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经传

    “这个不行的，客人的名姓资料，小老儿可不敢随意透露出去。”掌柜的面有难色。

    “没事，既然衣服也做好了，剩下的布帛也不可能随身带在身上，要不就赠与掌柜的吧。”

    这一匹布帛并不是普通的货色，而是上好的蜀锦，价值连城，听到姜珏这么一说，掌柜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道:

    “哎呦，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小老儿怎么敢收。”话是这么说，掌柜的手却已经把剩下的大半匹蜀锦收了过去。

    等到他把东西收好，满是斑点的老脸挤出了一道道深厚的褶子，对着姜珏满是和善:

    “其实也就是小店的流水账面而已，您与小老儿也算是熟人了，让熟人看一看账面流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掌柜的说完，从身后的屉子里取出账目，往姜珏这边推了过来。

    姜珏翻开账面一看，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一月的收支往来，并且附记了客人量身的尺寸，只有在几天前的一条记录没有留尺寸，显然是买的成衣，而那一条记录上写的人却不是姓胡，而是姓霍。

    姜珏卷起账本，然后问道:“那人的身材，掌柜的您还记得不”

    “不记得了，小店来往的客人也不算少，哪能人人都记得。”掌柜的摇了摇头。

    姜珏想起成衣二字，脑中一亮，问道:“那他买的成衣尺寸，你总该记得吧”

    可能是因为姜珏刨根问底，掌柜的对姜珏开始有些抵触:

    “这个，小店的成衣这么多，哪能件件记得。”

    “你在细想下。”姜珏指了指掌柜的手中的蜀锦。对方拿人手短，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歪着头细想了一会后，报了几个尺寸，听他这么说来，那个顾客跟胡天师身材差不多，应该是胡天师无疑。

    对方衣裳都没要了，而且还用了个假名，姜珏感觉这事情越来越不简单。

    “那人有没有留下地址什么的”姜珏试探的问。

    “没有，不过听他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问来问去，最后再也没有问出有用的讯息来，姜珏拿起那件衣衫，上下一翻，突然从衣衫里飘出来一根细小的绒毛。

    姜珏把它接在手心里，借着店子外头的日光仔细看去，这绒毛是鸟羽。胡天师是个假道士，又不是猎户，身上怎么会有鸟羽，难道是家禽




第二十八回 再见土地
    刘瘸子毕竟腿脚不够利索，虽然往人群中一钻，但也没有摆脱掉姜珏，若是他把怀里的斗鸡扔掉的话，也许还有那个可能，可明明一只斗鸡，他偏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姜珏此时把他堵在一条巷子里，刘瘸子进退已经无路。

    “我只不过问你个人而已，有必要跑吗”姜珏问到。

    刘瘸子噗通跪倒在地，怀里的鸡却丝毫不松:

    “英雄，英雄饶命，小的真的不认识您说的那个人。”

    “既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跑”姜珏一步步逼了过去。

    “这个...小的只是害怕，还请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害怕没这么简单吧，你要是如实说了，说不定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姜珏看他这么胆小，索性就唬他一唬，谁知道他看起来是吓得半死，可还是不肯松口，也许是认定了姜珏不会下狠手对付他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原因。就在姜珏没有办法的时候，看见刘瘸子自始至终都抱着不肯放手的斗鸡，心中灵机一动。

    “你要是不肯说，我就把你这只斗鸡给炖了。”话音未落，伸手就去夺他怀中的鸡。

    刘瘸子不知为何，听说姜珏要夺他的斗鸡，比之前说要他的命还要夸张，吓得身子一退道:

    “饶命，英雄饶命。”

    “他在那里。”

    “就在这附近。”刘瘸子死死的把鸡护在怀里。

    “带我过去。”姜珏一把从他怀里抢过那只斗鸡，说道:“你要是不耍花招，带我见到他，我就还给你。”

    刘瘸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宝贝斗鸡，咽口口水，然后说道:“你跟我来。”

