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孑与2
云琅最近总是感觉到饿,主要是稀粥这东西根本就吃不饱人,粥喝多了,每天肚子里面的水咣当,咣当的,跟大牲口差不多。
既然年节就要到了,云琅就想怎么着,也要给家里的仆役们每人一套衣裳,每人一双鞋子,如果可能,再弄些羊毛毯子回来,虽然家里有地热,可是,在寒冬腊月天,如果不盖东西还是冷得厉害。
总让太宰去搬他同袍的遗物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做太危险了。
家里的粮食,如果是二十几个人吃,能吃好几年的,可惜,现在有四百多张嘴,估计吃到四五月就会没吃的了。
即便是全家喝稀粥,也只能坚持到六月,中间至少还缺一个多月的口粮。
云琅决定先不管了,先过好一个年节再说。
长安三辅流传着一句名言——买东西,找张汤!
云琅进了阳陵邑之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张汤,这人虽然耿直酷毒得让人恶心,不过,相对来说,他也是最公平的一个人。
中卫大夫的衙门在长安城,张汤如今却坐镇在阳陵邑,这里是长安三辅最大的一个县城,同时也是长安最大的物资集散地。
张汤最拿手的事情就是把一个小小的罪名最后弄成一个滔天大罪,最后好抄别人家。
别奇怪,每当国朝出现大灾难的时候,那些被国朝养肥了的肥猪们就会被皇帝拉出来宰杀几头拿来充饥。
张汤就是干这事的人。
这家伙就是一个穷鬼,如果云琅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最后被砍头抄家的时候,家里连成串的钱都找不出来。
尔收容四百余妇孺所为何来?穷鬼张汤把玩着云家漂亮的金子,随口问道。
我说是我管教不严造成的恶果,您信不信?
张汤的三角眼神光很足,看了云琅半天才点点头道:信!
云琅奇怪的问道:您这就信了。
张汤指着他的眼睛笑道:法眼无差,再者你说的是实话,本官为何不信?
一句话就能解脱的麻烦,你拿着最好的金子来买麻布,买粮食,买皮裘,本官为何不信?
云琅遗憾的看着自己的金子叹口气道:那就帮我算便宜点,就当是赈济灾民了。
张汤摇摇头道:国法无情,不可苟且,尔可以从这卷账簿上寻找你需要的东西,价目就在上面!
说完就把手里的金子丢给胥吏,转身出去了。
云琅仔细的看完了账簿,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胥吏道:这上面的东西我全要了。
胥吏笑眯眯的道:云司马,人不可过贪,张大夫能够给出刚才的那一番话,小人非常的吃惊,按照账簿上的价钱卖货,这还是下官仅见。云琅遗憾的放下账簿道:粮食麻布,农具,种子,能买多少买多少吧。
胥吏笑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您庄子上必须的东西,一下子涌进来四百多妇孺,张大夫就算是帮衬一把,也无人能说什么闲话。
装东西的地方不在官府的仓库,而是在别人家!
男丁一个个被捆得结实,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脑袋低垂着,脖子上架着钢刀。
女眷们一个个靠着墙根站立,鬼哭狼嚎的,一帮纨绔子嘻嘻哈哈的站在前面,对那些女眷指指点点,挑肥拣瘦。
胥吏指着那些纨绔子笑道:这些都是长安城里的王侯子弟,平日里最喜去那些破家的大户人家挑选女眷回去糟践。
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兴致,也不怕有朝一日这样的惨剧落在他们家!
听这个胥吏这样说,云琅觉得这家伙很牛,连忙拱手问道:还不知官人名姓!
胥吏笑吟吟的道:下官王温舒!
好吧,云琅听了这家伙的名字就想赶紧拉了这家倒霉蛋的粮食跟麻布走人,中尉府就没有好人,这个王温舒,也是伪帝刘彻麾下赫赫有名的酷吏。
被抄家的这户人家姓来,以前是梁王府上的国相,才回到长安不到两年,主人就死了,主人刚死,官府就来抄家了。
冤枉不冤枉的谁知道?
反正云琅很少对政治人物产生过同情心。
政治就是一门斗争的艺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与对错无关,也与人的品行无关,是政治斗争中必须的牺牲品。
就在云琅带着褚狼等人努力拉别人家产的时候,妇孺堆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一把抱住云琅的腿哀求道:小郎救救我!
