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迷情

    乔永年苦笑了下“刘总，我无所谓，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现在公司让我下岗，我明天就能找到饭口，干了一辈子了，在这个圈子里还算有点名气，到哪里都能混日子，可别人就未必行了啊，比如说你师傅常大姐，今年五十三了，你说，谁能聘她”

    刘汉英早年在生产一线的时候，干的就是工业安装，改革开放初期，工业安装的项目很多，当年也曾经是华阳的主营业务。常大姐是焊工班的班长，当时刘汉英刚出校门，就拜常大姐为师学电焊。

    常大姐技术一般，能当上班长，主要是因为人好心肠热，大家都喜欢她，这些年，随着焊接技术的不断升级，她所掌握的那点技能，几乎快进博物馆了，当初成立管道项目部的时候，刘汉英本来想把师傅塞给顾晓妍，却被退了回来，两人当时还闹得挺不愉快。

    一句话把刘汉英真给问住了，沉吟良久，最后苦笑着道“那也未必吧，常大姐经验还是蛮丰富的嘛。”

    乔永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汉英啊，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点，应该和省国资委方面再沟通下，改革可以，但步子不宜迈大了，可别激出什么变故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啊。”

    此言一出，全体与会者都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了。

    顾晓妍轻声咳嗽了下，缓缓说道“我讲几句吧。”众人一听，都将目光聚集过去，想听听这位公司的新贵，到底有何高见。

    “我不赞同乔经理的说法，改革就是要大刀阔斧，步子小，解决不了实际问题。”顾晓妍开门见山的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华阳集团是省内唯一一家施工类大型国企，九十年代的时候，我们是全省第一家取得高速公路施工资质等级的企业，是建筑类施工总承包特级企业，机电设备安装一级企业，年产值过亿，我们一家的产值，相当于省内施工类企业总产值的三分之一强，当时我们只有一千三百多名员工，可是，这十五六年间，我们的职工总数达到将近四千人，产值也逐年增长，可却被省内的其他施工企业渐渐甩开了，论年产值，我们排在全省第五，要是按人均利税算的话，估计连前十名都进不去，数据是不撒谎的，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扫视了一圈会场，缓缓说道“在座的都是资深的管理者，有不少是我的长辈，不用我说，你们心里也都很清楚，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如果不能彻底改变经营模式，用不了五年，华阳集团将会面临极其困难的局面，说是毁在我们手里，也一点不为过！”

    “这话可说得不中听，怎么能说是毁在我们手里，应该是毁在你们手里才对！”乔永年冷笑着说道“小顾啊，我们都快退休了，为华阳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把企业发展成现在的规模，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候，不表扬也就罢了，还把这顶大帽子扣过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呀！”

    陈曦突然感觉一阵厌倦，在他的记忆中，几乎每次参加公司的会议，都是这种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指责，胡介民在位的时候，还能靠着威信镇住些场面，而目前的刘汉英显然不具备这种实力，以至于风气愈演愈烈，在会上已经形成不了什么有效的决议，时间和机遇，就在这么无端的互相扯皮中悄悄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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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四选三
    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辩论了一个多小时，下班的时间也到了。整个会议在和谐的气氛中开始，最后以尴尬的局面结束，或许正应了刘汉英开篇的那句话，这是一个务虚会，既然是务虚，那形成不了什么决议也在所难免。

    许俊雄看了眼手表，和刘汉英低声耳语了几句，示意争得面红耳赤的顾晓妍和乔永年先停下来，然后才笑眯眯的说道“国企的改革不是一蹴而就，既要保障全体职工的权益，又要杜绝国有资产的变相流失，同时还要让企业轻装前进，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大家提出的问题都很有代表性，我们会听取来自各方面的意见，最后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的，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咱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听领导这么说，大家纷纷起身，默默的往门外走去，陈曦则几步凑到顾晓妍身边，正想悄悄说几句话，却听刘汉英说道“陈曦，晓妍，还有老孟，洪彬，你们几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会后领导点名，当然是有重要的事商量，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朝顾晓妍耸了下肩膀。

