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坟去

    “怎么了”陈千秋蹲下靠近洞口仔细看，“是手指被机关卡住了吗。”

    宋戎眉头紧皱，是他大意了，里面的机关虽然被碎石块挡住，可是就在他取出石块的过程中，石块被机关搅碎了一部分，将他的手指压了进入。

    好在机关转动时把石门挪开了一条缝隙，要不然他也不知道是先憋死，还是流血过多而死。

    流出的血液温热而鲜红，这预示着伤口的创伤面之大，“多长时间了”

    陈千秋将宋戎的衣袖挽的更高，冰凉的指腹触碰过宋戎的胳膊，他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可是只要微微握拳，那些原本




228温柔宋
    覆在脸上的面具被手指一点一点抬起，宋戎瞳孔一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别……”

    “逗你玩的。”陈千秋笑着将面具放了回去，“哪怕你丑的天怒人怨，还是俊美的人神共愤，对于你的脸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千秋挤进宋戎跟墙壁之间连接的缝隙，凑近石壁去观察两者接触的地方，“受伤的地方是哪里”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眼下的情况，但是宋戎还是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左手中、食骨节当中。”这下宋戎也不隐瞒，直接讲手上的状况说了出来。

    “如果只是这样，不会有那么多的血流出来。”陈千秋那双怪异的双瞳从臂弯缝隙，里看向宋戎，“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把你那张面具给你丢出去。”

    “手掌上方被倒塌的机关压住，刺破了手上的静脉，而且……”宋戎道，“机关就卡在我的腕骨上，只要一动，机关就会滑落。”到时候别说会不会憋死的事，他会率先失去自己的双手，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不敢动上分毫的原因。

    没有了双手的偶师，生不如死。

    陈千秋看着眼前的洞口，不论是她还是宋戎都清楚的明白，一旦失手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血腥味在鼻前来回缭绕，陈千秋只犹豫了一会，就没有再耽搁下去，三棱军刺的刀尖被小心的插进宋戎跟石壁交接的缝隙里，因为害怕惊动机关，陈千秋没有选择用蛮力的方法，而是把三棱军刺当锯子一样，用力旋转在墙壁上。

    石屑纷纷落下，她瞪着眼睛努力不让三棱军刺碰触到宋戎的手掌。

    这是一个漫长而费力的过程，效率低的要死，脑子里却还要担惊受怕。

    三棱军刺刷拉拉的剐蹭起一捧石屑，宋戎显得无聊，目光只能落在自己身前半蹲着身影上。

    他费力，她更费力，胳膊与墙壁之间这样狭小的缝隙，她只能完全蜷缩住手脚，才能挤进去，墙壁坚硬，她要想剐蹭下来更多的石粉，就必须用力的转动手上的刀柄。

    宋戎有点想笑，毕竟陈千秋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是同是他又很想知道，她能这样坚持多久。他看的清楚，对方接触刀柄的虎口上，除了布满石屑，还已经磨起了三两个带着血水的血泡。

    在他眼里，撇去性格不说，陈千秋这个年纪就该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是现在看看却又好像不是那样。

    还记得在沙漠中的时候，哪怕陷进流沙，也牢牢地攥住疯狗的手指，最后竟然因为这样，而导致手指完全脱臼。

    说起来，这双正在施救的手，还是因为自己，才能如此灵活。

    变相说起来，他应该算是自己救了自己。

    不，准确的说，现在还没有救出来。

    宋戎勾勾嘴角，可是这笑却怎么也深入不到眼底，因为他突然觉得，现在正在施救的陈千秋就跟当时牢牢抓住疯狗的陈千秋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就像胸口堵了一大口肥猪油，让自己觉得恶心异常。

    果然，还是杀了这人来的简单。

    忽然陈千秋动作一停，陈千秋背对着宋戎，所以宋戎看不到她停下来的原因，他还以为对方是受不了这苦，才突然停下的，当即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变了味道。

    “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还以为你能假惺惺的撑上多久，看来你陈千秋也不过如此。”

    “说够了吗！”陈千秋通红着一双眼睛，泪光闪闪的看着说风凉话的某人，“说够了就给我闭嘴，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



