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鲨鱼禅师
里河的双龙桥工地各有施工队在忙着架设轨道,因为里河水浅河窄,筑坝断水根本毫无难度,河水排开之后,又进行了清淤,轨道不停地开始运输物料。配重式起重机的铁架子也开始安装,金贵的水泥不要钱也似地开始使用。
大多数百姓听都没听说过的工具,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亮了个相。操着正宗洛下音的外地人在那里精细地打量着,然后掏出纸笔,不停地写写画画。
使君,这地界人多,还是回府吧。
幕僚小声地过来劝了一声,想要干掉张德的人,从早到晚多得是。每次江汉观察使府的官吏出来视察工作,只要有张德,就是个压力极大的事情。
那就走吧,也不用给人平添麻烦。
两百万人口的超级城市,在这个时代来说,安保压力空前的大。稍微有人煽动一下舆情,配合着一出动乱,张德这么一个地方长官被干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苟了这么多年,人到而立,老张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狂野,这是让不少潜藏起来的野心家,感觉非常诧异的事情。
有劳使君。
幕僚松了口气,如无必要,张德从来不会为了装逼而亮相。和大多数州县长官比起来,他属于比较接地气的,但这也是相对而言,大多数武汉的居民,对张德并无太大的印象。
张使君这个概念,文字和口口声传更加多一些。
围观百姓中,并不缺少远远打量张德的人,只是同样的,这些打量张德的人,也有人专门盯着他们。
大剌剌笑呵呵的百姓远远地还能指指点点,老张这种亲民,效果从来都是不错的。
等张德离开之后,围观的百姓也少了不少,工地上施工,隔着围栏也看不到个究竟,就算想要在工地上偷东西,也得等到入夜,白日里看个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嘿!没曾想,这工地竟是有恁多铁器,这要是摸个一二件,混个十天半个月,想来无妨吧。
哥哥莫要说笑,这地界恁多府兵,还有警察,摸得到个甚么。
唉,先看看,不试试怎知深浅?再说了,宫城都有人顺出物事来,何况一个工地?又不是搅合了张公的工地,少个三五个东西,总有耗损吧。和物料仓那场面比起来,岂不知‘九牛之一毛’?
也是,府内抓个小毛贼,也就是吃些苦头,做些力役。最多便去江夏城修城墙算了,要是狠一点,也就是修个河堤。
修堤还管饭呢,兴许还有肉吃。
哈哈哈哈
几个市井游侠儿正说笑间,迎面过来几个剑士,都是腰间佩剑,行头着实利落,看着就不是善茬。
只是本地的少年游侠儿却是有眼里的,见几个剑士打扮古怪,便道:那汉子,瞧着面生,江夏的浪荡剑客,俺可都是认识的。莫不是刚来的武汉?
与你何干?
一人瞪了一眼,自顾自地走。
嘿与俺自是没甚干系,可俺却知晓,你们几个仗剑行走的,怕不是好人!
他嗅了嗅鼻子,嘿嘿,这要是给几个银元俺,俺便当没看见。如果不然,俺却要跟警察说道一番,这外来的剑客,身上倒是有血腥气。
放你娘的屁!哪家律令不让仗剑行走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俺这是天生的狗鼻子,别的不好说,血腥气可瞒不过俺的鼻子。
这游侠儿也算是天赋异禀,嗅觉意外灵敏,一开口,那几个剑士目光凌然,原本普普通通的形象,甚至还有点矮小的身材,陡然就发生了剧变。
嗯?!
游侠儿一愣,还不等叫喊,就见一个剑士猛地蹿了过来,连续两个垫步,瞧着就像是人要俯冲向地面,结果偏偏抬头的那一刹那,不算长的剑朝前一撩,将游侠儿直接划翻在地。
伴随一声惨叫,血水当场晕染开来,几个唿哨声响起,就见人头攒动,一群拔剑的汉子没有冲向张德的方向。
而是照着张沧和张沔迳自去了。
坦叔双手环保,目光凛冽地盯着这些剑客,却半点慌张都没有,张沧还在愣神,张沔更是呆若木鸡,却见左右几条汉子瞬间抽了横刀出来拦在前面。
护着坦叔三人,几个汉子也是不慌不忙,没有火急火燎地上前跟剑客拼杀,反而有人从背后解了两条木棍,用接口一卡,木棍变成长柄,横刀又扣在了长柄上。顿时一条极具份量的长兵器就出现了。
日娘的,走!
