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喜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施定柔
辛旗信手接过,三口两口地将剩下的汉堡吃进肚里。
闵慧怔了一下,看着他,微微有些感动。
周如稷有严重的洁癖,不吃任何剩菜,更不吃别人吃了一半的东西,不论这个人是苏全还是闵慧。辛旗在吃上更加讲究,没想到他居然不介意。
“好久没吃麦当劳了,有十年了吧。”辛旗忽然感慨,“以前高中的时候旁边就有一家,我天天去吃,百吃不厌,一度长得很胖,我妈急坏了。”
“你很胖”
“对啊,我又不能参加剧烈的运动,天天宅在家里,越吃越胖。”
“后来呢”
“我爸当机立断,给我换了一个高中,附近只有一家西腊餐厅。我还是天天去吃,又瘦下来了。”
辛旗只有在最放松的状态下,才会聊起往事。闵慧一边笑,一边默默地打量着他。
他还是那么帅,无论坐在哪里都容光焕发、神彩照人、举手投足中有种自我陶醉的优雅。他今天穿着一套海军蓝的西装,浅蓝色衬衫,深灰色格纹领带,黑色的牛津鞋。胸前的口袋上折着一字型方巾,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商务范如此硬核,仿佛随时准备去谈deal。
身量修长的他偏偏有张动漫人物的小脸,上面的五官非常生动,笑起来天真烂漫,脸一绷立即变成冷傲。下唇与下巴之间有一道小巧的凹陷,配上清晰紧致的下颌、圆润顺滑的头骨,立体而俏皮,侧面看也很美。
无论是穿着还是长相辛旗都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就连苏全也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拉风,一路上只顾粘着爸爸。
闵慧不禁有些出神。
“你住哪家宾馆”他问道,“走的时候我好把孩子送回来。”
“喜来登。等下我给你地址和房间号。”
他点点头,用纸巾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水,忽然问道:“你认识林熙月”
闵慧“嗯”了一声,一听见这个名字,心情顿时不好了。
“她是bbg的销售总监,陈元招进来的。”
“程启让怎么舍得放人”
“所以你知道她很能干”
“知道。”
“我们用高薪硬挖过来的。”辛旗好奇地研究着她的反应,“你跟她之间,有过不愉快”
“是。”闵慧承认,“不过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什么样的不愉快,我能知道吗”
“我懒得说,说了也没人信。而且已经过去了。”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曾经跟她是朋友。”
“那现在——”
“老死不相往来。”
他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闵慧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世上有两种人:第一种人天性多疑,你很难让他相信什么,一旦他信了,就会坚信到底,并与你日渐亲近。第二种人正好相反,很容易轻信,别人说什么都信以为真。可是,一旦她发现你在说谎,就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一个字,并立即止损与你疏远。上帝对这两种人是公平的,让他们有得有失。说到底谁也没吃大亏。我是第二种。”
“我是第一种。”辛旗耸耸肩,“听说你参加了佰安的mbo你们的曹总约我今晚面谈。”
“mbo”
“managementbuyout,也就是管理团队收购。”
“是的。”
“我跟曹牧说,我不大了解佰安的科研实力,希望你能单独给我做个presentation,她说你不愿意来,这个presentation由她来做,不过ppt都是你的。”
“是这样。”
“闵慧——”辛旗有些不解,“我不赞赏你的态度。你我之间的事与business无关,既然你想mbo,我又是个潜在的买家,你又何必——”
“——因为我不想让你为难。”闵慧安静地打断,“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占你的便宜。”
“你可想得真多。”
“再说你的脾气这么差,动不动就挑三拣四,我在你手下绝对干不长。到时候一怒跳槽……我怕会给你带来损失。”
“那能有什么损失”
“我是核心技术人员。”
辛旗愣了一下,笑道:“我的脾气差,你的脾气好哇。每次吵架你都让着我,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就适应了嘛。真不想试一下兴许咱们是对好搭档呢”