    姜珏跟着刘瘸子一路走去，来到一处废弃的祠堂里。

    “老霍！”刘瘸子喊了一声。

    可是祠堂里面没有回音，二人走了进去，根本没有看见人。

    “你刚刚叫的那一声，该不会是你们之间打的暗号吧”姜珏皱起眉头道。

    “不是，按照常理他应该在的呀，那只五彩将军就是我从他那借的。”刘瘸子指了指姜珏手中的斗鸡。

    就在他们遍寻无果的时候，姜珏隐隐感觉这祠堂里有股阴气游荡不去，忙运起法诀一看，只见祠堂的一个角落里阴气最为浓郁。那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姜珏用脚把干草一拨，看到地上的新泥来，显然是刚刚填回去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他让瘸子把泥土翻开，果然看到了埋在土里的尸首。

    “老霍！”刘瘸子惊叫一声，姜珏仔细看去，尽管那具尸首穿着一身新换的衣衫，可是面容却熟悉的紧，正是那天燕府里的假道士，所谓的胡天师。

    本以为找到了他，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谁料到他却死在了前面。

    看到这后来铺上去的新泥以及干草，不用猜就知道他是被人杀死的。可是为什么有人会杀他呢，难道是为了杀人灭口姜珏有些不解。

    不过对方机关算尽，却没想到会碰上姜珏。

    姜珏将胡天师的亡魂一引，然后把它纳入了墨玉坠子里。

    他才刚死，灵魂没有吸纳太多的阴气，所以有些虚弱，需要阴气滋养才能形成稳定的魂体。

    待这一切处理妥当，姜珏把手里的斗鸡往刘瘸子那一丢，问道:

    “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吗”

    刘瘸子摇了摇头，看他神情，也许是真不知道，不过他随后又说了一句:

    “几天前听说他接了一个活，说能得一大笔钱，他这衣裳，以及五彩将军，都是拿到那笔钱后买的。”

    姜珏歪头想了想，觉得刘瘸子的话应该可信，如果是他见财起意杀的人，肯定不敢带姜珏过来，突然想到那件道袍，姜珏问道:

    “他的那件道袍，应该是别人的吧”

    刘瘸子点了点头道:

    “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不是他的。”

    &nbs



第二十九回 俞元纪要
    姜珏搞不明白，一边闪躲着一边问道:

    “刚刚那石子不是搽在了泥像上么，怎么会伤到你本尊了”

    土地爷气喘吁吁道:“废话，老头子我附身在泥像上休息，你这一下不就等于砸在了我头上吗我觉得你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姜珏看土地爷正在气头上，心道直接了当的问他，不一定会有个好结果，于是将藏在身后的那坛老酒一提，捧了过去。

    “小子我孝敬您的。”

    土地爷一脸狐疑，然后瞧着姜珏道:

    “你怕是有事情求我吧”

    “哪里，只是上次见您老时两手空空，所以不好意思。但也不知您好的是哪一口，于是自作主张，打了壶好酒，孝敬孝敬您。”

    “真的”土地爷还是不信。

    “真的。”

    “可老头子我向来不喝酒。”

    姜珏一听，心道完了，这马屁拍到蹄子上了。手中的酒坛子正要撤回来，却被土地爷手里的拐杖一勾，只听他道:

    “既然都带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土地爷说完斜靠在土地庙边，一屁股坐了下去，随着他手一拍封泥，里面一股醇香扑鼻而来。

    “好酒。”土地爷眼睛突然放起了光。

    “您方才不是说不喝酒的么”姜珏很是不解。

    “是啊，很久都没喝啦。”土地爷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盏酒杯，递给了姜珏一盏，看这情形，分明是个嗜酒的酒鬼。

    不过姜珏才懒得管这么多呢，土地爷喝酒岂不更好，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二人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土地爷一杯酒下肚还没一会，脸就开始红了起来。

    “我跟你说啊，老弟...”土地爷拉着姜珏，称呼也开始变了。姜珏也觉得奇怪，试探道:

    “您是不是喝醉了”

    “怎么可能，老哥我酒量好得很。来，再来。”说完再倒一杯，一口就灌下了肚。

    姜珏这回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很久没喝酒了，这才两杯下肚就开始迷糊了，要是再喝多点，能不坏事

    一阵风刮来，可能是喝了点酒，身子变得敏感了的原因，竟然感觉有些凉了，土地爷看见姜珏一哆嗦，道:

    “走，老弟，到哥哥那里坐坐去，老哥那里风吹不到。”

