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坟去

    是的，锋利。

    即使那柄短剑与我隔着一段距离，但是我也自然能真切的感受到那柄短剑带来的威慑力。

    “这是……”唐十四惊讶的看着疯狗捧着的长匣，整个墓室的破铜烂铁，却比不上眼前这臂长的短剑，他掂量着身后的金砖又看看满地的破铜烂铁，心情不可谓不郁卒。

    “陈千秋，你看看人家这眼光，再瞅瞅你那一背包的破木头烂画……”唐十四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疯狗握着木匣里的短剑踩着墙壁一个鹞子翻身，他手上的短剑就直挺挺的插进了墓顶上的缝隙里。

    看着整个人凭借着短剑的力道而挂在墓顶上的某人，唐十四不屑的撇撇嘴，“显摆精。”

    可是他这话刚一落下，一蓬乌漆麻黑的血液就从墙缝里喷溅出来，疯狗一踏墓顶，借着这个力道一个后仰从墓顶上翻身下来。

    他这脚尖刚一落地，猰貐狸猫般蜷缩的尸体，就从墓顶上掉下来，他原本留有眼睛的后脑勺上破了个大洞，显然刚才疯狗那一记短刀刺破了他的头颅。

    我看着猰貐掉落下来的那个大洞，在墓顶接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个事先被掏出的大洞，而这只猰貐刚才一直都蛰伏在里面，准备着发动致命一击。更甚至，他刚才躲避的地方就是他这千百年来居住的老窝。

    唐十四隔着老远丢了只断箭过去，见猰貐不动他才凑近了点。猰貐的眼睛爆开，黑的黄的液体把他整个血淋淋的人脸泡在地上。

    “这可真够恶心的。”唐十四看着疯狗说，“真难为你能在藏的那么严实的地方捅死他。”

    疯狗皱眉看着手上的青黄色短剑，突然将其甩落，我还没从这变故里回神，就看到疯狗捂着手臂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豆大的冷汗从他头上滚落，他握着手臂跪在那里，原本露在外面的手掌颜色骤然变成黝黑的酱紫色，无数腥臭的黑色脓液从他肿胀坏死的皮肤下堆积，并像有生命一样向着他肩膀上蔓延。

    肩膀离心脏最近，一旦脓液靠近疯狗必死无疑。

    “他这是怎么了！”唐十四想要凑近看，却被我一把拉了回来，“莫名其妙就上前，你不想活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看他死啊，陈千秋，他刚才可是帮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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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保命
    唐十四以为陈千秋会用集香盒配置出香珠来给疯狗解毒，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拖来了猰貐那具不成样子的尸体，然后用刀在疯狗充斥着黑色脓水的手腕上，划开了一个十字缺口，一瞬间，疯狗的胳膊就像一个破了皮的葡萄，胳膊上积蓄的脓水从伤口里流淌而出。

    唐十四看的心里一松，只要脓水流干净，或许疯狗的胳膊就能保住，他先前和疯狗也是傻，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但是我的脸色并没有丝毫好转，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我又怎么敢要十年。

    脓水虽然流出了不少，可是从手指快要蔓延到肩膀的黑色却没有就此停下来的架势，就这一会功夫就已经到了疯狗捆扎腰带的地方，疯狗应该是极疼的，可是尽管如此他也紧紧的盯着看着陈千秋手上的动作。

    冷峻的薄唇紧抿成线，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根本救不了他，他知道，他相信陈千秋也知道。

    我拿出了手上的集香盒，不过这一次我没有调制香珠，而是逆转集香盒，手上的集香盒如同莲花一样在手上缓缓绽开，那被分成无数格子的内里，也在外人面前第一次打开。

    这是唐十四第一次见到香师集香盒打开的样子，除了格子多点，哪些一模一样的小格子，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样子，可是陈千秋却在哪些模样相同的格子里，准确无误的抽出了一小片白色半透明的片状东西，看上去有点像是小块的燕窝。

    唐十四：“这是什么”

    “仙人肉。”

    “仙人肉！”看着那片仙人肉，唐十四突然觉得有些复杂起来，他之前还觉得陈千秋用救命之恩让疯狗给自己卖命十年有点不地道，现在一看，这十年疯狗卖的并不亏。

    觉得亏的，大概就只有我了吧，我看着手上的仙人肉，这东西得来不易，就这么用在这里可惜了。

    白色透明的仙人肉被放在猰貐的尸体上，这东西看着干巴巴的又没什么颜色，可是一碰到血就像海绵一样开始鼓胀胀的膨胀起来，而随着仙人肉的变化，一种海水一样腥咸的味道如同朝阳升起时的水雾一样开始在狭窄的墓室里弥漫。

    这味道……

    唐十四揉揉鼻子，乍闻着为什么，可是一吸到鼻子里竟然有种吸食毒品后轻飘飘的迷离感。

    见唐十四不适应，我说：“这味道有毒，你站远点，我之前给你的香丸也要用上。”

    唐十四摸出之前用来躲避腐尸臭气的香丸，捂在鼻子上一退三丈远。

    “我虽然听说过仙人肉，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个，他怎么这么个味。”