229心动
    “我没有哭。”陈千秋从半蹲的状态直立起来，蹲的太久她的腿都麻了。

    陈千秋之前是蹲在墙壁跟宋戎之间的，这一站更是直接从宋戎的臂弯里穿了过来，陈千秋的个头并不算矮，身材细瘦的她即使是一米六五，在女生当中也绝对有着一米七五的效果。

    不过这只针对女生，对于身材修长的宋戎来说，她就有些不够看了，即使宋戎半弯着腰，她也直到宋戎下巴高一点点的位置。

    乍看上去，就像宋戎正在拥抱着她，对方细软的发丝甚至已经能剐蹭上宋戎露出的下巴，他鲜少和人这么亲近，尤其是他的仇人。

    “出去！”这是宋戎。

    “腿麻了，出不去。”陈千秋如实说到。

    “下去！”宋戎也不知道是气，还是别的什么，他现在特别想把眼前这人捏死。

    “你省省力气吧。”陈千秋即使不用去摘宋戎脸上的面具，也能猜想到失血这么多的宋戎现在就强弩之末，外强中干这种词，对他来说都是过奖了。

    陈千秋眼睛通红一片，泪水哗哗的冲洗着眼睛，却冲不干净落进眼底的粉尘，她靠在墙上，想等这会疼痛过去，她好继续“干活”。

    她往后，宋戎就要跟着往后，因为手背卡住，这让宋戎把腰弯的更低，他的鼻尖已经能够触碰到陈千秋的发心。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好在隔着面具，要不然，他这会估计已经疯了。

    陈千秋低着头挤眉弄眼的眨巴眼皮，希望赶紧把落进眼里的东西冲出来，可是她试了好几试都不成功。

    要不然，还是用水冲一下吧，她记得她的背包里还有一些水，虽然这样用有点浪费，可是总比这么干挨着好。

    陈千秋从墙上离开，却一头撞进宋戎的怀里，什么时候他们离得这么近了

    “够了没有！”说不上为什么，宋戎只觉得现在的他快气炸了！

    “什么够了”陈千秋抬头，因为因为眼睛太难受，她的左眼还不由自主的眯着。

    这下就算宋戎再白目，也明白陈千秋“大哭”的原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

    “你的眼……”

    “被石屑迷住了。”陈千秋眼皮左眨右眨，那种浑身被刺挠的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宋戎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沾满了石屑的脸颊，最后看着那双已经开始红肿的眼睛。

    “我给你吹吹吧。”

    陈千秋歪歪头，她这是出现幻听了

    她抬头看着那个贴在自己头顶的面具，讽刺的勾起的嘴唇，既可笑又可怖，这样一张嘴，怎么吹眼睛，吃眼睛还差不多。

    “你把我面具摘下来吧，”宋戎说，“你摘下来，我给你吹眼睛。”

    陈千秋站在那里掏掏耳朵，然后又像模像样的拍拍脸，最后才恍然大悟的原路缩回，一溜烟离开了宋戎的臂弯，她果然是眼泪淌的太多，脑子进水了，算了她还是用水冲吧。

    宋戎看着自己突然空掉的臂弯，他都已经那样说了，都已经让她摘掉自己的面具了，她竟然就这么走了！

    看着熟悉拧水冲洗眼睛的陈千秋，除了把后槽牙磨上一百遍，他还能说什么。

    眼睛刚好一点，陈千秋就擦掉水迹，重新回来继续工作，血泡被磨破，点点血迹浸透了陈千秋手上落着的石屑。

    血泡破了，又被她重新磨起，然后又破裂，不知循环了几次，三棱军刺终于在墙面上开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洞，她趴在洞口上往里看。

    里面很黑，黑到即使她眯着眼睛也看不大清



230肉香
    陈千秋笑了，“我从没像此时这样确信我能活着。”陈千秋搓搓手掌，好让他不会因为紧张而变得太过冰凉。

    三棱军刺沿着磨出的孔洞缓缓伸了进去。

    陈千秋的手十分小心，她尽量贴着墙壁，而不让任何事物触碰到宋戎，这说来简单，其中复杂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的到，稍一大意，她的胳膊连同宋戎的双手就会被一块碾压下来。

    汗珠从陈千秋额头上冒出，她不敢伸手，任由他们从脸颊上自由滚落，眼前的孔洞十分的小，被手一挡能看见的就更少，大多时候陈千秋依靠的是她的判断力。

    眼睛长年见不了光亮，这就注定她有时候需要凭借的是自己的直觉，指腹碰触到机关上。

    凉的是机关的齿轮，温热的是宋戎的手掌，而那些浸透手掌的滑腻是宋戎还带着温度的血液。

    流淌到外的血液已经足够多，可是浸在机关里的鲜血更多。

    滑腻的血沾在手上，反倒让陈千秋的心定了定，反正最糟糕也就这样了，再不抓紧时间，别说是一双手，就连命都没有。

    因为失血过多而过分冰凉的手指碰触到了一分温热的温度。

    “你的手指还有知觉吗。”陈千秋摸索着停在宋戎的手边。

    宋戎动了动手指，“有，又好像没有。”宋戎说，“总能感觉到你的靠近，但是手指给不了反应。”因为月血液流失的缘故，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自己对自己手掌的掌控。

