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锦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影
傅锦仪点点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站起来看着窗外。
涵香连忙出去瞧,见四周没有人,外头还有傅锦仪身边的媳妇亲自把守着。她回来,又看了一遍门窗是否关严实,这才朝傅锦仪点了点头。
傅锦仪这才开口道:“依着容姑娘所说,大哥这个症状,一定是被人下了药的,对不对”
傅萱仪和涵香都连连点头。
傅锦仪抿着唇不说话。半晌又挑眉问道:“容姑娘在哪儿”
“方才就没看见她,应该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研读医书和配药。”涵香道:“容姑娘是周大人的学徒,她每日有大半时间都缩在屋里学医。”
“
第六十章:黑手
对她的这种做法,傅萱仪显然并不赞同。
“若她真动手了,能人赃并获那就是咱们赢了,可若你自个儿反被……”傅萱仪说着面露忧色:“你可要想好了。你真要继续住在这里”
傅萱仪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若谢氏动手了,那招数一定会很凌厉,一击致命。芝兰堂里的傅德曦是安全了,而真正走在悬崖边上的,却是和傅德曦调包的傅锦仪。
傅锦仪轻轻抿了抿唇。
她不是不怕死,甚至相比旁人,死过一次的她更加惜命。但……
“想玩赌局,总是要下注的。”傅锦仪微微低头:“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这儿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
傅锦仪冒险唱的这一出戏,并不顺利。
景和院里老夫人走了,临走前将得力的心腹白嬷嬷等也都一并带走了,这使得傅锦仪想多找个帮手都不成。但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景和院的主子和管事都不在,其余剩下的大小丫鬟都要听命于傅萱仪。
傅萱仪把持景和院,并抬出了老夫人要她帮忙照顾傅德曦的命令。她按着傅锦仪的交代,对外称傅德曦刚清醒过来,一直喊着头疼,身子不大舒服,以此阻止谢氏和其余姐妹兄弟们进来探视。
傅锦仪就静静地守在傅德曦的院子里。涵香和她住在一块儿,外头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是傅萱仪安排的心腹,帮着她遮掩调包的事实。这样守了三天三夜,傅锦仪一无所获。
这期间,涵香以傅德曦头疼为由,不准丫鬟们进最里头傅锦仪呆的卧房。要传话、递东西之类,都是让涵香伺候。两人听着外头的丫鬟们进进出出,吃着送上来的三顿饭菜,喝着给傅德曦熬的药——傅锦仪揣测谢氏这次要来一招狠的,因此最怀疑的就是入口的东西,膳食之类的都是让容姑娘检视过的。
可惜,容姑娘什么都没发现,傅锦仪也一点事儿都没有。
等挨到了第四日入夜的时候,傅锦仪尚且没有灰心,里头帮她辛苦遮掩、应付四周丫鬟的涵香先顶不住了,她担忧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坐在这里的人不是傅德曦。而外头傅萱仪更是顶不住了,说是谢氏每日都遣好几拨人前来打探。
里头查不着,外头还四面楚歌,傅锦仪也有些急了。只是她还是决定先撑过去这一夜。
她仰面躺在床上想着心事,那边涵香顶着个黑眼圈,抬着一盏红烛进来了。涵香看了看她,劝道:“八姑娘,我都怀疑……大太太那边是不是瞧出端倪了她迟迟不动手,或许正是因为有所察觉!”