    我看着疯狗胳膊没有回答，仙人肉的气味一出来，那不断向上涌动的黑色开始停下来，但是仅仅就这样还不够，袖子挽起，我看着自己的细瘦的手臂，在哪些白皙的颜色下找着血管的颜色。

    刀尖插入，一模一样的十字缺口在手臂上划下，为了让伤口深一点，我还用刀尖在里面搅动了一下。

    殷红的红色从伤口里滚落，尚带着温度的鲜血，如一捧沸油浇在疯狗的胳膊上，胳膊上捆缚的腰带绑的时间太长，他的胳膊早就疼得快没有了知觉，可是当血一淋上去，那原本已经麻木的胳膊，却像突然有了温度一样开始变得滚烫。

    等到血把疯狗胳膊上的十字缺口浇透，我举着胳膊开始



50仙人肉
    黑色的丝线如细蛇盘绕穿梭在仙人肉上，不断裹缠拥挤，金箔叠成的小小金元宝在指尖掉落，如沸油里浇进的一瓢水，猰貐黑线仙人肉，在这火焰里“滋滋”作响。

    看着在火焰里，变成焦臭一团的仙人肉唐十四暗暗可惜：“这可是仙人肉啊，千百坟莹未能寻一片，竟然就这么没了，啧啧，这可真真够可惜的。”

    唐十四感慨着去看陈千秋，“你这也算是大手笔了，竟然拿仙人肉烧着玩。”

    正在松开腰带，处理伤口的疯狗收拾一顿，“……这东西，很珍贵”

    “何止是珍贵。”唐十四靠着墙想起了老鬼曾经对自己说过的，“对于我们这些倒斗挖泥的，有两种东西最为珍贵，一个是神兵利器。另一个就是在墓里那些个能保命的稀有东西。这仙人肉就是后者。”

    仙人肉，仙人肉，说是肉也不贴切。

    人死之后扣在棺盖里面的尸体或腐烂或风化，有些尸体会这个过程中，会像营养基一样发生一种变异，这仙人肉就是这样。

    “传闻，仙人肉生于玉化尸上，其大小如掌覆于脸上，生口鼻五官，白为仙人，黑为阎罗。阎罗浸血至毒，仙人浸血生异香引百虫。”

    唐十四咂摸着想了一下，“我那死鬼老爹翻了一辈子土，都没碰见个玉化尸，更别提这仙人肉，这东西你到底是从那弄来的。”

    “捡的。”我坐在一边淡淡的说着，闭着眼睛等着缺血太多的眩晕劲过去。

    当年爷爷失踪半年，那天清晨在门外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就捏了一片仙人肉，我问爷爷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把仙人肉放在了这个集香盒里，没想到，今天却用到了。

    疯狗包扎伤口，陈千秋闭目休息，唐十四揉揉鼻子闲来无事就把目光落到了那柄掉落的短剑上。

    猰貐的鳞甲刀枪不入，这东西却能一刀捅死他，不可谓不锋利。

    “神仙肉只有一片。”我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暗搓搓的唐十四，“你碰了它，我可没东西救你。”

    唐十四悻悻的收回手，“我就是看看没想摸……”唐十四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惊呼，“陈千秋，你脸！”

    面如金纸摇摇欲坠，两行泛污带着细碎血块的血道正从陈千秋的鼻子里缓缓流出。

    我摸摸鼻子上的血，一般人都以为仙人肉浸血生异香，他们却不知道，这香也有毒。离得远的唐十四都闻着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又何况离得最近的她，“小事，淌一会就不流了。”

    胃里恶心的难受，我拿出一袋水抿了两口，然后把另一袋水递给了疯狗，“多喝点，体液流失太多，会死的。”

    疯狗看看那只递过来的水袋，犹豫了会伸手接过，“谢谢老板。”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别扭的称呼了，我扶着墙站起来，“走吧，先去找我爷爷。”

    “你这样能行吗”唐十四担忧的看着我，“总觉得我对你声音一大点，你就要倒地上了。”

    “倒地上也要离开这里。”我看着那团化为灰烬的神仙肉，“香味传出的距离太远万一把其他东西招惹来，就不好了。”

    “那……”唐十四恋恋不舍的看着地上的短剑，“这东西就这么不要了”

    “你个死财迷。”我无奈另取出只金元宝，元宝坠地落在青黄色的短剑上，火焰又起，那些隐



51神秘大鼎
    出口在前，还未靠近就能听到一阵隐隐的水声，这里竟然有暗河

    又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暗河汹涌而下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就连不断延伸的栈道上都开始变得湿漉漉的。

    “这边可得小心着点。”唐十四用刻着犬齿纹的鞋底，蹭了蹭木头上滋生出来的青苔，栈道上本来就又湿又滑再加上这个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底朝天，这时候万一栈道再来个断裂，可想而知这其中滋味。