一看张沧的护卫不多时就组了长兵器出来,几个剑客冲了不长的一段距离,立刻放弃,又砍翻两个围观的游侠儿之后,冲出人群,不多时就朝着西边狂奔。
老叔,走了。
护卫没有回头,依然盯着四周,然后说道。
坦叔应了一声,也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地界掏个弓弩,也施展不开来。真有甚神射,也不至于来做个下贱刺客。
老叔,要叫几个跟着警察去追么?
追不上,往西多是湖,往芦苇荡一钻,千几百人都能藏起来,何况这么几只小狗。
言罢,坦叔拍了拍还在震惊的张沧和张沔,大郎二郎,回府吧。
呃是。
张沧略作回神,而张沔却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老爹被人行刺过。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样待遇的一天,刚才那一刹那,他头皮都要炸开一般。
阿公,这这些刺客
嘴唇哆嗦着,张沔有些结巴,他到底还是少年童子,哪里经历过这个。张沧好歹也是见识过太湖水盗讲数喊切口的,年纪也要大一些,自然表现要稍微好一点。
想来是要抓你们两个的。
坦叔淡定地看着张沧这张沔,看来,你们的身份,算是彻底被外面知道了。
这话让两个少年听着十分紧张。
但坦叔却又难得地面带微笑:也不算坏事啊。
第五十四章 一个答案
正如坦叔猜的那样,往芦苇荡一钻,刺客只要稍微摸熟一点方向,从水里钻出来就根本不用怕。长相普通的刺客,哪怕刚杀完人,只要没人认出来,站人堆里还是个流浪剑客。
大部分时候,这种程度的趁乱行刺,对张德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的普通。属于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到了他这个位置,不被行刺才是不正常的。
别说是他,十二卫每个大将军,谁身上还没背几个冤魂?而比大将军的仇家更多的,无非就是李皇帝。
李皇帝不管是皇城内外,都遭遇过刺杀,最让人紧张的时刻,刺客就在门外给他站岗值班。
这是时代早就的状况,老张原本不习惯,被刺杀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还是沔州长史的时候,第一次遭受正儿八经的刺杀,还有点小激动呢。
然后他就搞了个严打压压惊,顺便治理了一下治安。
毕竟,遭受行刺,是很好用的理由。
至于地方官长被人行刺上报朝廷的反应,其实只要不死,一般就是做个表面文章。大部分时候,也就是慰问一下,真要是抓个江洋大盗,难度系数大的惊人。
孙师兄为大理寺卿的时候,一笔勾死的悍匪,其实少之又少。真正让朝廷蛋疼的,还是反贼和潜在的反贼。
看刺客所持佩剑的形制,当是浙水一带的兵器。
会不会是假扮?
快剑不便宜,再者,刺客形貌普通,身量短小但是精悍,有类山獠。浙水一带出这样的剑士,不奇怪。
能够装备优质佩剑的刺客,家底肯定丰厚。但毫无疑问,想要同时满足刺客外貌和兵器的条件,假扮的可能性不大。
再说了,能盯上张德的后代,这种仇,大多都是世仇。
围绕太湖讨生活的人家,几代世仇都是正常的。尤其是南北朝时期,各种跳反内讧,简直是精彩绝伦。
不过,刺客知晓两个小郎的身份,这让老夫很高兴。
坦叔拂须微笑,一旁桌上的女郎们都是脸色一变,老张也是有些尴尬,小声道:老叔,何止与此。
甚么叫何止与此?
坦叔面色凛然,郎君不能张扬的事体,如今通过刺客之手,告知于江湖,有何不可?
不为人知的野种,那的的确确是野种。但被人广而告之的野种,那就不是野种,而是儿子。
一旁默不作声的白洁双手绞在一起,她是知晓坦叔是个忠仆,纵使有些偏袒张沧这个大郎,但总体而言,还是公平的。对白洁来说,张沧如何跟她无关,但张沔能够正名,这场很有针对性的刺杀,也就很有意义。
张沔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凶险,总算也没有丢人,回家之后也是相当的冷静平静,还能跟张洛水逗趣玩耍,较之寻常人家,的确是强了不少。
只是张二郎回家之后,偷偷地打量过自家老子,张德不过是略作安慰,就没有继续,而是跟坦叔发生了争执。
又一次。
坦叔很是不快地盯着张德:郎君,郎君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今日之事,老夫只想问一句,倘使刺客得手
有老叔在,岂会得手。
郎君!
