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不过皇帝如今早已是到了滴水不漏的年纪,这便脸上半点儿都没显露出来。
甚至于这会子天光还没亮透,隔着烛火望过去,只觉得他面色平静安详,甚或薄唇还噙着愉快的笑意的。
“皇后,瞧你,大年下的,这是说什么呢”皇帝淡淡抬眸,瞟了那拉氏一眼去,“朕哪里会将舜英‘关’起来去你是忘了咸福宫是什么地方,那是朕存放朕最钟爱的古琴之处。舜英一个女孩儿家,住在朕的存琴之处,耳濡目染地,不正是最适合培养她琴心之所去”
那拉氏都一扬眉,倒被噎住。
那拉氏压住不快,垂首笑笑,“可是如今宫里的小公主,尚且还有莲生和啾啾,怎地皇上偏只叫舜英一人培养琴心”
皇帝淡淡耸肩,“婉嫔虽说琴艺比不上庆妃,可是婉嫔好歹也是海宁陈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无所不晓,有她教导,莲生自不必住咸福宫。”
“至于啾啾,她自小便爱跟着容嫔,故此便是学弹琴,学的也都是容嫔在西域的弦琴。举凡西域著名的弦子,弹拨尔、热瓦甫、都塔尔、卡龙琴、艾捷克、胡西塔尔……她虽说小,不过都跟着容嫔和宁常在她们,学得倒也有模有样。那她便自不必再去特地学古琴了。”
那拉氏心中不禁窜起火苗来。
果然是天子,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给堵回来,而且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儿,那么合情合理去。倒显得她方才的话说得小家子气去了!
那拉氏这便哼了一声,“莲生倒也罢了,终究婉嫔是潜邸老人儿,她那琴棋书画的本事,我好歹是知道几分的。倒是这个九公主,镇日跟着容嫔学那些西域的玩意儿,胡琴、胡舞、胡香的,这又成了什么去!难不成她不想当咱们大清的公主,她想去当西胡的公主不成!”
皇帝陡然扬眉,“皇后!你别忘了,朕已经将啾啾许给了兆惠的儿子札兰泰!兆惠为朝廷平定大小和卓之乱的主帅,西疆回部上下,对兆惠有敬也有恨;咱们啾啾从小跟着容嫔,且多学学回部的文化,这对大清有百利而无一害!”
“叫啾啾潜移默化里学这些,是朕希望的,也是朕悄然促成的。也就是因为啾啾跟容嫔、跟回部的问话有这样的渊源,朕才决定啾啾是指给兆惠之子札兰泰的最佳人选!”
“怎么,皇后身为朕的正宫,又为大清国母,却不能与朕站在相同的高度,看不清这天下的现实去么”
那拉氏又一口气被顶住,紧紧咬住嘴唇。
“好!算是我心急了,只顾着心疼舜英那孩子,倒暂且没顾及到这些。”
皇帝长眸幽幽一转,抬眸盯住那拉氏,却笑了,“哦皇后是心疼舜英那孩子”
那拉氏心下一颤,忙道,“皇上这是何意我是舜英的嫡母,我心疼她,有错儿么”
皇帝摇摇头,“戴佳氏曾经谋害中宫,害你脸上起了桃花癣,又在地宫里发了桃花癫,甚或秋狝途中朕不得不狠心将你单独送去温泉行宫……你却肯心疼戴佳氏留下的舜英,皇后真是宽仁大量,叫朕惊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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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有些坐不住,这便缓缓站起。
“戴佳氏是戴佳氏,可是舜英是舜英。终究舜英也是我的女儿!我这当皇额娘的,怎么也都能看着这一线血脉上,心疼她些儿去。”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在戴佳氏病故前后的这段日子,皇后依旧对舜英关切有加”
那拉氏盯住皇帝,“那是我这个中宫应当应分之事。”
皇帝笑了,却是冷不丁一拍炕几。
“那舜英叫小十五吃错了东西在先,回头又将福康安推入寒冬井水中,又是怎么回事!便是有祥答应这个该死的,可是皇后不是也亲自教育舜英呢么怎么皇后教出来的,反倒不如戴佳氏从前教出来的了!”
“难道说,舜英这些,都是皇后手把手教出来的不成就因为舜英不是皇后亲生,皇后便尽可以将那孩子当了枪去使,总归若是朕治罪舜英,也相当于皇后跟戴佳氏报了谋害中宫之仇去,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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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心下一个激灵。哪里想到皇帝竟将舜英这阵子办的糊涂事儿的责任,全都扣在她脑袋上来了!
那拉氏慌忙摆手,“皇上您岂能这么说!我是中宫,按着名分,所有皇子和公主便都是我的孩子,我从名义上是要亲为鞠育,可是却终归后宫诸事繁杂,我总不能将精神头儿只放在舜英这一个孩子的身上吧!”