    只是……

    唐十四蹲下看着地上的青苔，这里暗无天日，按理说青苔即使能生长出来也应该颜色浅淡发白，但是这青苔越往前颜色越绿，看来出口真的就在前面。

    唐十四心里一喜，他刚站起来就看到疯狗正把耳朵凑在山壁上，好像在听着什么。

    唐十四摸摸山壁上滑落的水珠，也凑在上面听了听，水奔腾湍急的声音如同闷雷从耳边炸响，震的他脑仁一阵嗡鸣。

    他呲牙咧嘴的掏掏耳朵，却发现陈千秋已经向着前方光亮出走出了很远。

    我不断向前走着，栈道湿滑，好在还有青铜锁链可以依附，但是这也并不保险，青铜本来就容易氧化，一碰水更是脆的厉害，眼前的路并不好走，但这不是停下来的理由。

    直到我现在那个透着薄光的洞口，我才骤然明白对于这座墓穴，我们都知道的太过浅薄。

    “我的天……这是什么”

    一列瀑布从身侧飞流直下，声势浩大的投入到眼前的深渊底下，汇聚成一汪幽深的湖水，如果只是这样，也只能让唐十四吃惊一下，可是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湖水旁边那株几百米高的晶莹巨树。

    宛如一把冰挂寒树顶天立地的耸立在湖水之畔，粗大笔直的树干如同上等琉璃，带着细微的星光璀璨直插云霄，树尖上一片片好似冰片一样晶莹剔透的树叶，柔软卷曲而无害的垂下。

    人站在树下，那种来自上古的磅礴气势，只让人顿觉自身之渺小，无尽的光亮如同星辉月华从树上隐隐放出，映亮了整个洞穴，如果不是眼前树木太过高大，就像一件用星辉水晶，雕琢出来的完美珍品。

    “这东西……确实好看。”唐十四赞叹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大有折下一只带回去的架势。

    “好看的东西，未必好。”这句话是疯狗说的，我总觉得他看着下方的目光意有所指。

    我眯起眼睛看向树枝下方，那些弯曲垂落的半透明树枝底下，好像隐着一圈污渍一样的黑影，这些黑影简直就像是败笔一样，让人无法忽略。

    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靠近点看看。”从来都是唐十四在前面带路，可是这一次我却跑在了最前面，爷爷如果是被木仆带走的，那木仆把他带来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里。

    爷爷在这里，爷爷一定在这里。

    近了，更近了，原来模模糊糊的黑影，已经显露出轮廓，那一团团吊在树上像是污渍的东西，是一件件随风飘荡的破烂衣裳。

    一具具新鲜的，不新鲜的尸体就被裹在这破烂衣裳里，被树垂落下的枝条紧紧缠绕。而树下早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白骨。

    心跳的很快，快到无法控制起伏的弧度。

    唐十四看着陈千秋发疯一样的冲下去，又疯了一样在那些垂吊着的尸体里翻找着。他看着眼前那些穿着灰黑色迷彩服，只剩下空荡骨头的尸体，怪不得他们一路上遇见的尸体那么少，想来哪些尸体都被木仆拖来这里，给这树做了肥料。

    而陈千秋的爷爷失踪的时间那么长，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他想劝慰陈千秋看开点，可是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是他的话，他大



52所谓真相
    “需要我上去看看吗”见我沉思，疯狗突然开口。

    我点点头，香师的鼻子从来都最灵敏不过，我总觉得这方鼎里飘出来的味道，跟之前从丹炉里取出的长生不老药味道相似。

    “小心点。”我对着疯狗叮嘱一声，后者如同长臂猿猴一样，单臂撑着方鼎的边缘矮身窜了上去。

    疯狗一手扳住鼎耳，一边将膝盖弯曲抵触在方鼎边缘，我问：“里面怎么样”

    “这个不好说。”疯狗认真到，“你上来看看吧。”

    如果连疯狗都这么说，那这方鼎里面应该确实有些门道，疯狗往旁边让出些许地方，伸手帮我带到了方鼎上。

    方鼎对于我们来说不可谓不巨大，可是对于眼前这棵巨树就有点袖珍起来，根茎交叠盘亘在三足方鼎里，占满里其他三角，空出来那角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才让那些晶莹剔透的根须无法把整个鼎身占满。

    空隙还是有些大的，疯狗犹豫了会，他把手伸进那角空隙里，摸索着握住一截什么东西拉了上来。

    那是一截十分粗壮的骨头，看上去有些像是腿骨之类的，大概因为时间太久，骨骼已经开始玉化，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石质感，只是……这只手骨底下竟然连着一截白森森的皮肉，而且看那样子这竟然是一只手臂。

    淡青色的粘液沿着那只除了颜色苍白，上面的肤质竟然比我手上的肌肤还要细腻洁白，这绝对不正常。而最不正常的是疯狗接下来的话。

    “骨架挡住了树根的盘踞，但是这样的手他有六只。”疯狗说：“其他几只都是一般的手骨，只有这一个因为浸在了一层粘液里，所以才保存了一截皮肉。”

    生有六只手臂，眼前的三足双耳鼎，还有神农写在甲骨文上的锻兵记事，我看了疯狗一眼，却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笃定。

    这截手骨的主人应该就是蚩尤，如果他是，神农用其头颅铸造的兵器，就一定插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