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罪之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厌笔川
“对了,还有个问题疏忽了,你看这里是不是很熟悉”白中元突然转移了话题,朝着树和江边指了指,“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曾经发生过一起命案,树干、草丛、以及民船上都发现了血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东垂头闭眼。
“没事儿,天就快亮了,再黑的夜晚终究是会过去的。”说完,白中元的目光投向江心,再也没有开口。
这种沉默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当警笛声响起,当灯光闪现,江边的寂静才被再一次的打破。
秦时雨和周然带着人赶到之后,急匆匆投入到了现场勘查的工作中,而最后抵达的谢江,则是满脸振奋的说着垃圾场一行的情况。
(1)距离垃圾场一公里的废弃厂房里发现了一辆改装过的大型皮卡车,上面装载着一辆越野摩托。
(2)皮卡车的内部同样进行了改装,后座下面经过处理后空间很大,成年人躺入其中完全没有问题。
(3)越野车的轮胎中同样有着重大发现,违禁品种类多达三种,全部重量达到了五公斤左右。
(4)特制的大型工具箱中发现了很多管制品配件,组装之后威力极大,其中便包括重弩零件。
(5)副驾驶的座位下藏有暗格,里面发现了整整一百二十万现金。
(6)皮卡车内提取到了大量指纹以及可供身份验证的检材,已经送往法医实验室进行加急鉴定。
“薛东,现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方言此时走到了跟前,凌厉的双目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没有。”薛东已经打定主意死扛到底了。
“你这样负隅顽抗没有任何的意义,先不说杀害麻三的事情,就单说皮卡车轮胎里面查获的那些违禁品就够枪毙你好几次的。”谢江又用上了审讯那套,“还有,崔伟也是被你在这里杀害的吧是不是抛尸江中了”
“既然你们已经认定是我做的,还有必要问吗”薛东冷笑。
不管他如何抵抗,该说的话白中元都是要说的:“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送什么大客户回家,而是将崔伟带到了这里,将他绑在树上杀死了对不对”
“我有没有送大客户回家,你们可以去问小区保安。”薛东丝毫没有供述的意思,“还有崔伟怎么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好。”见此,白中元爽快的点了点头,“那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跟小区的保安以及大客户当面对质。”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谢江催促,示意旁边的两名外勤把薛东塞进车里。
“我会在这里盯着的,有情况随时联系。”方言叮嘱。
“明白。”
……
车上,谢江和白中元分别坐在正副驾驶的位置,后座上两名外勤将戴着手铐的薛东夹在了中间。
“老谢,知道去哪儿吧”白中元问。
“当然。”谢江点头。
 
第四十九章 阴谋家
俗话说穷人孩子早当家,这既是富含自立自强的褒义,又是向现实低头妥协的贬义。
人——生来平等,本就是一句欺世愚民屁话。
薛东的童年,是颇为不幸的,父亲早亡后与母亲相依为命,孤儿寡母饱受欺凌。贫困潦倒的生活让他早早便明白了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道理。对其他同龄的孩子来说,那个阶段学习是最重要的,可之于他而言,活着才是。
当然,无论多么贫苦的生活,其中都是可以寻觅到快乐的。
或人,或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薛东又是幸福的,青梅竹马的林飞舞从未有过嫌弃,陪他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那几年。
当幼童成长为青少年,薛东便告别了母亲前往省城打工,与他同行的还有林飞舞,在贫困落后的偏远地区,在父母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荼毒下,与其让女孩子念书浪费钱财,倒不如早早去打工给弟弟攒彩礼和盖房子的钱。一个是花,一个是挣,里里外外可是赚了双份儿,何乐而不为。
当生活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人是绝望和崩溃的,可如果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又会迸发出强大无比的力量。薛东拼命工作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责任,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一个是理想,和林飞舞领了结婚证。
