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良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听雪
在认识翎钧之前,柳轻心并不会下棋。
她师父教过她古琴,因为恰当的琴声,可以调动人的情绪,辅助治疗,也敦促过她练字,因为练字,可以让手变得沉稳有力,让她在抓握银针和刀时,精细不抖,还教过她画画,因为画画,可帮她记录疗法,为后人留下珍贵资料。
唯独棋艺,她师父没教。
她师父说,古有先贤,曾自围棋中,悟出精妙医方,然,那位悟得精妙医方的先贤,却因此失了医者本心,整日沉迷于棋艺较量,终其一生,也未成圣手。
她年纪尚小,心性不稳,若如那先贤般走上歧途,便得不偿失了,不若先行医十载,待遇上瓶颈,再学棋也不晚。
然,她遵从师训,从医十载,堪堪遇上瓶颈,未及思索应对,就与张旭,那背弃医者仁心,死不悔改的小师弟一起,同坠悬崖。
用力的摇了摇头,把那段突然涌进脑海的过往,甩脱开去,柳轻心继续把注意力,聚集在了棋盘上。
“你比我更了解李铭。”
“你觉得,他若得了这账本的抄本,会怎么做”
“使一人生。”
“令一人死。”
“在他看来,应唯有这样,方能给我一个交待,或者说,让他自己摆脱困局,不再受制于人。”
翎钧一边说着,一边自柳轻心面前的棋篮里,摸出了一粒白子,堵住了一粒黑子最后的“气”,然后,自棋盘上,拈起了那枚黑子。
“若让他得偿所愿,我们就会陷入被动。”
“就像这样。”
“我不得不落这枚白子,不然,就会全盘皆输,而他,看似陨了一角势力,却盘活了这整片疆域。”
顺着翎钧所指的区域看去,柳轻心看到了一片稳立局中,上接兵部“金角”,下逢户部“双眼”,左连吏部“行龙”,进可攻,退可守,不再受制于白棋的黑棋。
此局若成,他们将受极大限制,欲伸拳脚,只能端掉象征黔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的那一片黑棋,代价不菲。
“我去向姜
第六十四章 三甲之才
动若狡狐,静似琼枝。
此时,翎钧的脑海里,突然失了所有言语,只余下这么一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柳轻心的那人,她的一切美好,他都曾亲眼目睹。
然此时,他突然明白,自己之前的自负,是多么幼稚。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女子。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比喻她,那,就唯有美酒,最为合适。
初见惊艳。
再遇倾心。
且每次细品,都会发现,新的惊喜。
“娘子,你真好看。”
在赞美柳轻心的时候,翎钧从不在乎,自己说的,是不是文雅,够不够动听。
文雅和动听,一向是他用来搪塞别人的,哪能用在自家娘子身上
“三句话说不完,就开始贫嘴!”
白了翎钧一眼,柳轻心嘴上说着嫌弃,脸上的娇羞,却掺不了半点儿假。
女为悦己者容。
想这世间女子,又有哪个,是不想听自己心仪的那人,由衷赞美自己的呢!
“这棋,你到底下不下了!”
见翎钧盯着自己的脸看,一副痴迷样子,柳轻心不禁羞意更甚,轻咳一声,伸出右手食指,往棋盘上,轻轻的敲了三下。
“下!”
“当然下!”
见柳轻心面露羞红,翎钧心情更好,伸手,拈了四枚白子,放到了代表兵部,户部和吏部的黑子旁边。
“这四人,是去年的文举三甲和武举探花,因出身不济,又不肯依附朝中权贵,而遭了排挤,至今,也未得委任。”
“年前时候,我使人取了文举三人的文章来看,觉他们,皆有安邦之才,便隐蔽身份,前去拜访。”
“不曾想,天助我们,恰巧遇到两人,因无法支付租金,被客栈老板赶了出来。”
说到被赶出客栈的两人,翎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了一个弧度。
“我帮他们清了房钱,安排他们了新的住处,又请他们,吃了些东西。”
“你猜怎么着”
见柳轻心一直安静的听自己讲,半个字儿也不搭话,翎钧故作神秘的俯身,往她面前凑了凑。
“他们跟你相谈甚欢,然后成了好朋友”
柳轻心抬了抬眼皮,睨了翎钧一眼。
对翎钧,她的了解,仅限于对他们相处这段时间的观察,但仅是如此,便足够她推断,他是个善于说服别人,更善于取得别人信任的人。
比如,沈鸿雪。
“这自不用说!”
“你能想象么,娘子,那两人,是亲兄弟,那武举探花,是他们的表兄,另一位入围文举三甲的人,是他们那表兄的挚友!”
“他们四个,师出同门!”
