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毛团儿脑筋电转,便也睁大了眼:“万岁爷正好也有物件儿要给魏姑娘哎哟喂,真是寸到点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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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两个从廊庑下各自转身,朝着内外两个方向去。
斋宫正殿近,李玉先将婉兮给的物件儿送到了皇帝面前。
斋宫因是斋戒、向上天表达诚心之处,所以即便斋宫也处于紫禁城中,可是殿内一应陈设却克尽尊仪与俭素。皇帝冷冷清清一个人坐在雪洞似的殿内,完全没有了人间帝王的雍容之气,倒像个寒窑里谨言慎行的苦学生。
这样儿的皇帝,连李玉瞧着都跟着心疼。这会儿他手里替皇上捧着这个物件儿,便自己的心都忍不住要替皇上要先暖上一暖了。
皇帝眯眼打量李玉:“这样快”
李玉略一迷糊,随即便也懂了:皇上既然给了东西叫给魏姑娘,皇上心下便也自然期待魏姑娘有个回赠的。可是方才他刚捧着皇上给的物件儿出去,连斋宫的大门还都没出呢,所以皇上反倒会担心他事实上还没见着魏姑娘呢,那他送来的就也不该是魏姑娘的回赠了。
此时的皇上啊,哎,倒像个毛头小子。
李玉忍住一声叹息,含住了笑将方才撞见毛团儿的事儿给说了。皇帝这才眼中精芒一盛。
皇帝盯了李玉一眼,伸手就将李玉手里的物件儿夺过来。却没当着李玉的面儿打开,而是转过身去连走了好几步,拉远了距离才打开那再熟悉不过的包袱皮儿……
一个巴掌大的褡裢腰包便落入掌心。
只一眼,皇帝便清笑满眼。
笑着再细看这个褡裢:湖蓝的缎面,正配合他祭天所穿的礼服之色;褡裢又不是普通的方正,而是裁成了葫芦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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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消寒
且说毛团儿也一路跑到长春宫去,却是先求见了皇后。
既是御前的人,长春宫上下都极客气。皇后亲自见了毛团儿,还赏了荷包。
毛团儿赶紧先跪呈上一样物事:“皇上赐内廷各主位娘娘‘九九消寒图’,奴才第一份儿先到主子娘娘这儿来。”
皇后自是欢喜,忙叫素春接了。展开了看,是皇帝御笔亲书的九个字组成的一句诗:“春前庭柏風送香盈室”,每个字皆为九画。皇后隔空向斋宫方向一礼:“妾身谢皇上眷顾”,然后亲手就挂在寝殿里。
毛团儿从皇后殿中告退出来,这才拐了个弯儿绕到婉兮的后罩房来。
因毛团儿年纪还小,又是御前的人,于是长春宫上下也没人拦着他。若是换了别的宫里的太监,敢直接往后院跑,腿都打折了。
毛团儿却也没敢进门,只隔着窗子招呼婉兮,婉兮推开支窗瞧出来,心莫名地扑腾了起来。毛团儿眼尖,左右瞧了一眼,见屋内并无旁人在,便笑嘻嘻打招呼:“姑娘手巧,做出的饽饽连皇上都爱吃。今儿正好来给主子娘娘送东西,一时嘴馋,想跟姑娘讨两块饽饽吃。”
婉兮便也故意跟他绷起了脸:“没什么好的,就剩几个杂拌儿,你不嫌弃就拣了去随便嚼一口吧。”
婉兮说着端过饽饽匣子来。里头有掰剩的半块萨琪玛、一卷驴打滚、一条长白糕。
毛团儿也不客气,伸手就都给抓过来。婉兮忍不住笑,拍了他爪子一记,回头去炕琴抽匣里拿出两张晒干的苏子叶,回来将饽饽给包上才塞给他:“都不是现做的,有些硬了。你要是嫌弃就喂狗喂鸟都无妨。等下回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儿,我给你现做就是。”
虽说这哈哈珠子从在花田初遇就跟她不客气,不过这两回传递物件儿,可多亏了这小子,她心里谢着呢。
毛团儿笑嘻嘻接了,回头看没人注意,便将一个物件儿塞进婉兮掌心。
婉兮心尖突突直跳,赶紧攥紧了手。只这么攥着,
134、画九
乾隆六年。
宫中节项一直忙到正月十五,才算是基本过完了。从冬至祭天,到腊八敬佛祖成佛,二十三坤宁宫祭灶,二十四封印交泰殿,再到除夕守岁,正旦明窗开笔、祭祖、祭堂子、太和殿朝贺、重华宫君臣联句……连续两个月间,各种祭祀礼仪、召见蒙古王公和宗室大臣,皇帝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圆融君臣、宗室,朝廷与地方部族的关系,忙得脚不沾地。待到终于忙完了正月十五上元日,二月的八旗选秀名单也已呈上来了。
李玉将名单送进养心殿的时候,皇帝正盘腿坐在炕上,翻那褡裢看。就在皇帝手边还摊放着大臣奏报免安徽宣山等地雹灾的奏折……
李玉明白,皇帝这是看折子看累了,或者熬神了,这才暂时搁下奏折,偷偷看一眼那褡裢。
因褡裢上头绣着“斋戒”二字,此时又不是斋戒之时,于是皇帝都不方便时时带在身上,更不宜随手查看,只能这样如偷偷摸摸一般地看。
李玉心下也忍不住跟着酸酸涩涩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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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见李玉的脚步声,便将褡裢塞回袖口去,抬眸端然看过来。李玉忙跪倒:“皇上,礼部呈上圣祖爷后裔中适婚宗室名册,以及户部呈上的八旗待选秀女名册,恭请圣览。”
皇帝微微扬眉:“放下吧。”
李玉寻思了一下才说:“距离二月尚有些时日,奴才斗胆请皇上示下:是否……要进后宫散散”
皇帝便眯起眼,唇角却是微微一勾:“李玉!”
