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之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柔茗剑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子亮恐怕会难过。他今日特地登门去求贤,却这么快就败下阵来,难免受挫。不过其实无妨的,他虽然没有霍深让踏实沉稳,倒也不小气。”
“那就好。”陈威如释重负。
“只是……昨日,霍深川险遭冷枪暗算,所以你此时接近霍氏,要分外小心些。”
两人的眸光对视了一下。
“虽然老套了点儿,但我还得说——你曾替我挡住一颗索命的子弹,我将用余生还报此恩。所以,我们俩都得尽力活得长久些才好。”
“好。”陈威自然而然地点了头。
“霍深让希望你何时上班”铎爷猛然转换话题。
“越快越好。”陈威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
“其实他脸皮也挺厚的。”铎爷将背部向后依靠着做工细腻的老红木太师椅,交叠起健美的双臂,隔着茶几朝陈威笑起来。那笑容若孩童般脱俗、美好,笑声却是深沉老练的。
陈威却愣住了,如此这般的铎爷,实在出人意料。
“走,陪我散散步。”铎爷来了兴致,径直走出茶室。陈威别无他法,只得跟了上去。
夏夜的铎鞘庄园,恰似一位清丽脱俗的神秘仙子,咏念幽美、绵长的诗词。两个人饶有兴致地行走,品看小溪,池塘,山岩,古松……一路清香恬静,分外悦目养心。
“既然工作有了着落,房产也已有了,取向正常,年纪又到了……周末相个亲吧。”忽而,走在前头的铎爷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周身散着冷硬的光泽,朝跟在后面的陈威说出这番话。
“相亲
第411章:不露痕迹
周末的午后,天气不出所料地沉闷、炎热。按照铎爷的吩咐,陈威提前一小时就来到圈中人士时常光顾的那家餐厅,望着厅堂中央的蕨类幽谷发呆。这实在不是什么相亲的好地点,他开始担心遇到熟人,比如霍氏兄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所以基本上,除了适宜的冷气与这一方蕨类幽谷,他对这里再无好感。十分钟后,他停止发呆,掏出手机,试图给他的偶像挂电话,但又有些犹豫不决,便将手机塞回面料清爽的西裤兜里。几秒钟后,手机再度出现在手上。
“风云哥,我实在不想相亲,却又不懂得如何回绝铎爷的好意,毕竟,他可不是轻易给别人做媒的大人物……可是我,我暂时,不,也许很多年之内,不想娶谁。我知道生活也许就该是一副琐碎而毫无新意的太平样子。早上起来看几份报纸,与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餐,喝红茶,再陪太太散步、聊天,然后收拾得体体面面地去上班……工作期间,也会惦念家里,太太,孩子们,在做什么呢平安吗快乐吗是不是也在惦念我呢晚上,回到家里,洗漱,吃饭,散步聊天,与爱人在床榻上温存,共拥好梦,待清晨醒来,又是如常的一天。当然,会有周末,会有带薪的假期,会和家人四处走走,甚至抵达远方……但是,我的生命和我整个人啊,不再只是我自己的,您懂吗我被彻底颠覆了,您懂吗我想您是懂的……所以,我该怎么办呢”他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然后完全被自己的琐碎、絮叨、敏感、胆怯……等等等等,震慑到了。
“别担心,你只是太孤独了,孤独到害怕失去孤独,孤独到忘了人不可以长久地、永恒地享有孤独。”戚风云举着电话,轻轻而哀伤地说,“要相信铎爷的眼光,以及你内心对爱情的渴望……如果你永远只是你自己的,其实也挺无趣的。”
电话断了线,陈威变得虚弱而安静。耳朵里,头脑里,心里,依然回荡着风云偶像的那番言语。某一瞬间,他的坚硬,他的倔强,他的狭隘,他的自以为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松软了、塌陷了。
“你好。”一位拥有硕大杏眼的长发美人走过来,她高挑而苗条,肌肤故意被晒成麦色,从容得体地坐到他对面。
“你好。”陈威沉稳应对,心里却还是吃惊的。原来铎爷真的把脉到了他内心唯一爱恋过的那位女子。虽然只是略微相似,却也正是恰好的不露痕迹的程度,足以展现媒人的高明之处。
“想吃点儿什么”陈威中规中矩地问。