“于是,你就像捡白菜般的,把他们四个,都捡成了自己人”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翎钧于这四人不得志时,对其伸出援手,以这时代寻常仕子的心性,定会在“受国士之礼”后,以国士之姿报之。
当然,在得知,这四人成了翎钧的人之后,一些名门世家,定会向他们再度伸出琼枝,以求与翎钧交好,介时,便是翎钧将那些名门,完整的圈入麾下的最好时机。
“你没顺便问问,他们四人,师承何处”
常言道,名师出高徒。
一个能同时教出,四个杰出学生的老师,定不会是寻常人物。
想到这里,柳轻心不自觉的扬了扬眉,对这四人的老师,产生了些许兴趣。
“说来可笑。”
“他们四人,竟无一人能说出来,自己到底算师承何人。”
翎钧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食指,戳了戳那四枚白子,“他们没见过自己师父的真容,每次相见,那人或与几人隔一道竹帘,或以黑色布巾蒙面。”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那人身体不济,时常咳嗽,有几次严重的,更是直接背过了气去。”
“那人身边,有一紫衣小童,年纪约七八岁光景,负责照料他们师父的日常起居。”
翎钧求贤若渴,自然对这些“贤者”,打听的异常细致。
他将自己的所知,悉数告知柳轻心,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些,招揽这位“贤者”的建议。
“你在燕京,也住了几年了,你可曾听说过,有平民出身的仕子,不接受权贵招揽的”
“高中不易,仕途多艰,寒窗多年终结硕果,若换了你,你会将自己的前程,如这般,视为儿戏”
柳轻心稍稍沉默了一下。
少顷,柳眉微颦,把目光,落到了那四枚白子上。
“以我猜测,这四人,要么受人指点叮嘱,不得领权贵招揽,以谋梧桐高枝,要么,只是某个人,故意放出来,以吸引你注意的饵食。”
说到这里,柳轻心稍稍停顿了一下,伸手,拈起一枚白子,轻轻的,于那四枚白子的其中一枚边儿上,下了一步“小飞”。
“那四人,是不是有跟你说。”
“他们来燕京,考取功名,只是为不辱恩师教诲,主要目的,是为寻找医术高明之人,为他们的师父治病”
柳轻心的话,让翎钧瞬间僵愣原地。
诚如柳轻心所说,那四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而且,一字不差!
“如此说来,竟是我急于求成,中人别人的苦肉计”
翎钧并不厌恶别人对他用计谋,只是,他现在中了的这计,远超了他对计谋的理解,让他对那用计之人,本能的心生了忌惮。
“可是,娘子,去年大考之时,咱们,还不曾遇上。”
“那出此谋划的先生,难道是位,像清贤道长一样,能卜知未来的人”
他年幼时,曾遭方士谗言所害,险些殒命于襁褓。
后来,他长于军营,见多了生离死别,便对这所谓玄学,更多了几分抵触。
若人命当真由天意注定,那为何,良善之人,多难得善报,反倒是那些极恶穷凶之人,往往能逃出生天
他不服。
或者说,他打心底里,对“天意”这种东西,抱有抵触。
直到后来,他与清贤道长偶遇。
“或许,那人想见的,未必是你。”
“亦或者,那人根本就没有,真正相见的人。”
柳轻心笑了。
这样的故事,历史上有很多。
可现如今,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翎钧还一脸懵懂。
看来,他这“以史为鉴”的能力,还有待提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娘子。”
不懂就问。
就这一点而言,翎钧远比他的兄弟们,要谦虚讨喜的多。
“你可听说过姜尚”
柳轻心抿了下唇瓣,对翎钧循循善诱。
“自然听过。”
“姜太公,识武王于式微,助其灭商兴周的大能之人。”
翎钧是个好学的人,跟在他皇祖母,孝恪太后身边的那几年,在她老人家的指点下,恶补了许多史典兵法。
若无那几年勤奋,想必,也无他今日的险胜之局。
“那你可听说过,公孙鞅”
柳轻心并不着急给翎钧答复。
她低眉浅笑,跟翎钧,又问起了一位历史英杰。
“听过。”
“商鞅,推陈赋新,以变法,使弱秦,变成强秦,乃至最后,一统华夏的国之坚石。”
翎钧知道,柳轻心跟自己问这些,定有其目的,只是,她的目的是什么,他暂不可知。
“孔明呢”
柳轻心继续发问。
就像翎钧希望,她能通过自己思考,掌握燕京形势一样,她也希望,翎钧能自己想明白,那人的真正意图。
“卧龙先生,何人不知!”
 
第六十五章 等价交换
翎钧稍稍想了一下。
他没直接回答柳轻心的问题,而是指着棋盘上的一枚黑子,跟她问了一句。
“你可记得,之前时候,有这么一单生意。”
“那人,想花三千两银子,跟顾掌柜买那头猪的命,他没答应,转手,卖了咱们人情。”
“记得。”
柳轻心沉吟片刻,缓缓抬头,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翎钧。
“那暗帐,是那头猪供人出来的。”
“买凶之人,应是想灭他口,以防暗帐的事外传。”
之前,忙于谋划请李素入瓮,没留意这条线索,现在听翎钧提起,柳轻心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按照杀手界的规矩,顾落尘不能泄露买家身份。
所以,她无从得知,那跟顾落尘买凶的人,到底是江南大营主事,还是李素。
“据落尘所说,他遣人去找那暗帐时,那暗帐,已不在那头猪所说的地方,而是在李素的那个亲信手里。”
对柳轻心和翎钧而言,德平伯李铭,于何时入手那本暗帐的抄本,以及,所得抄本是否完整,都会影响,他们之后的落子。
李素是个私心颇重的人,柳轻心猜测,对德平伯李铭,他,也会有所保留。
只不过,他到底保留了多少,保留在了何处,她,无从知晓。
“我们不防这样。”
“把李素有可能得到账册的时间,做几种推断出来。”
“然后,根据这些推断,做出相应的应对准备。”
翎钧缓缓伸手,用右手食指,轻轻的敲了敲,象征德平伯李铭的那枚黑子,跟柳轻心,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凡事,皆有先兆。”
“我大概能猜测,李铭会在得到账册后,做些什么。”
说罢,翎钧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整天猫在房梁上偷听,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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