李玉忙摘下帽子磕头:“奴才该死!奴才只是想说……算算月份,海主子的临盆之期就要到了。皇上一向以皇嗣为重,故此老奴才……”
李玉话还没说完,眼前却已出现了皇帝的靴子。李玉便忍住笑,没再继续说。
皇帝哼了一声:“还不给朕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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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抬举
正殿里,皇后也喜滋滋将皇帝赐下的那九个字擎来给皇帝看:“妾身也亲谒寿东宫,抚养在温惠贵太妃膝下的和敬也每日都将皇上赐下的消寒图一笔不落写满。”
温惠贵太妃是康熙的和妃,曾抚养过皇帝,于是皇帝便也将除了永琏之外的皇子和公主们也送到寿三宫,放在康熙帝的太妃们膝下抚育。唯有曾经的嫡长子永琏是放在寿康宫的皇太后膝下抚育。
皇帝点点头:“从冬至以来,我一直忙于前朝,后宫诸事有劳皇后。”
皇后含笑道:“实则后宫中衣食住行自有内务府大臣们供奉,嫔妃间的事也自有太后做主,妾身并未做什么,只是从中协调罢了。”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算算日子,海贵人将临盆了。朕知道皇后便连过年都每日亲去看望。”
皇后欠了欠身:“是妾身应当的。回皇上,海贵人和皇嗣皆安好,临盆就在这几日,守月大夫和守月姥姥,以及保姆、乳母等人均已备好,只待海贵人喜讯。”
皇帝点头:“稍后皇后陪朕去看看海贵人。”
皇后含笑却是福身:“妾身想向皇上求个恩典:婉兮在妾身宫中已做了半年的使唤女子,她心灵手巧,秀外慧中,妾身有心想叫她做二等女子的上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成为皇后身边的二等女子,便意味着可以伺候在皇后身旁,身份仅次于素春等人而已。
“二等女子”皇帝却陡然扬眉:“皇后身边缺二等女子么”
“回皇上,妾身知错了。”皇后心下激灵一跳,忙蹲身:“妾身只是想婉兮继续做使唤女子,便着实委屈了她,这便忘了位下女子皆有定额的规矩。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叹了口气:“算了,大过年的。既是皇后宫里的事,皇后便自己看着办吧。”
皇后这才松一口气:“妾身谢皇上的恩。”说罢转头
136、无意
婉兮听传走进正殿去,正见皇后由挽春扶着正走出来。婉兮忙跪倒,“奴才谢主子娘娘的恩典。”
皇后扶着挽春的手,抬眼望向对面大红墙上的毗卢顶,努力笑笑:“你进宫已半年,宫里的情形,你也都该看清了。皇上忙于前朝,分给后宫的时间和心力都有限,后宫的女人总要自己为自己挣得生存。本宫知道你并不喜欢宫里;可是你不用怕,有本宫在。只要你一日还在本宫的身边,本宫就会护着你一日,这后宫上下没人能动得了你分毫。”
婉兮便忍不住微微皱眉,却也只能深深垂首说:“奴才谢主子……”
皇后便扶着挽春的手那么去了,婉兮深吸口气转头望暖阁里,犹豫着该进还是该退。
“既来了,还跪在外头做什么”暖阁里传来皇帝的声音,不远不近,不高不低。
婉兮只得深吸口气:“奴才叩见皇上。”
李玉笑着扶起婉兮,待婉兮入内后,亲自将大红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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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过年的缘故,就连一向素淡的长春宫暖阁里,也多了几抹喜庆的红。无论是悬在墙上的大红福字,还是坐褥新换的红锦套子,抑或炕几上的托盘,处处漾着喜庆。
皇帝就坐在那一片鲜艳里,目光里涌起潋滟的微波。
“过来。”
终是两个多月没见,婉兮便忍不住撑着胆子抬眼盯了他瞧。大过年的,他竟瘦了。
婉兮手指悄然攥紧衣角,磨蹭着走过来,咬住嘴唇咕哝:“……这是皇后主子的宫里,可是我一来皇后就走,叫奴才不安。”
已是到了近前,皇帝一条腿下地支住脚踏,已是伸臂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她不肯入他怀中,只勉力撑着炕沿儿站住。
却还是红了脸,忍不住睁圆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他。
 
137、金兰
婉兮被他攥在眼前,退不开,也不敢挣扎。只能一瞬一瞬之间看清了他眼中涌起的悲伤和失望。
她心下也疼,只能轻轻阖上了眼。
“……可是皇上是皇上,四爷是四爷。奴才愚钝,虽已留宫半年,却还没办法将四爷看成皇上。奴才的褡裢,是绣给四爷,不是绣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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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松了手。她一时失去支撑,腿一软,跌坐在地。
他转过头去不看她,只望窗外:“是因为小九么或者你更希望,二月里朕是将你指给小九!”
