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掉的永乐年

    “杀人者，上元县南城杨宅、杨子牧是也。”

    南城的杨宅，他许晋忠身为一县令尹，自然不会记得……但紧随其后的，这“杨子牧”三个大字，他却是异常的熟悉。

    昨日谢园中，丘桓口口声声要折辱的，无疑便正是此人。

    而后，又被袁家小姐道出，乃是他未婚夫婿的，同样也还是此人。

    冲突骤起，报复未果。

    仅仅一日，却立刻有人匿名报官。

    并且，言辞所指，更也正是……同丘桓仇怨极深的少年！

    如此状况……

    谁不惊惘谁不茫然

    “先将那被告，依例带来相询！”沉默半晌，一句无可奈何的命令，终究还是从许晋忠口中，颓然的落下。

    毕竟，既然有人报官，衙门便不能不理。

    更遑论，那两具半腐的尸首，也早被晨起的商贩们，一大早便发现。

    此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无论此案，究竟如何……但至少，该走的流程，却是一点儿也不能少，该做的调查，更是要比寻常都尽心。

    唯有如此，他许晋忠，才能明哲保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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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缉令三连至
    马管家的要求，无疑也是合情合理。

    毕竟，单单凭借两具腐尸，和一封来历不明的陈情书，自然不可能将人定罪，更不可能明令抓捕。

    如今，县衙方面的态度，也本就只是依例相询。

    故而，众衙役见状，虽然心中不安……但此时此刻，他们却也别无他法，只能随同马管家，一并进了杨宅。

    不多时，众人已至正堂。

    而随着众衙役入宅，心思活络的小丫头，也终于找到活计，一边引着众人落座，一边也飞快端来茶饮。

    趁机之下，更偷偷躲于堂畔，好奇的打量着众人。

    只不过，当为首的衙役，也才刚刚开口，小丫头却已顿时一僵:

    “有人匿报……杨公子、涉嫌命案！”

    命案，自然便是杀人。

    但奇怪的是，随着衙役话音落下，此间的所有人，却是除了小婵儿自己，全都不为所动，更是各自面色如常。

    似乎每个人，都并不在乎命案本身。

    更在乎……其后的缘由！

    所以，为首的衙役，也只能将县衙中的种种，皆复述了一遍。

    并且叙述一毕，他亦缓和气氛道:

    “其实这般控告，我们也是不信的，但此事毕竟涉及人命，衙中却也不得不管……还望杨公子高义，随我等归衙解释一番。”

    衙役们的态度，无疑已经放得极低。

    近乎乞求的，恳请着配合。

    毕竟，在众人进入正堂的同时，那名端坐堂间的女子，却是给所有的捕役，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没有人不知道，那份震动京师的婚约。

    更没有不知晓，袁家在本朝的影响力。

    而更巧的是，就在前一日，恰好出派过谢园的众人，也仍旧记得苏染面容。

    所以，当众人愕然发现，那传说中的袁家苏小姐，竟也同样身处杨宅……众衙役心中，却是早有不好的预感！

    ……

    很显然，衙役们的预感，完全没错。

    当为首的衙役，才刚刚语毕。

    正无比小心的，望向杨子牧的面孔，想要得到回答。

    一道轻糯的女声，却宛若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落于众衙役心间……令他们不能反驳，也无法反驳:

    “也就是说，你们既无实据、也无人证，全凭那匿名一纸，便要将我未来的夫君，给带回衙中”

    众衙役闻言，愈发尴尬。

    一时间，竟也找不到辩解的词汇。

    毕竟，疑罪缉审这种事情，其实本就是惯例，而并非明律。

    寻常百姓，自然不敢质疑于官衙，所以此例便存了下来……然而，若放在大族世家面前，对方若真要相疑，衙门却也不敢逾越。

    故而衙役们如今，却是愈发不知所措。

    也不知晓，究竟是该告辞离去，并等待衙门方面的决定还是该继续坚持，以恳请袁家小姐的默许

    不过，也就在此时。

    就在一众衙役，皆各自沉默之时。

    又一名杨宅家仆，却是再度匆匆而来，并且也带来了，更加奇怪的消息:

    “公子，门外有县衙快手求见，说是送来了重要文牍。”

    ……

    所谓捕快一词，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分工。

    其一，乃是寻犯缉凶的捕手，也正是眼前的一众衙役；而其二，则是传递讯息的快手，类似于后世的通讯员。

    此时，一众衙门捕役，还正在堂间坐着，也尚未回禀这份僵持。

    但那传令快手，却已然接踵而至。

    这一幕，显然极为怪异。

    不过，也无论这一幕，到底是如何离奇。

    作为主人的杨子牧，却还是将那快手，同样邀入院中，令他同样来到了……气氛沉凝的正堂间。

    继而，众目睽睽下的快手，便也于忐忑间，拿出了一份文牍。

    微有不安的，小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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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小婵儿送客
    不得不说，这“杨子牧”三个字，事到如今，也有了些分量。

    纵然，县令手书、缉捕公文、衙门状词……所有的缉捕凭据，都已纷纷送至眼前，但堂间的一众衙役，却依旧是不敢动手。

    甚至，见杨子牧并不回答。

    为首的捕役，也只能小心的试探着:

