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可饶是这样的金简,这一刻却也当真不敢说自己就是深知圣意的——尽管和珅一向自负,号称最知圣心;金简却从不敢这样想。
越是相处,越是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其地位高不可攀,其心深不可测。
金简望住永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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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瑆说出这个决定,反倒也是长出一口气,含笑起身。
“我倒轻松了。方才那一刻,只是想一想,我的心下都是沉重不已。就更别说当真要去经营此事——我真怕会因此而折寿……”永瑆拍拍手,“快点回京吧,我也得跟五叔和恭亲王去学学,回京之后也给自己办一场丧事去,去去这一身的晦气!”
已经薨逝的和恭亲王弘昼是出了名的爱给自己办丧事,自己还要吃了自己的祭品,此事在京中自是无人不知。
 
十卷47、偷鸡不成(2)
和珅回到京中,便发现风头有些不对劲了。
他再设法辗转托人,赴十一阿哥永瑆的所儿里请安,永瑆竟然不见!
朝廷规矩严,外臣不准与皇子私下结交,更何况十一阿哥永瑆至今还没分府,依旧住在宫里,故此和珅想要见永瑆一面,着实有些困难。故此他唯有转弯托宫里的太监、官女子、妈妈里等人来办此事。
可是好在和珅和英廉两人都是总管内务府大臣,想寻个太监、官女子之类的,全然不是难事。故此和珅与永瑆那边私下里的交往一直还挺好的。
可是这忽然十一阿哥就给了闭门羹了,叫和珅全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便私下里忖着,莫非是那受托办事的太监,给转错了话儿,或者是态度上有什么不妥当的了
身在内务府办事多年,和珅最是清楚有些太监不是东西,总是贪得无厌,稍微不满意了就不给你好好办事,以此来要挟。
他回到家中,颇有些闷闷不乐。福晋冯氏看了出来,不由得轻声道,“……老爷却又缘何不请托福长安大人”
永瑆的福晋是福铃,福长安是福铃的弟弟,怎么说从福长安这办事儿,都比叫个太监去办事方便啊。
和珅无奈地一叹,“我何尝不想!只是那十一阿哥的福晋却与福长安不亲,甚至那十一阿哥福晋仿佛还有些颇不待见福长安的苗头,她仿佛更与福康安兄弟那大房的两个亲睦。”
“要不是忠勇公府这兄弟姐妹之间不和睦,福长安又何至于要跟我走得这么近前些年我的职位也低,他的哥哥、姐姐,却都是额驸、公爵,皇子嫡福晋的,哪个地位不是高高凌驾在咱们头上,哪个是咱们敢高攀得起的他又何必不跟他哥哥姐姐们多亲近亲近呢。”
冯氏便也点头,“老爷说的在理。我也是听说福长安大人乃是庶出,仿佛他生母在忠勇公府中颇有些不受待见。想想也是,毕竟忠勇公老福晋是舒妃的亲妹子,十一阿哥又是舒妃娘娘所抚养长大,那十一阿哥福晋无论从自己母家嫡母这儿来计算,还是从婆母舒妃娘娘那边来计较,都自是不会与自家侧福晋所出的兄弟亲厚。”
“况且啊……”冯氏自己也是叹了口气,“听说十一阿哥福晋自己的生母也是傅恒公爷的侍妾,多年没有名分,倒是一直都在福长安生母之下,故此十一阿哥福晋如何能对福长安姐弟情深呢。”
冯氏自己也身在这样一个大家宅中,虽说自己是正室福晋,又有祖父英廉护着,可是夫君和珅正是年轻英俊,况且心气儿旺盛……她自己的身子骨儿也不大好,如今所出唯有天爵一个儿子,为了夫君的子嗣着想,也只能同意夫君纳妾……
这后宅的女人一多了,不论是天子后宫,还是普通家宅,就都没个安静的。故此人家忠勇公家里的那些嫡庶啊、儿女之间的恩怨纠葛,她虽说是在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评论;可其实,她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
冯氏沉湎于后宅女人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怅惘里,和珅却没留意到,只快速转动心思,想着破解眼前困局的法子。
忽地,他心上微微那么一动,却小心翼翼转眸看一眼冯氏——却见冯氏低垂着头,并未看向他,倒叫他松了一口气去。
“好了,我不该说这些事儿来扰着你烦心。我自会有法子的,再说还有玛法呢,他老人家自会帮衬着我的
十卷48、偷鸡不成(3)
还有,“行在大学士们”议的是凌迟处死,这刑名乃是极刑中的极刑了,这也正是大学士们迎合皇上之前那一番雷霆之怒。可是皇上明明气得发了那么长一道谕旨,可是最后却还是施恩,将凌迟处死给免了,改为斩决。
虽都是死刑,斩决好歹是一刀给个痛快的,总比受那千刀万剐、数日不得断气的刑罚要仁慈了不少去。