“我脾气也不好。”闵慧直直地说,“让着你是看在苏田的份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那倒用不着。你是你自己,用不着扮演别人。”
“我没扮演。有脾气的人是我,为了报答苏田而变成没脾气的那个人也是我。”
“好吧。”他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淡淡地说,“所以我的理解是,你拒绝与我合作,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我不用跟曹牧谈了”
“也不是……”闵慧抓了抓脑袋,“你可以去谈,也可以收购佰安,我只是想说,我不保证能在你手下长久地干下去,鉴于你一贯的坏脾气。所以请你仔细衡量,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收购佰安。”
“在做生意这件事上,我从来不会一时冲动。”
“那就好。”
他半天没有说话,再开口时换了一个话题:“做mbo的话,管理团队是需要个人出资的,一般情况是总价的百分之十,摊到你头上大概要两百多万,这个钱,你有”
“有一点,没那么多,找朋友借了一些。”
“比如说——”
“周如稷借了我一百万。”
“真的假的”辛旗的脸一下子黑了,说话顿时阴风四起,“他家不是还有个病人吗你好意思问他借”
“没好意思,是他主动借的,钱第二天就到账了。”
辛旗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也好意思拿去花”
“我会给利息。”
“还差多少”
“一百万。”
“这一百万你打算找谁借呢”
“mbo不一定能成功,这钱有可能用不上。我在想……短期私人贷款,低息、速批、快放的那种。”
“拉倒吧。”辛旗两眼看天。
“不着急,还有时间,”闵慧说,“办法总是有的。”
“可不是,天无绝人之路。”辛旗将纸杯捏成一团,狠狠地扔进餐盘。
结果到了夜晚,经不起曹牧的再三恳求,闵慧还是和她一起去见了辛旗。
毕竟佰安的研发是她一手负责的,ppt也是她
48-会议之前
当晚曹牧召集佰安的管理团队开了一个电话会,将辛旗的offer简要地说了一遍,大家纷纷发表意见。
“bbg亚太分部信誉度不错,名气也大,如果由他们收购,远来多半会同意,何况1.3个亿,价钱也不错。”严承礼说,“但管理团队只有23%的股份,我觉得有点少,你能再跟他磨一下吗磨到25%、26%就可以了。”
“这是他的finaloffer。”
“我觉得26%都少了。”何海翔说,“说到底管理团队是公司运营的核心力量,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没有足够的激励机制,大家干起来也不肯拼。我坚持28%到30%的股份,不论找谁,一定要谈到这个数。”
“另外两家私募给我们的股份占比是多少”闵慧问道。
“28%。”曹牧答道。
闵慧想想觉得也是,对管理团队来说,5%的差别还是巨大的。
“不知道总部的目标价位是多少,”曹牧说,“何总,你能去打听一下吗”
“试过,很难。”何海翔说,“工作组的组长蔡兵杰我认识,财务出身,嘴很严,业务非常老练。他的任务就是鼓动所有的买家竞价,陪跑的人越多越好,就算问出点什么,也不能太当真。特别是咱们宣布了gs1.0之后,局势对总部有利,他现在的策略应该是按兵不动,待价而沽。”
“明天你要去谈的那两家,老总态度怎样”徐光鉴问道。
“都很积极,只看他们给的条件如何——”曹牧说,“这两家公司没有bbg那么大,名气也没有辛旗那么响,但两位老总我以前都有接触,还算务实诚信,也说愿意放手让我们自主研发。再说我们要的额度不算太高,我觉得能谈下来。——就算不行,滨城还有几家投资公司感兴趣,我也约好了,这边没谈拢的话,回去继续谈。”
“大家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严承礼说,“如果跟bbg合作,我们只用跟辛旗一个人打交道。如果跟三家公司合作,就要跟三位老总沟通。各人有各人的脾气,万一打起架来就麻烦了。就沟通成本来说,我愿意投bbg一票。融资的情况千变万化,辛旗这个人在业界中还是有口碑的。何况人家愿意一锅端走,态度和魄力都摆在这里。”
“辛旗相当守信,这一点我可以作证。”闵慧也说,“他是一个靠谱的人。”
“是靠谱,但小气。23%这也太斤斤计较了吧!”何海翔的声音很坚决,“蛋糕只有一个,他少吃一口,多分点给咱们不更好吗毕竟我们才是干实事、帮他挣钱的人嘛。就凭这个23%,我坚决不愿意。”
“那咱们投个票吧,bbg只给了我一天的考虑时间。”曹牧看了看表,“现在,每个人都表个态。”
