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烛犀
牢房的木门打开,狱卒作一揖默默退了出去,得以让顾俞一个人在牢房中。
顾俞拧着眉头望着眼前伏地叩首的人,恨不得揪着她的耳朵斥责。可是盯着她颤抖的发顶,顾俞最终只是轻轻地问了句:“为何”
为何昨日还好好的,今早便得到消息说她六出宫的一个宫女趁夜擅闯牢房,用掺了蒙汗药的酒迷倒狱卒,想私放昨日抓到的犯人。
“为何不说话,你到底是机灵,连蒙汗药都能弄到手。”
霜花跪在地上,道:“主子,我知道错了。”
“你可知,你要救得人是谋害陛下的凶手,难逃死罪。你想救她,就会被算成是同伙,一样是死罪。”
“奴婢知道的。”
顾俞哭笑不得,蹲了下来,抬起霜花的头,看到脸的一瞬间,她心刀绞一样疼。
霜花虽然看起来甚是平静的样子,可是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眼睛肿的厉害。看到顾俞的眼睛,一下子控制不住,彻底放声大哭。
顾俞眼眶酸了起来。
“主子,是霜花不好,霜花辜负主子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主子。”
顾俞哪还管这些,静静地看着在自己怀中哭泣的人,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等她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顾俞拂去她眼角的泪珠。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去救人,和那个宫女有什么关系或者,害赵子颐的事霜花有没有参与。
霜花用袖子擦了擦脸,哽咽道:“阿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看亲眼见她被处死。”
阿芙
顾俞想到了,这是霜花的那位好友,据说是从小就认识的,感情很不错。
霜花跟她剖白了一切,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参与下毒的事,蒙汗药也是去太医院偷来的,为的就是救下阿芙。
所以作昨夜她未见人影,是去想法子去了。
顾俞想起,是霜花告诉她的,这宫里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也没有什么情同手足,一切都是假的。
那她为何还要冒死救人她看的那样透彻,怎会自掘坟墓。
顾俞望着她,“那阿芙是……”
“是我心中所爱之人。”
顾俞一时语塞,她从未知晓,原来霜花心里还藏着这样的事。
霜花和阿芙,两人的娘亲很要好,加之两家比邻而居,所以两家的姑娘好的如同亲姊妹一般。
一开始两家的爹娘是给两人许下了娃娃亲的,不料两家生的都是女娃,这亲事自然就说不成了。
不幸的是,某位大官官为了讨好皇帝,特意派人搜罗好看的姑娘不管人家乐意与否,强行带进了皇宫。
可赵子颐不领情,看都没看一眼,全部充作了宫女。
一开始两人是伺候不同的主子的,虽然都是在皇宫,也难得见上一面,直到第五年,她们有幸一同被调到了勤政殿。
两个姑娘,便得以相守。
霜花道:“主子入宫的时候我同阿芙分开了,那时其实我心里是不乐意的,想去求常公公换一个人,但是阿芙不让。阿芙说反正离得不远,怕惹陛下生气。我从未知道,她竟是想对陛下动手。”
顾俞垂眸,这件事第一时间就被常英知道了,就是说,丞相如今应该已经得知了始末。
她摸着霜花的头道:“没事的霜花,我去见上丞相和常公公一面,定不会让你丢了性命。”
顾俞说罢就要走,霜花拉住了她的裙摆,“主子!霜花很感谢主子,很喜欢主子,这一次让主子伤心了,以后不会了。”
她像一只小猫一样,紧紧地抓着顾俞的衣服,身子还在发抖。顾俞叹气,“你莫要多想,好好照顾自己,很快我便救你出去。”
“好。”
霜花终于笑了,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眼睛眯成了
第五十九章 骤雨(十五)
丞相冯亭章,太监常英还有一干皇宫的暗卫齐齐地跪在勤政殿里,赵子颐不让人搀扶,手臂抓紧了椅子的龙纹把手,阴沉着面容。
顾俞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踏入勤政殿的一瞬间跪下的人齐齐地朝她看过去,定吓得她差点脚步一转就要逃跑。
赵子颐见着她了,朝她招了招手。
“你们都下去吧,这件事移交刑部彻查,那个宫女背后操纵的人,一点一点仔细地查。”
“是。”
其余人不敢吭声,唯独冯亭章应下了,他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却不见一点怕事的样子。
