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王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酱油腌黄瓜
他的脚下放着一个不大的麻布袋子,里面只有三升的粟米,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四五斤的样子。
他的右臂上已经受了伤,单手也提不动太多的东西。
哑巴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用左手用力拍拍院门,朝里面大声喊道,“獾叔,是我,我是大力!”
喊完以后,哑巴力把手放下,静静地等在那里。
獾叔是哑巴力的领路人,也可以说是他的师父。
当年父亲病故以后,哑巴力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整天在邑城的大街小巷四处乱窜,惹事生非。当然,他也顺便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好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家里的母亲其实也是体弱多病,而自己唯一的弟弟刚刚蹒跚学步,家庭所有的重担,有一大半压在哑巴力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
因为偶然的一次机会,年幼并且好奇,甚至是走投无路的哑巴力,遇上了市皮子獾叔,从此踏上了现在的这条路。
不过,四五年以前,獾叔因为不想人赃并获,在躲避城里邑丁的追逐过程中,不小心摔断了腿。腿一断,他这市皮子的生意也随之一落千丈,经常地衣食不继。
若不是因为哑巴力时不时地接济一下,獾叔一个无妻无子的瘸腿老头子,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也许是因为伤了一条腿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市皮子的生意越来越差,獾叔的性格也越来越古怪。他开始动不动就发火,经常一个人躲在家里自怨自艾,和其他市皮子之间的来往越来越少,几乎都失去了联系。
即使是哑巴力,也要对獾叔陪着小心,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得到獾叔的允许下,他才敢跨过院门,不敢随便越过雷池半步。
曾经有一次,就因为院子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哑巴里担心獾叔在里面出了事,迫不得已破门而入。结果恰好獾叔从堂
第189章 对自己狠一点
“什么,废了”獾叔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哑巴力,“是你干的”
旋即他又摇摇头,“怎么可能”
哑巴力苦笑着咧咧嘴,“獾叔,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是我一个的货主干的。”
獾叔长大了嘴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害啊——对方什么来头……”
哑巴力张了张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脸为难地低下头去。
“我明白了。”獾叔明白过来,赶紧摆摆手,脸上也有些尴尬,“我倒是忘记了你的规矩了,不提也好,不提最好。”
哑巴力在市皮子堆里出名的嘴巴紧,即使被人打得半死,也绝不会泄露货物的来源和去向,因此得了“哑巴力”这个算是响当当的名头。
“獾叔,货主我不能告诉你,但事情我要和您老人家说一说,也请您帮我拿个主意。”
哑巴力终于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獾叔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严肃地点点头。
“大脑壳子带人把我关押了起来,自己又带着几个人埋伏在我家附近,就等着货主自投罗网。他估摸着货主一直没有我的消息,一定会偷偷摸摸地去找我。他猜得倒是没有错,我的货主也果然露了面。只不过,货主一招之下就折断了瘦猴的手腕子,然后尾随他们找到了我。他当时闯了进去,就像疯了一样,拳打脚踢,当场把大脑壳子打成了血葫芦。末了,他还捅了甘四一剑,彻底把几个市皮子吓破了胆……”
獾叔脸上也微微变色,不住地咂舌,“是个狠人!”