从服务生到酒水销售,从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到带班儿经理,薛东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憧憬的生活靠近。尤其是当求婚成功,林飞舞哭着戴上戒指的时候,似乎命运开始眷顾这对从乡村走出的追梦人。
然而世事无常,抑或是说人性贪婪,尽管在那几年中薛东没少给林飞舞的父母买礼品、包红包,可当他表达出结婚的诉求后,还是遭到了拒绝。张口索要的十来万彩礼,将会掏空薛东所有的积蓄。
有些时候,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当薛东进退两难的时候,林飞舞坚定的站到了身后,所说的话更是掷地有声,决绝无比。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咱肯吃苦,就一定能活出个人样儿来。”
林飞舞的话和态度,让薛东恢复了信心,只是心中却留下了深深的愧疚感,洞房那晚喝的酩酊大醉。日子一天天过去,那道被冷漠人情撕扯开的伤疤也在缓缓愈合,而当林飞舞拿到怀了双胞胎的孕检报告后,过往的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可生活就是这么的操蛋,总会毫无征兆的给人致命一击,孩子尚未降生,母亲却确诊了白血病,那个好不容易垒筑起来的小家,于晴天霹雳中轰然崩塌了。
“我们没钱治疗白血病,所以一定要保住两个孩子。”这是林飞舞昏迷前说的话,微弱的声音中蕴藏着磅礴的意志和力量。
孩子降生的那天,林飞舞走了。
站在妻子的尸体前,薛东没有流泪,只是柔声的说着:“又要对不起你一次了,我私自改了之前给孩子取好的名字,现在他们一个叫薛飞,一个叫薛舞。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带他们去看你,等我。”
既要照顾年迈多病的母亲,又要当爹当妈的抚养两个孩子,薛东那两年忙的脚不沾地,疲惫无比。饶是如此,他却从没有过任何的抱怨和牢骚,憋不住了就去林飞舞的墓地说说话或是大哭一场。日子过的很苦、很平淡,但薛东内心却是充实和幸福的。
直到三年前,噩梦又一次的降临了……
……
对以上情况进行了简述之后,谢江朝着审讯里面看了一眼:“这种窝心事儿不能让我一个人受着,接下来你得跟我一起审。”
“走吧。”白中元点点头,无论案件背后的隐情多么的令人触动和同情,审讯工作都是要继续下去的。
推门进去,白中元看到薛东的脸上蒙着一层哀伤之色,于是轻轻开口问问着:“怎么样,还能继续吗”
“我想喝杯水。”
“可以。”谢江点头。
咕咚咕咚将水饮尽,薛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们问吧。”
“你是怎么去的夜色”通过上述不难看出,薛东真正犯罪是在儿子检查出白血病,也就是去往夜色之后。
“夜色那时候刚开一年,因为挤垮了楚六指的场子,客源暴增之下大规模招聘,所以我就过去了。”
“你之前在哪儿”
“皇朝。”
“楚六指的场子里”白中元稍稍有些惊讶,“据我所知,从夜色筹备开业到皇朝没落关门,那两年中双方可是水火不容的,乱七八糟的事儿更是层出不穷,按理说你不能改旗易帜、更换门庭吧”
“是的。”薛东点头,“但当时我没有别的办法,孩子看病要花很多钱,我必须走出“背叛”的那一步。”
“其实,你是和楚六指达成了某种协议对吧”白中元此时已经放弃了同情和怜悯之心,注意力全部都在案子上。
“白队,这话从何说起”
“首先,你是从敌对方去到夜色的,想要站稳脚跟儿并没有那么容易。其次,夜色的唐知秋能将楚六指打压下去,其手腕和能力是显而易见的,她不可能对你那么放心。最后,如果没有某种协议,楚六指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你不要说他忌惮唐知秋,更不要说唐知秋会保护你之类的话,我说句难的,站在他们的层面去看,你的死活甚至不如一桌客人重要,是这个道理吧”
“佩服。”听完,薛东有种的竖起了大拇指,少许才说道,“我的确跟楚六指有着协议,而且是阴毒无比的那种。”
“如果我没有猜错,是贩卖违禁品吧”白中元目光凌厉。
“是的。”薛东点头,“楚六指是什么人白队应该很清楚,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皇朝那么重要的产业硬生生被唐知秋给整崩了,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他不止一次亲口说过,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不得不说,楚六指这招够阴够狠。”谢江说道,“违禁品一旦在夜色流动泛滥起来,很快就会被警方注意到,到了那个时候可不仅仅是场子被查封的问题了,唐知秋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如果不阴毒,他就不是楚六指了。”薛东说。
“那你又给了唐知秋什么,从而换来了你的安身立命”白中元更好奇这点。
“客户。”薛东不假思索的回应
,“在商言商,不管怎么折腾,不都是为了钱吗”
“是这个理。”白中元点头,又问,“按理说违禁品这种事情早有预谋,那早该被爆出来了才对,为什么……”
“白队,你是想问为什么一直到崔伟才败露吗”
“是的。”
“很简单,我必须要取得唐知秋的信任。”
“明白了,在崔伟之前贩卖违禁品的,都被你给清理了。”