    姜珏一愣，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一晃，就到了一间房子内，看这房间的陈设，像极了他们刚刚靠着的土地庙。唯独不见土地爷的泥塑，以及满地的香灰。

    “这里是”

    “管他是哪里，咱们只管喝开心了，来，给哥哥我倒上。”

    二人你来我往，不多久一坛酒就被喝了个精光。若是严格的来讲，姜珏喝了大半坛，而土地爷只不过区区几杯而已，姜珏看到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伺机问道:

    “土地爷，其实我着这次来，是有个小事情想问下你。”

    土地爷趴在桌案上，一拍姜珏的手，口里嘟哝道:

    “叫哥，咱们俩谁跟谁，有什么事情别见外，只管说。”

    “哥，那个，您知道怎么才能让新死的魂儿说话么”

    土地爷依旧趴在桌案上，没有回话。姜珏用手去推他，那边隐约有鼾声传来，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看样子这事还得他醒来再问。

    姜珏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土地庙，眼光最后落在了桌案上的一副竹简上。

    那卷竹简被磨得油光水滑，显然是主人经常翻阅，既然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应该记载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姜珏一时好奇，用手拿起一翻。

    竹简上首提了四个大字:俞元纪要。

    里面详详细细的记载了俞元城里的所有人口，他们以往做过什么事情都一字不漏的记在了上面。姜珏心头一亮，想起了胡道士的原名姓霍，马上根据索引翻了过去，俞元城里姓霍的人不多，可就是没有找到。



第三十回 进退两难
    土地爷听到姜珏这么一问，吹胡子瞪眼道:

    “你以为老头子我不想可那是人家请回家里去的，而且之前也同你讲过，人死了之后，这些事并不归我们管，你也少跟着掺和。”

    “不归你们管，那总有人管吧”

    土地爷有些不耐烦了，道:“若是死在山里，山神会送他还阳转世；若是死在河里，河神会带他投胎轮回，若他们不愿意，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他们四处游荡，飘走无依。”

    “怎么可能不愿意转世呢”姜珏有些想不明白。

    “不转世就不转世，那是他们的意愿。活着能有很好生离死别，爱恨离苦，活着就是受罪。多少人死后选择成了孤魂野鬼，隐藏于山间乡野。”

    “他们不害人么”姜珏问。

    “害人看它们心性了。”

    “那你们怎么不管”

    “怎么管换做刚开始时，都觉着活在世上好，可是到了后面，战争不断，灾荒连年，成群成群的人死去，我们根本管不过来。”土地爷很不耐烦，看到姜珏还要再问，一句话堵了回来，道:

    “这后面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该干嘛还是干嘛去，别多事。”

    说着说着，土地爷就把姜珏往外推，推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了似的，突然拉住姜珏问道:

    “对了，你是怎么跑进我这里来的”

    姜珏一愣，有些嘀笑皆非，这土地爷酒醉了跟酒醒完全就不是一个人。

    “还不是您拉着我进来的...”

    “我拉着你进来的”土地爷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显然想不起来了。

    姜珏趁着他想事情的这当口，连忙问道:“土地爷，人死了之后的新魂，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想起活着的事情，并且能与人沟通啊”

    土地爷把姜珏往外一推，口里道:“六天之后。”

    姜珏知道，六为阴数。听土地所言，应该是要过了这个阴数后，属阴的七魄完全与三魂脱离，等到阳气没那么浓郁了，到了第七天才能完全以阴体的形式出现也就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鬼。

    如果这么说来的话，他还要等待个五六天姜珏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哪有这么多闲工夫耽搁。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挤在一个拥挤的空间里，膝盖底下隐约还有温热，仔细一看，这不是土地庙又是哪里

    原来是被土地爷推出来了，也难怪每次土地爷的出场方式都这么奇怪。

    土地庙出口不大，姜珏将头伸了出去，肩膀也一点点跟着挤了出来，他身子骨比土地爷要壮硕得多，要从这么一个小小的土地庙里挤出来，也当真是难为他了。

    就在他身子探出来小大半时，看见大清早的有人从旁边路过，急忙招呼道:

    “哎，这位路过的大哥，能不能帮个忙，拉我一把。”

    谁料对方看到姜珏之后，面色陡然一变，一脚就把他踹了回去，然后慌不迭的跑向了城里，边跑还边喊道:

    “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