“我同意。”闵慧说。
“我不同意。”何海翔说。
“我也不同意。”徐光鉴说。
“我同意。”严承礼说。
二比二平,大家都等着曹牧。
“我也不同意。”曹牧最后说,“三比二,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明天打电话回绝辛旗。闵慧,后天你还得跟我走一趟,去见那两个投资人,把咱们今晚做的报告分别给两位老总再做一次。”
“没问题。”闵慧说。
“散会,大家晚安。”
回到房间,闵慧匆匆地洗了个澡,心想管理团队不与辛旗合作,未尝不是件好事。自己与辛旗之间尚有扯不清的纠葛,如果变成上下级,再把这些情绪带进工作中就不好了。辛旗的offer不是最佳但也不差,一点三亿不是个小数目,换成别人未必会给,要给也得费尽口舌,他这么爽快地掏出来,怎么说也是一种支持。
坐了一夜的火车又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报告,闵慧有点累,躺在床上看自己为会议准备的ppt,昏昏沉沉正要入睡,手机铃声大作,一看显示,是辛旗。
“你睡了吗”他问。
“还没有。”
“能过来一趟吗”他的声音有点沮丧,“全全不肯睡觉,怎么哄都不行,非要你陪着。”
电话那头传来苏全的哭闹声,大概哭了很久,声音已经嘶哑,变成了干嚎。
“是吗他还蛮认生的,遇到陌生人或者住进陌生的屋子都会害怕,特别是第一次。”她立即起身,“我马上过来。”
“我让司机接你,已经在路上了。”
大概是为了方便办公,辛旗的公寓就在金融街的核心区域。
闵慧坐着电梯到达顶层,一出门,正好遇到抱着苏全过来接她的辛旗。父子俩都穿着黑色的同款睡衣,胸前的锁骨下方都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加上两人容颜酷似,整齐地出现在闵慧面前,仿佛是同一个人的幼年版和成年版,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感。
“妈妈!”苏全叫了一声,就往她的怀里扑。
“他快睡了,睡之前总要闹一下的。”闵慧接过孩子,柔声道,“全全乖,妈妈带你睡觉。”
苏全连打两个呵欠,小手在闵慧的胸口摸来摸去,偏偏她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打底衫,苏全摸不着,生气地乱抓,辛旗忙说:“稍等,我给你拿件睡衣。”
闵慧站在客厅的正中,扫了一眼四周:公寓很宽敞,格调森冷、设计简约、有种冷淡的抽象感。玄关处是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客厅里摆着一组银灰色的环形沙发、古铜的茶几、纯白的地毯、两边各有一个半人高的银色烛台。家具的腿都是金属的,连同墙上的画框和餐巾的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各种几何形状的灯具从四面八方投射出斑驳而富有层次的光影。整面南墙都是气派的落地窗、金融街的夜色尽在眼底。
辛旗将她引到卧室,闵慧换了睡衣,将儿子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苏全将手放进妈妈的怀里,满意地笑了,对站在床边的辛旗说:“爸爸,你睡这边。”
辛旗只好也躺下来,两人将孩子夹在中间。
“爸爸我给你唱首儿歌,是妈妈教我的——”苏全奶声奶气地说,“奶牛奶牛一身花,挤出牛奶送万家。勤勤恳恳贡献大,割把青草谢谢它。”
辛旗听罢瞪了闵慧一眼:“这是什么鬼诗”
“管他什么鬼,每天就靠这个哄它睡觉。”闵慧笑道,“孩子不过是想听着妈妈的声音入睡罢了。”
“我看他越来越精神了。”辛旗苦笑。
“再给爸爸来一首,全全。”
“大冬瓜,摸着凉。小熊把瓜抱上床。天热搂着大冬瓜,小熊呼呼睡着香。”全全一板一眼地背道,双手一摆一摆地做着动作。
“你倒是快睡呀,我的冬瓜。”辛旗叹道。
苏全眯了眯眼,将脸贴着闵慧的肩膀,生怕辛旗跑了,伸出脚丫搁在他的肚子上,喃喃地说:“小鸭子,一身黄。扁扁的嘴巴红脚掌。嘎嘎嘎嘎高声唱,一摇一摆下池塘……”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听见“鸭子”二字,闵慧一阵走神,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辛旗,你还记得安亚村的谷花鱼吗”
辛旗打了个呵欠:“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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