没有给张德糊弄的机会,坦叔继续盯着张德,郎君知道老夫要问什么,但老夫还是要问一句。若是刺客得手,挟持了大郎和二郎。拿两个小郎来要挟郎君做些事情,郎君当如何?
唉
坐在椅子上,张德短叹一声,看着坦叔,老叔何必如此,某非是真的铁石心肠
好。
坦叔打断了张德的话,微微点头,老夫说过,郎君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三十年以来,郎君同老夫问答,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绝不拖泥带水。郎君既然说自己并非真的是铁石心肠,那就是。别人不信,老夫却是信的。
言罢,坦叔转头看着或站或立的一众女郎:诸位‘夫人’也要信,哪怕有朝一日,哪位‘夫人’所出子女为人胁迫,郎君却不搭救,这,并非是郎君铁石心肠。
这种话,一众女郎听得浑身难受。
她们已经接受了自家老公是个拔鸟无情铁石心肠渣男的设定,但是现在有人告诉她们,这一切,都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想,是假的,不是真的。
她们不能接受。
快快乐乐地跟渣男胡乱过一辈子,又或者提心吊胆地跟渣男过一辈子,都是她们曾经梦里下的决心。
此刻,却发生了微妙的偏差,仅仅是因为一场看似简单却又不算简单的例行刺杀。
气氛极其微妙,谁也不想贸贸然打破这种沉默。
直到坦叔带着张沧和张沔离开之后,一众女郎才不约而同地簇拥在张德左右。
阿郎,老叔适才,是何深意?
崔珏小心地问了一声,身旁武二娘子也一扫往常的英气,反而极为温柔地看着张德。
老张神在在地往后一靠,在椅子中又叹了口气:怕张氏彻底灭亡罢了。
实际上,坦叔不过是进一步确认一件事情,张德对于张氏的存续,并不是放在第一位的。而坦叔又知道,自家郎君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第一位。那么显而易见的,有一种执念超越了身家性命和血脉存续。
老张铁石心肠,又不是铁石心肠。
坦叔确认了这一点,便知道,自家郎君的血脉存续,靠郎君上心是没可能了。他一把老骨头,不过是重新拣拾起这份超过他能力的责任。
他敬告狗窝的这些个女郎,也不过是希望这些女郎自己把自己所生的张氏子女管理起来,靠张德大约只有一时半刻的感动,感动之后,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想当年,坦叔看到张德看着小豆丁张沧一副舐犊之情的模样,还满怀希望,结果这种情绪维持了连一个月都没有。铁石心肠再度上线,李芷儿疯狂地在武汉玩了一把,最终选择回归江阴。
因为她最早认清现实,哪怕她和张德是少时情愫互诉衷肠早早滚床单十来岁啪啪啪,但毫无疑问,某条网瘾土狗,既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
姑且称之为荷尔蒙在飞,激情上来挡也挡不住。
但激情过后,顿时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女郎们心里其实还有个疑问,那就是张氏灭亡与否,土狗心里是作何感想的。
但她们其实也知道答案如何,都说李思摩是条疯狗,但她们心知肚明,李思摩和自家老公比起来,那简直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第五十五章 天生孽障
汉阳的临江铁杖庙,烟火气虽然有,却不重。做庙祝的中年汉子是何氏老人,收拾了一张桌面,让坦叔坐下之后,才劝慰道:叔父,您都这个岁数了,何必再置气?郎君自小便有灵异,非是寻常人,何必期望等同寻常人家?
您这个带有敬意的称呼,因为房玄龄来了江西时常用老家方言,于是就叫了开来。但凡讲点礼貌的,都是会用您来以示礼数尊敬。
铁杖庙多是何氏族人在打理,麦公祠则是变成了麦氏后人。两边的大门,各有不同的符号,铁杖庙是一朵荷花,等同何;麦公祠则是用一支熟麦,表示麦。两边前来还愿的善男信女也是不同,去麦公祠的,社会地位要高一些;去铁杖庙的,大多都是寻常百姓。
老夫没几年好活的了。
坦叔看着庙祝,饶是当年辽东先登士,现在也是老态毕露,先公与老夫有恩,该还的恩情,要说也还了。但如今,已经不是恩情,你也是懂的。
是,叔父所言,小侄明白。
相较于恩情,坦叔其实更重视这一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张公义也好,张德也罢,张氏就是坦叔现在的最后念想。
更何况,张沧是在他一双老眼中,慢慢成长起来的少年。
当年张德,何尝不是如此慢慢长大?
十岁入长安,一去二十年
物是人非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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