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高岳心想,原来以前的我居然是这样的人。但看刘德室实在可怜,便也只好答应下来。
很快保唐寺的方丈了然师父,带着众僧顺着花廊走来,见到释门圣地居然发生斗殴,不由得十分生气,对那蔡佛奴说,“见你涂墙灰手艺不错才叫你来木兰院做事,结果一来就惹是生非,去结钱,明日休得再来。”
蔡佛奴冷哼声,向住住道别后,对高岳点点头,抓起衣衫就大踏步走了。
而刘德室一看了然师父来,激动地捧起行卷想要去投,但却被几位堂上僧粗暴地拦住,并推下台阶,了然弓腰上前,满脸谄笑,牵住窦申的手,邀请他去木兰院的萧斋(僧房别称)去饮茶参禅。
窦申满意地笑笑,答应了然的请求,对高岳说“逸崧在此稍候。”便在了然的伴同下往那边的僧院去了。
“双文,你好好保重自己,我要回务本坊了。“刘德室拾起地上蒙尘的行卷,对宋妪说到。
当他踏步在寺门前时,宋双文忽然喊了声“芳斋”。
刘德室回过脸来,满是愁苦沧桑,双文忍住不让自己哽咽,只是说了句“祝刘郎今年能鱼跃龙门,再无惭恨,妾身备好烧尾宴候你。”
“唔。”在双文的眼中,十年前那个意气奋发的刘德室已被长安米贵、奔走权门的生活消磨殆尽了,现在的他只能佝偻着背,毫无自信地回答了这声,便消失在横街那边。
接着双文和住住也向高岳道别,收拾好食盒返家了。
高岳在王团团的陪伴下,踱到了花廊和佛堂间的墙壁前,看着其上绚烂飘逸的绘画,自西边照来的夕阳越过了矮墙,给所有壁画镀上了神圣的光晕,高岳心中默默盘算着,“现在我的身份是有了,并且还是堂堂太学生,起点确实很好。但按照他们的说法,刘德室这么大年纪了还窝在太学里,功名不就,和后世那个范进差不多落魄。初来乍到的我,又靠什么能比刘德室做得更好呢!如那个叫安娜的火狱之主不再出现,只能靠自己,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重拾当年高考复习、大学考研的毅力,在唐朝这个时代博中科举”
随后他做出下步的规划,那便是“返归太学,然后刻苦学习各种经书,哪怕马上这次的春闱落第,凭我先前堂堂研究僧的完备应考能力,坚持不懈,二三年后也是可夺取功名的,当那个什么进士。”
刚想到这里,王团团突然自后面牵拉下他的腰带,脸带忧愁和惊惧,“郎君,马上平康坊的晚宴,窦郎君即使不说你什么,但肯定要寻我的促狭。”
高岳心中明白了,平康里的晚宴窦申肯定要继续给他下马威,这个官二代平日里就以欺辱自己或刘德室这样的人取乐,而王团团是伴在自己身边的,如果自己反击,那么团团就会被殃及池鱼。
毕竟王团团是个内秀而善良的人,再加上也算是他混在大唐的半个引路人,所以高岳答应她,尽量对窦申的挑衅保持克制态度
10.七宝玛瑙杯
元季能赞美窦申年轻有为,能去畿县美原当县尉,一旦秩满免不得要回京来当监察御史,接下来就要去尚书省当郎官,早晚当历诸省登台阁,前程不可限量。
而窦申则夸奖元季能不由科场,直接当上羡煞士子们的校书郎,起家如此清贵,不久后必为中书舍人。
互吹完后,乐工、娼妓、帮闲们便一起鼓掌喝彩,袁州婆趁机问“不知这中书舍人是做什么的”
窦申表情恭敬得夸张,“中书舍人,掌知制诰,撰王言,画五花判,政令莫不出自其手,人都说是半步宰相,意思是差半步即能登顶为人臣之魁。”
“原来是半个宰相,早晚岂不成整个宰相!”席间人都表情夸张,口舌啧啧,来满足元季能的虚荣心。
“更为厉害的是,皇上倚重,特下令舍人可分政事堂宰相的会食,宰相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窦申继续吹嘘到。
“那元校书岂不是马上就能和元中郎父子同在政事堂会食荣耀啊,开元年间有三戟崔家,不久后就得有同食元家荣耀啊。”有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惊讶地大叫起来。
高岳在旁边,听得浑身肉麻。
“哎,诸位有所不知,据我所知,中书舍人名义虽说分政事堂的食,可实则和宰相所食并不同庖。”元季能笑着纠正说,“因那宰相的食,岂是福薄的平常人可分的传说有前宰相在政事堂会食,亲弟弟来探望,于是便一起吃了餐,你们猜如何他弟弟吃完后,回去后就中风而卒,正是可叹可怜。”
众人先是乔模乔样地咋呼起来,“可兄弟不比父子啊!”席间不知何人又恭维了这句,心领神会的元季能和窦申立刻都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窦申的目光恶狠狠移往并未作声的高岳身上,接着说道,“高郎君你若不小心,吃了政事堂会食里的一根鱼刺,怕不是直接肠穿肚烂”
笑声里,大伙顿时将目光转到了高岳的身上,高岳顿觉无数根鱼刺飞来扎在心上,窦申的话很明显是在挑衅高岳:和我俩比起来,你将来注定就是个福薄禄浅的命。
这场面吓得王团团低头不敢作声,她明白元季能的父亲是当朝三品宰相,窦申的叔父是当朝四品御史中丞,他俩嘲笑高岳这个太学生,简直是天经地义的。
高岳的小暴脾气上来,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也有如此多的势利眼!但他转念一想,封建王朝可不就是这样自己找不出什么实际的驳论,可也不能让对方小觑。
于是高岳悠悠地回了句,“莫欺少年穷啊!”
