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鬼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人面鲎
师父突然停下脚步,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乔三爷一愣,赶紧闭上嘴。
我知道师父又下了禁言令,也赶紧将嘴巴闭上。
此时我们已经快走到镇子尽头了,师父探长了脖子,朝着镇子边缘的一座院子张望。
这个院子和我们住的废品回收站有点像,院墙也非常旧了,院门也一样是油漆大片脱落,露出大片大片的锈迹,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方院子离镇子比较近,它旁边就有个胡同口。
片刻,师父拿出两张灵符,贴在我和乔三爷背上,而后就将我抱起来,踏着风声冲到院墙跟前,没等我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师父和乔三爷就双双越过墙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院子里的硬土地上。
院子里摞着大堆大堆的钢筋,在钢筋丛的深处,则是一个砖头砌起来的小屋。
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借着光,能看到里头有个人影在动,期间还能听到屋里的人好像在喃喃自语。
不过声音非常轻,根本无法分辨出那人在说什么。
师父给了乔三爷一个眼色,乔三爷点点头,立即窝着身子贴到了屋前。
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让乔三爷先走,只是乔三爷凑过去以后,反过头来朝我们这边招了招手,师父于是也抱着我走了过去。
来到窗前,我才发现屋子里的人,就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才多长时间没见,他看上去好像又瘦了很多,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就皮包骨了,到了现在,整个人细得跟树杈子似的。
灯光投在他身上,在他背后的地面上拉出一条很长的影子,这一次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影子周围乍着一层厚厚的毛边,这让我想起了藏在蜡球里的猫毛。
就见那人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着,他那两条腿一
第二十八章 不动如山,动若雷霆
语音未落,我就感觉师父身上的气息起了变化。
他身上不再是那种整个人都隐匿在空气中的感觉,刚才只要师父不动,我就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是现在,我却能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他身上的温暖。
屋子里人的也终于能看到师父,从他那惊慌失措的眼神中我就能看出来。
现在我师父身上散发着很强的威势,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师父是个温和的人,我可能也会紧张。
师父就那么站在窗口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屋子里的人。
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平静,就连呼出来的气息也极为绵长,听不到他的喘息声,只能看到他的胸口以极为缓慢的频率起伏着,那一刻,师父就像是屹立在夜幕之下的一座高山,静谧无声中展现出令人心悸的巍峨气势。
站在屋子里的年轻人就像是被这座高山压住了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将后背紧紧贴在了墙上,手掌也用力贴着墙,一动不敢动。
过了很久,他又用那道嘶哑的声音问了句:“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在打颤。
师父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我是来帮你脱离苦海的人。”
这句话在我听来没什么,而且师父的口吻非常温柔,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轻人一听到师父的话,顿时激动起来:“他爷爷杀了我的孩子!是他们作孽在先!”
师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顶着他看。
片刻,年轻人突然怪叫一声,甩开膀子就朝窗口这边扑了过来。
师父不急不躁,依然站定不动,待对方压到窗口跟前的时候,他才突然祭出细剑,手臂如迅雷般探出,“噌”的一声,剑身在夜色中划过一道亮弧,稳稳落在年轻人的头顶上。
在师父出手的一瞬间,他身上的巍峨山势骤然变化,那气势,如同一道天雷劈在了山顶上,雷鸣惊天、山崩地裂。
我都怕这一剑刺过去,对面的年轻人也如那被雷劈碎的高山一样,当场支离破碎。
怪得是,剑身压在年轻人的头顶上时,那人一点事都没有,只不过是被剑压停了脚步而已。
隔着一道窗,师父站在窗外,年轻人站在窗内,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盯着对方,师父眼中尽是说不尽的温和悲悯,而对方的眼中,则充满了惊恐。