云琅瞅瞅那些对他横眉竖眼的纨绔,再看看脚下的小男孩,正要推脱,却看见一个妇人悲戚道:求小郎给他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那个妇人就掏出一把刀子照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捅了下去
第七十七章两重天
第七十七章两重天
妇人距离云琅不太远,刀子刺进胸膛的时候云琅却来不及阻止,他眼看着那个妇人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他然后倒在地上,手指却一直指着那个已经傻掉的孩子。
云琅蹲下来看了看妇人中刀的位置,就知道没救了,这一刀堪称稳准狠的典范,一刀入心,可见这个妇人的死志是何等的坚定。
妇人倒地的时候,血喷涌的老高,以至于沾染到了云琅的脸上,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低头见那个孩子长大了嘴巴,眼睛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他叹口气,手掌在孩子纤细的脖子上用力一捏,孩子就软软的靠在他身上昏厥了过去。
王温舒踱着步子走过来,用脚扒拉一下那个死去的妇人叹息一声道:可惜了,这是这家里颜色最好的一个
刚才的突发事件让那几个纨绔子弟愣住了,原本他们看中的就是这个妇人,只是王温舒要价太高,准备合伙凑钱买下来
云琅的出现让他们的打算落空了,他们很想冲过来找云琅的晦气,只是看见云琅挂在腰上的羽林腰牌,还是纯黑色的高级军官,不知道云琅的底细,只好忍着,只是看云琅的眼神非常的不友好。
王温舒朝几个纨绔子弟拱手笑道:这是一个意外,下官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几位请继续。
云琅把那个抱上了让褚狼照顾好,冲着王温舒抱拳道:这孩子一并卖给本官吧。
王温舒苦笑一声道:自然可以,只是来氏族人不能平价卖出,这是陛下对来氏族人的惩处。
云琅笑道:这是自然,使者尽管从本金中扣除就是。
王温舒笑着点头,指指地上的尸体道:不如这具尸体也请云司马代为处置?
云琅无言的抱抱拳,算是承了人家的情。
云家的马车,牛车,骡车,驴车上装满粮食,麻布,农具与盐巴等家用物事之后就驶出了来氏。
王温舒的办事效率惊人,进门的时候还看见门口跪了一群男人,转瞬间,那些男人都变成了无头尸体,一堆堆的横在院子里,满地都是已经凝固的献血。
有衙役在用温水清洗那些被砍下来的人头,估计沾满血迹的脑袋不好给贵人验看。
云家来的都是些半大小子,看到这个场景之后,一个个恐惧的发抖,只有云琅跟褚狼还算是好些,只是云琅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而褚狼则捏紧了拳头,不知道那些死尸让他想起了什么。
这些小子们来阳陵邑之前,一个个兴奋地快要飞起来了,野人能进入到城市里,对他们来说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在路上的时候,一个个央求云琅在阳陵邑多停留一天,现在,看了这一幕之后,他们只想赶快离家这片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地方。
繁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对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吸引力。
云琅一直强忍着心头那股子想要呕吐的**,正好看到有一队羽林军也押送着大批的粮秣准备回上林苑,云琅就跟领头的郎官,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云家的车队就跟羽林的车队混编成了一支队伍。
跟着军队走的好处就是不用上税,在大汉国,进城要交税,出城如果携带货物也要交税。
云琅虽然没有正式进入军营,名声却已经传遍了羽林军,两千人的羽林军,虽然人数少,却军法森严,上下尊卑不但明确而且渗透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
尽管云琅还没有进军营,玉林郎官依旧以部属之礼见了云琅,而且很聪明的没有问起云家的马车上为何会多出一具女尸。
这么说,将军他们该回来了?
云琅坐在羽林的马车上,拍着粮包问道。
郎官姓李,叫李染,云琅不知道他是不是跟飞将军李广家有关系。
李染抱拳道:三日前收到军报,将军他们已经剿灭了叛贼,五天之后就会班师回营。
云琅感慨的道:都是他娘的这场灾害闹的。
李染摇头道:贼骨头就是贼骨头,今日不叛,明日也会叛乱的,早点剿灭,我们也好放心去北面。
云琅点头道:这话在理,匈奴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把匈奴斩尽杀绝,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李染看着云琅好半天才道:司马为何久久不愿入营?
云琅笑道:你看我像一个骁勇善战的猛士吗?