婉兮心下便咯噔一声,急忙爬起来跪倒:“皇上误会了!九爷他,并无此意!”
“你说什么”
皇帝倏地又转过头来,垂眸紧紧盯住她:“你说小九他,并无此意——难道他从未对你诉说过,还是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婉兮心下咚咚激跳。
她深吸一口气,反而抬起了头,望住了皇帝:“奴才若说是因为九爷,皇上会迁怒九爷么奴才若说不是因为九爷,皇上又肯相信奴才么”
皇帝不由得转回头来,紧紧盯住她的眼。
他已发雷霆之怒,她虽一张小脸也是苍白,可是那双眼却并不慌乱,反倒更是黑白分明。
他便深吸一口气,暗暗攥紧了和田玉十八子垂下的穗子:“小九是什么样的人,朕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心下同样清楚。所以只要你肯说,朕就信。”
婉兮的心忽悠一晃,不知怎地,鼻尖儿便酸了。
她俯首再拜:“皇上当真是误会,九爷素日与奴才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奴才跟九爷拈香结拜过的,九爷是哥哥,奴才是——兄弟!”
“你说什么”
皇帝本满腔的怒气和失意,却冷不丁被她最后一个词儿给猝不及防说乐了。
“你给朕说清楚,你怎么成了他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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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问心
婉兮这才松了口气,垂下头去。
皇帝盘腿转过来,盯着她发顶:“……你的话我也听明白了:你在意的不是皇帝,而是四爷。你本来不会做饽饽,却肯为了四爷,做得一日比一日更好;你原本躲着皇帝,却肯为了四爷绣好了褡裢。”
婉兮的脸如火烧一般地热。
“冬至之前做煮饽饽,你那一刻没把我当成天子,只当成一个冬至应该吃饺子的普通人。外人只在乎天子的祭天之仪,生怕行差踏错;只有你惦记着四爷也是个人,也想在冬至时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饺子。”
他下地,亲手拉起了她。双眸灼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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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跳如鼓,又心乱如麻。
她不敢迎上他的眼,便红着脸阖上了眼帘:“……四爷,奴才说过,还想等到二十五岁放出去呢。”
“先别管那个!”他的手劲不觉又加紧了些,攥疼了她的臂:“回答我刚刚的话:你,喜不喜欢四爷”
婉兮勉力摇头:“奴才不敢说。”
他轻哼一声:“此时问你话的不是皇帝,是四爷。皇帝有雷霆之怒,可以治你的罪,迁怒给你的家人,会让你不敢说真话;可是四爷不会。四爷只是个人,只想听你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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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下生起酸酸甜甜的痛,不敢面对他殷切的目光,只得悄然阖上了眼帘。
花田初见那日的情形,又无声浮现在她眼前。
彼时她抹了一身的蜂蜜,满身狼狈;他以玉笛抵抗蜂群,还不忘了帮身畔的傅恒拨打,那样与蜂群激斗之际,他却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记得他清眸转过来的刹那,她记得他眼中浮起的了然。她相信,他彼时实则一眼就看出了她就是始作俑者,可他看向她的目光却清澈而温柔,毫无怨怼和责备。在他自己性命攸关之际,却还吩咐侍卫来救她。
普通人尚且难以做到如此,更何况他的身份何等贵重!他如何可以为了她,就自己甘冒那样大的险
那
139、作赌
婉兮心上便如被捣了一拳,窒闷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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