“同你一样,这个时间,我已吃过午饭了。”她莞尔一笑,看了眼他面前的黑咖啡,“只是,与你不同,我不喜欢太苦的咖啡,所以,一杯焦糖玛琪朵就好。”
接下来,咖啡到了,两个人相对无言,只得品各自杯中的苦与甜。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陈威礼节性地打破沉默,脸面上自然没有什么期待答案的表情。
“我叫胥妍,并非虚言妄语的意思。胥是万事胥备之胥,妍是百花争妍之妍。至于工作,因为一直在哥斯达黎加生活,所以此番孤身回来探望远房堂叔,尚未急着找工作……谁知道呢也许,如果,有了在此地停留的理由,我会找份自食其力的工作的。”她的声音很有磁性,又富有明媚、倔强的独特质感,说起话来自在从容,即使她明明知道——此时,对面这位不虔诚的相亲者满脑子充斥着对自己这番言论的怀疑。
陈威低下与美人针锋相对的目光,看着渐渐凉却的黑咖啡,“待会儿我们做什么”然后又补充道,“我是说,你喜欢做什么逛街,看电影,听音乐会,郊游……”他试图伪装成虔诚的相亲者,这当然只是为了尊重胥妍身背后那位赫赫有名的远房堂叔。
他们的目光再度交会,彼此心照不宣地微笑着,以藏匿
第412章:捍卫孤独
夜幕降临,天气开始变得温润、舒适。陈威与胥妍一前一后地走出社区图书馆,各自捧着借来的几本书,默默无声地朝几米开外的陈威的新车走去。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再回去”就是这样一张并非分外英俊的脸,让胥妍产生了爱的情绪。她向他直白地投射着渴望的眼神,是的,切实地直白。虽然此时,内心的高傲若蝉鸣般叫嚣、翻涌,但头脑已经凝滞住了,完全跳脱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至少,今夜,”她的声音因为情绪而颤抖,“我想和你多相处一会儿……过了今夜,也许,你会跟我的堂叔明确地说——对我没兴趣。我想,是这样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女人在这一点上是敏感的,有天赋的。”不等陈威开口说话,她已经奔去那辆崭新的白色路虎,然而,忽然,脚下的细跟鞋子被什么东西牵绊了一下,她顷刻失去平衡,整个身子猛往前冲,前额几乎撞上车身。她以为自己会被撞击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幸运的是,并没有。
待她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安稳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地面上散落着刚刚捧在各自怀中的书。
“你怎么做到的”她喃喃自语。
“我的身手还可以。”强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她的细腰。“虽然,我确实无法爱你,娶你,但我并不讨厌你……你很好,很有魅力,这并非恭维,你会有更值得的伴侣的。”虽然言语有些模式化的意味,语调倒是挺真诚的。
还是被拒绝了。她闭上眼睛,流下一行失落、委屈的泪水。如果我爱的那个你恰巧也爱着我,该有多好啊。她叹了口气,擦去泪水,直起身子,带着倔强的微笑说,“那么,送我回去吧。”陈威点头照做了,然后,他开车回自己的家。是的。他此时并不想回邱家,去面对大哥的目光。一路上,心跳加速,脑袋轰鸣不已,且没什么语言可供描述他那复杂而矛盾的心情。在这片土地上,铎爷恐怕是最不好惹的大人物,自己这所谓的恩公名号,也并非什么免死金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铎爷要给自己做媒!他很想发怒。好吧。然后,他又压住了火气。说到底,今夜,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只是辜负了媒人的美意,干脆地拒绝了一位佳人的爱恋。不爱就是不爱,毫无办法,勉强不得,所以无可指摘。想到这里,车子已经理直气壮地停在家门口了。
多么好的夏夜啊。他一身轻松地开了门,走进铎爷赠予的三层架构的气派别墅,厅堂里错落摆放着万种风情的欧风家具,红木茶几上一尘不染。他开始脱掉衬衫、背心,长裤,皮鞋和袜子,并把它们丢弃得到处都是……他可以这么做,他知道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反正次日待他归来,一切自会恢复他所钟爱的、甚至是偏执追求的整洁秩序。
