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到此为止,不是慈悲,而是智慧。
李赫,卢寰,辛歧,窦晚……这些局中人,无人可是“仁者”,但皆可青史留名“智者”。
李赫负手抬眸,看向了帘钩上的月亮,明月年年似,去夕蟾宫辉,不知今夕照何人。
李赫的眸底氤氲起了惘然“所以,不要把上代的事,加在辛夷身上。辛夷到底值不值得你杀,用这辈子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言罢,李赫就拂袖而去,锦衣卫也撤下匕首,如道暗风消失在场中。
子夜的月光哗啦声淌进来,映得堂下似凝了层白霜,疏影横斜桂香来。
李赫的脚步就踏在这如霜的月色里。
他出了辛府,走在长安的街道上。子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屠夫家的大黄狗听见他的脚步声,发出几声懒吠。
月光把李赫的身影拉长。他就一个人负手步行,没有轿子,也没有步辇,就简简单单,不慌不忙地一个人走着。
暗中有锦衣卫相随,倒也不怕宵小之徒。李赫穿过安化门街,进入朱雀门,进入皇城,路过大魏三百官署,又至皇城。
金吾卫无声无息的打开城门,李赫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入,沿途的太监宫女慌忙跪拜,他也只是摆摆手,步伐依旧沉默又绵缓。
他穿行在三千宫阙中,路过含元殿,踏过麟德殿,一步步从前庭走入深宫,最后来到某处阴暗的地方,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留步!此等牢狱不详之地,皇上……”守门的金吾卫连连叩首,李赫的脚步却没有半丝犹豫。
“开门。”李赫淡淡的一声,金吾卫只得开了牢门,李赫负手踱入,像是刹那踏进了个人间地狱。
幽暗的大牢只点了昏黄的几盏灯,人影幢幢如同鬼魅,两旁的土墙上血迹斑驳,隔开的牢房里传来沉重的喘息声、低泣声、叹息声、喊痛声。隐隐还有深夜提审,板子合着训斥的惨叫声。
李赫的神色依然没有半分波澜,他从容地如走在自家后院,向最深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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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然知道是朕给你的。但朕不是这个意思。”李赫摇摇头,脸色愈发无奈,“明明知道长命锁会给你带来牢狱之灾,为什么还要承认是自己的王家和辛夷不和,设局算计辛夷,你断可以借着王家的手,把祸栽给辛夷,又何必那么实诚眼儿的,自己站出来……”
“绿蝶不愿!”绿蝶兀地抬眸,提高了音调,“且不说长命锁本就是绿蝶。就算不是,绿蝶也不愿看着辛夷姑娘陷入险境。更何况还要亲手栽给她,绿蝶决计决计不愿的。”
李赫的眸色一暗,抹药的动作也乍然凝滞。
承认不是因为不知其中利害,只是不愿看到她身陷险境。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都用这条命为她担下罪过。
只愿她安好,平安再平安。
“绿蝶是姑娘的奴婢。姑娘有难,奴婢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呢”绿蝶的声音幽幽飘来,“姑娘待我极好,绿蝶绝不要背负。”
李赫不辨喜怒地咧咧嘴“辛夷是窦晚的女儿。朕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也要防她被旁人煽动。所以当年把你送去辛府,是为了瞧着点辛夷。若她安分守己,你便是寻常奴婢伺候着她,若她生了异心,你的匕首随时可出鞘。”
绿蝶点点头,目光有些躲闪“当年皇上说,在她身边伺候,是看她最清楚,也是匕首离得最近。”
“所以,奴婢,不过是隐瞒身份或者杀机的幌子,你却还当真了”李赫的脸色很是哀凉,带着一丝丝希冀是谎言的急切,“你口口声声都把自己当她的奴婢,护她到这个地步,那朕呢朕这个你的父亲,你的师父,你的主上呢当年你答应朕,无论如何都保好自己的命,你又把与朕的约定置于何地是不是下次你再护她,会轻易的就舍弃自己的性命”
“皇上!绿蝶不忠,不孝,不臣,罪该万死!”