    “那还不算太过糟糕。”陈千秋将三棱军刺插进卡住宋戎手指的机关里，“你不要用力，我会尽量让三棱军刺往里深得多一点，等你觉得机关离开你的手指，提醒我一声。”

    三棱军刺一点一点插入，渐渐的取代了宋戎手指的位置，手指纤细，但是三棱军刺却是立体的，用三棱军刺取代手指，按理说是可以行得通的，只是……宋戎好像感觉不到来自自己手指给予的反应。

    陈千秋用力眨眨眼，好让落到眼皮上的汗珠尽快滚下去，“能感觉到机关在离开你吗”

    宋戎看着艰难万状的陈千秋，“感觉不到。”

    宋戎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好像已经完全丧失掉那双，从来都灵活无比，能将人杀人于无形当中的双手。

    “这样哪”陈千秋把三棱军刺又往里了一点。

    “感觉不到。”

    “那这样……”

    “我说我感觉不到，你耳朵聋了没听到吗！”宋戎难以抑制自己的脾气，他像只愤怒的狮子朝着身边的人大吼大叫。

    陈千秋抬起了头，双瞳隔着漫长的距离紧紧的看着眼前的宋戎，“所以哪，要我现在就放弃吗”

    宋戎回望着那双眼睛，深深地深深的看着，“我果然应该杀死你！”

    “别说那些没用的，”陈千秋一字一句到，“我再问你一次，需要我现在就放弃吗！”

    宋戎静默的看着那双眼睛。那无名冒起的怒火一点一点散去。

    “不，”他说，“我需要你救我这双手。”

    “嗯。”陈千秋低声应着，又继续转过头去，“你静下心来感觉，机关是凉的，即使被你捂暖了，也难以改变他是凉的事实，你应该能感觉到的。”

    三棱军刺又往里了一些，“我已经用三棱军刺抵住了机关，你试试能不能感觉到机关的离开。”

    宋戎闭上了眼睛，机关一直都压在他的手指上，因为时间太久他的手指已经麻木，别说是机关，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这双手还能不能用。

    “离开了。”宋戎闭着眼睛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明明身边这人



231食欲
    宋戎狐疑的看着陈千秋，这里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肉香

    “呵，你是饿疯了吗，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这里只有你跟我，那来的香味！”

    “也对。”陈千秋揉揉空瘪的肚子，这里只有她跟宋戎两个确实不可能有肉香味，陈千秋虽然这样想可是那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身后的角落看去，其实也不算只有他和宋戎两个，这里……不是还有一具尸体吗。

    说起这个，她怎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丑陋的尸体有些秀色可餐起来。

    鲜红的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她像是饿了几百年的原始人，看见了一大块烤好的肴肉，吃还是不吃，似乎成了眼前一大难题。

    “陈千秋”

    “陈千秋！”

    宋戎一声厉喝，惊的陈千秋回了神，“怎、怎么了”

    “你打算去哪！”

    什么去哪她不就是在救他，还能去哪

    陈千秋惊愕的看着距离自己几步之外的宋戎，他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不对，宋戎还被卡住是不可能离开的，所以离开的是她自己。

    陈千秋眼中闪过迷惘，她刚才走动了如果宋戎没有叫住她，她——要去哪

    宋戎，陈千秋两者连成一条线，而在线的尽头，是那具曾经被自己暴力摧残过的佛尸。

    陈千秋沉默着，然后默默的走回原地，继续尝试用尸体的手臂取代宋戎的手腕。

    宋戎皱眉，刚才的陈千秋很不对劲。

    “宋戎”陈千秋突然出声，“人为什么能被蛊惑”

    虽然不明白陈千秋为什么会那么问，但是宋戎依旧开口，“能被蛊惑只能说明你意志不坚定。”

    “那有办法能提高自己的意志吗”

    “据我所知，没有办法。”宋戎眯起眼睛，“人的本性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所以有那么多的人明知出轨、赌博、吸！毒不对，却依旧改变不了自己的本性。”

    “没有例外吗”陈千秋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发现那种浓烈的肉香就是从手上握着的手臂传来的，她知道看着这样一截恶心的干尸，还觉得饥肠辘辘得自己不正常，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去阻挡自己对那东西的垂涎。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例外吗！”

    宋戎觉得陈千秋再说这话的时候，整个语气都变了，“也不是没有。”宋戎回到，“如果有什么能凌驾在本性之上，那就只有贪生怕死，当你濒临死亡的时候，那些你觉得离不开的，也就突然觉得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