“嗯,是个狠人,不过狠得有点过分了,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心底里都直冒寒气。看当时那个架势,我真担心他把大脑壳子活活打死——獾叔,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行当,狠归狠,可出不得人命。”
回想起昨晚那血腥的一幕,哑巴力现在还是些心有余悸。
“后来他送我回家,在路上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他让我帮他处理的那两件玉器,他也不要了,说就算是我的汤药费——所以我买了点粟米和腊肉,给您老人家送过来。如果我还想合作,就必须按照他的规矩来,让我想好了再去找他。如果不去找他,我们这关系就算是断了,以后互不相欠,不再往来。”
“是么,有点意思。”獾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今天上午,几个市皮子去找我,哭着喊着要我做他们的老大。獾叔,你知道我的性格,独来独往习惯了,做不了别人的老大。可他们不肯善罢甘休,扬言要在我家门楼子上吊死。还说什么,‘一天死一个,死干净了就让你舒心了’……”
“咦,这我就不明白了。”獾叔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哑巴力也哭笑不得,搔了搔头,“他们吓破了胆,因为……因为我的货主临走的时候,对他们撂了狠话。说他知恩图报,也睚呲必报。如果此事泄露了出去,他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不是他们做的,我的货主会一个个地收拾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呃,我明白了……”
獾叔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作为一个老市皮子,獾叔自然非常洞悉这些市皮子的心理。
毕竟,市皮子是捞偏门,在不给官府纳税,不受官府监督的情况下,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和那些杀人越货的奸恶之徒还是大有区别。
即使是大脑壳子仗势欺人,喜欢“黑吃黑”,也不敢轻易致人于死地。
可哑巴力这强横的货主,竟然二话不说,又是折腕,又是刺腿,还一脚弄碎了大脑壳子的蛋蛋,差点把他活活打死……
这份狠劲,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哑巴力的这个货主,是专门来要别人命的……
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
自己能管好自己的嘴巴,但谁也不能保证别人不把此事说出去。
自己对哑巴力敬而远之,打死都不去招惹他,但谁也不敢保证别人不去招惹哑巴力。
退一万步来讲,哑巴力倘若出门自己摔个跟头,撞个头破血流,这事情算谁的
若事情真到了这一步,按照那个狠人的说法,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以后的日
第190章 十里不同俗
把哑巴力救出来以后,子壮把他送到了家门口,分手后就悄悄地返回了蒲府。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可谓是惊心动魄,险恶重重,不过子壮好歹算是化险为夷,收获也不少。
思虑再三,子壮决定先把哑巴力的事情缓一缓,给他几天时间考虑。
毕竟,子壮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市皮子的生意其实不是自己以前现象的那么简单。自己刚一涉足,就发现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尔虞我诈的争斗,至少要比自己所住的桑林村要复杂得多。
既然没有把握,摸不清深浅,那不如就先缓一缓。等自己站稳脚跟,看清局势,再推进下一步的行动,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欲速则不达,古人诚不我欺也。
接下来几天里,子壮沉下性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规规矩矩,在蒲府里按部就班的忙活,没有再惹事生非。几天下来,小主那个“克夫”娘们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整天躲在内宅里,难得见得到她的人影,自然也不会再找子壮的麻烦。
“樟伯,小主这是怎么了就一直闷在宅子里,也不出来透透气,就不怕闷出病来”
正帮着樟伯收拾后面的园子,子壮终于忍不住问道。
樟伯慌乱地扫视四周,见周围没有人,这才没好气地瞪了子壮一眼。
“小孩子家家的,嘴上少了把门的。女眷的事情,主子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别乱嚼舌头。早就告诉过你,我们要恪守本分——什么不能看,什么不能听,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动,这里面都是有讲究的……”
好嘛,就顺嘴的一句话,这一下还捅了马蜂窝了。
而且是捅了樟伯的马蜂窝了。
老头子一张嘴就没完没了,就像一只苍蝇一样,把子壮闹得晕头转向。
不,就像在训孙子一般。
不过,就樟伯这个年纪,做子壮的祖父也绰绰有余,子壮也不好意思还嘴,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倚老卖老的人多了去了,天大地大,找谁说理去
樟伯估计平时也难得有个扯闲片的机会,现在逮住了子壮,这话匣子一打开,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小主初来乍到,来我们蒲城邑时间也不长,估计要先适应一下,然后再会出来走动。这不,我们把这个园子收拾好了,她就可以经常出来透透气了。”
呃,原来如此。