李染见云琅语气和蔼,就尴尬的摇着头道:没见您显露过。
云琅笑道:还是别显露了,一显露就成笑话了,我的本事不在军阵上,在如何把你们装备成世上最精锐的战士,如果上阵,还要依靠你们。
李染嘿嘿的傻笑,不知道该怎么接云琅的话。
傍晚扎营的时候,李染就已经喜欢上了云琅,因为云琅竟然用他的头盔,做出来了一种叫做锅盔的面食。
只用了一点荤油跟烫熟的面团,加了一点盐就做出来非常美味的面食,这东西配上煮熟的肥肉,肉香,面香混合在一起,咬一口之后,就让李染欲罢不能。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制作方便,随便点堆火,将士们用自己的铁盔就能做饭
这是我最近在考量的一种军粮,还没有完成,我准备以这东西为基础,制作出真正适合将士们吃的食物来,一来要保证美味,而来,要保证方便,第三,做出来的东西一定要耐储存
云琅不知道自己跟李染说了些什么,天亮之后,就忘记了,如今的荒野一点都不安全,他只想在李染面前保持自己上官的威风,好让他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全力保护他。
当云家的车队进了云家庄园之后,他就连李染这个人都忘记了。
紧张了一路的少年们,在踏进庄园的那一刻,就欢喜起来了,他们欢乐的情绪感染了云琅,他站在一个最高的粮车上,跟那些少年们一起尽情的嚎叫。
家里的妇孺们也很高兴,她们总是担心自己这些人会把主家吃穷了,现在,又有新的粮食来了,由不得她们不欢喜。
那个小男孩跟他母亲的尸体,云琅交给了梁翁去处理,这方面他应该很有经验。
美美的洗了一个澡,然后吃了一顿羊肉汤,云琅就睡了大半天,等他醒来的时候,丑庸已经点上了油灯,跟小虫两个坐在温热的地板上,小声说着话。
见云琅起来了,就端来了一碗热粥,让他充饥。
那个孩子安顿好了?
丑庸点点头道:安顿好了,只是,小郎您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女子吗?
云琅摇摇头道:当时啊,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惨烈,她母亲给本就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就直接自杀了,血都喷到我脸上了,我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做?
哪有功夫看哪个孩子是不是女子。
丑庸撅着嘴道:您不知道,人家可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您把她弄来,是要伺候您呢,还是要我们伺候她。
云琅叹口气道:都省省吧,女孩子也就七八岁不到十岁的样子,针对她做什么?
这世道活着就算是不错了,不要要求太高。
丑庸跟着叹口气道:好吧,让她跟着我,学学咱家的规矩,也让她知道知道,她已经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了。
小虫怏怏的道:人家还会写字呢,会写墓碑!
听小虫这么说,云琅的眉头就拧了起来,抬手就给小虫后脑勺一巴掌。
你学了两个月的字,连你耶耶跟你母亲,还有你的名字都不会写吗?
小虫委屈的瞅着云琅道:会写名字,可是我不会写墓碑。
丑庸连忙搂住小虫低声道:快闭嘴吧,墓碑上写的就是名字!
啊?小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第七十八章死心眼的老秦人
第七十八章死心眼的老秦人
红袖站在云琅面前的时候,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个劲的往相对熟悉的丑庸怀里钻。
云琅看了一眼红袖,就知道丑庸跟小虫为什么会担心,并且嫉妒了,才九岁的孩子,就长成祸国殃民的模样,难怪她母亲拼着一死也要把她交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云琅。
七天后再去看你母亲一眼,然后就跟着丑庸,小虫好好的过日子,听王温舒说你母亲也是人家的侍妾,你在这里的环境可能还要比你在来家好一些。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就算是对得起你母亲的牺牲了。
红袖怯生生的点点头,只是大大的黑眼睛里依旧满是不安。
原本发麻布这种事情云琅是交给梁翁跟丑庸的,谁知道丑庸硬是给云琅穿上裘衣将他按在一张粗糙的椅子上,如同座山雕一般的俯视着下面欢喜的等待领麻布回去做衣衫的妇人们。
老虎就趴在云琅身边。
只是这家伙现在威风全无,满庄子的大小孩子们最喜欢跟老虎一起玩闹,早就没人把他当做兽中之王看待了。
只有褚狼他们才知道,大王发威的时候是何等的可怕。
拜谢小郎
小妇人给小郎磕头了
多好的麻布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