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颤

    终于从茫然中转过一点儿弯的人开始提出了他的疑问。

    然后，他迅速的朝自己所在的位置一看，自己居然被绑在了一个座椅上！

    “不，这样是不对的。”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带着不快；如同一个看见自己心爱的宝宝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而发出的惋惜。

    “孩子，看我的手，看着我的手上的东西。”

    林旭不由自主的往回望去，看到了那只苍白的手指上裹着细小的链子，链子的顶端被随意的垂着，随着那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的缓慢运动而轻微的摇晃。

    这双手……形状很漂亮，纤长而有力度。林旭不由的去想。

    手指在做着各种缓慢而随意的动作，在人的眼中仿佛变幻万千的云彩和轻柔流动的泉流，它带动着缠绕在它之上的细小链子、带动着链子末端轻轻摇摆的“尾巴”进行着各种复杂而不晃眼的手势。

    手很漂亮，所以林旭被吸引了。

    手势很优美，所以林旭被迷惑了。

    行云流水的动作带着链条的滑动连接成了一片云又成了一片海，水天相接的地方是无形而清凉的风，风的尽头是迂回百折的连绵山石，山石的尽头是烟波浩渺的未知……

    舒爽与倦意让人戒备的心开始松动，他似乎是躺在了一块阴凉的沙石上，慵懒得仿佛一只在初阳下眯眼的小猫。

    “看看，那是什么”

    不知在暖意融融的何处响起了一阵温和而慈爱的声音，也许……它来自于上帝。

    贪婪的卧在沙滩上的小猫不舍的睁开了双眼，遵从着声音的意志向着某一方位看去。

    “看到了么”上帝的声音回响在天边。

    “嗯……”小猫回应。

    “把你看到的，告诉我。”慈爱的上帝带着一种期许的语气，仿佛希望那渺小的生物能够成为自己审视一切的眼睛。

    “有……小鸡、鱼、小鸟和几只狗……”小猫看着远处的动物，不知怎的，突然喉头一动，看着鱼和鸟、鸡的眼神中含着一种贪婪而索取的光。

    “告诉我，你饿了吗”上帝的声音充满了怜爱。

    “有点儿……”小猫不假思索的回答，它垂涎欲滴的盯着那些动物的同时也看向了那条长相凶猛的狗，心里有点儿紧张但又想要去挑逗。

    “不，你很饿，但你害怕那几条狗吗它或许是你的敌人，会把你撕碎。”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担忧，像是怕那只瘦小的猫做出什么不明智的




069 反射
    开着空调的房间关上了窗户，机器口中吹出的冷气像是在对这间屋子里懂得珍惜能源的人表示赞叹。

    微凉的风带着静谧的氛围环绕在室内仿佛一双柔软无骨的手臂般搂住床上盖了被子却还在瑟瑟发抖的人。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脸疲态的欧阳洛轻手轻脚的走进，借着窗外的月色勾勒出了大床所在的方位，然后慢慢靠近。

    床上的狗早已被惊醒，忽而仰头的瞬间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后又平复下来，只在床上懒懒的摇着尾巴或是又闭起眼睛继续睡觉。

    “嘶……这小子是冷么”待欧阳洛蹑手蹑脚的走近发现白色的被褥有着一种极其微弱的颤动后，他显然很纳闷的自言自语了一阵。

    欧阳洛拿起不远处的空调遥控器，上面的温度显示的是23度；他微微摇了摇头后，顶着才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淋漓大汗，又将温度调高了些。

    是不是有点儿用了呢

    映在月光下那洁白的被褥的抖动开始变小，然后变得波澜平静。

    欧阳洛笑了笑，将遥控器随手甩到床上，然后伸了个懒腰，向着旁边客卧的浴室走去。

    “孩子，你要学会观察和探寻。”

    当那种如春风和煦般的声音所夹带的意思予人不好的感觉的时候，这个声音将会比寒冬腊月的冰雪还要刺骨寒冷、比凌晨坟头上的鬼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林旭的头也被固定住了，他的视线所及不过是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他被迫的看着它们激烈而亢奋的彼此缠绕，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彼此吞噬，然后看着它们喉咙直到肠胃部分的器官的蠕动与器官内体液的分泌。