傅锦仪没说话。她沉默许久,只问道:“曦儿这几日怎么样”
涵香答道:“孙嫂子领着七夕和柳儿两个亲自照料着,我刚得了消息,说是比前两日好些了,睡得也少了。不过,大少爷嗜睡的症状本来就不严重,如今好些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挪了个地方就好了,还是实际上没好转、只是表面上时好时坏。”
傅锦仪轻轻吸了一口气。
“算了,你先下去歇着吧。这两日,我整日吃喝睡觉,倒是苦了五姐姐和你们这些替我周旋的人。”傅锦仪挥手道:“先顶过这一夜。等明日,若是还没有发现,只能说明我这法子不好使,要另外想个办法。”
涵香叹道:“八姑娘,五姑娘的确是帮着您出力的,至于奴婢……怎能说是帮您周旋呢。奴婢是伺候大少爷的人,主仆一体,您为大少爷做的这些,奴婢要给您磕头才是。”
傅锦仪听了笑道:“你别这样说。你只记着,大少爷对我来说很重要就是了。”
涵香很快福身退下了,傅锦仪一个人躺着,心绪繁杂。
她现在真的很烦躁——以她对谢氏的了解,在当前的情况下,谢氏不可能坐得住。傅德曦年幼摔伤就是个例子,前世她蒙在鼓里看不透,直到自己亲手被谢氏和傅妙仪算计致死后,才开始怀疑当年傅德曦摔伤的真相。而再看看大房其余几个庶子的下场,她就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氏,一直是个满手鲜血的毒妇!
如今大房只有傅德明一个像样的少爷了。谢氏本该稳坐钓鱼台,但不幸的是那痴傻的嫡长子竟莫名其妙地在射靶场上露个脸,并得到了老夫人的怜惜和看重,竟被从逸云斋挪了出来。挪出来不要紧,还请了宫中御医问诊,并且有了治愈的希望!
当初对嫡长女傅华仪,谢氏都不能容忍,陷害傅华仪并夺走她的侯夫人的位子。如今面对一个极有可能翻身的嫡长子,她又怎能容得下!傅德曦若痊愈了,按着大秦律例,按着祖宗家法,这傅家上下的祖产可是要由他来继承的啊!
也因此,傅德曦在挪进景和院不久,就被下药出现了嗜睡的症状。
傅锦仪为查出根源放出傅德曦大病痊愈的消息,这一定会触动谢氏。
她不动手才奇怪呢……
唉,若她真沉得住气,也算自己倒霉了。傅锦仪心乱如麻地想着,一会儿就觉得困倦。她爬起来,将头发一点一点地散开。
却说正在此时,
第六十一章:蜡烛
涵香跟着一块儿翻东西,闻言摇头道:“八姑娘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那么你最后拿进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傅萱仪又问。
“东西这……”涵香沉思着,片刻道:“哦,我最后拿进去的是给八姑娘洗脸用的一盆热水!”
傅萱仪冷冷点头,道:“很好。热水呢”
“还在屋子里。”
“拿去给容姑娘看。”
傅萱仪吩咐着,一个得力的丫鬟进去将那盆热水端了出来。
她将热水放在前院里,容姑娘过去瞧了,朝傅萱仪摇头。
没有问题傅萱仪这会儿都有点傻了。
这怎么可能
傅锦仪吃的、用的都被容姑娘检视过,而为了万无一失,涵香整日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也就是睡觉不在一张床上!如今,傅锦仪可是临睡前出了事!
那能够害死人的东西,就是在这片刻的时间拿进去的!
“哦,对了,还有一盏蜡烛。”涵香再次道:“五姑娘,奴婢送热水的时候顺便给八姑娘端了蜡烛。只是……”
一个蜡烛而已!又不能吃!那洗脸的热水里下了药毒害人体还说得过去,那蜡烛怎么就能害人了
傅萱仪却道:“拿出来。”
很快,一盏红烛被丫鬟端了出来。因着方才傅锦仪准备就寝,这盏红烛已经被吹熄了。
傅萱仪将它拿在手里。她寻思了片刻,将红烛用力从中间掰断。
容姑娘顺手接过去瞧。
她用手指在红烛里头拈了一点,刚凑近鼻尖,她就猛地甩开了手,手里的红烛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傅萱仪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她立即命道:“将景和院上下所有服侍的丫鬟,全都给我叫过来,一个都不能漏!另外,北院掌管杂物的人、有可能接触到这根蜡烛的人,统统给我捆了带上来!”
