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卒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一个画面,百劫匪打劫了一个大商队,两方人马面对面各站一排,一声鼓响,互喷口水。
这样的画面把他惊悚到了,连忙摇头,甩掉脑子里的画面,暗暗笃定道“不,故事不是骗人的,有问题的是这三个人。”
“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去收钱啊”周剑来见张小卒怔怔发愣,不禁有些气怒,感觉张小卒这个喽啰太没眼力劲,关键时刻掉链子,难不成让他这个劫匪头子上去收钱吗,那也太有**份了。
“有时间得好好调教调教。”周剑来暗暗决定。
周剑来的催促声唤醒了凌乱中的张小卒,张小卒瞅着驴脸老头手里的银票,抑不住喜形于色,觉得这么多钱肯定可以治好牛大娃的伤。
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银票,只知道银票是很多很多钱,是一笔巨款。
“哦,好。”张小卒急忙应声,跑向马车。
然而他一步往前迈出,脚下突然一个趔趄,砰的一声,右膝跪到了地上,半个膝盖没进了干硬的地面。
周剑来瞧哭了。
这是弄啥咧
单膝跪地,大礼参拜
劫匪的匪气何在
劫匪的颜面何存
周剑来羞臊掩面,感觉自己的伟岸形象被张小卒败坏尽了。
“罢了,可能是当劫匪的天赋不够,日后慢慢调教吧。这第一次我亲自出马,给他做个示范。”周剑来心中如是想。
他挽了个剑花,长剑倒执,剑身贴于胳膊内侧,又甩了甩糟乱的头发,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怒目圆嗔,咬紧腮帮,摆出睥睨一切的气势,露出劫匪的狠厉与狰狞,迈步朝前。
砰
周剑来一步迈出,膝盖直接跪到了地上,不禁一脸懵逼。
弄啥咧
此时他方才明白张小卒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驴脸老头行跪拜大礼,不是他想,而是不得不。
一步迈出似有一座万丈高山落在肩膀上,汹涌磅礴的压力不可抗拒,瞬间压弯膝盖,不跪也得跪。
周剑来目光猛颤,艰难地抬头看向驴脸老头,瞧见驴脸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和张小卒,手里的银票甩得唰唰作响,戏谑道“钱在这里,有能耐就过来取。”
周剑来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这才知道眼前这样貌丑陋的驴脸老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应该说是一个极其可怕的高手。单凭气场就把他和张小卒压制得动弹不得,并且做的还这般轻松惬意,不敢想象其修为究竟有多高深。
周剑来想出声提醒张小卒危险,奈何被压制得呼吸都困难,哪还能开口说话。
张小卒起初是惊慌的,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类似的气势压迫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
之前不论是面对苏谋的气势压迫,还是黑巨猿的气势压迫,他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压迫力的根源在哪里,也就是说他能捕捉到苏谋或者黑巨猿的气息,可这一次他完全捕捉不到。
他的目光落在驴脸老头身上,明明驴脸老头就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可是总感觉视线捕捉不到他的身影。明明近在迟尺,却又似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啊”
张小卒低沉怒吼,肌肉一块块隆起,青筋一根根狰狞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纹丝未动。他感到极其难受,感觉浑身力气全都打在了空气上,没有一点着力感,反倒激得他体内气血逆涌,一口腥甜窜至嗓子眼差点吐出来。
张小卒忙停下蛮力反抗,感觉自己不能无的放矢,必须捉到驴脸老头的气息踪迹,做到有的放矢。遂而静气凝神,借助入微境细细搜寻。只不过他并不确定入微境能不能捕捉到气息气势这种无形但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几个呼吸过后,张小卒心头一喜,他捕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流。而甫一捕捉到这股气流,驴脸老头的身影就突然在他视野里清晰起来,好似揭去一层透明的隔断。
可是短暂的惊喜使他分神,一瞬间那股异样的气流又失去踪影,驴脸老头的身影也再次变得飘忽不定。
张小卒忙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愈加静气凝神。
“咦”
站在马车上笑眯眯的驴脸老头突地惊咦一声,瞪着眼珠子看向张小卒,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驴老,为何惊讶”马车里的女人听见驴脸老头的惊咦声后好奇问道。
“那小子”驴脸老头指着张小卒,语气惊异道“竟然身怀入微心境,他正在施展入微心境捕捉我的气息”
