶棺中的那个女人,凌辱一番后,强行拿走了她的血红色玉器,又在她耳畔说了什么,这个女人突然挣脱了黑衣甲士的束缚,宛如咆哮的猛兽,扑向了新王,硬生生的扯下了王手臂上的一块肉。
后续的画面出现在一个村落里,配有血色玉器的婴孩,被一对夫妇所救,他们脸上欣喜若狂,看样子膝下并无子女,便收养了竹篮中、上天赐予的儿子。下一幕,画风陡变,从清静无争的村落转到昏黑的刑场,女人被麻绳束缚着走向刑场,两侧无一例外的是拍手叫好的百姓,脸部表情被笔墨勾勒得惟妙惟肖,冷漠怪诞,几如恶鬼。
颠倒容华的姿色丝毫不受民众的影响,她中间只停步了一次,回头望向旧王埋骨的位置,露出了决然赴死的凄婉笑靥,随后便任由着黑衣甲士,押往断头台。
太过血腥的断头场面,并没有出现在画里,不过,在接下来的一幕中,出现了后续事件的端倪。
画卷里恍若是午夜十二点的时间,浓重的笔墨将天幕描绘成铅块般沉重,被抛尸于野的女子,被某个胆大的、带着斗笠的人用丝绢裹上,卷走了。笔走游龙,画面再度翻转,林中深处的小屋里,闪烁着昏暗的灯光,光影中,带着斗笠的男子像是捧着一个物件,右手来回的用针线缝织,直到画面偏转接合的位置,才猛地发现,男人缝制的东西,并不是衣物,而是女人被斩断的头颅!
这个人很快便将尸身和头颅缝合起来,昏黄的灯幕下,画笔将一封印有旧王玉章的竹简描摹得清清楚楚,原来,旧王已经知道,新王容不下他的女人,更容不下他和她的儿子,所以旧王暗地里花重金找来有能力的方士、术士,不惜动用鬼道,保存她的肉身!
最后两幅画的内容可以预见,旧王和这个女人的儿子,推翻了新王,登基。这群方士和术士告知了事情背后的真相,两人的儿子震怒不已:
原来,在旧王晚年,这一方地域出现了大规模的天灾,旷日持久,百姓和旧王尝试了无数方法均不奏效,百姓怨声载道,旧王兄弟的儿子(就是后来的新王)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事件,于是幕后蛊惑了一大堆百姓,说是旧王不该拥立年龄尚小的女人为后,并斥责他贪图倾国美色、红颜祸水云云,最终才导致天谴,更暗中笼络大臣,反复借鉴妲己褒姒,再三强调此二人乃倾国之元凶,望旧王不要重蹈覆辙。
旧王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些诋毁与谩骂,依旧绞尽脑汁采用各种方法排除灾难,天可怜见,在这个过程中,王与后终于有了第一个儿子,可反对的声浪,却在这时候到推向了巅峰,暴民受到唆使,涌入宫中,擒住王后(至于宫廷卫兵,自然是后来的新王撤开的),将她关押于民间,说来也怪,长达3年的天灾,就在抓住往后的几日里,停止了。
这下声讨王后的浪潮更加汹涌,年迈的旧王一面暗地里派人打听王后的下落,一面承受着百姓与朝堂的压力,少数心腹知道其中看不见的黑暗勾当,可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告诉旧王,就已经死在暗箭里。
年迈的旧王就在这数月里,积劳成疾,最终还是妥协了……
画卷的最后,是以两行字来结尾的。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以老。
这座奢华的陵墓,想来就是由他们儿子建造的,在那个时代,方士想要
第一章 月井
天色向晚,日轮渐渐隐没于明暗交错的天际线,黑白相拥的单色云层,也随着昏黑的天幕,遁去身形。
头缠中髻的阿约日木坐在木条搭建的平台板间上,抽着旱烟。
点亮的烟丝像一团火焰嵌在烟斗里,他难得闲适的嗒了两口,青色烟圈随着夜色,升腾至上空,茂密的针叶林间,已经洒下月辉的光影。
沁人心脾的空气抚弄着他的脊背,身后才打完初胚的水井已经开始浸水,说明深度已经足够,这批水井必须要赶在雨季来临之前完工,他身上的担子,显然还很沉重。
他掰起手指,细细一数,就算这口井打完,还剩5口,以目前的进度,怕是死活完不成了,他想到大巫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一阵砭骨的寒意沿着他的后颈攀爬而上,侵入细小的毛孔里,汗毛倒竖。
可他需要做成这样一件看似不可能办到的事,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说得难听一点,他需要钱,女儿毕竟还在县城病房里,接受治疗,只要把这批工程做完了,女儿初期的治疗费用,就算有了着落。
为难的是,那些年轻的劳动力,不愿意做这种危险的活计,因为在往些年前,就有不少打井工被垮塌下来的夯土碎石压死,与未曾现世的泉水长埋于黄土。这不,他逼不得已请来的年迈劳动力,不仅体力差,而且本就已经过了为生活而奔波劳苦的年龄,所有人只要天一黑,便打道回府,没人心疼他这个工头。
为了赶工,他经常一个人干到很晚,有时干着干着,甚至在井里就睡着了,筋疲力尽的他每每从深井里醒来,看到第一束光亮照进井里、浑浊的水面映出他那张消瘦的脸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死,既然这么多打井工死于井底,为何偏偏不能成全他每当这个想法从倦怠的内心里爬出来的时候,就会在下一秒,被遏制在身体里最阴暗的角落。
这样一种自暴自弃的死亡方式,对他来说或许是种解脱,但对于他的女儿呢他的眼前已经出现桑朵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有得之噩耗后,哭得红肿的双眼,眼睑处纠缠在一起的血丝透露出某种责怪,又或是生无可恋的情绪。
阿约日木甩了甩头,还在喉咙里回荡的大烟登时呛入了肺腑,引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扶着木台,走到左手边转角处,木桶里没有半滴水,他懊恼的一脚踢开水桶,旱烟的劲头很大,越使力,喉咙处就越难受,一股子辛辣味直冲眼眶,已然模糊的双眼竭力寻找着可以取水的绳子,好在这些工具的位置他还记得,下了梯步,两根拴在木桩上的草绳,像蛇一般卷曲着,蛇头无力的垂向地面,迎着夜风前后摇曳。
从山脊掠过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甚至让他感觉到风里藏着冰块,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将拴好绳子的木桶放入正在沉淀的井水中。
桶子下到四分之三的位置,终于听见了水声,干涩辛辣的喉咙渴望着水的滋润,他仰头擦了擦汗,蓦然看见,倾泻而下的月光,白的有些反常,不过他毫不在意,双手只顾着收绳子,当混着一点泥沙的井水被提起来之后,他皱了皱眉,泥沙的颜色,竟然是多年未见的红色!
红色的泥沙,对于这一带的百姓来说,是很不吉利的,他们这里的少数民族,信奉自然和谐,万物有灵,换成他们的话来说,你如何对待大自然,大自然也会如何对待你,按理说,挖到红色泥沙,便是代表着大自然满含着怒气,如果颜色越鲜艳,怒气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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