子壮扫视着身边的园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长得参差不齐的灌木都已经被砍掉了,地上的杂草也被一扫而光。几丛青竹倒是还留着,那棵足有人腰粗的柏树也还在。
柏树直冲云霄,枝叶繁茂,估计至少有十年八年的树龄了。
当初自己到这园子里找寻自己丢失的长命甲,就是靠在这柏树的树根处休息。小主那个“克夫”娘们像一条毒蛇般埋伏在树后,吐着鲜红的蛇信子从这柏树后冲了出来,手持棍棒,一脸狰狞,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就朝自己下死手……
唉,往事不堪回首,想想都是眼泪……
现在还逼迫自己签署了那该死的书券,一不小心就会强迫自己入府为奴……
天大地大,找谁说理去
子壮心思飘忽,一时之间走了神,樟伯忽然在一边呵呵笑了起来。
子壮醒过神来,摸了摸头,疑惑地看着一脸古怪的樟伯。
“樟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一些在邑宰府听来的闲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也理解不了。”
樟伯的话,勾起了子壮的兴趣,连忙催促樟伯讲来听听。
“听别人的说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来听听嘛……”
“说是我们的北边有个诸侯国,叫做鲁国,是什么姬姓‘宗邦’,诸侯‘望国’,反正乱七八糟,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子壮点点头,樟伯说得不错。
隔着一片方圆几十里的荒原,蒲城邑的西北是宋国,东北是郯国,正北方则是鲁国。这些诸侯国虽然看起来是近在咫尺,但子壮却从来没有去过。
樟伯是府邸里的奴婢,估计连出城的机会都不多,就更不用说去鲁国了。
听自己的祖父说,当年周公率军东征,由姜太公相助,镇压了“武庚之乱”,可谓是居功至伟。这鲁国其实就是周公的封地,由他的长子伯禽代为赴任。若说这鲁国是姬姓“宗邦”,诸侯“望国”,这也并不为过。
只是,这和樟伯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奴婢而已……
“说是那鲁国的风俗和我们大不一样,什么事情都要尊礼守礼。”
嗯,子壮点点头,估计说得就
第191章 你必须做老大
果不其然,子壮晚上悄悄溜进了车稳的院子,果然发现哑巴力从墙角的阴影了站了出来。
“老大……”
他站直了身子,一改往日的猥琐模样,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
从以前的“子壮兄弟”,到现在的“老大”,这称呼的改变,让子壮觉得有些诧异。不过,现在也不是争执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能看到哑巴力出现毕竟是件好事,就随他去吧。
“有事情到屋里说吧。”
子壮淡淡地说道,打开门,领着哑巴力走进了堂内。点上一盏小油灯,两个人相对而对,室内的气氛莫名的严肃起来。
十天过去了,哑巴力脸上的伤肿已经基本消退,在昏黄的灯光下已经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正襟危坐,身板挺得笔直,一脸紧张地看着子壮,大气都不敢喘。
唉,这让子壮看着都别扭,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子壮此时也不想多说什么。
毕竟那天晚上那血腥的一幕,子壮其实是故意为之,就是想震慑一下那帮不知好歹的市皮子。只有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才会心生惧意,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哑巴力。
对于子壮来说,哑巴力还不是可完全信赖,起码没有什么亲近之感。他不是从小和子壮一起长大的三蟹,也不是在荒原上和子壮厮打了多年的毛脸鸷,所以现在保持一点距离也未必是坏事。
至于以后两人关系怎么处,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以后再说吧。
子壮随口说道,“怎么样,你的伤好了“
“外伤基本上好了。“哑巴力急忙回答道,”我其实早就想过来,但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我前几天爬墙不方便,害怕被别人发现了,连累了老大……“
他误会了子壮的意思,以为子壮责怪他,连忙急赤白脸地解释道。
“你想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时间多想想清楚也好,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子壮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顺势问道,“这么说,你现在想好了。”
哑巴力重重地点点头,“想好了。“
话一说完,他忽然站起身来,在子壮惊讶的目光中,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拱手向子壮深深地施了一礼,“哑巴力从此就以老大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
子壮咧咧嘴,觉得这也太夸张了。
做个偏门生意生意而已,自己是货主,哑巴力就是帮自己卖货的。两个人合作做生意,图得就是一个信任可靠,怎么搞得就像疆场搏杀,生离死别一样。
他哭笑不得地朝哑巴力招招手,让他坐下来说话,然后一脸无奈地说道,“哑巴力,说起来你年龄还比我大,叫我一声‘老大’就够别扭的了。不过估计你还在意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还有阴影吧。你放心,我就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并不是针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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