“是吗”马车里女人的音调一下提高了许多,葱白玉指将马车车帘挑开一条缝隙,透过这条缝隙观察起张小卒。一双漂亮的秋水眸子里露出忌妒之色,因为入微境是每个修者都梦寐以求的心境。
入之极微,可窥万物。小到微尘飘浮,大到星辰变幻,无所不能查。
如此变态的本领,没有人不想要。
咔
暮地,空气中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好似冰面碎裂的声音。
驴脸老头又惊咦一声,转头看向周剑来。
只见周剑来竟然站起了半个身子,他闭着双眼,单臂执剑,剑尖斜指前方,做出进攻的姿势。
长剑嗡鸣,似乎正在激烈战斗。
“剑剑心意志”驴脸老头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一脸见鬼的表情。
剑心意志,乃是所有剑修终其一生的追求。因为拥有剑心意志,就可以赐予剑之剑心。
剑若有心,可斩天地。
驴脸老头看看周剑来又瞅瞅张小卒,眼睛一时间不太够用,忽然捋着长须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好,我大禹男儿当真是人才辈出。有这些好男儿在,何惧大牙狗”
“驴老,大禹可非只有男儿。”马车里的女人嗔道,实则是在嫉妒羡慕张小卒和周剑来二人。
驴脸老头忙道“哈哈,当然,我大禹女子个个巾帼不让须眉,侠骨豪情,不输男子。咱们大当家的更是女中豪杰,貌美天下,武功盖世,引天下英雄竞折腰。”
“咯咯,这才差不多。”马车里的女人满意娇笑,声若银铃,煞是好听。
她放下马车车帘,不再看张小卒和周剑来二人,尽管羡慕嫉妒他们二人,但也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
修炼问天道,只在一个争字,与人争,与天争,心若输了,那还争个屁。
这是她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当然,她确实也不比张小卒和周剑来差,否则怎能坐上天道山大当家的位置。
驴脸老头目光落回张小卒和周剑来身上,沉吟笑道“相遇即是缘分,老夫帮你们一把。”
第八十九章 感悟良多
马车渐行渐远,留下几张银票。
只听马车里的女子咯咯笑道“若是让人知道天道山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被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打劫了,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驴脸老头摇头一笑,道“就怕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咱们天道山咯。”
说着,他马鞭一甩,鞭稍抽在车厢上。砰地一声,震落车厢上附着的厚厚灰尘。一个红色的狼头图腾徽章随着灰尘的抖落逐渐显露出来。
车里的女子语气一凝,竟杀气凛然道“那就让鲜血再一次染红头狼徽章,让天道山三个字再次响彻苍穹。”
“呵呵,山中的狼崽子们早就嗷嗷叫唤,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山狩猎了。”驴脸老头一笑,随之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马儿一声嘶鸣,扬蹄狂奔,马车轱辘顿时快速转动起来。
马车在拥挤的道路上疾驰起来,可是并没有冲撞到路上的行人,因为有一股轻柔并又强横的力量在前面开路,将挡在前面的一切推向两旁,让出道路让马车通行。
周剑来没有看见红色的狼头图腾徽章,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劫持这辆马车。
六十八年前,天下大乱时,有一群大寇驰骋在大禹大地上,所掠之处乡绅土豪、豪门旺族无不哭爹喊娘,贫贱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夹道相迎。
这群如恶狼一般凶猛的大寇,专爱管天下不平事,专爱干劫富济贫的勾当,他们举着血色狼头大旗,高呼‘苍天已死,天道不亡’,他们要替天行道。
故而穷苦百姓称之为侠之大寇,而他们自称狼寇。
可是后来天下太平,流离失所的百姓终于重新安家,逐渐过上安居稳定的生活,这群狼寇回到老巢天道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们淡忘。
而有关狼寇的传奇故事,又因为被视狼寇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乡绅土豪、豪门旺族们极力遏制,以至于流传下来的并不多。
有人说狼寇之所以隐退,是因为当今大禹皇帝苏黄大帝与狼寇贼首邬之秋大战十天十夜,最终一剑斩了狼首,以至于群狼无首,面对苏黄大帝的强势镇压,群狼不得不龟缩隐退。
也有人说是张屠夫率十万铁骑围剿,狼寇伤亡惨重,不得不龟缩到天道山休养生息。
不过,受过狼寇恩惠的贫贱百姓们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那便是天下太平了,狼寇们不贪虚荣名利功成身退,待到天下不平时,狼寇就会沐浴鲜血再次降临天下。
不管哪种说法是真的,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恶狼依在,并且即将出山狩猎。
马车远去,消失在视野里。周剑来和张小卒浑然不知。