这些种种细节加在一起,外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年过七十,数十年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英廉却总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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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听罢便笑,“玛法,瞧您说的,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当初临启程之时,您万千叮咛,孙女婿如何能不听您的”
眼前这年轻英俊的孙女婿,英廉依稀还能看见十几年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儿。
那时候儿的和珅,刚入咸安宫官学为学生,因父母早逝,继母不待见,又要以长兄之力呵护弟弟和琳,故此那时候的和珅留给人的印象,是俊美聪慧之外,更有一份超越年纪的沉稳和谨慎。
——可是反观此时的和珅,在还不满而立之年,已经成为军机大臣之时,在天生的俊美之外,却终究难以避免地多了不少的骄矜之气去。
这骄矜之气,是来自皇上的宠信;这骄矜之气,却又何尝不是来自和珅对自己的自负去
从前因为身世而来的谨慎小心,后来因为科举不第而遭遇的消沉,在此时的春风得意之下,尽数全都抛却了。
英廉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小鸟儿,这会子羽毛丰.满,已然振翅高飞,必定是要脱离开他的掌控了。尽管,这孩子好在在他面前还留存了一些对他的尊重。
可是在这孩子的官职一步一步高升,与他都要平起平坐,甚至因为这孩子比他还要早进军机处,故此这孩子对他的尊重,却也终究只剩下尊重而已了吧。
英廉垂下头去,“是么你既听从了我的嘱咐,那么想来你在随驾途中必定也什么都没参与。那金从善竟然能冲进御道两旁去,竟然他的投书还能送到皇上去……这些,一定都与善保你无关,对么”
“善保”是和珅小名,虽说那是满人的音译,不能用汉字的字面来猜测其意,但是此时此刻,英廉却希望这个名字就是汉字的表面意义——希望这孩子,还保有如当年一般的善良去。
虽说官场本身就是染缸,谁都不是白衣冰心,否则无法生存。可是——至少在自家人面前,应当暂且收起那一副对着旁人的面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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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语气里已经透露出不乐意来,和珅如何听不明呢
他便垂首笑笑笑,“自是什么都逃不过玛法的法眼——没错,那金从善的投书,的确是孙女婿接了,送到皇上面前去的。可是孙女婿却也只做了这一件事,别的事,倒与孙女婿无关。”
“是么”英廉又笑了,“如果不是,那当然最好。”
英廉顿了顿,静静打量着眼前春风得意的年轻人,“兴许是我多心。谁叫那金从善的名字里有一个‘善’,你的小名又叫‘善保’呢真是有缘,是不是”
和珅不说话了,一双眼静静凝住英廉。英廉叹口气,摇头道,“算了,你如今是军机大臣,身为中枢之臣,你凡事自有你的分寸。唯有一事,答应我,好好儿善待你的妻、子。”
和珅点头一笑,“您放心。”
英廉转头望窗外秋色。
说是秋色,其实已是冬了,只不过树上还悬着些尚未落尽的黄叶,便依旧还勉强可以留一段秋,聊以。
或许就像他自己吧。七十多岁的人了,如今
十卷49、偷鸡不成(4)
此时的鄂和珅,已经展现出了成为奸臣的本质,却还不是贪官。
他此时年轻,是从乾隆四十年才开始登上青云路。
乾隆四十年方从内务府布库的库管,擢为乾清门侍卫。一个月后成为御前侍卫,然后又成为正蓝旗满洲副都统。
乾隆四十一年,正月任命户部右侍郎,三月任命军机大臣,四月,任命总管内务府大臣。八月,调任镶黄旗满洲副都统。十一月,任国史馆副总裁,赏一品朝冠。十二月,任总管内务府三旗官兵事务,赐紫禁城骑马。
乾隆四十二年,六月任户部左侍郎,兼署吏部右侍郎。十月,兼步军统领。
他所有的发迹都是从乾隆四十年开始,刚到今日。他虽说难免有些春风得意,却也还不敢得意忘形。他知道自己羽翼未丰,更还远远没有走进勋贵行列。
身在大清,只有这些官职,其实是空的。因为官职之间调动频繁,每年都有京察,皇上更是一念之间时常改动,哪个官员想在一个位置上积蓄势力都不容易。
况且,他还没有世职——虽然有从家族那继承来的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职,但是这个世职又哪里能满足他的野心去他要更高的世职,才能跨入勋贵的行列。唯有成为勋贵,才能成为世家。
如今的他,距离“勋贵”二字,还远着。
故此他在自己长官的内务府布库、户部这些专管银钱的地方,一直都算小心翼翼。虽说私下有所活动,却也只是给自己方便罢了,并不敢贪得无厌。
甚或,就连有人想谋差事,送给他一块玉,他都不敢收。
可是此时叫刘全这么一说,他的心思有些活动了。
“只是……”他还是犹豫,不敢在仕途刚刚高扬之时,就动了这个心思去。
刘全却是嘿嘿一笑,“主子,都说送礼要‘投其所好’……主子这些日子来没少了给十一阿哥送东西,可是既然他不喜欢了,那么就是主子送的这个东西不投他所好了呀。”