高岳说这话是有底气的,毕竟我是全国最高学府国子监的学生。
接着整个筵席都呆住了,人们似乎在品咂着高岳的这句惊世骇俗的言论,元季能的表情尤其严肃起来。
空气凝固了大约几秒,元季能的脸突然绽开,和窦申及在场所有人(除去王团团)都更加放肆地爆笑起来,“这位高郎君真是快人,莫不是还活在梦里”元季能的眼泪都飙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窦申问到。
“长安米贵,再过一年半载他便说不出这话来,和那刘德室一样。”
“区区太学生,还要靠百官匀出俸料钱来养着,口气倒是不小。”
“行了行了,别败酒兴,苏五奴叫你家娘子来唱<踏摇娘>来!”窦申说完,皱着眉看着长案,说到“袁州婆你好歹也是北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怎饮酒的器皿如此寒酸”
元季能当即从仆人那里,取来了雕刻华美的金杯,砰砰砰一溜摆在案上,“存一,用我的杯子来吃,莫要嫌弃。”
镶银金杯,在烛火照耀下一片璀璨迷离,贵气顿生,众人无不羡慕喝彩。
尤其是元家公子手中的那个七宝玛瑙杯,更是流光溢彩,就连高岳都看得目不转睛。
这杯子,元季能说是他父亲的至爱之物,本是西域更远处的大食国所产,贡献给当朝圣主的,又转赐到他父亲的手中。
这时歌声突然从帷
11.楼倒须臾间
可这二位根本充耳不闻,元季能满饮一大盅酒后,在乐声齐奏里走向厅堂墙壁彩版处,提笔写了首《嘲王团团肥硕》:
“盘古当时有远孙,
尚令今日逞家门。
一车白土染泥项,
十幅红旗补破裩。”
写完后,众人刺耳的笑声炸起。
高岳一看,肺都要气炸,这首诗嘲笑王团团胖如盘古之子孙,裤子破了要十面旗子那么多的布才能补齐;又笑她皮肤黝黑如土,要用一车白泥才能染白脖子——这简直是对人尊严的最大侮辱——要是这诗流传出去,那等于是绝了王团团的生路。
那边,王团团不住地磕头,哀叫道“请郎君们罢手。”
然而欢快的音乐里,尽情的鼓掌笑声里,元季能将笔又递给了窦申,窦申在另外块版面上挥毫,也写了首《嘲北里妓王团团》:
“黄昏不语不知行,
鼻似烟窗耳似铛。
犹把象牙梳插鬓,
昆仑山上月独明。”
这首诗写完后,众人笑得更加癫狂起来,那楚娘笑得趴在食案上哎呦哎呦捂着腰,直不起来。
这首诗笑话王团团黑到走在夜晚里,如果不说话别人都看不出来,她将象牙梳别在发髻上,就好像“昆仑山上升起轮明月”。
所有人的笑声里,王团团哀声大哭起来,脸色泛出青白色来,看起来内心极为害怕。
“你们太过分了,仗着有权有门第就为所欲为!”高岳怒不可遏,急忙走过来,将王团团给扶起。
窦申和元季能仰面长笑,“抱歉,有权有门第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高郎君好力气。”不知是哪位笑着说了这句,众人又前仰后合来。
厅堂外,她的假母王氏匆匆赶来,看见团团这副模样,心疼地大喊声“团团你怎么了”
团团看着王氏,叫了声,“娘啊,孩儿心痛死了!”
刚说完,王团团挣脱了高岳,咆哮着爬到墙壁彩版下,手抬上去就要作势擦去彩版上的两首诗。
窦申大怒,将她一把推倒在地,“胆敢冲撞元校书和我,抓你去京兆府,一顿棍子叫你魂飞魄散!”
“存一,你我都是公卿之子,作诗嘲弄下就算了,不必和这种娼门中人动手动脚,有**份。”
“你,你,你......”王团团脸色极度难堪,接着嘴唇变为绀色,并开始冒出白沫来,高岳上前扶住她,却发觉她浑身抖得厉害,眼瞳也开始涣散起来,“完了,她也有心脏病”高岳暗中惊呼。
王团团呼吸越来越困难,很快就嘶喘起来。
立即楚娘的堂舍乱作一团,包括元季能和窦申都措不及防,谁想到嘲讽几下,居然闹出人命来。
“阿姨,不,妈妈,王团团过往可有心疾”这时高岳将她平放在地板上,对着放声大哭的王氏问到。
王氏边哭边点头。
混乱中操办筵席的袁州婆对手下的人大喊,“快去喊同坊的小越州来,用针来救!”