    进了刘汉英的办公室，四个人依次坐定之后，刘汉英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瞥了眼顾晓妍，见还沉着脸，便微笑着说道“咋了，晓妍，还跟老乔生气啊没这个必要的，他有他的想法，我们有我们的主张，出发点不同，意见难免有分歧，都是为了工作，别那么较真。”

    顾晓妍听罢却反驳道“刘总，工作就要较真，事关企业的命运，当然含糊不得，我个人觉得，省国资委提出的这五点都是很有必要的，华阳集团确实到了动大手术的时候，可现在的情况是，不论想做什么，都是互相推诿掣肘，一触即到个人利益，立刻就火冒三丈，老乔今天不就是这样嘛，居然提出要去省里上访，这简直就是公开要挟嘛！”

    这么多年以来，由于有胡介民撑腰，再加上业绩出色，顾晓妍在公司可以说是横冲直撞、无人敢惹，在自己的项目部就更不用说了，向来是说一不二，发起火来，也就是陈曦敢对付几句，其他人都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出，所以，别看职位不高，但脾气却不小。

    如今被提拔到项管办主任的职位，进入了公司核心领导层，表面上职务提高了，手中的权利也大了，可说话办事反而没有之前那般随心所欲了，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做事又容不得半点糊弄，其结果就是每天都是各种不顺心，在办公室里发火已经是常态了。

    今天上午，刘汉英已经就会上的内容和她提前通过气，她也做了很充分的准备，料到肯定会有阻力，但没想到反应如此强烈，乔永年当众和她辩论了一个小时，而且言语之中也不是很给面子，这更令她大为光火，直到现在，还是气鼓鼓的。

    “刘总说得对，都是为了工作，不至于的”陈曦也劝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被顾晓妍狠狠瞪了一眼，连忙一吐舌头，笑着说道“那好吧，你继续生气吧，我闭嘴就是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孙洪彬见状，皱着眉头正色道“陈曦啊，刚刚听说你买了豪车，我还以为你这地位有所提高，可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别说奥迪，就是买个宾利，你也还是个司机啊，档次始终上不去啊。”

    孙洪彬平时为人谦和，虽然是干部子弟，但却没有杨之谦身上的娇纵之气，和陈曦之间的关系也算说得过去，自然敢开这种玩笑，顾晓妍听了，也感觉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于是便无奈的笑了下，自我解嘲的道“我也是太性急了，总想一下把存在的问题都解决了，让企业的发展纳入正轨，看来，想法还是有点幼稚啊。”

    刘汉英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公司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你还年轻，将来如果有一天，真让你当这个家，就你这脾气，用不了三个月，准得被气住院了。这一点啊，你得跟陈曦这小子好好学学，这家伙一贯没心没肺，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甚至压根连听都不听，可你要以为他傻，那就大错特错了，人家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啊。”说完，看着陈曦道“我总结得对不”

    “刘总，你表扬人的方式，总是这么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的。”他笑着嘟囔了一句。

    “看见了吧，这就叫没心没肺，外加二皮脸，天生就有当领导的潜质。”刘汉英笑着道“对了，豪车买了，豪宅定下来了吗啥时候也让我们这些穷人去参观下，开开眼啊”

    他瞥了眼顾晓妍，这才说道“房子也买了，在枫林雅苑。”

    “我靠，海景大盘啊，均价一万以上。”孙洪彬惊呼道“那是有名的小三社区啊，美女如云，晓妍啊，你可得瞪大眼睛看住陈曦啊，别让哪个寂寞难耐的女人给勾搭走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孙洪彬见了，连忙给解释了一番，大家这才搞明白。原来，他有个亲戚就在枫林雅苑物业上班，据亲戚说，枫林雅苑的一期业主中，有大量单身女性，整天也不见她们正经上班，却住豪华大房，出入豪车代步，时间长了才渐渐发现，这些年轻女人些被圈养的金丝雀。于是便有了小三社区的戏称。

    平阳是省内为数不多的沿海城市之一，气候温暖宜人，冬季的平均气温很少超过零下十度，相比起动辄零下二三十度的内陆城市，这里简直就是东北的小江南，所以外地人来平阳购房的很多，越是高档楼盘，越供不应求。枫林雅苑就是如此，那些年轻漂亮的单身女子，基本上都是某些权贵和富商的偏房，在此地购房居住，既掩人耳目，又可尽享沿海的秀美风光，可谓一举两得。

