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须发贲张的柯仕仁显然正处在巨大的愤怒之中，那种愤怒却又带着几分刻骨铭心的悲哀，还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绝望。

    这样的情绪在他化名老约克蛰伏在希玛城中游戏人生的时候，没有出现过。

    在他陷入哈沃斯山谷那样的绝地之中，闲来无事悉心教导着一个名叫唐福的孩子认真学习魔法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

    即使在一年前多前，阑珊城外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庄园中，他第一次见到苏瓦，得知前禁卫军统领为了阻止在奸相法罗的蒙蔽下穷兵黩武导致帝国民不聊生烽烟四起的皇帝雷诺，联合了一些在残酷的斗争中被清洗的老臣子建立了一个地下组织，并且很轻易地就被苏瓦说服加入了这个以清君侧除奸相为目标的地下组织、也就是复国起义军的前身时，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他奉命潜入魔法学院，冒着九死一生的巨大危险策反学院的教师和学生加入复国起义军的队伍时，也从未有过这样激烈而又复杂的情绪。

    苏瓦的个子很高，当然是在他还能凭借自己的双腿站在地面上的时候，那时候他比身材挺拔的雷诺和柯仕仁都要高半个头。

    但即使双腿残废，不得不坐在轮椅上之后，他宽阔的肩背和挺直的上半身依旧同以前一样，虽然高度已经比一个小矮子更要矮上一点。

    就算到了这步田地，虎死骨不倒，一个普通人站在苏瓦的面前，其实也并不会觉得自己比他的形象更高大，反而会不自觉地弓腰缩身，好让自己在这个残疾老人的气势面前多坚持一会。




第441章一战之力
    于是他终于开口说话，但他今天这第一次开口，声音竟然是喑哑地如同树枝划过粗糙的沙砾“马阳，怎么了”

    克结方封结克接诺马阳是当年的雷色魔法学院里最优秀的土系魔法师马萨的儿子，也曾经在柯仕仁担任院长的魔法学院里学习，后来加入到苏瓦的复国起义军，一开始只是个供奉的闲职，但随着复的壮大，他担任的职位也越来越重要。

    小名小月亮的马阳家学渊源，也是土系魔法师，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为雷色帝国最优秀的青年魔法师之一，后来为了学习更多的魔法知识，来到雷色魔法学院进修，由此结识了当时身为魔法学院院长的柯仕仁。

    星主月球最克敌后闹诺柯仕仁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将马萨从军队挖到魔法学院，中间还是马阳牵的线，但这也是柯仕仁最为愧疚、感觉最对不起这个学生的地方——十五年前，柯仕仁带着马萨、波堤切两位大魔法师回阑珊城述职，却惊闻皇帝雷诺要以私通的罪名处死皇后，并且要同时处死刚满一岁的皇子；仓促之间柯仕仁带领属下打散了御林军，将小皇子从皇宫内城里救了出来，却被大批御林军和宫廷魔法师高手追杀……最独毫学通最独毫学通但是，神使又是什么东西

    克月早显吉马阳的父亲马萨便殁于此役。

    这是柯仕仁心口上一个不能触动的伤疤，每次见到小月亮，这道伤疤便刻骨铭心的疼。

    星我太主仇最冷冷秘早然而逝者已矣，生者自当努力活下去。

    可是如果现在马阳也出了意外，柯仕仁又当如何自处……正因为了解这一切，苏瓦才无法再沉默下去。

    然而他也不需要答案了，对面站着的老人脸上那两行无法停止的清泪，足以说明一切。

    克吉后科封所所指闹苏瓦的心沉了下去。

    虽然他一直苦心孤诣地维持着眼下的局面，并不乞求别人的谅解，但是作为当年的帝国双璧，他更希望能够取得眼前的老人的谅解，虽然即使这样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可以让自己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枯死的心能够有一丝安慰。

    封所所指闹非但蛊惑，还能说服雷诺杀妻弃子，甚至对两个最好的兄弟下手

    ！

    但是马阳的意外，却是彻底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一条一眼看不到头的巨大裂隙……星我独阳战星闹鬼封察于是他开口说起了另一段公案，尽管他自己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场合将对方一直想要知道、而自己却一直隐瞒的东西给暴露出来，或许可以理解为病急乱投医吧“当年，雷诺之所以要处死皇后和年幼的皇子，其实并不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雷诺听信了法罗所引荐的所谓神使的蛊惑，认为刚满周岁的皇子会成为他命中注定的敌人，并且皇子将来注定要弑父篡位……只有将皇子消灭，他才能保住皇位，并且将整个兰德大陆都纳入雷色帝国的版图，完成前人无法想象的伟业……”

    岗敌由敌诺星毫秘由地苏瓦的声音无悲无喜，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但其实这场惊天巨变却在十几年间彻底改变了这个帝国，甚至这块大陆，更不用说他和柯仕仁这两个曾经站到人世间金字塔顶端、却在反手之间被打落泥途的可怜人了。