几名乐工忙不迭将乐器扔下,向着门外跑去请小越州宋住住去了。
“来不及了!”高岳满头大汗,撸起袖子,径自在众目睽睽下将团团的衣衽给扯开,吓得诸多娼妓往后倒退数步,接着高岳用手握拳,对着王团团的胸口猛叩,当叩到十五下后,高岳望了下王团团依旧青黑色的脸面,咬咬牙,将心一横眼一闭,在一片惊呼声里将口对上去,高岳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
12.北里女子志
“一娼子喝多了酒。”窦申狡辩道。
郭锻也顾不上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对剩下的不良人挥手道,“给我去安仁坊芸辉堂,抄没国贼元载的家产,拘押他所有家人,别让万年县或长安县的捕贼官抢了先!”
“喏!”不良人们齐声答了下,接着和郭锻一起,向安仁坊的方向举着火把疾奔而去。
“郎君......”这时一名长随才贴在窦申身边。
窦申举手,示意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元载肯定是倾覆了,我们得尽快和他洗清一切关系,走走走。”
于是窦申一行,也趁着外面的夜幕,往南曲方向溜去——那里也有他的相好,留宿一夜问题不大。
南曲靠街第三家,当听到王团团心疾发作,宋住住立刻点上烛火,穿好衣衫,和假母宋双文辞别,背起了药箱,开了门,在众人的指引下,踏着街道上的残雪,向中曲楚娘的堂舍走去。
刚过到靠街第二家时,其门也开了:蔡佛奴奔出来,“住住哪里去”
“北曲王团团发了心疾,去救她。”
“夜深天黑,我护着你去。”蔡佛奴二话不说,就跟在小越州的身后,亦步亦趋。
宋住住也不阻辞。
待到一行人奔到了楚娘堂舍院子里时,却发觉高岳还在那里猛力地叩击王团团的胸口,围观的人们有的跑了,有的议论纷纷,蔡佛奴三步两步走上去,拨开人群,喊到住住来施针了。
结果这声喊倒是起到效果,王团团突然猛咳几声,呕出好多涎水吐沫来,睁开眼脸,第一个见到了高岳,“高郎君......”
高岳摁在王团团胸口的手感到,她的心脏慢慢复苏,重新搏动起来,幸亏自己在大学里当志愿者时学过些急救术,不由得大为庆幸,也才觉得自己浑身已汗透尽了,便往后一坐,疲累气喘得说不出话来......
刚来到的宋住住和蔡佛奴也和众人一样,目瞪口呆,望着高岳,心中啧啧称奇。
“奇人啊。”蔡佛奴不由自主地叹了句。
长安正月初八的夜里,月牙慢慢匀淡开来,待到它完全消散时,次日的阳光倾洒到了皇城和长安城诸坊之上,雪已差不多完全融尽了。
平康坊循墙曲王团团的堂舍前,在此借宿一晚的高岳,见那个混蛋窦喜鹊不知飞往何处了,而元季能据说又被京兆府不良人拘走,便说自己也要回务本坊的太学,匆匆吃完早饭后,就向王团团辞行。
靠坊墙的那棵槐树上,落满了乱叫的寒鸦,王团团面目因昨夜的号哭和心疾,还非常浮肿,躺在竹椅之上,宋住住正坐在旁边的小杌上给她周身扎针。
虽然王团团眼睛都睁不开,可还是从缝隙当中投来感激的目光,“多,多西高郎准,救命之恩。”
高岳见她话都说不利索,便吩咐她安心静养,以后有机会还会来探望他的。
“高郎君你真的和那群士子不一样,有磊落仗义之风。”快言快语的宋住住露出洁白的牙齿,对高岳笑着说道。
“妾身在,在这里多多祷告,希望,希望高郎准此次春闱能一展横(宏)愿,顺利及第。”
听到这话后,高岳表面微笑,其实内心却泛起丝不安和苦涩:这春闱之试,我怎么考,又靠什么去考,自己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可他也不好拂了王团团的美意,就说你安心好了。
谁想王团团忽然自竹椅上翻身,噗通跪在了高岳面前,“郎君对昨晚元季能的话如何看”
高岳
13.安西之孤烈
“郎君高义,救下王团团,我杨妙儿佩服!”杨都知率先说了这句话,而后那些倡女纷纷行礼,一起重复。
还没等高岳有什么反应,杨妙儿又上前,再拜下一次,“此后循墙曲内,都是郎君的香火兄弟。高郎君及第后,如不嫌弃,进士团所需一切人手和资费,全由我循墙曲一力承担。”
这杨都知果然是女中豪杰,说话就是大气,虽然不明白“进士团”是何意,可高岳也颇为感动,急忙模仿唐人的礼仪回道,“都知,嗯,那个,都知错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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