    “现在都说要防隔壁老王，晓妍，你也不例外啊，得提防隔壁小王啊。”孙洪彬很认真的道。

    顾晓妍听罢，却微微一笑“不用的，我们家没有隔壁，再说，如果真有人相中了陈曦，那趁早领走，我还乐得清净了。”

    “没有隔壁”一直没说话的孟朝晖惊讶的道“难道是独栋别墅吗”

    顾晓妍没吭声，大家随即把目光投向陈曦，他则挠了挠头，嘿嘿笑着道“是的”

    屋子里静了几秒钟，包括刘汉英在内都被这句话给吓着了，高档楼盘的独栋别墅啊，没个三五百万的，根本拿不下来，这实力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半晌，孙洪彬才讪讪的道“唉！可惜啊可惜！”

    “可惜啥独栋还可惜”孟朝晖不解的问。

    “我是说晓妍可惜，这么好的一朵鲜花，就插在牛粪上了，这年头上哪讲理去啊。”孙洪彬摇头晃脑的道。话音刚落，陈曦已经笑着跳了起来，孙洪彬见了，连忙闪在一旁，口中还忙不迭的嚷了句“大家注意啊，牛粪要行凶了！”

    刘汉英也被几个人给逗得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这才正色说道“行了，别闹了，说正经事，经过研究决定，在你们四个人中，选出三个任命为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今天把你们留下，就是想听一听你们对这件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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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我退出
    四选三！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孟朝晖最先笑着道“刘总，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他们三个都是青年才俊，我四十多了，无论是学历还是能力都相差甚远，还有什么可选的，我乖乖退出就是了，也省得领导们难心。”

    刘汉英听罢，却很含蓄的笑了下“朝晖，这你可就说错了，把你们四个人找来，是有充分考虑的，可以这样说，你们四个都具备了担任副总经理的资格，而且，这是经过班子研究的，不是我一拍脑门定下来的，你的学历确实比不上他们三个，但协调能力强，管理经验丰富，善于应对复杂局面，也是他们三个所不及的啊，所以，不要动辄妄自菲薄，没等上阵就举白旗，至少在我看来，你还是有一定竞争力的。今天算是个不公开的竞选吧，我想提前听听各位对这个副总经理职务都有什么构想，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扯淡！分明是在玩路子，这是陈曦内心的真实想法。刘汉英搞的这套把戏，和向北的标前劝退有异曲同工之妙。从表面上看，四个人当中，孟朝晖确实是条件最差的，但实际上他却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和刘汉英的关系最铁，同时与杨学义、薛明等人也相交莫逆，刘汉英的班子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个自己的心腹呢要从这个角度上看，副经理的位置，孟朝晖几乎是坐稳了的。

    再就是孙洪彬和晓妍，这两人都是业务骨干，孙洪彬是集团公司的财务总监，顾晓妍担任着项管办主任，虽然没有副总经理的职务，实际上已经进入核心管理层了。一个掌管着财政大权，一个是铁腕治军的代表人物，提拔为副总经理是顺理成章的事，相比而言，自己的位置反而略显尴尬。

    我目前担任安川分公司的经理，还兼任着管道项目部的负责人，是中层干部却享受副总经理待遇，既然已经享受了，好像就没必要在任命了吧而且，刘汉英之前曾经主动和他提过一次此事，还吩咐他写一个书面材料，结果事情一个连一个，忙活得也没来得及写什么，可刘汉英也没再追，这个小小的细节，似乎也预示着什么。

    唉，这复杂微妙的人事关系，真比干活还累，本来冬季没什么工作，正好可以放松一下，可好端端的却又搞上机构改革，改就改呗，还要提拔副总经理，现在刘汉英把四选三的问题抛了出来，摆明了就是要送个空头人情，希望有人主动退出，既然如此，那我何不成全领导的良苦用心呢