得了赵子颐首肯,殿内的人一下子走光了,剩下顾俞与赵子颐眼对着眼望着。
“陛下,您好些了。”顾俞走近了些,才发现方才严肃威武的皇帝陛下额头上满是汗珠,嘴唇泛白,他的手握成拳头,关节的地方用力到发青。
“阿俞,唤我子颐。”
顾俞叹气,身子虚弱成这样也不忘纠正她,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何必起那么执着。
赵子颐没有一点妥协的打算,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顾俞再次开口,“子颐,我扶你去榻上歇息。”
他这才松了劲,伸出手揽住顾俞的肩膀。还未到软榻前,赵子颐突然软了身子,一下子跌坐在榻上。
顾俞眼尖地看到他的耳朵红了起来。
“既然这么难受,为何不晚些再起。要查清楚也不急一时,到底还是身子重要。”
赵子颐坐在榻上,顾俞给他垫了软垫子,垫在他的后腰。
末了顾俞的手被他抓住,“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病着,不只会耽误朝政,时间一长,若是穿出去,边关的将士们便会恐慌。”
顾俞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君王身不在军营,可威严在军营。朝廷安稳强盛,将士们才无后顾之忧。
赵子颐阖着眼睛假寐,顾俞便在一旁看着他。从她下定决心待在宫里起,她便时时刻刻在两处困境中游走。
那名为仇恨的东西被她同良知一起隐秘地压在了心底。
她能幸福吗
她能幸福吧。
只要忘记一切,现在这样就很好,赵子颐对她好,姜恒和顾岚还有霜月也好好的,不会受到任何的威胁。
还有一个人的,她如同梦醒一般,蓦然想到霜花已经不在了。
“霜花没了。”顾俞垂着眼看向自己的手,之间的蔻丹猩红如献血。她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声。
“霜花”赵子颐睁眼,“我记得是你宫里的宫女,居然傻到为了别人自尽,简直荒唐。阿俞不必多想,会回头我再挑个懂事的宫女给你便好。”
顾俞猛然抬头,眼瞳中满是错愕和震惊。
她的霜花,总是笑盈盈的霜花,最后哪怕死也要笑着面对自己的霜花,在赵子颐的口中,就如同一个可以随时丢弃替换的物品。
赵子颐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继续阖眼休息,飘忽地道:“阿俞的琴声许久未闻了,今晚给我抚上一曲可好”
勤政殿里忽然吹进了一阵风,不大,顾俞却觉得寒冷无比。她的周身像是浸在冷水中。
她再一次记起,赵子颐是皇帝。他的感情,给了这天下,一个宫女的命,自然是不必介怀的。
饶是每次唤着“陛下”来提醒自己,她还是忘记了。
“好……”
赵子颐的病痊愈的很快,太医院那帮老家伙们还算有些能耐,据说琼安国师见了粉,便同太医们一起想出了医治的药房。
“琼安……到底是什么来头。”
顾俞不自觉想到那张藏着天山上最洁白冰冷的一捧雪的面孔,怎么也不能讲这个人和她邋里邋遢平白浪费一手好医术的师父联系在一起。
两人云泥之别,当然,师父是泥。
霜月道:“国师的师父便是上一任的国师了,听说他的家原本在匈奴部族毗邻的一处小部落中,但是被匈奴带兵灭了,有幸被前任国师救下,收了作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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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骤雨(十六)
顾俞从未想过,赵子颐会有如此慈爱的模样,他望着酉恭的眼神,是初为人父的欣喜。
她原以为,赵子颐同她一样,早就没了那些羁绊,他是君王,睥睨天下茕茕孑立。而她,是连死都不敢的懦夫。
没多久,赵子颐就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见到自己的一瞬间,他的面色不是太好看。
“哎呀妹妹,都怪姐姐没算好时辰,没想到陛下会这时候来看望酉恭,陛下也真是的,有了儿子,便把我们都抛在一边了。”
萱皇后笑的粲然,言语间倒一点不显失落。
顾俞问道:“萱姐姐叫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萱夫人蹙了蹙眉头,“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便不能请你来了”她状若愠怒,顾俞刚想赔不是,边听她道:“不过今日却是有件事想同妹妹讲。”