皇帝面上一片纳罕,抬眸盯住那拉氏,竟是忍俊不住,缓缓笑了。
“是么那皇后这些天来卯着劲儿地,见天儿到养心殿来见朕……难道说不是为了舜英之事了那倒是朕误会皇后了,原来皇后为的,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不成”
那拉氏哽住,一双眼盯住了皇帝,这口倒不知道怎么张了。
堂堂中宫皇后啊,为了公主这么着还说得过去;可若只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小答应,那的确是跌份儿跌到家了。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皇上误会了,我不仅仅是为了舜英,也犯不着为了祥答应,我是——为了我自己个儿。”
“我好歹也是皇上的中宫,皇上斋戒期间,后宫这样一点子不要紧的小事儿,尽可以交给我去办。皇上何苦身在斋宫里,还亲自过问、料理此事去皇上执掌天下,凡事亲力亲为是天子勤谨,可是皇上怎么忘了,斋戒之时,便什么都比不上对天帝的虔诚去!”
“皇上却还是分了心,且那三天里不仅忙了这一件小事儿,连几个死去的主位的遗物之事也亲自料理的……我总觉着皇上这么办,不合适!天子在祭天斋戒之时,却心有旁骛,这不是天子该行之事!妾身既为中宫,自然有规劝天子之责!”
那拉氏高高扬起下颌来。瞧,她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她是为了规劝天子虔诚敬天,她是在恪尽一个中宫的责任呢。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神圣、高尚之感来。于是底气便也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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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跳跃,同时,窗外曦光点点浮生。
皇帝的面色却缓缓阴沉下来。
只是皇帝却依旧还是在笑,“哦却原来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朕错了。原来是朕斋戒不够虔诚,这才叫舜英后头办错了这么多的事儿去!”
“皇后不如直说,舜英的身子有别
于其他的公主,也是朕的过失,惹怒上天,这才给朕降下惩戒来!终究,朕才是她的阿玛!”
皇帝愠怒,那拉氏却没怕。
反正她是中宫,天子失德之处,她有权力去提醒、规劝的。
那拉氏便高高抬着头,“天意如何,我自不敢擅猜去。只是皇上总归不能将舜英后来的糊涂账都记在我的头上才是。”
“我这些天来频频来见皇上,为的就是规劝皇上。怎想到,皇上竟连续这么些天避而不见……”
也毫不留情地指摘了皇帝去,那拉氏终于长出一口恶气,心下舒坦多了。
皇帝也笑,笑得却是阴晴不定。
“真是朕的好皇后,不愧中宫之德!”
那拉氏站得更直了些,“谢皇上夸赞,这都是妾身应当做的。”
皇帝冷漠地别开头去,“朕要去乾清宫恭读圣训,便不留皇后了。”
那拉氏便也微微蹲了蹲身,“妾身恭送皇上。”
皇帝坐肩舆离开养心殿,长街风冷,吹打在皇帝面上。
皇帝幽幽盯着毛团儿,“……朕从未有如此厌恶一个女人。”
毛团儿静静听着,低低垂首,“奴才只知道一个理儿:这天下,是皇上一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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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4章 八卷15 坎儿年
拉旺一把没抢回来,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丹巴,你别闹!”
拉旺将小七那双鞋垫儿小心藏在怀里,这便上前去讨绵锦的那一双去。
“这是女孩儿家的心意,不是咱们该闹着玩儿的。”
拉旺的认真,反倒叫丹巴多尔济觉着,这里头必定藏着不可告人之事,这便笑道,“……或者,不是宫里的格格做的,而是你家王府里哪个使女,甚或是你家游牧地的哪个女孩儿给你的”
大清公主厘降给蒙古额驸的,额驸们的家里几乎个个儿都另外有出自蒙古本部的侍妾。拉旺的祖父有,便是和敬公主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一样儿有,这些蒙古额驸们几乎都有庶出的孩子。故此丹巴多尔济这话说的,原本不算过分。
可是拉旺脸却腾地红了起来,恼怒低吼道,“你别浑说!我从两岁起,心中便只知有七公主一人。这世上旁的女孩儿,跟我又有何干系”
丹巴多尔济瞧出拉旺不高兴了,这便不敢再造次,只是心下还是忍不住好奇,“那你告诉我这鞋垫儿是谁绣的,我就还给你去。”
拉旺轻叹口气,“也罢。但是你要跟长生天起誓,绝不将我告诉你的话给说出去。”
丹巴多尔济便也应承,“好,我起誓!”
拉旺这才道,“这是……绵锦格格绣的。”
丹巴多尔济便是扬眉,“绵锦格格也给你绣鞋垫儿你是她亲姑父,难不成她却也想嫁给你不成”
“不过说来也是,虽说差了一辈,可是绵锦格格终究跟七公主同岁,跟你年岁也同样相当。她跟七公主从小情分又深厚,若是将来也舍不得分离,倒是可以效仿先秦时候儿的媵妾婚,叫她跟着七公主一起嫁你们家去!”
