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孑与2
云琅顶着一片麻布趴在一丛枯草上,面前放着那具铁臂弩,铁臂弩被两根支架给支起来了,前面视野辽阔,背后是一颗巨大的松树,松树周围洒满了三角刺,云琅不认为有谁会从这棵松树边上不受伤害的过来。
不仅仅如此,在三角刺的外围,以及这个小山谷的入口处,云琅还绑了很多的丝线,只要丝线被触发,云琅身边的小铃铛就会响起。
雪渣子依旧在往下掉,云琅透过铁臂弩的望山,能清晰的看到太宰在轻微的咳嗽着,他的咳嗽声,也传出去老远,他似乎没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意思。
雪沫子簌簌的落着,落在太宰的裘衣上,也落在橘黄色的火焰上,更落在云琅背上的麻布上。
云琅有些不满意,这个家伙居然脱掉了手套,从怀里取出一壶酒开始喝,很久以前,云琅就不允许他喝酒,他的肺已经出毛病了,喝这样的冷酒没好处,就不知道放在火堆上烤烤?
云琅制作的连身狼皮衣裤很暖和,身下又是软绵绵的干燥的枯草,趴了一一阵倦意袭来,云琅就决定小睡一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琅悠悠醒来,打着哈欠抬头瞅瞅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大半个上弦月露了出来。
黔夫,今年只有你来了吗?
听到太宰熟悉的声音,云琅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朝火堆边上望去,只见火堆边上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形。
云琅疑惑的瞅瞅眼前的小铃铛,不明白那家伙是怎么走进这个小山谷的。
太宰,皇陵使者也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太宰痛苦的点点头道:阈值三年前就死了。
那个高大的身影蹲在火堆边上烤着火道:我们死的人太多了,大秦复国遥遥无期,我们等不住了。
太宰慢慢的坐下来看着面前的大汉道:那就放弃吧,从今天起,你们可以忘记自己的使命,过普通人的日子去吧。
大汉抬起头看着太宰笑道:没有钱粮,怎么过日子啊?
五年前你们拿走了三十镒黄金,明珠十斗,说是要在巨鹿起事,为何毫无动静?
黔夫吐了一口口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起事?事情刚刚谋划好,就被绣衣使者发现,平子负当场战死,华盛被绣衣使者活捉,就在巨鹿被活活车裂,我如果不是连夜逃奔邯郸,也难逃车裂之刑。
今年又在右扶风蛊惑山民造反,刚刚立了一个傀儡奔豕大王张奇,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胆大包天的弄死了县令,然后就被羽林军给盯上了,没法子,我们只好再次奔逃。
现在我们已经心灰意冷了,太宰,拿出秦皇宝藏,我们兄弟分掉之后就各奔东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太宰悲凉的道:这些年,为了支持你们起事,宝库之中已经没有半个钱可以拿出来了。
黔夫冷笑一声道:秦皇宝藏何等的丰富,岂能是我等拿走的那点钱粮所能掏空的。
太宰,你没有子嗣,没有家人,要那么多的财宝没有用处,不如拿出来给我们大家分分,也算是好聚好散。
太宰重重的低下头,听得出来,这家伙哭的非常凄惨。
黔夫叹息一声,也坐了下来,取出一只觱篥轻轻地吹了一下,云琅就听到耳边的小铃铛有了微微的响动,他不由得顺着丝线向南边看去。
两个敏捷地身影在月光下,几个起落,就快捷的来到山凹处。
黔夫对后面来的两个人道:阈值已经死了,太宰说宝库里已经没有钱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毫无来由的响起:这不可能,秦皇宝库乃是大秦的复国之资,如何能如此轻易地就被我们掏光。
太宰抬起头瞅着那个瘦高的身影道:蓬度,再大的宝库被你们孜孜不倦的掏了八十年,也会掏干的。
蓬度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带我们去看看那个空荡荡的秦皇宝库。
太宰漠然道:陛下陵寝之地岂是尔等外臣可以进入之地?
黔夫笑道:陛下已经死了,如今汉室运道正隆盛,天道已经变换不是我等区区之力所能扭转的。
太宰,领我们去陛下的陵寝看看,我们随便拿走一些陪葬之物就走,绝不打扰陛下的阴灵。
一柄剑从太宰的袍子底下穿出,眼看着就要刺进黔夫的腰肋,就听叮的一声响,太宰宝剑的去势被一柄长刀斩断,黔夫迅速倒退几步,与蓬度卫仲站在一起。
太宰宝剑齐胸,指着黔夫等人道:拿走我的命可以,想要觊觎陛下陪葬休想。
卫仲叹息一声道:太宰,我们从幼子之时就朝夕相伴,如今,你为了一个死人,就像我们伸出宝剑,心中就没有惭愧之念吗?