和珅也皱眉,“十一阿哥最好的就是书法和绘画。尤其他的书法,在所有皇子之中是排名第一的。我便想着他必定是喜好风雅,这便送他的都是字画、文房之类。怎么,难道他的性子已是转了”
永瑆自是风雅之人,不然当年也不能送给小十五那么一把扇子去。
刘全却嘿嘿一笑,“奴才看来,他的风雅是假的,贪财才是真的。主子没听说这几年十一阿哥越发变本加厉,连自己福晋的嫁妆都能抢过来,却要让全家喝粥……这对银子得是贪婪到什么地步去了呀”
和珅深吸一口气,“或许是我错了,的确摸错了他的脉,以为他骨子里是风雅之人。”
和珅垂首,“也罢。刘全啊,回去筹措些吧,将家里的闲账里的银子都提出来,叫人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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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仿佛真是有心人天不负,和珅送过去的银子,永瑆收了,再没往外撵人。
和珅放下一头心来,可是却又未免手头有些紧张起来。
说来也巧,在和珅众多的差事中,曾经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有个户部的笔帖式名叫安明的,想要升职为司,求到了和珅这里。
安明送和珅一块玉,价值不菲。只是当时的和珅,尚不敢收。
可是那块玉着实是好,且和珅又有媚上之心,甚至皇帝爱玉成痴,故此对这块玉也是念念难忘。
心思深沉的和珅,这便寻了个转圜的法子,他不说自己会利用侍郎的
十卷50、偷鸡不成(5)
说来也巧,那刚刚因送上美玉而如愿以偿,升职为司员的安明,刚上任没两天,他父亲就去世了。
大清以孝治天下,大臣父母过世,理应丁忧三年,卸任归家成服守孝。可是安明因为这个差事来得不容易,这便舍不得放下,将家书偷偷儿藏了起来,想逃了这次丁忧。
此事大违朝廷法度,正好被永贵给揪住了,以此上书向皇帝弹劾。
说来也是巧,乾隆四十三年,正逢大行皇太后刚刚崩逝,举国上下哀戚尚且未除,皇帝与宗室王公也尚未释服,安明的事儿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永贵的这个时机选的甚好,不管和珅是什么人,既然赶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收受贿赂而举荐安明这样的人,即便未必是死罪,也必定是重罪了。
只是也许是上天尚且要留下和珅一条命去,此时永贵虽已经被皇帝任命为吏部尚书,但是他此时依旧在西北办理高朴之事,尚未回京。故此他弹劾的折子,需要从西北千里迢迢先送回京师来。这一路上至少便有几十天去。
更侥幸的是,永贵的儿子伊江阿,以理藩院笔帖式入值,在军机处行走。因和珅此时为最年轻的军机大臣,故此这伊江阿一直阿奉和珅,故此伊江阿得知父亲要弹劾和珅,竟然抢先将消息先透露给了和珅去!
和珅也是大惊!急忙找来福长安计议。
“永贵既身在乌什,他又如何得知安明之事况且丰升额已死,丰升额的折子又是如何千里迢迢到了西北的永贵手里”
和珅越想越是脊梁沟发凉,“朝中,难道已经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不成”
福长安也是垂首,“您说的是,我也觉此事不平常。”
福长安抬眸,幽幽凝住和珅,“您近来可得罪什么人去且必定不是平常之人,竟有这样大的本事……”
“我得罪了谁”和珅眯起眼来,心中颇有警铃之声,“我倒不知我得罪了谁……”
他嘴上如此说,心上何尝没有掠过一个人的影子去——金从善之事,正是发生在九月初九日。且金从善条陈之首就是要立后……那十五阿哥心下,必定是不快意了的。
只是和珅也不确定,十五阿哥是否会当即就想到了这事儿与他的牵连。
一来那十五阿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二来就算想到了又怎么样呢,终究没有实据。
和珅这便随便道,“倒是这几日十一阿哥有些儿不待见我。不过我也没什么对不住他的,也不知道他这是发的什么邪风。”
福长安便也挑了挑眉,“十一阿哥么……若是皇阿哥,那倒是跟永贵终于攀上些牵连。”
和珅眯眼想了想,便也一拍掌,“是啊,永贵曾经是皇子阿哥的总谙达!”
福长安淡淡垂下眼帘,“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皇子这么会挑人,选了刚刚弄死高朴,博得个不畏权贵声名的永贵;又千里迢迢从京里,将丰升额死前的奏折,以及这安明的事,送到西北去的”
“从京里往西北走,这一路也不容易啊。先得经过蒙古地界,后头又到回部地界了……一般的皇子,也没这个信心,敢确保那消息这一路都不被拦下来吧”
福长安说着幽幽抬眸,“我总觉得,十一阿哥仿佛没这个本事。若在京畿周围,或者往关外去,他们金家还能帮衬上,可是这往西北去,十一阿哥想来没这个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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