    冰冷或是毛茸茸发触感让他整个人保持着一种僵直的姿势，旁边巨大的显示屏里红色肉壁内的蠕动画面让他有些作呕。

    “看。生命有机体与外部世界的平衡，是通过神经系统的活动来调节的。”苍白的手指指向大屏幕上蠕动的红肉和红肉上一层薄薄的粘膜。

    不一会儿，他看见了还有挣扎之力的老鼠像是坐着滑梯似的滑进了一个细长的通道，然后转了几个弯后落到一个大型的肉囊中弹了一下，被一种粘稠的液体逐渐包裹。

    肉囊开始动起来，混合着液体与老鼠。

    不一会儿，肉囊中的老鼠像是被腐蚀了一样的一点一滴的消融直到面目全非。

    “呕！”林旭开始干呕，他被迫看着整个“消化”的过程、感受着身上不时爬过的东西，他仿佛闻到了那种酸腥、馊臭的气味；然而他的下颚却立刻被人狠狠的卡住。

    “……我们通常把动物对周围世界的应答性神经活动定义为‘反射’。”

    没有去管眼前人的不适，那张近在咫尺的裂口依旧在一张一合，温柔而耐心的传递着它想要传递的信息。

    “放开我……”林旭僵硬的脖子连着被迫扬起的头颅固定在了那个力大无穷的手里，他穿着粗气却有气无力，眼睛想要避开令人恶心的画面、身体想要移开这该死的座椅……但他却如同一块磐石一般的屹立不动。

    “你在恐惧，孩子。”

    裂口内冰冷的气息喷到林旭的脸上，如同来自地狱的阴气。

    血红的裂口露出了一排整洁干净的牙齿，发着森冷而璀璨的光:“你要清楚的认识到，你的‘恐惧’来自于对外界的‘反射’，是一种下等的基础性的生理现象。”

    苍白无温的手掌覆在林旭同样苍白死灰的脸上，它开始对之轻抚，带着怜爱与赞叹。

    那一瞬间，林旭的脸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的嘴角开始止不住的打颤，上下排的牙齿开始“咔咔”作响



070 得寸进尺
    洗完澡的欧阳洛穿着浴袍悻悻然的从浴室里出来，定在门外一分钟后又叹了口气转回林旭所在的房间。

    那个月光笼罩的轮廓下，白色的被褥还在轻微颤动，床上的人似乎还在呓语。

    “什么情况啊，做恶梦了”欧阳洛看看已经调到28°的空调，终于意识到林旭的哆嗦不是被冷的，应该是被吓的。

    欧阳洛二话不说的拿起之前随手丢下的遥控器又将温度调回23°，然后去扯早被林旭踢了一半的被褥。将被褥重新给人盖好后，他干脆爬到床上去低头仔细观察那个睡着觉还喋喋不休的人。

    几条狗被他赶到一边目不转睛的禁声盯着动作怪异的主人。

    借着夜色凑近细看。

    林旭额头上布了层细密的汗珠，他身体的颤抖似乎从自己第一次进来到现在为止，就没有停止过。他的头在摇晃，眉头死锁显得异常痛苦。

    “喂，醒醒！”

    看了一会儿的欧阳洛带着一种好奇而担忧的神情决定将之唤醒。

    “别过来……”

    “滚开！”

    “不要！……”

    …………

    诸如此类的词汇从林旭含糊不清的口中说出，但他并没有醒。

    这做的什么噩梦呢，难不成他梦里变大姑娘被人给那啥了

    欧阳洛细细聆听着激烈而带着深深恐惧意味的呓语私下猜测，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噗”的一声没心没肺的笑出来。

    “哎，醒醒！别怕，哥护着你啊。”欧阳洛轻轻拍着林旭发烫的脸颊有点儿忍俊不禁。

    如此“喊魂”喊了十多分钟，床上的人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欧阳洛的神色才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平时一个稍大点儿的动静都可以把他惊醒，怎么今天这么不寻常

    “让开，别挡着。”

    欧阳洛毫不客气的扒开前来围观的狗，对林旭粗略的检查起来。

    发烧了……

    覆在掌心下的额头除了有些粘腻的汗液外，还有几乎可以说得上烫手的温度。

    欧阳洛赶忙从卧室的小冰箱里翻出了几根冰棒放到林旭额头上冰着，然后拿出手机准备找家庭医生。

    然而还不等男人将那串号码拨出去，“砰！”的一声闷响，欧阳洛好不容易快要康复的腰往后一折，他一声呼痛的同时身体向后栽倒跌在床上。

    这边的林旭下意识的用手捂着头上被撞碎的冰棒，一阵冰冷的触感在灼热的手中绽放，让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诡异的场景而不由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等呆坐个5分钟左右，他的双眸才开始慢慢聚焦，他的大脑才慢慢重启。

