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五妞被戳到痛处,面上轰然一红,像是被玉蕤的话给甩了个大嘴巴。
不过五妞可不是吃素的,嘴上的亏从小到大都是半点都不肯吃的。
“哎哟哟,听听你说的。什么我跟你说过几千次了,什么你耳朵长出老茧来了——就仿佛我跟你有多亲近似的!玉蕤,你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跟你没那么亲近!”
“来到永寿宫这几年,我便所有的话都加起来,都超不过你说的那个数儿去,就更别说我有说过那四个字给你五千次了!你好歹也是满人翰林的闺女,怎么这样一点脑子都不长的,便是这一点小小的数目,都计算不明白了!”
玉蕤一时被气得也是说不出话来,手指尖只死死掐住煮粥的陶罐,两肩忍不住簌簌轻颤。
五妞瞧着玉蕤的样子,自是更忍不住得意。
她左一眼、右一眼,仔仔细细盯着看玉蕤的神色,仿佛都舍不得眨眼一般。
“……哦,也不对,不能说你什么都不善于计算。你可挺会算计人的!当年玉壶出宫,主子身边儿,尤其是心上出了个缺。那时候儿我刚回宫,根基还未稳当;玉叶有总是那么莽撞,顶不起玉壶的架儿;玉函又太木讷……你便盯住了这个机会,趁势而起!”
“你言行举止都模仿玉壶,年岁虽然比我和玉叶都小,却显得年少老成,倒将主子心里的那个缺给补上了不少。再加上你阿玛得力,在宫外一力帮衬,你便俨然成了永寿宫里的第二个玉壶去。叫主子仿佛能离了玉叶,离了我,却也离不了你了。”
“只是可惜啊,你终究在主子心里比不上我和玉叶的情分重,故此主子将两个头等女子的名额给了我和玉叶。你再怎么折腾,可也依旧只能当门槛外伺候的二等女子。”
“我知道,以你阿玛如今的官职,以你这么些年的苦心孤诣,你如何只满足于当一个二等女子去你若想再得高升,便必定得将我和玉叶设法撵出宫去。”
“如今你便更是算准了,待得我和玉叶出宫去,你不仅将是主子身边儿的头等女子,你还将会成为永寿宫的掌事儿女子!故此旁人咱们不说,你自是头一个最希望我跟玉叶赶紧犯事儿、出宫的!”
五妞盯着玉蕤,迭声地冷笑着。
“我跟玉叶都跟主子是打小儿的情分,便是到了年岁,我们两个也都不想出宫的。便如这内廷主位身边儿,有几个会将最贴身儿伺候的头等女子到了二十五岁就都送出宫去了——除了舒妃莫名其妙将成玦和如环两个给撵出去了,其余的几乎都留下了。”
“那可不是留一年两载,那是要当做左膀右臂留一辈子的,那才真的叫相依为命。便如民间,哪家的福晋到了夫家,都怕孤掌难鸣,身边都得留着几个配房、陪嫁的,帮衬着自己。”
“可是咱们宫里如今倒好,玉叶和我竟然都不得不快出宫去了!主子竟然都不想法子留我们!这真真儿的成了后宫里的一个大笑话!”
五妞故意凑近玉蕤的脸,眼睛盯着眼睛。
“所以……你得意了,是么你想要的局面,终于来了,是么”
“要叫我说啊,玉叶明明那么求主子想要留下来,甚至在寝殿外头一跪就是一宿,可是主子就是狠下心去不准——是不是也都是你在主子面前儿‘杵鼓’的”
“你必定私下里历数玉叶这些年的莽撞,叫主子越发觉着有了谨慎懂事的你,便自然不需要那么直性子的玉叶去了。可是你回头在玉叶面前,还装作跟她是好姐妹,是不是”
玉蕤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冷喝一声,“你说够了么!”
五妞反倒笑了。
“瞧,叫我给说破了,你这便终于撑不住了,是么”
“其实你心里包藏着什么坏水儿呢,便是玉叶自己傻,看不破,我却早都看明白了!就说当年玉壶刚离宫的时候儿——听说玉壶查出来从前玉烟的遗物里,留着一朵什么花儿的事儿,就是你给揭发出来的吧”
“那会子我还没回宫,尽管听说得没那么全,不过我却知道那次的事儿叫玉叶难受过好一阵子。你若当真将玉叶当成姐妹的,你当时那么欠儿干嘛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那时候还那么小,就能瞧出你根本没把玉叶当回事过!”
玉蕤的面色刷白,盛夏七月,玉蕤的身子却抖如秋风中的叶。
“五妞,你含血喷人。你给我闭嘴!”
“咱们两个有话,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说。只是这会子我没工夫搭理你……主子这会子是什么时候,你若还记着与主子打小儿的情分,你现在便给我消停些!”