    纵然柯仕仁为马阳的死伤心欲绝，却也在苏瓦的叙说中竖起了耳朵——这正是他在一年多前决意返回阑珊城这个伤心地的最终原因，而一年多时间这个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却始终如同雾中花水中月，模模糊糊，每当他以为接近真相的时候，其实都还在原地踏步，并且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远……岗冷秘星显岗冷秘星显“当年，雷诺之所以要处死皇后和年幼的皇子，其实并不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雷诺听信了法罗所引荐的所谓神使的蛊惑，认为刚满周岁的皇子会成为他命中注定的敌人，并且皇子将来注定要弑父篡位……只有将皇子消灭，他才能保住皇位，并且将整个兰德大陆都纳入雷色帝国的版图，完成前人无法想象的伟业……”



第442章理想主义者的末路
    看到柯仕仁的表情，苏瓦摇摇手让他先不要反驳，接着一直说了下去“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的疑惑无非来自两点，一则既然已经揭竿而起，为什么又不跟法罗正面战斗……”

    星诺敌接阳岗独陌术所“这个问题很简单，阑珊城内城外六处禁卫军营地，虽然被法罗渗透了不少，但我老头子总还有点面子，虽说没法让人家提着脑袋跟我们一起干，但保持中立还可以勉强做到，最起码短时间内人家还会给我这个面子，他们也好两头下注；但你算过没有，完全忠于法罗的城卫军和巡检署有多少人那可是好几万人！”

    “就算是几万头猪，让我们复一头头杀过去，也得把我们累死！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你的第二个疑惑，就是既然打不过，那为什么复要这么仓促地举起义旗，逼着皇帝陛下清君侧除奸相，对不对……”

    克学陌仇通岗敌由学独“其实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仓促行事，大家都还没做好准备，这就是拿着命去拼人家手里的刀枪……但又有什么办法，北方的事情发生了，我就不能再等下去了……也不对，其实还是要等，只不过不能跟以前一样埋伏在水面之下等待机会……但还是要等啊……”

    柯仕仁有点明白，但其实更多的是稀里糊涂——第一点大家都知道，简单的实力对比，一目了然。

    克接察月早克接察月早但是现在不战，不降，不动，不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封球毫艘所只是柯仕仁以为苏瓦既然这么快地发动，肯定有隐藏的底牌。

    现在看来是没有的，所有的牌都摊在了桌面上。

    而且跟复内部想地都不一样，舆论的变化居然如此出人意料。

    星远独封最星鬼学太接刚开始的时候，万马齐喑，复的突然出现让阑珊城这潭死水起了一丝微澜，那时舆论一边倒地支持他们，虽然都只是在口头说说，但毕竟造成了一种对他们极为有利的局面。

    但是很快，情况就被逆转了。

    岗地我羽所克孤阳羽独舆论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煽动和引导下，复国起义军的行动被越来越多的人看成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们纠集起来的反攻倒算。

    克孤阳羽独于是在外在的压力之下，他们迅速再次抱成一团，变成了让敌人无从下手的刺猬，为了捍卫共同的利益，开始合纵连横。

    在这些人的眼中，一心锄奸的复变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只是为了夺取个人的权势服务，全然不顾国家的大局，甚至不惜在强敌压境的情况下想要挑起内战，彻底葬送这个帝国。

    岗术方战阳岗结秘结独虽然一时风风火火，但无论苏瓦、还是其他复的决策者和高层，谁也不敢承担发动内战的责任，因此才会面对法罗的压力处处忍让，导致短短几天起义军鲜血横流，革命力量遭到巨大打击。

    此刻的阑珊城就是是一处暗流涌动的海洋，表面看风平浪静一片死寂，其实水面下方聚集着巨大的能量，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随时可能爆发。

    到那时就是一场狂暴的风雨，海啸，火山喷发……封诺方指技岗结敌结羽嗅觉敏锐的阑珊城居民在城门落锁的那天就统统闭门不出，除非到了没米下锅的时候，否则绝不出门。

    街道上冷冷清清，店铺也大多关门，即使还做生意的，也都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观望着外面的情形，随时准备关门大吉。

    岗后技情岗后技情二十多年前随着前雷色第一首相的病故，当时身为副首相的法罗如愿以偿的登上了首相宝座之后，帝国的一切都开始悄悄改变。

    星闹地地指然而跟普通民众的情况相反，达官贵人们却一刻不停地在外奔走，各种势力之间捭阖纵横，勾心斗角，阴谋、妥协、利益交换，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尤其是城南那些王公贵族的宅邸或别墅，还有各国驻雷色帝国的使馆，更是人来人往，没有一刻消停。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这里要举办什么大型的聚会，丝毫不会想到其实这是老大帝国走到绝路前的回光返照，寄生在帝国躯体上喝血吃肉的食肉者们正在享用他们



第443章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过于理想化的人物，在残酷的现实中即使碰得头破血流，仍然不愿意放弃内心的坚持。

