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张小卒从震惊中醒来,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朝周剑来躬身行礼,道“请恕张小卒眼拙,竟没有认出恩人,实是万万不该。万望恩人海涵,勿要怪罪。”
周剑来摆手道“那日是秦大姑娘出手救的你,与我无关,你别再喊我恩人。我虚长你两岁,你若不介意,喊我一声周大哥便是。若是叫不习惯,直呼我姓名也无妨。”
张小卒展现出的实力彻底赢得了他的认可,他已经把张小卒视作同一高度的人,所以说话的语气很和气。
不得不说,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亮出拳头,让别人见识到你的强大。
“那小卒就冒犯了,见过周大哥。”周剑来给张小卒的印象是个爽直的人,所以张小卒也不再矫情谦让,直接喊了声周大哥,然后关切问道“周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为何——仇家是谁,我给你报仇去。”
张小卒瞅着周剑来的断臂,终是不忍心问出口。周剑来的凄凉境地让他禁不住心生怒火,想要给周剑来报断臂之仇。
“是大牙狗!”周剑来咬着牙根恨声道,“那日我们在黑森林里碰见大牙狗由干枯的地下河道入侵,而后被大牙狗一路追杀,厮杀中我断了右臂,所幸得人相救,保住一条贱命。我断了右臂,成了残废,不受家族待见,一气之下就离了家,辗转到了这雁城。你呢?怎么也到这雁城来了?”
“我?”张小卒不由地摇头苦笑,道“我在黑森林里掉进一个深水寒潭,不小心被暗流卷进了地下河道,醒来后躺在一个地下洞穴里,顺着洞穴一路走出来就到了这雁城。”
说着,张小卒的目光落在牛大娃身上,道“还好我来了,否则我兄弟的小命怕是没了。我当感谢上苍指引我来到这里。”
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在强制自己不去深思,那就是牛大娃为什么会一个人来雁城,柳家村的父老乡亲呢?
周剑来的目光跟着落在牛大娃身上,道“之前你在擂台上时我查探过他的伤势,他是几经恶战伤了根元,且脏腑器官和骨骼经脉等都受损严重,眼下性命虽然是保住了,只需一粒固本培元丹就能让他身体机理运转顺畅,从昏睡中醒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张小卒担心问道。
“可是如果不用大药进行深度调理,滋补修复他受损的根元以及身体各器官,他的修为怕是再难精进,而且还会留下终生不治的隐疾。”周剑来说道。
“啊!”张小卒忧心惊叫,忙问道“需要什么大药?怎么调理?”
周剑来微微皱眉,道“总共需要上百种灵药,一两句说不清楚。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进城,因为只有城里的大医馆才能买到这些灵药。”
“周大哥说的极是。”张小卒连忙点头,向陆开学嘱托道“劳烦先生照看一下大娃,我去那座擂台上赢些银两,交纳进城费。”
“别去了。”周剑来开口叫住张小卒,摇头苦笑道“我刚才离开一会就是去看能不能赢些银子的,结果发现每个草棚下都来了一个高手坐镇,多半是因为你把动静闹得太大,这些高手是专门请来防你的。”
张小卒闻言当即朝草棚下望去,果然发现每个草棚下都多了一个身穿白色劲装男子,这些男子看年龄都在三十岁往上,眼里神光内敛,单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张小卒目光落在一个男子身上,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那人的目光就嗖的一下看了过来,冷不丁地吓了他一跳。
“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神觉敏锐,只要你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超过一个呼吸,他们就能感应到你的盯梢。你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周剑来没敢把话说死,因为他完全搞不清张小卒是什么实力。
“应该打不过。”张小卒摇头道,因为这些白衣劲装男子让他生出心悸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极其危险,不能招惹。
“可是没有银子就进不了城。”张小卒稍显无措,看向周剑来,希望他有办法。
周剑来没让他失望,指了指牛大娃,道“我有一个赚钱的法子。带上他,跟我来。咱们去当一回劫富济贫的大侠。”
周剑来眼里忽地精光闪烁,似乎很兴奋。
“啊?”张小卒和陆开学同时瞪眼,怎也没想到周剑来的赚钱法子竟然是去拦路抢劫。
一刻钟后四人远离了城门口的哨卡,站在路旁不远处望着熙熙攘攘的官道,周剑来开始向张小卒和陆开学传授他的拦路抢劫经验。
“靠两条腿走路的,都是没钱的苦哈哈,不是咱们的目标。”
“当然,也有精明的土财主,怕别人抢他钱,于是故意装扮成苦哈哈混在人群里。这种人其实一眼就能识辨出来,他们的气色气质以及神情眼神等等,都和真正的穷苦人有天壤之别。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小财主,抢起来没啥意思,所以也不是咱们的目标。”
“除了两条腿走路的,剩下的就是坐马车的。在这饥荒四野的艰苦环境下,还能坐得上马车的肯定非富即贵,所以咱们的目标就是他们。”
“不过马车和马车也是有区别的。”
“马车上没刻身份徽章的,多半都是小角色,抢不到多少东西,直接予以排除。”
“能在马车上刻身份徽章的,基本都是各个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有钱。是咱们的首选目标。”
“但是,千万记住了,身份徽章也是有区别的。”
“一般金色和银色徽章都是豪门大绅,指不定马车里坐着一个什么级别的高手保护着,所以这两种颜色徽章的马车不能抢。”
“而以龙虎麒麟凤凰等瑞兽图腾做徽章的,也都是身份不容小觑的人,这类的徽章也不能抢。”
“咱们就抢那些马车上刻着身份徽章,但只是普通徽章的马车。”
“听明白了吗?”