太宰凄声道:卫仲,我们这些人中,你的学识是最渊博的,你觉得我能做背弃陛下的事情吗?
卫仲摇头笑道:当然可以,要你打开皇陵,取走一些陪葬之物的主意本身就是我想出来的。
从小你就是一个淡薄钱财的人,所以啊,你才会成为太宰,掌管秦皇宝库。
你刚才说的没错,经过这年的靡费,再大的宝库也经不起这样花销,五年前你拿出的那笔钱,应该是最后的家底了,这一点我是笃信无疑的。
我们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进入皇陵,只要你给我们一百镒黄金,我们立刻就走,去燕地,齐地做我们的富家翁,你觉得如何?
太宰悲愤的仰天长啸,他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自己的生死兄弟,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云琅好不容易等到这三个人站在了一条线上,立刻扣动了弩机,低沉的嗡鸣声在夹杂在太宰的长啸声中几不可闻。
然而,站在最外侧的卫仲却向左面扑了出去,即便如此,他的肩头依旧窜起一溜血花。
中间的蓬度却没有卫仲的好运气,被铁羽箭穿透了脑壳,天灵盖都被强大的冲击力给掀起来了,铁羽箭去势不衰,不等黔夫躲闪,铁羽箭就牢牢的钉在他的肩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的卫仲大吼道:太宰阈值没有死是吧?阈值,你这个暗算;老兄弟的混账,有本事出来与耶耶大战三百回合!
太宰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黔夫从肩头拔下来的那根铁羽箭只有云琅有。
事已至此,太宰长叹一声,坐在火堆旁,瞅着蓬度烂西瓜一样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琅依旧趴在地上,他不相信卫仲,黔夫这两个人知道他的所在,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
事件爆发后,云琅就一直在看着眼前的小铃铛,他很想知道这三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同伙。
等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铃铛依旧没有动静,云琅透过望山,正好看见黔夫暴露在外面的后背,于是,他再一次扣动了机括,第二根弩弦带着第二支铁羽箭再一次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惊惶失措的黔夫胡乱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却被铁羽箭从后背钻了进去,而后又从前胸钻了出来,最后叮的一声钉在了岩石上。黔夫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太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黔夫狂吐鲜血的那张脸。
云琅杀完黔夫之后,就再也找不见卫仲了,不过,云琅并不着急,他眼前的铃铛一阵乱响,这家伙居然在兜着圈子快速的接近中。
太宰也从铁羽箭的落点找到了云琅的立身地,他迅速的跳起来,向云琅这边狂奔。
云琅把身体稍微向大树边移动一下,抖掉铁臂弩上包裹的乱草,让黑黝黝的弩弓暴露在月光之下。
第八十一章杀阵2
第八十一章杀阵(2)
铃铛一直在响,从铃铛的层次上来看,卫仲正在从左面迅速地接近,脆弱的丝线,在这个夜晚中几乎不可探查,即便是被腿绊到,也会随着腿的冲力断开
云琅将全身裹在麻布中,抱着手里的短弩,静静地看着左面。
铃铛声忽然停止了,云琅依旧一动不动,耳朵里全是太宰怒吼的声音,完全没有响动的铃铛还有三个,也就是说,卫仲如今正在他左面十五米外的巨石后面。
阈值出来,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兄弟,就不能站出来面对面的杀死我吗?
卫仲的声音从巨石后面传来。
云琅手里的强弩对他的威慑性很大,他躲在石头后面,看不见云琅,又担心被强弩所伤,因此,很想逼迫云琅出来。
太宰终于赶到了,他害怕的全身发抖,唯恐云琅被卫仲所伤,见到卫仲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举剑就刺。
卫仲连连招架,却被太宰逼迫的连连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出巨石范围了,卫仲大喊道:好,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走!
太宰停住手里的剑,喘息着道:好,你走吧!
卫仲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看看太宰,又看看云琅藏身的地方大声道:阈值,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太宰摇头道:他不会出来的。
卫仲恨恨的看着太宰道:他是谁?他不是阈值,阈值不会这样凶狠的对救过他性命不止一次的兄弟下手。
太宰叹口气道:阈值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射杀蓬度跟黔夫的是始皇帝陛下的第五代太宰!
卫仲脸色大变怒吼道:你让一个外人进入了皇陵,却不让我们这些跟你生死与共了几十年的兄弟进去,天理何在?