拉旺长眉紧皱,“你又胡说便是绵锦格格自己不嫌委屈,我却也不会要的!我这一生,只有七公主一人就够了。”
丹巴多尔济挨上来,小心问,“拉旺,那你倒是与我说说,若不是因为这个,绵锦格格干嘛给你绣鞋垫儿”
“这可是鞋垫儿哎,可不是旁的活计可比,便是在咱们蒙古,那也是表达钟情之意。”
拉旺摇了摇头,不想将绵锦对麒麟保的心事给泄露了,这便避重就轻道,“其实……绵锦格格不是给我绣的,只是她绣完了也没人送,这便暂且放在我这儿,遇见合适的人再说。”
丹巴多尔济没听明白,便愣了愣神儿,“绵锦格格绣的鞋垫儿,难道还没人要”
拉旺这会子平静下来,瞟着丹巴多尔济那神情,这才瞧出些滋味来。
拉旺便笑了,“丹巴安答,看你的样子,仿佛想收着”
丹巴多尔济脸上有些红,挠了挠脑袋,“咳!我吧,我就是觉着,绵锦格格的手艺真好,这花儿绣的都像活的似的。这大冬天的,我见了这花儿,就像能闻见花香了似的……我就有些,呃,爱不释手了。”
拉旺想了想,便也道,“不如这样儿,你若肯答应我珍惜这鞋垫儿,那你就拿去。只是回头你不许在旁人面前提起,甚至……也别在绵锦格格面前儿提。”
“你若是答应我了,我便给了你;若你不肯答应,那你现在就还给我吧。”
丹巴想了想,虽有些不解,不过还是麻利儿地将鞋垫给掖在怀里,伸手摁住,“好,我答应你,不说不说就是!”
拉旺便也欣慰释怀。
丹巴多尔济终是同样来自蒙古的阿哥,且他们乌梁海人自认是成吉思汗家族的世仆,故此对拉旺一向是言听计从。若将鞋垫给了这样的安答,拉旺倒也是能最放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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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腊月二十八日,西域年班伯克二十一人入觐。
这其中有阿克苏的三品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勒氐。这位色提巴勒氐是乌什人,且从前曾为乌什的伯克。
皇帝对这位色提巴勒氐宠遇有加,皇帝亲自召其至重华宫行礼——重华宫为皇帝潜邸,这便是将这二十一位伯克带入家宴一般,比太和殿前的行礼更为亲近了去。
皇帝在重华宫赐茶,并恩赏一众伯克之外,特地加恩授予色提巴勒氐为公爵。
此时便连婉兮,甚至容嫔还都不知道皇上这一优渥宠遇的意义所在——毕竟每年的西域回部年班伯克入觐,皇上都一向恩赏有加。
直到乾隆三十年,西域爆发了那场大乱之后,回首今日之事,婉兮和容嫔才明白皇上的高瞻远瞩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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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十年,迈着带了一丝凝重的步伐来到人间。
正月初一,皇帝在一系列祭祀行礼之后,夜色降临,皇帝在乾清宫赐宴宗室王公。
与此同时,坤宁宫里属于女眷们的家宴,也如期而至。
那拉氏今年格外讲究礼仪,在家宴正式开始之前,带着一众嫔妃、宗室福晋们,将坤宁宫里供奉的所有神祗,都拜了一个遍。
往年这事儿都是皇太后为首,可是今年皇太后却乐得都交给那拉氏去。
容嫔有些纳闷儿,这便悄声问婉兮,“……瞧皇后娘娘那副得意的模样儿,我倒不明白皇太后今年这是为何了。”
婉兮垂首笑笑,“阿窅你是西域人,有些习俗与内地有所不同。你可知道皇太后今年是什么岁数了”
容嫔垂首想了想,“七十四岁”
容嫔偏头望婉兮,“您的意思是,皇太后是年岁太大了,这便不便再亲自行礼”
婉兮却笑,淘气眨眼,“皇太后的圣寿晚,都是十一月底了,皇太后这才过完圣寿一个月,故此这会子还不能说是七十四,得按七十三啦论。”
“而在中原内地啊,而在中原内地啊,有‘坎儿年’的说法。七十三、八十四,被认为是老人家的‘坎儿年’。”
容嫔不知道,在中原,尤其是北方有句俗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这便是老人家的寿数关口了,七十三、八十四都说犯太岁,从八字上来说也是容易被克。
“……故此坎儿年的老人家啊,倒不宜去拜神祭祖了。否则倒仿佛是心不虔诚,甚或是将煞气带给神祗和先祖去了一般。”
容嫔也是张了张嘴,“原来是这样儿。”
婉兮含笑眨眨眼,“总归今年啊,不管老太太怎么着,咱们这些当晚辈的,也千万别做叫皇太后不高兴的事儿。要不,这责任可就大了。”
容嫔点点头,“总归我又没有所出,她老人家便也拿不住我什么去,我倒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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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行完了礼,宴桌排开,女眷们这便也都放下谨肃,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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