绿蝶忽的打断了李赫的话,连连叩首至地,噙泪的低喝如从肺腑间挤出,声声断肠。
“不忠,不孝,不臣你以为,朕怪你是这些”李赫伸出手,扶起绿蝶的额头,声音有些不稳,“自己的孩子离家闯荡后,有哪个父亲,怨的是他不留在身边侍奉自己担心的挂念的,不过是他自己孤身在外,有没有颠沛流离,有没有艰辛落寞,仅此而已啊。”
怨的,不是别离或背负,怪的,只是你没有照顾好自己。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如何被你对待,因为满心思都是你的安好。哪怕你的安好是建立在我的泪水之上,也只是求老天,让你吃好饭,睡好觉,不要凉了,也不要热了。
平安喜乐,长命百岁。这不过是个父亲所有的祈念。
李赫的眸色有些晶莹,他的掌心移到绿蝶脑门,如儿时那般,抚着她的脑瓜儿,温柔沉默又宽厚。
他堂堂的大魏天子,此刻却如民间笨拙的父亲,踌躇万分,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她在他心底的地位。
君臣,忠义,他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他只是和她有过一个约定,唯一的一个,以皇帝身份“命令”她遵守的“口谕”。
无论如何,保好自己的命。
然而如今眼睁睁看着她为了另一个人,就轻易的赌上自己的性命,李赫再怎么想,再怎么都是满心酸楚。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老到看不懂自己养大的孩子了,自己唯一一个亲手换过尿布的孩子了。
“若绿蝶对皇上是忠,对辛夷姑娘则是义。”绿蝶的泪瞬间就滚下来了,“然而,忠义两难全。难,难,难!”
李赫浑身一震。这话他不陌生,十多年前,他听她娘也这般说过。
那时,失去了最信任属下的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三日,思索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然而如今,他却是轻易地懂了个彻底。
“绿蝶,你真的像极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还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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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蝶明白。从当初站出来认领长命锁,绿蝶就想明了这下场。”绿蝶深深伏地拜倒,“然而,绿蝶无悔。于心无悔,于天地无悔。”
李赫默然点点头,遂转身离去,只是那步伐如喝醉了酒,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皇上!”锦衣卫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来扶住他。
李赫摆摆手,忽听得身后女子的声音,颤巍巍地传来。
“父皇……女儿拜别……”
旋即,是沉闷的叩首声。不是君臣的礼节,而是子女对父母的拜礼。
她第一次这么叫他。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旁人听来是大逆不道的话,李赫却觉得再自然不过,从他亲手给她换尿布起,他等这句话太久了。
堂堂大魏天子,年过半百的男子,忽地就老泪纵横。
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不是第一次了。
长安的秋,一日比一日凉了。
桂花香充斥了大街小巷,浸得行人脸色熏熏的。红叶在长安城上空飞舞,好似闺中小媳妇的剪纸,俏皮的嫣红一抹。
然而这般可怜的红叶,飘到建熙公主脚下,却被她一脚踩了个粉碎。
她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竭力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又压“郑大姑娘,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放了辛夷的丫鬟。”
郑斯璎拢着个汤婆子,暖意熏得她秀眉舒服地展开,看建熙公主的目光,却是没有半分退让。
天下权贵,尤贵五姓。连皇帝都得看五姓七望的脸色,何况她这个郑家嫡大小姐。
就算建熙背后靠了王家,她也没有半分怵了的。
建熙的唇角抽搐了两下“郑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为了区区个丫鬟,求人也不是这么求的。”
“求不,我只是在告诉你。”郑斯璎眉梢一挑,“那叫什么蝶的,她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是辛夷的丫鬟。辛夷是我朋友,眼看着她近日为了什么蝶的伤神颇多,本姑娘怎可坐视不理”
“原来你是为了辛夷,才来向本公主要人。你和辛夷还真是……”建熙顿了顿,带了三分迷茫,七分嘲讽地说出后半句,“还真是,姐妹情深。”
郑斯璎笑了,很干净的笑,眸底荡漾着镜子般的秋空。
“姐妹情深实话说,我也不是太懂。不过是信一句因果报应,轮回不爽。旁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旁人。有亏欠的,就一定得还。”