“是的。”点头之后,薛东又苦笑,“其实就算我不清理,那些东西在夜色也流动不起来的。”
“为什么”谢江好奇。
“因为张大根,对吗”白中元说。
“没错,就是因为他。”说起张大根,薛东感慨连连,“他是边防缉毒部队退役的,对毒品这种东西太警觉了。”
“所以你们就除掉了他”
“嗯。”薛东点头。
 
第五十章 皮条客
串供也好,翻供也罢,在公安机关审讯过程中,甚至于法院审理当中并不鲜见,可如眼下这般刚刚供述之后便推翻的尚属头次遇到,这让白中元心生疑虑的同时又多了几分费解,薛东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薛东,家里的现实情况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上了年纪的老母亲便不说了,薛飞和薛舞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吧”这既是警告,也是白中元给出的救赎之机,只希望对方能珍惜。
显然,薛东并没有打算配合,或者说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白队,如果之前的供述过程中有什么话让你产生了误解,那我道歉。我交代的是如何伙同陈少华杀害崔伟和张大根的犯罪过程,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薛东,你这是铁了心翻供吗”谢江的脸色已经有了些难看,“是你说整个局都是楚六指谋算出来的,也是你说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整垮夜色收拾唐知秋,更是你说他等不及报仇要除掉张大根,现在要全部否认吗”
“老谢,你别激动。”稍作安抚,白中元这才问道,“薛东,我理解你的苦衷,你是怕指证楚六指以后遭受报复对吗准确的讲,你是担心老母亲和孩子的安全,怕他们遭遇什么不测对不对”
“……”
薛东沉默,双手交叉攥到了一起。
“你多虑了。”谢江安慰的同时又做了保证,“这老话儿说树倒猢狲散,只要楚六指的罪行核定成立,没有人会再替他卖命。再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他楚六指的胆子再大,还敢公然和警方作对不成”
“不是的。”薛东终于再次开口,“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顾虑,只想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陈少华做的,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楚六指在这当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白中元很头疼,如果没有证人和证据,疑心再大也无济于事。
“金主。”
“说具体点儿。”
“就是我把夜色整垮,他给我一大笔钱。”
“多少”
“一百万。”
“他有没有给你出过主意”白中元所说,当然是指的违禁品。
“没有。”薛东摇头,“他说只管出钱,具体怎么做他不会插手。”
这个回答让白中元很不满意,如果一切真是薛东所说的这样,楚六指根本就没有任何违法之处,至多也就是教育一顿或是敲打两下,可这有什么用,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只会让对方更加警惕。不得已,白中元只能暂时放弃这条模糊不明的线,追问其他的:“那些违禁品从哪里弄来的”
“崔伟手中。”
“他又是怎么弄到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崔伟摇头,“崔伟这个人路子很野,大江南北哪里都去,很难让人摸透。”
“又是一条无头线吗”谢江有些不耐烦了,“楚六指的事情你翻了供,如今又将一切责任推到了崔伟的身上,他被你和陈少华杀害之后沉尸江心,能不能打捞上来都是未知,当真是好算计啊”
“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信不信在你们了。”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邱宇墨的事情吧”打不开突破口,白中元只能转移方向,“邱宇墨并非你们那个圈子里面的人,为什么会和你们产生瓜葛,你又是为了什么非要杀害他,其中的隐情是什么”
“你们知道是我杀的他”薛东反问。
“当然。”谢江趁机打压,“我们仔细勘查过屠宰场的遗留痕迹,可以确定邱宇墨是被人杀害的,还可以确定犯罪嫌疑人是骑着山地摩托车去的那里,使用的作案凶器为自制重弩,这一切都能够与你联系上。”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虽说在薛东的皮卡车上发现了改装的摩托和管制品零部件,但白中元还是有些担忧。
“是。”薛东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个答案,让白中元松了口气:“你说吧,我们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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