“待得主子平安生下小主子,你还有多少话要说,我奉陪到底!”
玉蕤说着从火上霍地将煮粥的陶罐端起,直接朝五妞走过来,“你若再拦着我,这粥锅无眼,烫了你可别找我!”
五妞连忙往旁边一跳,却不甘地直叫,“哎哟哟,端出粥锅来吓人!你何必不直接端出你那当总管内务府大臣的阿玛来我是内务府女子,他正管着我,我更怕他呢!”
玉蕤紧咬牙关,不肯再回眸看五妞一眼,不再出一声,迈出门槛就走。
有些小人便是如此,越给脸便越是蹬鼻子上脸,越不要脸。最好的法子,便是别给她脸,干脆就不搭理她!
五妞有些意犹未尽,在后头还喊,“哎,玉蕤你给我站住!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只是二等女子,我却是头等女子,我有话还没说完,没叫你走呢,你怎么敢擅自就走了”
玉蕤回眸,实在按捺不住,狠狠给了五妞一个大白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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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迈出了门槛来,瞪也狠狠瞪完了,玉蕤心下稍微松快了些。正想着赶紧调整心绪,尤其是面上还得端出含着微笑的模样儿,待会儿到主子面前伺候,才能不叫主子给瞧出来了。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当儿,隐约瞧见一角藕荷色的身影从花叶之间那么一转,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那光泽自然是丝绸,那颜色也不是官女子也用的颜色,玉蕤站在原地想了想,那总该是宫内哪位内廷主位才是。
因妃位的寝宫里并无资格药房、茶房;故此婉兮这会子用的药茶膳房也只是在小岛边儿上,临时辟出一间屋子,方便御医、厨役等人当值。因在小岛边儿上,靠着通路,故此这周围进进出出的便也难免有旁的宫里的人。
玉蕤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疑点,这便赶紧端着粥回去了。
……其实她一向是谨慎的人,今儿若不叫五妞给拦住耽搁了这么长一段工夫,她必定应该能看见那人的正脸。
若不是叫五妞给气了这么一回,脑袋有些发热,她也不至于之前耳朵连半点动静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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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七夕令节。
本是民间的女儿节、乞巧节,皇帝却还是亲自到“西峰秀色”,亲自拈香。
连婉兮的母亲杨氏都忍不住笑,“……皇上便是到哪处拈香都罢了,这女儿家的乞巧节,皇上何苦也亲诣拈香去了”
婉兮也顾不得疼,便急着红了脸替皇上辩解。
“……瞧额涅说的这七夕节在西峰秀色庆贺的规矩,先帝时便有了。皇上这不过是延续先帝爷的旧事。”
杨氏便笑了,促狭瞟了女儿一眼。
“为娘好歹在先帝的时候儿,也已是内管领福晋。这宫里但凡女眷参加的仪式,哪一样我没参与过的便是那七夕庆宴,我也亲眼见识过的!”
“那会子啊,先帝是举办宴席,接嫔妃过去乞巧庆贺罢了。又何至于堂堂天子大男人,非要在这个日子也要去拈香呢”
婉兮便也“扑哧儿”笑了,侧过身儿去,不肯看向母亲。
杨氏心下自是暗暗欢喜,又难得女儿今儿心情好,这便又逗婉兮道,“……不过倒是有一个理由,能说得过。这个呀,就是‘种生求子’喽。”
 
第1978章 241、小七(六千毕)
七月十二这天,婉兮还没有动静。婉兮便也听了皇上的话,索性好好儿睡几天觉,也好养精蓄锐。
永寿宫内外也都做足了防范,不仅小心防备着素来与婉兮有过结的那些人,自己宫内关起门来也格外防备着五妞。
那日玉蕤将与五妞吵了一架,之后又恰好撞见一角藕荷色身影的事儿,当晚便小心与杨氏说了。
玉蕤也是自责不已,“我便是小心防备着五妞,我今日可以保证五妞绝无机会接近主子的吃食;可是我却因为五妞而分了神去,没能防备住那人。”
“便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防得住五妞,却没防住旁人。”
杨氏点头安慰五妞,“这世上最难的,便是防备人心。终究咱们只能是一个心眼儿,而那想要害人的,心思却是千变万化。便如五妞是明白摆在咱们眼前的,若有事儿,便也注定不会出在她身上。否则到时候咱们尽管拿住五妞交给皇上,皇上便自然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之人。”
杨氏含笑拍拍玉蕤的手,“五妞该防,可是反倒不必将过多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玉蕤便也一个激灵。
“一叶障目!五妞是明摆在咱们眼前的,咱们若只盯着她,便自然瞧不见旁人了。那旁人自然可躲在她后头办事!”