    但是面前的这个老朋友，无疑比他自己要幸运，这并不是指他那条断成了十几节的废腿。

    说幸运也不准确。阑珊城流血夜后，原来的帝国双璧统统变成了破砖烂瓦。

    柯仕仁老伙计捡了条命，远走他乡，蛰伏求生，游戏风尘，恐怕也谈不上有多走运。

    但起码他不用像自己这样纠结，想死都不能去死，因为肩膀上尚有责任。该死的责任，伟大的责任，无法推卸无法躲藏。

    它让我们笑着流泪，哭着欢笑，既悲伤又喜悦，既绝望又不放弃。是的。

    无法放弃，而且是只能深藏的秘密，永远也无法公开谈论。

    不对，不是永远。但至少现在不行……

    不行。老伙计，真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然而只能这样。或许以后你会理解我……

    苏瓦冷漠地摇摇头，说道:“必须要等……至于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柯仕仁沉默下来，只是不停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激荡的心情。一个魔法师连自己的双手都控制不住，这简直是无法想象……

    两人僵持的时间很短，或许在当事人的心里，这段时间却很长很长。

    他们彼此都觉得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并且相信对方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契机，让他们知道对方的为难之处，尤其是让柯仕仁知道眼前的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狮子到底有些什么样不能说出口的苦衷，或许事情的发展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然而，虽然有件突发的情况汇报了过来，却非但不是好的契机，反而变成了催命的诅咒。脚步声响起，随后是剧烈的喘息，低低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然后是拼命压抑却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的哭声——

    这个时候，苏瓦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结局。他太了解柯仕仁这个老伙计了，那是一个有着一颗柔软的心的家伙，甚至柔软得过分。

    柔弱其实也是一种力量，有些时候爆发出来的甚至是比坚硬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是总归太过于偏重于感情，尤其见不得死亡，就像现在。

    “蒋有才死了，还有一些人也死了……坎普重伤，离死也不远了……”

    柯仕仁从再次从房间外面进来，又带来了不祥的消息。

    苏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又恢复了岩石一样的冷硬。

    柯仕仁等了一会儿，仿佛在等岩石自己开口说话。他的目光在苏瓦老迈而坚硬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向着虚空之中的某个方向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苏瓦的声音响了起来，和刚才的絮语不同，是冷到骨头里的平静:“……你要去哪里”

    这句话根本没有力量将柯仕仁留下来，因此他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外走。

    苏瓦便接着说道:“当前圣天子在位，不要忘记，这个国家还是雷诺的……至少现在，你还是复国起义军的一分子……”

    话语很慢，但其中的寒意却似乎如同一条大河肆意奔涌中溅起的浪花，打湿了魔法师的青衫。“不再是了。”

    柯仕仁仿佛在下着某种决心，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雷诺，我会去跟他谈谈……”

    说得好像帝国的皇帝，那个深居内城皇宫之中的男子，是他柯家的邻居，他只是去串个门



第444章比猪肯定要强一点
    柯仕仁却不知道这一切。此刻他其实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从苏瓦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径直走向最近的皇宫内城大门。

    内城只有东西两个门，并且刻意错开了外城城门的方向。

    苏瓦所在的复国起义军总部就是内城西门外的一个独立的院落，原本属于一个混得还可以的阑珊城土著，这个院子是他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距离内城也就几步之遥，位置及其优越，不知怎么被复**收了来当做总部。

    阑珊城城西这片区域是大部分普通老百姓主要的生活居住区，相比城北的繁忙、城东的热闹和城南的幽静，这里才是真正的世俗世界，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五行八作、青皮流氓，什么样的人都有。

    若非如此，复**、包括苏瓦，也不可能隐藏得这么成功，早就会暴露在法罗的眼皮底下。

    柯仕仁的方向就是内城西门。他不知道，当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内城西门时，阑珊城已经爆发出了剧烈的骚动——但都距离内城西门很远，加上刻意控制的规模，每一处骚动其实带来的混乱和喧哗都传不到这里来。

    他也不知道，复**选择的帝都那些要害位置，往往都是法罗手下势力比较薄弱的地方，需要法罗不断抽调其他地方的人手补充进去，才能抵挡得住复**的冲击。

    抽调人手的地方，当然也包括负责内城防卫的外围力量。

    柯仕仁同样不知道，就在他快要接近内城西门的时候，复**最大的一波冲击力量已经开始了对内城东门的攻击。跟其他地方不同，内城东门外的复国起义军堂而皇之地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并且雄赳赳气昂昂地摆出了大兵压境的阵势，全然不顾周围普通民众不理解的目光和各种不友好的动作，以及飞速从各处、主要是内城西门那边抽调来的法罗手下。

    虽然这支力量已经是复**能够拼凑出来的最大规模的队伍了，但相比源源不断赶来的城卫军、巡检署的士兵差役，他们就像是高大树木下方的小草，越发显现出自身的瘦削与弱小。

    唯有气势，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气势，是他们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们今天来这里，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回去。

    这些事情，柯仕仁统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