    “杨公子意下如何”

    一应凭据俱全，一众差役俱在，此时的杨子牧，当然无法再以律法驳斥。

    他唯一能选择的，也只有同意或是拒绝。

    并且，事已至此。

    哪怕以对方的角度，衙役也完全想象不到，杨子牧还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没人会对抗公门

    就算而今的案情，的确也是疑点重重……但这一切，皆需要杨子牧去往县衙，然后才能逐一辩驳。

    所以此时此刻，当这一众衙役，见到杨子牧缓缓起身。

    所有人，皆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杨家公子……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屈服；也到底，还是妥协于捕令。

    故而见状之下，在座的捕役，也是纷纷随之起身……一边向杨子牧走去，一边也极为小意的，将一应捕器给藏紧。

    只要他杨子牧，愿意随众人归衙。

    什么镣铐绳索、铁尺捕勾，一众捕役们，也当然不会拿出来刺眼。

    “那便麻烦杨公子，随我等走上一趟！”

    为首的捕役，语带放松的说着。

    同时，他更向袁家小姐，也恭敬的行礼致意……决不愿在如此时刻，又惹恼了对方，令其再度发难。

    一切，似乎都终归平静。

    此番差事，也终于算是有了结果。

    直到……

    ……

    “小婵儿、送客！”

    一声并不响亮，却尤为刺耳的话语，骤然在空气中响起。

    如此自然，这般肆意的……在空气中绽放！

    谁也没想到，杨子牧起身后，却是淡淡的挥了挥手，将躲藏一旁的小丫头，轻而易举的揪了出来。

    口中，更是毫不在意道:

    “诸位办差辛苦，鄙宅也没什么能够招待，那便不再强留各位。”

    “便让我那小丫鬟……代我送送诸位！”

    杨子牧说完，更理都不理一众差役，已再度的坐了回去。

    就好似，他先前的起身，只是作为杨家主人，最起码的送客礼节……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余目的。

    一时之间，各自起身的衙役，却是僵硬的尴尬于原地。

    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好！

    并且，见此景况，小婵儿那丫头，更是深谙杨子牧的心思。

    此时此刻，她早已来到门边……一边作势恭请，一边也佯装无辜间，用她略显稚嫩的声音，清脆说着:

    “众位差爷，请随我来，我们家的院门，却是在这边……”

    ……

    “杨公子，你可真要想好了……你心有不忿，怀揣冤情，那是一件事情；但违拒缉捕，抗逆公差，却又是另一件事情。”

    “杨公子……可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捕役此言，倒也不算是威胁。

    毕竟，此事的代价，也并非藏于阴暗，而是摆在明面之上。

    但遗憾的是，杨子牧依旧不理他们。

    反倒是，再度看向小丫头。

    口中也再道:

    “小婵儿、送客！”

    如果说，那第一句送客，还只是令众衙役惊愕。

    那么此情此景下，再度被重复的此言，则已经是某种决意的表达。

    如今的杨子牧……俨然铁了心不去！

    捕役们见状，虽然心中茫然，但面对杨子牧的声名，以及他这般决绝的态度……眼前的衙役们，却也不敢于暴力缉捕。

    毕竟，谁也不知晓，对方的底线究竟在哪儿

    在权贵面前，衙役们终究无力。

    故而最终，众人也只能深深的，最后看了看杨子牧……继而，亦在小丫头的催促中，沉默的选择离开。

    ……

    “相公果然聪颖。”



第三十四章 有心算无心
    苏染她，终究还是走了。

    比杨子牧想象中，都更加轻易的，默然离开了杨宅。

    虽然，苏染离去之前，她双眸清波中，似乎有千万种不舍；纵使，苏染告辞之时，她唇齿轻启间，更弱有无数的凝噎。

    但毫无疑问的是，对于这一切……杨子牧他，却是一丝一毫都不会相信！

    此时，随着苏染的离去。

    如今的杨子牧，更是依旧领着小丫头，并不给马管家开口的机会。

    倒是小丫头自己，反而微有不安的，悄悄发问道:

    “公子，你为何拒绝苏小姐”

    很显然，小丫头扬言同去的话语，其实已经极其逾越……但不知为何，当时的小丫头，却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过，看自家公子模样，他倒是并未生气。

    只是……

    “公子，那些衙门官差所说的“杀人”，也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小爷我，前几天夜里出门……在某条陋巷里，先杀了一人，又在一间荒院中，再杀了一人。”

    没有任何犹豫，杨子牧坦然答道。

    然而，他如此随意的态度，却反而打消了小丫头的担忧:

    “我就说嘛，公子虽然时有荒唐，但杀人这种事情，公子哪里做得来……就是宰杀鸡鸭，婵儿都比公子擅长。”

    杨子牧闻言，微微笑了笑，并不回答。

    而两人说话间，他们更是已经越过前院，来到后宅的门外。

    此时，杨子牧却反而神情一肃。

    正经道:“你这丫头，最近的确是太受宠了些，连苏小姐说话，你也敢去随意发问……要是不责罚你，却也说不过去！”

    “自今日起，便罚你不许擅入内宅，期限是你好好自省……若没有我的同意，在此期间，你绝对不能擅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