杨氏点头。
“倒是那藕荷色……依你看,寻常宫里爱穿藕荷色的,都是谁”
玉蕤蹙眉,垂下头去细想。
“藕荷色倒是宫里常见的服色,尤其年纪轻的几位贵人、常在什么的,寻常都穿过。便是忻嫔,当年还没诞育六公主的时候儿,也曾穿过。”
杨氏微微眯起眼来。
“如此说来,这藕荷色便也与五妞一样,怕就是人家故意摆在咱们眼前的。若有人趁着五妞分你的神的当儿前来动手脚,她如何要蠢到还穿自己素常穿的服色,然后叫人一眼认出来的”
玉蕤心下也是恍然大悟,“这必定又是一重障眼法!”
杨氏虽与玉蕤一时分析不出什么结果来,但是杨氏和玉蕤还是分头带人,在七月十三、七月十四两天,将“天然图画”的药茶膳房,分药、茶、膳三类,逐一再细细查验过一遍。
举凡药材、茶叶、食材,每日经手的人,甚或盛装着这些材料、烹煮这些药茶膳的器皿,杨氏也与玉蕤一件一件仔细查过。
并无问题。
玉蕤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将忙碌之下被汗水湿透的头发都撩起来,既疲惫又欣慰地笑,“福晋,兴许是奴才想多了。主子吉人天相,咱们里里外外防备得也严,自不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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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永寿宫上下悄然松下一口气来的当儿,七月十四的晚上,婉兮忽然出了意外。
原本无事,婉兮本来都该就寝了。可是她总归惦记着即将临盆的孩子,这便想再下地多走动几圈儿。守月姥姥和额娘都说,这会子不能懒,得多走动,生的时候才能不叫大人和孩子遭罪。
婉兮伸脚穿鞋,刚站起身来,还没等迈步,忽然脚底便是剧痛,婉兮忍不住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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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自有了身子之后,穿鞋原本小心。厚底的“寸子鞋”早就不穿了,如今只穿平底鞋。故此按说穿上鞋站起身儿的刹那,不可能站不稳。
玉叶和玉蕤一个搀扶不及,婉兮竟跌坐在地!
这样的夜晚,杨氏也不在,便是守月姥姥、守月大夫们也没在身旁。玉叶和玉蕤两个姑娘家的,都惊得已是手足无措。
婉兮跌倒的瞬间,脑袋里还是乱的;可是当身子着地,她的心已是登时清明下来。
要当母亲的是她,将来要亲手护住孩子的也是她自己的责任。
身边的人,无论是自己身边的女子、太监,还是额娘、语琴等姐妹们,都终究是旁人……她要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来,首先还是要学会自己承担起这一切来。
她垂首望一眼自己。
她冷静地捉住玉叶的手,短促喝道,“别慌!这便去立即通知守月姥姥,就说我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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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叶和玉蕤都被婉兮的话惊住,却也同时被婉兮的镇定慑住。
婉兮松开手,推一把玉叶,“快去知会人。叫玉蕤陪着我!”
玉叶这才转身就撒腿跑了出去,玉蕤小心扶着婉兮,紧张得满头是汗。
“……主子,可要起身,上炕躺下”
婉兮按住她的手,“我总觉着这时候不能擅动。先坐着吧,终究还是大七月的,地上也不凉。”
玉蕤望住婉兮——这一刻的婉兮已是满头汗下,发丝都被汗水洇湿。
玉蕤的眼泪都快跌出来了,便紧紧握着婉兮的手,轻声问,“主子,疼了,是么”
婉兮大口大口地吸气,却努力镇定地朝玉蕤微笑。
“不怕。这世上哪个当额娘的,没经历过这些呢一世母子缘分,若连这样的疼都没疼过的话,岂不是母子的缘分便有些太浅薄了去”
玉蕤只能用力攥着婉兮的手,真想替婉兮分担,却这会子毫无经验,什么都分担不了。
“主子……刚刚究竟怎么了趁着守月大夫和守月姥姥们还没来,主子先给奴才一个示下。”
婉兮悄然转眸望住自己的鞋。
玉蕤心下一动,忙褪下婉兮的鞋来。伸手进去仔细摸那鞋帮、鞋底。
“别动!”
婉兮忍着剧痛,想要喝止玉蕤,却还是晚了一步。
玉蕤的手触到了尖锐的东西,因毫无防备,指尖儿竟被刺出血来!
玉蕤一惊,也顾不得什么了,两手生生起了蛮力,竟然将那只鞋给活活扯开!
——鞋底上,竟耸出一根针尖来!
玉蕤又惊又痛,忍不住落下泪来,“主子是被这针给扎着了,这才受了惊吓!”
婉兮点头,却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
玉蕤只得暂且将那只鞋收到一边,起身奔到殿门口去,着急地喊,“姥姥们来了没御医来了没快些,老天啊,求您老人家千万保佑主子和小主子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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