傅萱仪的命令传下去后,大大小小的丫鬟们都被陆续叫了过来,景和院里所有的灯火也都点起来了。
傅锦仪仍然有些头疼。她被抬进外间花厅的软榻上躺着,不敢进之前的屋子。丫鬟们忙着给她换衣裳,又有婆子熬好了药服侍她喝。
傅萱仪和容姑娘两人坐在厅堂的主位和客位上。容姑娘提着笔,一点一点地写下那根蜡烛里包着的东西,给傅萱仪和傅锦仪两人看。
“红菱散”傅萱仪挑眉道:“这就是险些要了八姑娘的命的东西”
容姑娘的笔尖一动,再次写下一句话。
“这同样是导致大少爷嗜睡的东西”傅萱仪念了出来,神色却有些疑惑。她看了看傅锦仪,问道:“我八妹妹如何了”
傅萱仪的意思是,为什么同一种药物,会导致两种不同的结果红烛拿进傅锦仪的寝房后,从点燃到熄灭,不过小半个时辰,傅锦仪就口鼻流血、险些丧命。而傅德曦先前应是每晚都会点燃烛火,他却只是嗜睡而已。
容姑娘继续写道:“红菱散是曾用于宫廷刺杀的香料。能够麻痹神经,致使人浑身酸软、失去对身体的掌控,陷入沉睡只是面上的症状,真正致死的原因是呼吸阻断,窒息而死。虽然此物能够杀人,但它还有另外一种用法,如果用量极少的话,短时间内只会催人昏睡,用上三个月之后,才能使人元气大伤、神经衰竭而死。这也是大少爷嗜睡的原因。”
“这根红烛里,红菱散被包裹在烛芯子里头,点燃的时候散发出来的烟火,比用作香料燃烧更加猛烈。因为用量大,八姑娘年纪小,故而承受不住。但此前给大少爷用的时候,用量细微到连诊脉都不能判断根源。”
“五小姐不用太担心,这样东西虽然曾用在宫中人的身上,也算是厉害的凶器。但既然它有杀人于无形的长处,便也会有旁的短处,那就是解救的法子简单。只要及时发现,让病人尽快吐出肺部的浊气并施以针灸,就能保住性命。八小姐现在性命无虞,只需要煎服小女开的药,十日之后就能清毒。”
傅萱仪静静地看着容姑娘递上来的笺纸,点了点头。
“倒真是精细的功夫啊。”她冷笑着道:“杀人于无形,量少的话根本无法察觉,三个月之后就会死在睡梦中!咱们那位母亲能耐着呢,连宫中的秘药都能偷了来,难怪咱们查不出来!”
傅锦仪静静坐着,因着中毒,她面色发白,手脚依旧软得抬不起来。她喘息了两口气,勉强开口道:“五姐姐,你准备将整个景和院的下人们都召集过来吗”
傅萱仪忙回头看她,道:“八妹妹,你身子不好,不要说话。”
傅锦仪摇了摇头。
“我现在清醒多了。”她说道:“只是五姐姐要做的事情,我觉着有些不妥。”
傅萱仪眉头微皱。
“是,我知道。老夫人还要过上两日才能回得来,景和院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瞒也瞒不住。我们就算找着了红菱散、抓住了投毒的人,可老夫人不在,阖府上下就是握在我们那位好母亲手中,她一定会和我们作对,甚至强行派人来带走人证物证!”傅萱仪的胸口起伏
第六十二章:审问
傅萱仪缓缓地踱了几步,倏地站住了,侧目望着满院子的人。她抬了抬下巴,扬声道:“你们来的时候,应该都听说了!大少爷的屋子里出现了毒粉,八姑娘不慎中毒,险些危及性命!方才已经查出,毒物出现在大少爷平日的用度上,也就是说,这投毒之人就在你们之中!海棠,先将那几个掌管烛火的丫鬟带上来!”