她让奶娘将酉恭皇子带了走,又摒了一干宫人,神秘地将顾俞拉到一边。
“陛下近日似乎心事重重,你可知为何”
顾俞摇摇头。
依照方才的模样,倒是一点看不出来。不过的确,他这阵子常常在勤政殿待到很晚,哪怕去了六出宫,也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萱皇后又道:“你可见过琼安国师啊,对了,早先春祭的时候妹妹去了的,应当是见过。听闻琼安国师有个师兄,被称作临沧散人。陛下的忧虑就是因为他。”
听到师父的名字,顾俞下意识抬头,“为何”
说完她便后悔了,萱皇后还不知她的身份,若是换做一般人,此时第一反应应该是问临沧是谁
不过皇后似乎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她便将自己知道的同顾俞讲了。
从那位下毒的宫女下手,赵子颐派人调查幕后操纵的人,一直查到了一个匈奴骑兵。这个人是匈奴单于乌尔丹的极为信任的部下。
更重要的是,国师的师兄,也就是临沧与其来往密切。
顾俞想起先前赵子颐说师父是逃到了富驿,莫不是去投奔那位骑兵
“堂堂一个中原人,居然沦为了匈奴蛮子的走狗,陛下当然生气。这不打听到他明日便会偷偷回来靖阳,陛下便要设计捉拿他呢。”
萱夫人愁容满面:“陛下身子才康复,眼下又要为此烦心劳神,唉……我叫你来,便是想着陛下平素最爱去你那,我嘴笨,若是由你开解,陛下也能好受一些……”
她的话越来越渺茫,顾俞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六出宫的。
师父要来靖阳为什么
若是走为何不走的干净,靖阳乃皇城,到处是赵子颐的眼线,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件事赵子颐不同她讲是理所应当,他心知顾俞和临沧师徒一场,她必定要阻止。所以便想着瞒着她去杀了她的师父
回到六出宫,姜恒见她神色一样,连连追问,顾俞便同他一五一十地讲了。
“这不可能,临沧师父断然不会傻到来靖阳,简直是自寻死路,这消息不可靠!”
“可是万一……”
顾俞担忧,萱姐姐既然这么说,必定不是空穴来风,若真的是这样,那她必须出宫一趟,让师父小心行事。
父皇母后不在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怎能袖手旁观。
但是赵子颐不会让她这么做的,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偷偷出宫去报信。
姜恒极力反对,“主子先莫慌,待我先出宫查探一番,若真的是这样,我自会前去只会临沧师父。主子贸然出宫,万一此事子虚乌有……”
姜恒说的在理,顾俞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且小心。”
“是。”
姜恒当夜便动身查探,顾俞咬紧下唇,在屋内徘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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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骤雨(十七)
此刻天正是黄昏,顾俞看不真切,之只绕过阿岚看到前方有人马挡着她们要行的路。
“前方何人”
顾俞捏紧缰绳喊了一嗓子,却见对面人群躁动,为首的大概是头领,衣着全然不似中原的模样。
他们身着束脚的裤子,胸前挂着兽皮,头上盯顶着兽皮的帽子。顾俞看见为首的人目光如鹰隼,单手向后,竟是拿了一支箭,朝顾俞的方向挽了弓。
“主子他们是匈奴人!”
顾岚大吃一惊,忙拉着缰绳拦在顾俞面前,右手攥紧了虎爪刃。
顾俞惊慌,这些匈奴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匈奴人头领一字一顿,操着生硬的中原话问道。顾俞大喜,对方还愿意听她解释!
她给顾岚递了一个宽慰的眼神,驾马往前走了走。
“在下并非要阻拦各位的去处,只是身有要事,还望各位放在下离开。”
顾俞一心想着师父和姜恒,自然不会同他们周旋。也管不着为何正在与奉国打仗的匈奴人会这时候来到靖阳。
那首领显然目的不在顾俞,恐怕是将顾俞二人当做阻碍了。见二人中还有女人,便收了弓,人群让出一条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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