郑斯璎睫毛扑闪,露出抹带着回忆的后怕。
“当年卢家品茶会,我郑斯璎欠辛夷一命。如今只是借着那丫鬟,把欠的还给辛夷。”
建熙不辨喜怒地笑笑“因果轮回郑大姑娘还是信佛的。”
“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自然也有自己信的东西。不过是我信的,刚好合了佛祖罢了。”郑斯璎淡淡道。
建熙公主微微眯了眼。她身为公主,打小和五姓小姐们往来,也算民间所谓的发小。
唯独她对郑斯璎,横竖亲近不起来。
郑家大姑娘是个通透心儿的人。
这份通透,大多让旁人喜怜,让人敬佩,让人赞不绝口。
然而她却以为,这份通透,总是让她觉得可怕。
比肮脏都要让她可怕。
建熙摇摇头,甩开飘远的思绪,重新看向郑斯璎“就算你救那丫鬟的理由说得过去,为什么本公主就一定会放人还是回郑大姑娘一句那丫鬟确实不是普通丫鬟,她是辛夷的丫鬟。她跟错了主子,她的命,我王家就要定了。”
这番无声无息,杀意凛冽的话,却没有引动郑斯璎的脸色半分变化。
她悠悠地取下髻中一枝金簪,拨弄着汤婆子里的炉火,将那暖意又挑旺了两分。
直到建熙眉眼如冰,她才慵慵地开口“公主如今倒是口齿伶俐,不过当年劝自家娘亲喝下那参汤时,就是磕磕絆絆,没得比的了。”
建熙的瞳孔猛地收缩。
当年端给娘亲的参汤。
第二百一十八章 知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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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大雁南飞,红叶漫天,桂花铺了亭子细细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香味儿腻得人心都快酥了。
辛夷郑重地向面前的女子下拜“相救绿蝶之恩,辛夷没齿难忘。金兰情深,感念深重。请受辛夷一拜。”
“快起来!你我姐妹之间,讲什么俗礼。”郑斯璎连忙扶起辛夷,带了两分佯怒地按她到石凳上坐下,“当年卢家品茶会,我可有与你客气的如今你行此大礼,岂不是要我出糗”
辛夷想争辩些什么,却被郑斯璎再次堵了话头“你要是学那书塾夫子,讲些礼义廉耻的话,我可是半个字都不听的。你快快收回去!我书读得没你多,不懂那些道理,只知当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借这丫鬟还你一命罢了。”
辛夷拗不过她,只得作罢,眉眼间都噙了笑意“无论如何,绿蝶平安,我实在是感念万分。我和她一道长大,虽说她是我丫鬟,我却早将她当做了姐妹。那冷僻院落里相依为命的情谊,我是万万不愿想任何意外的。”
郑斯璎噗嗤一笑,竖起根青葱指,亲昵地敲敲辛夷额头“如今人回来了,就别说乌鸦嘴的话。听说她醒过来了,长安那些郎中可中用需要我使几个郑府郎中去么若是缺伤药什么,尽管给我说。郑府身为五姓七望,百年的人参都是论斤的。”
“又不是亏缺大补,我要你百年人参作甚”辛夷笑出声来,佯装不稀罕,揶揄地觑眼郑斯璎,“知道你郑家不缺财,也没见得这么死乞白赖地,把财物送出去。”
“你呀,嘴儿愈发利了。”郑斯璎哭笑不得地拍拍辛夷,自己也是掩唇笑起来。
“敢怼王俭,敢给建熙公主颜色看,这般的利嘴儿,璎妹断是说不过的。”一个男子的笑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闲聊。
“斯瓒哥哥!”辛夷还没瞧清来人,郑斯璎就当先扑了上去,眉眼都笑成了细缝儿。
来人正是郑斯瓒。他一身姜黄色如意水纹鼠毛镶边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目如点漆,鼻若悬胆,富贵公子玉面郎的俊俏样儿。
“见过怀安郡君。”郑斯瓒上前来,拱手向辛夷一礼。
辛夷也依例还礼,郑斯璎却在旁边揶揄了起来“一个个讲礼讲得,是故意衬我粗俗不是”
“璎妹是我郑家大姑娘,你若粗俗,长安就没人是齐头脸的了。不过是怀安郡君初次拜访郑府,总得按规矩走一路。”郑斯瓒负手而立,朗声大笑起来,言行间却是少了拘泥,多了分家常的亲切。
三人赏秋说笑,辛夷的心底氤氲起抹暖意,她这死了一次石头心的人,有时也会觉得人世情谊的可爱。
无论郑家如何,郑斯璎两兄妹,算她值得交心的朋友。
“不过斯瓒哥哥,我们女儿家玩闹,你个大男人,如何来凑热闹”郑斯璎的娇问从旁传来。
郑斯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实不相瞒,马上就是腊祭了,彼时必要向长辈献礼,族里子弟都在忙着准备。去年因为逆卢战事,没得闲好好办腊祭。今年九州太平,可不得热闹热闹”
腊者,猎也。因猎取兽祭先祖,或者腊接也,新故交接,狎猎大祭以报功也。
故有腊者,岁终大祭。
每年冬至后第三个戌日,人们祭祖先,祭百神,歌舞宴饮,觥筹交错。
大明宫有皇帝主持的国祭,各家族也有自己的家祭。
身为五姓七望的郑家自然不例外。
郑斯璎恍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们妇道人家随便送点就好,可怜你们男子,各个提前数月就开始准备。毕竟谁得长辈欢心一分,族中地位就重一分。斯瓒哥哥有什么用得上小妹的,小妹绝不推辞。”
郑斯瓒忙令一旁的小厮碰上幅卷轴来,佯装千恩万谢地递给郑斯璎,瞧得辛夷一阵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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