“苦海无涯,收手吧。”
在师父温和却又严厉的劝导声中,年轻人突然身子一软,像滩烂泥似地倒在地上,也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一个黑黄色的影子从他头顶上一闪而出,蹭过师父的肩头,极速飞出了院子。
直到那个影子没了踪迹,乔三爷才问我师父:“你怎么不拦着它呀”
师父没回应乔三爷的疑问,只是自言自语道:“今天上午将驱邪符揭走的,不是它”
一边说着话,师父弯了弯腰,就将手探进屋里,我看到他拎起年轻人的手腕,还以为他要把那人拉起来,可年轻人的手臂被拎起来以后,师父就没再加力。
过了一小会儿,师父就叹了口气:“三魂七魄几乎被掏空,已经救不活了。”
乔三爷蹙眉:“已经死透了”
“他身上还剩下一点生气,”师父摇头道:“但最多活不过三天。我本来还想先收服那只畜生,以后再让小栋慢慢洗清它身上的怨念,可现在它已铸成大错,非杀不可了。”
说到这儿,师
第二十九章 狸猫精
师父和我离洞口还剩下最后十来米的时候,洞口中阴风突起,我先是听到风力在洞中飞驰发出的嘶鸣,紧接着,周围的枯草全都被这阵风给撩了起来。顶 点
泥土的气息和草上的潮腐味儿混杂在一起,说不上特别刺鼻,但却给人一种非常闷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胸口上,喘息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时师父抬起手臂,凌空抓了一把,明明什么都没抓到,可我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鹏飞的草障里被抓了出来,下一个瞬间,刚刚还呜呜呼啸的阴风就猛地止住了。
枯草落地,空气中的沉闷气息顷刻间消失无踪。
就听师父无奈地叹了一声:“空有三百年道行,却为怨念所累,可惜了。”
“喵嗷”
话音刚落,洞口中接着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
那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像根冰针一样刺破耳膜冲入胸腔,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心静,入定!”
师父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响起,压入我心口中的那道寒意瞬时消散,《素书》中的一段段文字竟也在同一时间慢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不知道什么是入定,可在那一刻,却分明能感觉到整个人都彻底安静下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体味过这样的安宁,仿佛整个世界都和我一起进入了完全静止的状态。
没等我细细去感觉这道安宁,洞口中又扑出一道很强的风势,与它一起冲出来的,还有如风沙般急速压过来的打大捧猫毛。
若是放在以往,我肯定看不清那些急速移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现在却能清晰地看到猫毛在空中飘荡时划出的痕迹。
师父深吸一口气,接着让气息冲破嘴唇,靠着一口爆劲吹灭了蜡烛上的火苗。
火苗是灭了,可那些飞扑而来的猫毛却凭空起火。
仅一个瞬间,空气中星火绽放,下一个瞬间,火光隐匿,飞驰而来的猫毛已成灰烬,随着这寒冬里的山风飘散无踪。
就在星火忽明的时候,师父再次探手,手腕一抖,五指一扣,紧接着手臂向后一拉,就见洞口处残影一闪,一只体型硕大的狸猫随着师父的动作飞了出来。
这只猫浑身的毛都炸着,眼眶里看不到月的反光,只有幽深的黑色。
我心里觉得怪,这只狸猫怎么是半透明的呢,透过它的身子,我都能看到它身后的土洞。
待它离师父还剩下三五米的距离时,突然在半空中张开利爪,但还没等做出别的动作,师父就将手掌向下一压,接着就像是有千钧巨劲压在了那只狸猫身上,让它瞬间止住飞势,重重坠落在地。
只是我感觉它“重重”落地,其实在它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就连它身下的枯草都没被压弯。
狸猫落地以后,还用力撑着身子,看样子想要站起来,可师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也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拿出灵符的,只看到他的手掌向前一送,就有一张卷成小卷儿的符脱手而出,朝着灵猫驰了过去。
途中,符卷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声,竟自己伸展开了,而后它就减缓冲势,飘飘荡荡落在了狸猫身上。
轻轻的一张符纸,对于狸猫来说,却如同一座大山,它那刚刚才撑起来的身子,又一次被死死压在了地上。
我能感觉到,此时正有一股看不到力量缓缓涌入狸猫体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正变得越来越虚弱,身形却越发透明。
师父又叹一声:“我本来还想度化你,可你已铸成大错,我只能将你打散。若还能有来世,你再慢慢偿还今生的罪孽吧。”
狸猫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来盯着我师父的脸:“是我失算,想不到在这阳世间,还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