前者持剑而立,长剑嗡鸣,剑指九天。后者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但是脸上逐渐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张小卒清楚捕捉到了那股异样的气流,隐藏在空气里,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紧紧地禁锢着他的身体。而这铺天盖地的气流正是从驴脸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就是气势亦或是气场的存在形式吗?”张小卒心中惊奇不已。
他意识里试着去碰触这异样的气流,让他惊喜且震惊的是他的念头刚起,身体里立刻飘出一缕缕‘白色’气流,去与那‘紫色’异样气流抗衡。
说是‘白色’、‘紫色’,其实并无真正颜色,只是在张小卒的感念中它们是这样的颜色。
这便是入微境的强大之处。
修为强横的高手,甚至强如驴脸老者这种绝世高手,若没有感悟到入微境,他们虽然能察觉到别人的气势气场,甚至做得到精准捕捉,但是他们做不到像张小卒这般,可以极其形象地捕捉到气势或气场的存在,甚至能看得见它们的颜色。
张小卒识觉内敛,惊异地发现他的白色气流是从雾蒙蒙空间里流淌出来的,正是那笼罩在大海上方的白色雾气。
他不禁大喜,欲指挥所有雾气冲出去和紫色气流对抗,却发现只有一小块区域,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雾气受他指挥,而那大片的更加浓郁的雾气根本不鸟他,甚至有敌视他的感觉。
他细细观察一番后,惊讶地发现,受他指挥的那小块区域的雾气,竟然没有和大片雾气连在一起,而是被大片雾气驱离开了,正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
蓦地,张小卒感觉身上一轻,发现施加在他身上的紫色气流退开了,紧接着他神情大变,因为紫色气流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巨人般的驴脸老头,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那一张驴脸端的巨大,骇得张小卒浑身冒鸡皮疙瘩。
张小卒仰望巨驴脸老头,只感觉神魂战栗,内心生出不敢抗拒的念头,有跪地臣服的冲动。
想到那一日也是被苏谋这般压制,若不是黑巨猿从天而降破了苏谋的气场,自己怕是要被苏谋摧毁信念,张小卒不禁心生愤怒,当即催动他能指挥的白色雾气涌出体外。
白色雾气在空气中凝聚成一个他,相较于巨人般的驴脸老头,端的渺小。可是他完全无惧,冲天而起,挥动拳头,轰向驴脸老头的巨驴脸。
巨人般的驴脸老头微微一笑,同样挥动拳头,自上而下一拳轰出。
轰!
两拳撞击在一起,他直接被轰散了。
张小卒痛苦地闷哼一声,只觉眉心像是被大马蜂蛰了一下似的,疼得直往脑子里钻。
巨驴脸老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回拳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干!”张小卒不服,再次指挥溃散的白色雾气。白色雾气重新凝聚成他,张小卒却发现个头小了很多,好似被巨驴脸老头一拳打萎缩了。
小了一个个头的他再次冲天而起,再一次对巨驴脸老头挥动拳头,结果再一次被轰散。
“啊——”
这一次张小卒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脑仁剧烈疼痛,一跳一跳的,好似要裂开一般。
“再来!”张小卒气不过,白色雾气再次凝聚,和上次一样,个头又缩水了。
轰。
又一次被驴脸老头轰散。
“再来!”
张小卒好似和驴脸老头杠上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接连几十次过后,原本有房间那么大的一块白色雾气,仅仅剩下拳头大小。但是他却惊讶地发现,这拳头大的一点白色雾气变得晶莹灵动,好似是千锤百炼后浓缩的精华。
“难道是——”张小卒神情一颤,诧异地抬头看向驴脸老者,他这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驴脸老者只是对他造成压迫感,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而变得晶莹灵动的白色雾气让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驴脸老头在指点他修炼?
在张小卒的注视下巨驴脸老头突然轰然溃散,化作丝丝气流随风消散在空气中。
“多谢前辈指点!”张小卒心中默念感谢,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否则以驴脸老者的恐怖修为,杀他恐怕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拳头大的白色雾气回到雾蒙蒙空间,在张小卒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竟一头扑进不受控制大片的浓郁白色雾气中。张小卒清楚地感觉到,它在一口一口撕食不受控制的白色雾气。而不受控制的白色雾气尽管依旧排斥它,可是却不能像先前一样将它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