太宰痛苦的摇摇头道:你们要偷皇陵里的陪葬物!这是盗墓贼的行径,你们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自己是皇帝陛下的卫士!
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这里!
卫仲恨恨的看着太宰缓缓地离开了巨石,只听嗡的一声响,有弩箭破空的声响。
太宰色变,一句手下留情还没有喊出来,就看见卫仲捂着胸膛,艰难的指着太宰,然后颓然倒地。
太宰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云琅从山壁处走出来,坐在太宰的身边低声道:不能留情,你是晓得的。
两地泪珠从太宰的眼眶里滚落,他低声道:以前在营地的时候,我跟卫仲的情谊最深,我的剑术几乎都是他教的黔夫,蓬度,也是那时候黔夫的胃口最大,练习剑术的时候却不允许吃饱饭,晚上饿的嗷嗷叫,我们也很饿,每一次都是卫仲出去给我们偷吃的被师傅捉住,打的很惨,他却从来都没有出卖过我们
我知道他们这一次是绝望了我也知道他们确实尽力了只是,真的没有一百镒金子啊,如果有,我一定会给他们的
他们这些年的辛苦顶得上一百镒金子,哪怕是一万镒,只要我有,我一定会给的哈哈哈哈
太宰近似癫狂的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又说又笑。
云琅趁机翻检了一遍卫仲,黔夫,蓬度三人的尸体,他没有搜索他们的身体,只是在确定他们全部死亡之后,就把火堆移到太宰的身边。
将麻布披在他的身上,云琅就开始艰难的用铲子挖坑。
天亮的时候,又开始下雪了,云琅终于挖好了三个坑,本来想挖一个的,见太宰实在是伤心,就干脆挖了三个。
天色大亮的时候,云琅才发现,这里美的惊人,天上白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地面上白雪皑皑,却有一团团的绿色顽强的从雪层下面露出来,肥厚的叶面上即便覆盖了白雪,依旧生机勃勃,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雪见青。
太宰坐在云琅铺就的厚厚枯草上,即便是天亮了,他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往事。
看来他们兄弟的情谊确实丰厚
云琅很小心的吧地面填平,还用脚齐齐的踩了一遍,努力让坟地与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为此,他甚至从远处移栽了几棵雪见青栽种在上面,又从松柏枝子上取来了白雪,均匀的洒在坟地上。
站在远处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坟地,随着新的白雪覆盖,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只要这个冬天过去,到了春日,万物勃发的时节,这三个人的踪迹将被大自然永远的抹掉。
太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云琅也没打算将他唤醒,沉迷在往日的快乐中,也好过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的时间里,云琅发现,这世上全是狠人,你如果不对他们狠,他们就会狠狠的对待你。
杀完人了要干什么?
自然是立刻离开杀人现场
清除掉炭火,云琅将太宰抱上了爬犁,自己拖拽着爬犁,沿着先前上来的雪道艰难的下山。
回到自己的营地,已经是中午时分了,老虎见到云琅回来了快活的扑了上来,见太宰躺在爬犁上,上前闻闻,就乖乖的回到了帐篷,卧在毯子上无聊的舔舐着自己爪子上的毛发。
云琅饿极了,好在老虎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只黄羊,他自己已经吃了半只,云琅将剩下的半只黄羊挑完整的地方,用刀子切割下来,丢进锅里煮,他现在很需要热量,估计太宰可能更加的需要。
听着锅子里煮肉的动静,云琅疲惫的将身体靠在老虎的肚皮上,梅花鹿亲昵的用脑袋蹭着他的脑袋。
太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且鼾声如雷
没有佐料,黄羊肉并不好吃,冬日里的黄羊也太瘦,没有什么油脂,更何况老虎抓来的这只黄羊实在是太老了。
煮了很久,云琅才能勉强咬动。
太宰依旧在酣睡,把自己的毯子也盖在太宰的身上,云琅就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跟那只老羊腿较劲。
鼾声停止,太宰睁开眼睛,奇怪的看着云琅道:你怎么来了?
正在啃羊腿的云琅眨巴两下眼睛,一脸无辜的道:你带我来的啊!
太宰皱眉道:不成,你不能去,等我确定了你再去见他们不迟!
云琅瞅着太宰道:难道他们会心怀不轨不成?
太宰敲敲脑袋道:这一次我们没钱给他们,可能会出事情。
云琅放下羊腿,从锅里舀出一碗热羊汤,把锅盔掰碎了泡在碗里,递给太宰道:你身体太差了,不如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去就是了。
太宰摇头道:不成,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我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吗?
云琅认真的点点头道:差不多一天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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