此刻,他明晃晃地摆动健硕紧致的身子,敏捷地攀上楼梯,走去位于二楼边侧的巨大浴室。在那里,他可以尽情地冲刷自己,用强烈而冰凉的水柱,无人知晓,更无人阻拦。
水柱仍在激昂地歌唱——今天,明天,永永远远……自己永远只是自己的。无关责任,无关道德,只是孤独惯了,所以定要捍卫孤独——圆形浴池之中,波浪变换着模式,不断不断向他奔涌、咆哮。
对。他点着头。捍卫孤独。这种思维的力量已大过一切,即使如风云偶像所言——那其实也挺无趣的。
清晨,陈威的电话开始震动,他瞥了眼屏幕——铎神——登时周身一激灵,紧忙接起来。
“我很遗憾,妍妍竟然说……你和想象中不大一样。她,千里迢迢而来,却要失望而归,这可真够打击人的。”此时,铎
第413章:风云舍利
“居然又开始做媒了呀,我那二叔。”夏夜,吃过晚餐,在戚氏庄园做客的胥驰抬头看了一眼戚风云,“也真是厉害,居然能搬请出向来高傲的胥妍公主来配陈威草民……啧啧。”于风云书房内,他晃荡着修长的身子,踱去书柜旁,饶有兴致地拨弄古朴花架上陈设的一株名贵的真柏盆景。他一直不太明白风云为何喜欢欣赏白森森的“舍利干”,在他看来,每一寸屈曲盘旋的姿态里,都浸透了难以想象的挣扎与痛苦。
“是啊,居然能让胥驰魔王用到两次‘居然’,的确意外。”端坐在写字台前的风云放下手里的书,朝友人微笑。
“你也别酸我,至少我还是从胥子亮那里得了消息的。而你呢这么多年,向来对陈威关照有加,他居然没露半个字给你……除非,”胥驰周身一震,眼皮快速跳动了几下,“除非你已经都知道了,只是不想露半个字给我,而已。”
“其实,是与咱们无关的事。只不过,看你连发感慨,我才觉得有些好奇了。”风云淡定自若地回应。
“你总是这样,”胥驰有些气恼,却又无从发火,只得抱怨,“让我找不出茬儿来跟你干仗。”
“我可多的是理由,每一笔都够理直气壮地揍死你。”风云的脸上仍挂着春风般的微笑。
胥驰有些气短,顺势坐到沙发里,不再做声了。
“医生大人,你今日去洛家见秋儿,情况如何”见魔王安分下来,风云便切入正题。
“你关心人家,人家也未必领情的。”
“关心别人,也未必需要别人领情的。”
“好吧,”胥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样子,“她的情况挺好,至少没有一见我就下逐客令,而是客客气气地闲扯了一会儿。”
“闲扯了什么”风云很认真地问。
“子亮送她的红香妃,长势不错,足见她是下了功夫的。但你知道的,兰花于我而言,并非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奇特物种,不过是叶子长得像韭菜的兰科植物而已,所以话题自然也难以延展、深入。”其实秋儿是依然怨恨我吧,所以怎么可能对我敞开心扉呢何况她……胥驰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左手那根被霍深让接续过的无名指又痒又痛,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按揉、安抚它。
一根曾经被自己亲手斩断的无名指,一根如今已倔强重生于手掌之上、像个面目狰狞的债主般时时刻刻兴风作浪的无名指,让他明白,从相识到如今,阮秋于他而言、于眼前的戚风云而言,于似已与“风驰山剑客”联盟决裂的萧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回去了。”魔王颓唐地起身。
“我送你。”风云跟了上去,“天气不错,散散步也好。”
户外,晚风柔软如纱,轻轻拂过两张耀眼的脸庞。胥驰感到一阵晕眩,风云紧忙拉住他的手——不再完美、好看的左手。
这是一个确切而微妙的时刻。
“小时候,你常常这么拉着我的手。”胥驰的声音比此时的微风还要温柔几倍。
“那个时候,你已经顽皮得不像话了。我也不想拉着你,管着你,因为感觉很奇怪。可你太金贵了,我又担不起你有闪失的责。”风云确信胥驰已安稳无碍了,便慢慢松开手。
“那个时候,你心里一定是嫌我碍眼吧,因为我的存在,十分耽误你拉着、抱着萧荷。”
“不送了。”风云冷下脸,往回折返。
有些人,有些事,无论过去多久,于他而言,不能提。
回到书房,他立在古朴的花架旁,安静地欣赏那株名贵的真柏盆景。恰好的灯光柔化了白骨化的枝干线条,为它的残缺、它的狰狞披上了深沉而神秘的古气。
第414章:思维褶皱