“——”张小卒和陆开学相视无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里都在猜测周剑来在此之前究竟干了多少次拦路抢劫的不法勾当,否则哪来的如此丰富的抢劫经验。
“听明白了吗?”周剑来没听到张小卒和陆开学应声,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听——听明白了。”张小卒和陆开学连忙应声。
“好。”周剑来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命令道“你们两个快去物色猎物,找到后立刻回来禀报。”
“——”张小卒和陆开学不由瞪眼,有一种当土匪喽啰的既视感。
“哎哎哎,快看,那边来了一辆大马车。”周剑来突然压低声音叫道。
张小卒和陆开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辆朱红色的大马车。
条件性地二人目光快速扫视车身,根据周剑来传授的抢劫经验,搜寻马车上是否刻有身份徽章。如果有,是什么颜色,什么图腾的,能不能打劫?
当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心说周剑来也忒有当土匪头子的潜质,单凭嘴巴说说就把他们两个收编了。
他们两个打死也想不到,周剑来的这些抢劫经验,不是他真刀真枪的抢劫实践出来的,而是他自小到大由心里的幻想总结出来的。
当一个拦路抢劫的大盗,一个劫富济贫的大盗,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以前他受家族规矩束缚,只敢偷偷地幻想一下,可现在他挣脱了束缚,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马,自我放飞了。
“这辆马车上虽然没有刻印身份徽章,但马车做工精致、材质上等,车型比正常马车大一号,一般人家可用不起这样的马车,所以车里一定坐着一个肥主。准备动手。”周剑来盯着越来越近的大马车快速分析道,他眼神逐渐灼热,扬起手中的长剑,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
“咱们是不是得把脸蒙一下?”陆开学试探问道。
周剑来手一摆,豪气云干道“咱们是劫富济贫的大贼寇,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蒙面作甚。听我命令,等下咱们一起冲上去,第一时间制住赶车的车夫,拿刀剑封了车门和车窗,把车赶到这边来。咱也不多抢,就要他一半钱财。只劫财,不劫色。”
“我——我不会武功,我就不过去了,我负责照看大娃兄弟。”陆开学连忙摆手道。
“好。”周剑来爽快应允。
张小卒也不想去,可是想到打劫是为了牛大娃,只能硬下头皮。
“小的们,上!”