    手上捏着的是什么有点儿脆又有点儿软而柔韧

    他终于将眼睛望向早已垂塌在被面的手，这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你……醒了”

    林旭一脸诧异的向发声地望去，然后看见了一个不怎么清晰的四仰八叉的人形。

    “欧阳……你怎么……”

    林旭话没说完，干忙去扶男人。:“你……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欧阳洛撑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老腰莫名其妙的说道:“您老人家是不是练过铁头功”

    “啊……”林旭无措。

    “哎呀，全碎了。”欧阳洛没有再重复刚才的话，颤颤巍巍的伸手在被子上挑了一阵后，终于捡到了一根还算完整的冰棒，撕开包装直接吃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林旭拿起床上的各种冰棒不解。

    欧阳洛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将手放到林旭的额头上试了半天，心中嘟囔了一句“怎么又不烫



071 梦境
    2004年7月6日，星期二，阴

    ——————————————

    院长请人送我回去了，临走前给了我一笔钱。

    再次感谢这些热心肠的好人，不然我真的……

    不说了，我得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需要静下心来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妈妈真的出事的话，我该怎么办

    报警吗只能报警吧。

    上次妈妈留下的钱还有些，加上这一次院长给的，我还可以再请一些人去找她；我还可以写寻人启事

    对……对……就这么干。

    我可以找到她，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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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洛看了眼跟座小山一样的欧气，伸手抓着狗毛想要将它赶走，奈何林旭抱得太紧并且还用一双清澈而迷惑的眼睛望着他，于是他只得将“抓”的手势改成了“摸”。

    拍了拍狗头，欧阳洛跟林旭大眼瞪小眼的互望。

    两人间的空气似乎凝结一瞬，然后欧阳洛终于主动起身把另一半被子盖林旭身上继续躺下干瞪眼。

    夜色下乌溜溜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小鹿一般无害而干净，盯得人浑身不自在。

    欧阳洛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对方才这么“假善”的看着自己，给自己一个恕罪的机会的时候，林旭幽幽开口了。

    “欧阳……”

    “额……啊”欧阳洛不知怎的有点儿心虚的往后缩了缩。

    “你困了吗”林旭看着他轻声问。

    “还好……”欧阳洛是真的有点儿困了，不过他想着，难得跟林旭说上几句话，补觉什么的再说吧。

    “那……陪我说说话吧。”林旭微笑着。

    “好。”

    林旭摸了摸欧气，将头埋到大狗柔顺的毛发下，闷闷的声音从那里发出:“跟我说说你之前做过的噩梦。”

    欧阳洛奇怪的看着林旭:“你真被吓着了”

    林旭:“嗯……”

    “别怕，所有噩梦都是纸老虎！”欧阳洛的手向着林旭的脑袋伸过去，想要安慰性的拍一拍，但他拍到了一手狗毛。他悻悻的收回手道:“噩梦很多，谁还记得清楚。”

    “没有印象深刻的”林旭将头抬起，透过缝隙看欧阳。

    “……有。”显然的，欧阳洛说这个字的时候有了一丝的犹豫。

    躺在更为黑暗位置下的男人的神情被彻底的掩盖住；林旭清亮的眼眸也不足以去捕捉些什么蛛丝马迹。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欧阳洛因长期锻炼而显得坚实可靠的臂膀，像是鼓励性的轻轻捏了捏，然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欧气的另一侧传出:“我想听听，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嗯……”男人的真犹豫变成了假犹豫，他一把夺过对方好不容易主动伸来的手，不由分说的就放在唇边轻轻碰了下，然后埋进胸口珍藏起来。

    林旭没有动，保持着微笑与柔和。

    得到鼓励的男人终于努力回忆着一些不大想回忆的事情，他缓缓开口:“我做过的梦……具体的是记不清了，毕竟最近几年好像都没那种感觉了，大多数时候都是醒了就忘不然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没记在心上。不过小时候，做梦做的比较多。要不……你过来点儿我这长篇大论的说着很费劲儿！”

    林旭正要进入状态，被欧阳洛这山路十八拐的内容差点儿呛着。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朝着欧阳洛所在的方位挤了挤，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又凝神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