凌晨,阮秋自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试图回忆梦里的情形。然而,这场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隔了一会儿,她将目光转向侧卧在旁的丈夫,他也正向着她蜷曲着身子,一张睡脸英俊而安详。
她试图起身,去窗边的写字台前写写日记,耳朵里就冒出胥驰的劝慰——你最好改掉大半夜起来写日记的习惯,因为估计不是天生心事重,而只是单纯地饿醒了,又无事可干。所以,睡前,时不时喝点儿红豆粥或是热牛奶吧。若不听劝,任由自己这么折腾下去,就一定玩完了。他实在不像个心理医生。她想。从他的言语里,优越感爆棚的气质里,感受不到宁静与深沉、体贴与善意。但是,怎么说呢他周身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洒脱与大气,似乎对一切生命皆有天赋般的理解力、想象力和炽烈如光的桀骜情怀。但愿他可以为迷途者增添勇气与希望,指引其去劈砍痛苦而繁复的荆棘,走向思维与眼界的宽阔坦途。
她闭上眼睛,开始照着魔王的建议调整呼吸,并尝试在头脑里回放一首姑姑常常哼唱的催眠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姑姑,她在心里呼唤她。像妈妈一样的姑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吸了吸鼻子,渐渐睡去。
此时,戚风云也刚刚醒了一场少年之梦。那里,也注定是有萧荷印记的。他看了看身侧的妻,依然虚弱地睡着的妻,整个身子那般依恋地靠着他,心里涌起片片温暖。
爱,于他而言,是个捉摸不透的谜团。他不明白别人对自己的爱,也想象不出自己爱上谁人的初始缘由。但他确信,有些爱,反而使孤独得以长久地存在。
——所以,当风云跟我说,他,完整而确切地爱上了一个女人的时候,我是无法接受的。毫无征兆!毫无道理——他回忆着挑灯读完的那本萧荷日记里的言辞。
——我忘不了那个时刻,发疯般逼问他何时开始移情别恋的时刻。他却,那么安然、平静地说,不,我对你,从未确切地说过半个“爱”字,所以何谈移情别恋!多么残忍,多么决绝!原来月鸟朦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爱,却还需要一个确切说出口的“爱”来佐证存在感!原来,一个分明炽烈爱过自己的有担当的风云君子,也可以用这么咬文嚼字的手段来抵赖!原来,这才是真实的风云哥哥吗!现在,此时,我的手依然在发抖,我甚至想象不出我是怎么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我永远无法像风云哥那样,平静如水地抹去一段分明真实发生过的爱情,他,真是可怕。然而,比可怕更为可怕的是,我,依然爱他,永远爱他。是他,把我葬送在绝望深渊里,以爱之名,永不复生。
——我想死。对不起,今天,天气这么好,空气这么清新、柔软,而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的我,居然想死。可是,我摆脱不了这种感觉,我完全陷进去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秋儿!能听到吗!像小时候,我若在心里喊你,你似乎总能听到的。然后跑到我的这个房间里,给我拥抱,送我甜吻,我的心啊,就会化出幸福的滋味儿来。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了。你走了,没消息。你真是狠心。爹,娘,哥,我,年年岁岁都不能提你,你知道吗!知道吗……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想死,我有我的办法。然后,以我的死,惩罚叛逃了爱的人们。我对不起爹娘,哥哥,还有风鹤哥,以
第415章:孤独谜团
上午,戚风云命苏毅星来到洛氏庄园,将用牛皮纸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萧荷日记交还给阮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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