当马车行驶到正前方的大道上时,周剑来扬起手中的剑一声吆喝,好似手底下有百千个喽啰一般。
张小卒一脑门的黑线,因为本来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可周剑来这一嗓子下去,大道上的人全都转头望了过来。他和周剑来一个拿刀一个拿剑,就这么张牙舞爪地跑向大马车,像极了两个憨货。
第八十八章 中二患者
“哈哈”
“站住,别动”
“打打劫哈哈”
“喂,说你呢。打劫,快靠边停车”
“那个驴脸老头,别看了,说的就是你,赶紧靠边停车。”
周剑来很亢奋,像打了鸡血一般,以至于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一边喊着打劫一边大笑。
张小卒觉得打劫应该是一件隐蔽、凶险、刺激又严肃的事,可硬是被周剑来搞成了轻松又欢乐的二傻行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周剑来为什么要哈哈大笑,搞得拦路抢劫好像很值得炫耀,很光荣似的。
“呵呸”
周剑来挥舞着长剑,上蹿下跳地拦住了马车,岂料赶车的驴脸老头非但一点不怕,甚至由喉咙深处咳出一大口浓痰吐向周剑来。
周剑来急忙一个闪身,躲过驴脸老头的生化攻击,然后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因为驴脸老头的反应和他设想的数十种打劫剧本都不相同,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愣了大概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周剑来突然挺胸收腹,喉咙深处激烈蠕动,紧接着一口浓痰破口而出,射向驴脸老头。
驴脸老头似乎没料到周剑来的反击来的这么凶猛与出其不意,差一点被周剑来一口浓痰糊在脸上,幸而最后关头一个扭头,堪堪躲过一劫。
驴脸老头当即吹胡子瞪眼,异常气愤,猛地站起身,双手掐腰,对着周剑来撅起他的大长嘴“呵呸”
“呼呸”周剑来毫不示弱,一边闪躲一边还击。
“呵呸”
“呼呸”
张小卒站在不远处,急忙捂脸扭头,生怕被别人知道他和周剑来是一伙的,这哪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分明就是不知从哪里逃出来的中二患者啊。
更可怕的是,中二患者打劫了另一个中二患者,场面不堪入目啊。
周剑来给张小卒的印象是成熟、稳重、靠谱、刚毅、果决,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周剑来的脾性。
“哎可能是断臂之痛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了,导致其性情大变。”张小卒心里哀伤地叹了口气,为周剑来的中二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理由。
“白痴”
“傻**”
“两个神经病”
路过的人无不叫骂闪躲,生怕被溅一身浓痰。
“呵”
“呵呵”
也不知互喷了多少口浓痰,驴脸老头嗓子里终于没了弹药,呵了好几声也没呵出一口痰。
“哈哈”周剑来掐腰嚣张大笑,道“驴脸老儿,认输吧,小爷我刚刚喝了一肚子水,口水源源不绝。”
“无毛小儿,实是阴险歹毒敢不敢让老夫喝饱后再来与你大战三百回合”驴脸老头破口大骂道。
“哈哈”周剑来仰面大笑,喝道“痴人说梦,不留下买路财休想离开。”
马车里突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问道“驴老,是咱们输了吗”
“回当家的,小老儿技艺不精,败了。”驴脸老头回身恭敬应道,神色不甘可又颓然无奈。
“既然输了,那就乖乖留下钱财吧。”马车里的女人说道。
“听当家的。”驴脸老头应喏道,然后看向拦在马车前面的周剑来,问道“小子,要多少银子才肯放行”
“一半。”周剑来伸出一根手指头道,见驴脸老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便解释道“留下你们所有钱财的一半。”
驴脸老头眼珠子一瞪,喝道“小子,胃口未免太大了点”
然而他话音刚落,马车车帘突然挑开一道缝隙,从车厢里伸出一只白嫩小手,其五指修长,如葱白般细嫩,甚是漂亮好看。她细长白嫩的手指捏着几张银票,轻轻抖了一下,示意驴脸老头接着,并说道“体验一次被打劫的感觉也蛮不错的。”
“呵呵,倒也是。”驴脸老头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下来,还捋着长须开心地笑了笑,把银票接在手里,伸向周剑来道“小子,银子在此,可敢来取”
“笑话,有何不敢”周剑来眉毛一拧,朝张小卒招招手,命令道“小的们,去把银子给老子拿过来,万不可露怯,让人看了笑话。”
张小卒早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他脑子里一愣一愣的,瞅瞅周剑来,再瞧瞧驴脸老头,还有马车里未曾露面的女子,极度怀疑这三个中二患者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病友,否则怎么会如此默契。
一个提着剑张牙舞爪地打劫,生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他是拦路劫匪一样。
一个被打劫了非但不怕,反而以浓痰唾劫匪。
劫匪怒,反唾之。
于是二人上演了一场口水大战。
最终劫匪赢了,被打劫的就乖乖地交出了银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张小卒记得状元的故事里不是这么讲的啊。
故事里,劫匪个个凶神恶煞,一言不合动辄杀人。被打劫的也没有这样的,要么吓得屁滚尿流,乖乖交出钱财;要么奋力反击,与劫匪大战三百回合。
难道故事里都是骗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