海棠领命,击掌三声,便有四五个膀阔腰圆的婆子扭了两个小丫鬟从西侧间出来,按着跪在地上。几个婆子都是傅萱仪身边得力的下人,她们给了两个小丫鬟一人一巴掌,直把二人吓得浑身乱颤。
“回禀五姑娘,这两人,一个是掌管杂物的丫鬟,一个是擦洗杂物的粗使,都是能够直接接触到蜡烛的人!”海棠大声回禀道。
“五姑娘,不是我,不是我啊!”其中一个丫鬟年纪尚小,竟当堂嚎哭起来,求饶道:“五姑娘,我冤枉啊……”
“你冤枉”傅萱仪这时候终于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淡淡看着那嚎哭的丫鬟道:“若说最冤枉的,还是大少爷和八姑娘呢。身为傅家的主子,倒被奴才暗害!而你呢,你既然掌管烛火,就算并未投毒,大少爷房里用的蜡烛却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下了药!失职之罪,你说,你该不该死”
那小丫鬟本就害怕,这连番的斥责下来,她吓得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软在地上爬不起来。只是,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这丫鬟趴在地上哭着道:“五姑娘,求您……求您饶过我!我只是个擦洗的粗使,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了,是她!”
她说着,伸手指着身边另一个被捆着的丫鬟:“就是她!她是二等丫鬟,她负责掌管那些不值钱的杂物,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盯着的!我在内室里擦洗,也是受她管制的!”
傅萱仪轻笑。
“恩,有道理。”她说道:“比起一个擦洗的粗使,那掌管的人才是正主儿。要盯着自己负责的东西,短了、少了都不行;能够进出库房拿东西,还能够处理那些损坏了的东西。这样的人,悄无声地投了毒也是有的。来人,抬板子。”
几个婆子们立即抬了两只毛竹大板上来。
“打,重重地打。”傅萱仪指着那掌管杂物的丫鬟命道。
那丫鬟立即被人摁在了地上。她吓得涕泪横流,呼喊道:“不,不是我啊!五姑娘,我没有,是你,是你害我!”她指着那个告发她的丫鬟道:“你这贱蹄子,是你害我!”
然而婆子们并未理睬她,迎接她的,是打在后背的沉重的板子。
丫鬟惨烈的哀嚎起来。
“想要活命,也简单。”伴着惊心的板子声,傅萱仪轻巧道:“只要你将旁人供出来就可以了。这蜡烛,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碰过啊”
丫鬟转眼间挨了七八个板子,打得哇哇惨叫。她哭嚎着,挣扎着,突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尖叫着道:“五姑娘,我知道,我说!是涵芷,是她!我今日从库房拿东西出来,不慎被她撞倒在地!就是她,我手里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她就帮着我捡……”
傅萱仪抬了抬手。
板子停了下来,丫鬟也已经爬不起来了。她趴在石板子上,低低哭着道:“还有,还有三等丫鬟涵芸,和二等丫鬟涵岑!我是管物件儿的人,本该站在厅堂里当值,但吃饭的时候需要有人替我……今日替我的人,就是她们两个!还有,每日黄昏时分,按例要检视蜡烛,将里头燃过的芯儿修剪干净才好给主子奉上。这些本是我的活,只是那三等丫鬟涵芹恰好闲着,就帮我修剪……她也有份!”
傅萱仪笑了。
“哦,人越来越多了。”她冷笑着,抬手道:“都给我拖出来!”
这一声令下,婆子们立即冲进人堆里,将方才掌事丫鬟提到的四个人一个一个地揪了出来。几人都吓得浑身筛糠一般,五姑娘心狠手辣的名声大家都听说过,谁敢撞在她手下几人都哭号喊冤,道绝不是自己投毒云云。
如此,傅萱仪脚边上就捆了六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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