    而且，按照晓妍的想法，还打算让我跳槽去北方集团，要是这样的话，就更没必要占着副总的位置了这样一想，轻声咳嗽了下，正打算开口说话，却突然发现顾晓妍朝他微微递了个眼色，不由得愣了下，稍一犹豫，顾晓妍已经抢先说道“洪彬是公司的理财专家，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他死死守住钱袋子，企业早就乱套了，而孟主任工作经验丰富，既雷厉风行又细致入微，是标准的管理型人才，至于陈曦嘛”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脸微微红了下，笑着说道“胡总曾经给出过评价，是一员福将，事实也证明了，主政安川分公司期间，无论是生产指标还是管理指标，都在公司名列前茅，最重要的是，在他的搅合下，硬是从北方建设集团口中，抢下了造价六个亿的工程，而且，油气田管道工程也签约在即，这份成绩，恐怕不是福将两个字能诠释了，所以，我建议任命他们三个。”

    此言一出，大家都傻眼了，刘汉英却不慌不忙的追问道“你还没说说自己呢哪有竞选光提别人，不谈自己的呀”

    顾晓妍淡淡一笑“我年纪最轻，又是个女同志，更适合最具体工作，而且，我和陈曦马上要结婚了，夫妻俩都是班子成员，也不符合组织原则。”

    刘汉英听罢却不以为然“如果在政府机关，那当然不行，别说不能同时进班子，在一个单位都不符合相关规定，但咱们是企业，这些条条框框也不必看得太重。”

    “那也不妥当，这事我已经决定了，请公司充分考虑我的意见，首先，与他们三个比，我能力确实不足，其次，我也不想让别人说闲话，所以，我退出是最正确的选择。”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勾心斗角的暗战，没想到顾晓妍的坚决退出，让微妙局面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几个人互相看了眼，一时都无语了。

    半晌，刘汉英轻轻敲了下桌子，斟酌着说道“既然这样，那今天这个小会开得就没意义了呀，这样吧，明天我把晓妍退出的事跟老许他们几个再碰一碰，然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几个人听了，连忙都站了起来，刘汉英则坐着没动，盯着顾晓妍道“晓妍啊，我建议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明天上班之前改主意，还来得及。”

    “不用的，这就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顾晓妍微笑着道。

    出了机关大楼，回到自己车上，陈曦皱着眉头问道“你为啥要退出呀就算要退，也是我退啊，你不是让我去北方集团闯荡下吗”

    顾晓妍听罢却把嘴一撇“正是因为你要走，所以这个副总才必须当，这是身价问题，你去北方集团干啥，难道过去当项目经理啊吗再说，你还没看出来吗。其实刘总心里早就有谱了，孟朝晖是他的亲兵卫队，别看条件一般，但这次提拔是百分之百要上位的，洪彬在财务总监的位置干了五年，业务能力、为人处事都没得说，也不可能漏下，剩下就咱们俩人，是必须下去一个的，与其让他做最后的决定，还不如我自己退出，这样大家都痛快了！”

    他想了下，其实，顾晓妍分析的情况和他认定的差不多，只不过

    “可是，我还是感觉你的决定做反了。”他道。

    顾晓妍摇了摇头“今天上午的时候，刘总已经和我通过气了，我考虑的很充分，你来做这个副总，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就算不去北方集团，也一样不吃亏啊，你就听我的吧。”

    他相信顾晓妍经过权衡之后做出的选择肯定是有道理的，可一想到当上了副总，便要整天和这帮人开会扯皮，脑袋就嗡嗡作响，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事了，开会的时候，你出去了趟，是不是有人联系你了”顾晓妍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挠了挠头“是的，只不过这个人”他吭哧了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介绍其中的关系，反倒是把顾晓妍给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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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你个傻狍子
    “到底是谁啊，咋这么费劲呢”顾晓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严肃的问道。

    他叹了口气，苦笑着回道“打电话约我的是许茹雪，不过，你可别多想啊，她现在是招商局局长郭阳的未婚妻。”

    当听到许茹雪名字的时候，顾晓妍明显一愣，又听他提到郭阳，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

    “郭阳未婚妻信息量挺大啊。”她轻声嘟囔了句，斜了陈曦一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陈曦同志，我们的政策从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所以，我看你还是主动交代比较好一点，说说吧，你们三个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告诉你啊，别耍滑头，否则，休怪我大刑伺候！”

    “天地良心，啥关系也没有”他信誓旦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