它的嘶哑到极点的声线
第三十章 画皮
随着这些画面不断在我脑海中闪现,手掌上传来的触感也越发冰冷。
我俯下身子,想把狸猫抱起来,可双手楼了两下,却搂了个空,没办法,我只能趴在地上,用身子偎着它。
我想,这样它可能会暖和一点,只要暖和一点,它说不定就能开心一点。
当初和师父一起离开黄土坡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但还没有它这么难过,它一定是想自己的孩子了。
这时它转过头来看着我,用很温柔的声音说:“好好守护这份善良。”
没有嘶哑,没有愤恨,只有那淡淡的温柔。
可当我循着声音朝它那边看的时候,却发现它已经不在了,在它原本趴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张轻飘飘的符纸,和一簇正从枯草中升起的淡蓝色萤火。
萤火缓缓浮到空中,山风乍起,它们便随风化作一缕萤河,飘向遥远的天际。
风很凉,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慢慢坐起身,遥望着萤火渐行渐远。
师父望着同样的方向,轻轻地说着:“你师祖说过,这世上所有的悲怨,都很难用劝诫去感化,它们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份理解和感怀。可惜啊,过去我一直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我问师父:“它去哪儿了”
“它去的地方,叫做来生。”
“来生是哪”
“来生啊,就是新的生命,新的希望。是你超度了它,它才能有来生,这可是一份了不起的功德。”
我听不懂师父的话。
师父走过来,先扶起我,又收起地上的灵符:“走吧,咱们回家。”
下山的途中,师父对我说:“你天生就能洞察人心,却又有慈悲胸怀,这是好事。可你要记住,一味的慈悲,有时能渡人渡己,可有时也会害人害己,若要度化众生,既要有慈悲心肠,也要有雷霆手段。”
我用力地点点头,牢牢记住师父的话。
我问师父,老张头以前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后来变成坏人了
师父说,人总是会变的,能让人由好变坏的东西,叫做贪念,而让人由坏变好的,叫做善良。
我问师父,一个善良的人,就一定没有贪念吗
师父说,不一定。
我又问师父,那一个有贪念的人,就一定不善良吗
师父说这个问题他刚才已经回答过我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见亮,师父烧了热水,又拿毛巾蘸了水,将我的手脚暖,我耐不住困意,师父帮我暖脚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我听到师父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有一次眯开眼睛,还看到师父坐在桌前,用一支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也不知道这些事究竟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只出现在我的梦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被一阵嘈杂声彻底吵醒,睁开眼一看,窗外已经大亮,师父正抱着一大卷白布进屋。
“饭已经做好了,自己盛着吃。”
师父一边将布卷放在床头边的桌子上,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我揉了揉眼,从床上爬起来,又听到乔三爷在院子里吆喝,期间还掺杂着其他人的脚步声。
“乔三爷在院子里干嘛呢”我问师父。
师父拿起桌子上的毛笔:“他要把院子里的那个地窖改建成冷窖。”
看到师父手上的毛笔和昨天晚上那根一模一样,我才知道昨天晚上不是在做梦。
我凑到窗前,就见乔三爷正让人把墙根处的土地挖开,在他们挖开的破口里,果然有个封起来的铁门,这让我
第三十一章 术法不分善恶
随着师父喝一声:“艮!”,那个人的身影再次变得虚晃起来,没多久,他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这次没等我发问,师父就主动解释道:“压在符下面的,是一张用灵脂擦过樟木片。咱们小龙潭传下来的这道画皮术,既是一门术法,也是一门手艺,讲究画神不画形,画虚不画实,提笔时要心神合一,不能有半点差池,一旦心神散了,你就是画得再好也没用。”
“师父,刚才那个人,是你画出来的呀”
“我画的人在樟木上,从樟木上走出来的东西,只能算是一副空心的皮囊。唉,那个年轻人已经没两天活头了,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送他这副皮囊,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度过这最后两天了。
我跑到桌前:“我能看看那张木头皮吗”
师父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儿,而后才将符纸揭开:“看吧。”
我趴在桌子上,仔细看了看那张木皮,却发现上面的油光已经消失了,于是疑惑起来:“这上面怎么干了,那层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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