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记

    阿飞屡次与武曌、明月宫对敌，虽然武功实力上占据下风，但从来不会在气势上有丝毫退让。换作大江湖的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知道你很强，但我就不能溅你一脸血么而且这种争斗与武学相争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气机气势逼来，就相当于对方一拳打过来，阿飞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化解掉进而反击，俨然是招数拆解一般。当然阿飞面对如许多的高手，想要反击自然是难了，但意守丹田维持自己的心性不被攻破，却是可以一搏的。

    双方上来就是如此气机相搏，委实也是一场意外！百里冰在马车后面，刚站起来便被这股动静波及，竟是脸色一变，差点儿没有站住了！她意识到情况之后，立刻踏步上前，准备助阿飞一臂之力。但是师妃喧伸手轻轻拉住了她，并摇了摇头低声道：“让他一个人去吧！你不方便插手。”

    百里冰一愣，咬了咬嘴唇，复又神色紧张的看着阿飞的背影。那师妃喧也是有意无意的拂了拂剑柄，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唯有上官婉儿笑吟吟的，盯着那阿飞，似乎要看他准备怎么应付一般。




327 昨日仇，今朝恨，平野孤影，须倾枭雄泪（十一）
    阿飞转头看去，这才发觉那亭楼的另一侧竟然还坐了一些明显不是明月宫的人！

    这几个人中有一些他还认识。白发蓝衣手持烟袋的天机老人，头发稀疏、脸颊略长的百花楼说书先生，还有几个玩家，赫然便是那小断、歩飞燕和凤哥等人。至于剩下的npc，一个个手握扇子，仙风道骨，颇有些制式装备，竟都是大江湖随处可见的说书先生们！

    而之前拍手说话的，便是那位百花楼的说书先生了。他的话音有些特殊，带着一种淡淡的沙哑，在百花楼中阿飞对其印象深刻。也正是他在百花楼一番说书，引出了小断等人武侠之论，后来传到大江湖各处，也是引来议论纷纷。只是那一次并没有说完，便是被后来的“火烧百花楼”给打断了。

    今日这些说书先生们与明月宫分成了不同的位置，或坐或站，神态各异，此刻看向了阿飞的目光却都带了一丝钦佩！能够在如许明月宫高手的群攻之下还能取得这般成绩，阿飞真是对得起江湖第一高手的称呼，更何况他现在是有伤在身。

    “原来是诸位大侠，幸会，幸会！”

    阿飞冲着那些人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他们的出现在此处的缘由。百花楼说书先生似乎看出了阿飞的疑惑，摸了摸山羊胡子，继续用那独特的嗓音笑道:“苦盟主客气了。不过咱们这一次并不是幸会，而是都被女帝请来的！”

    阿飞眉头一皱，心想果然如此！武曌这是要做什么，想听听那些江湖小曲和风闻往事吗却听那说书先生继续道:“方才老夫看苦盟主一人便是抗住了明月宫如许高手的联手施压，真是可敬可叹。这份功夫，老夫生平仅见了！”

    阿飞连说不敢，甚是客气。

    他对这些说书先生素来客气，不仅仅是因为年幼时期听评书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更是因为这些说书先生委实掌握了大江湖的话语权。他们人数众多，只需要在天桥底下轮番说了几场，就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某个人的江湖风评了。

    话语权就是一切，这对任何世界来说都是如此。据说当年有一位协理大臣与一位青楼小厮起了冲突，便是考虑到说书先生的影响力而不得不退却。

    见阿飞如此客气，一旁的天机老人却道:“苦盟主就不用客气了。老朽来的时候也是与魔门圣君隔空拼了几下。或许我一对一还能接下，但若同时对付这么多人，定不如你这般举重若轻！你这份修为却比我上次见都强了不少。少年人是大江湖的玩家第一人，这个称呼名副其实！或许我的兵器排行谱，早就应该定下一个位置才是！”

    天机老人称呼阿飞“少年人”，这个说法让阿飞有些陌生，不过对方的年纪摆在那里，也无不可。

    那说书先生却接口道:“天机前辈，你的兵器排行谱应该也差不多了吧何时公布于众苦盟主定然是这兵器谱的第一了！”

    天机老人却道:“这就要看此番破碎虚空的事情，风云际会，谁主沉浮了！”说到这里他故意神秘的一笑，欲言又止。

    阿飞心里却嘿然一声，心想这个故弄玄虚的老家伙，想制造悬念想要新书大卖么他看了一圈众人，目光又落到那武曌的身上，朗声道:“那么今天女帝请我们来，是为了聊劳什子兵器谱么若是这样的话，这里的阵容虽然不小，嘿，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他说的是玩笑话。上得兵器谱上的玩家自然人才济济，可不是请他一个阿飞能够代表的。而且他故意说这番话，却是对那武曌的某种试探。他之前的表现，加上如今的侃侃而谈，将现场的气氛主动权隐然给握在了手中。便是这武曌真要摔杯为号，弄一个鸿门宴来，也要考虑掂量一下时机对不对了。

    “苦命的阿飞，你的废话若是能够像你的武功一般精练就好了！好了，朕请你们来，自然不是为了说什么兵器谱！不妨坐下说话吧！”

    那武曌终于说话了。她的目光扫了一下阿飞，长袖微微一挥，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阿飞道:“好！不过破碎虚空在即，大伙儿的时间也不多，明月宫此举不知是何用意”他随意的靠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平添的信心让他坐的金刀大马，身板挺直，目光更是与那武曌平视。百里冰和师妃喧各自一笑，坐在了他左右两边，并不去抢他的风头。而那上官婉儿却走到了武曌那一侧，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她刚坐下，阿飞就是心里一跳。这个上官婉儿坐的看似随意，位置却不随意。她的位置，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让明月宫众高手都是众星捧月般散在周围，凸出了她的不同一般出来。阿飞暗想这上官婉儿果然不愧是武曌红人，这等待遇简直比魔门圣君都要高了。看那几个魔门圣君们，反倒是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随后武曌一句话重新吸引了阿飞的注意力，她负手而立道:“诸位，朕要先谢过你们的赴宴！今日是破碎虚空的启程日子，再往后将各位居聚拢起来也是极难，朕在这里短暂的停留，略备薄酒请各位品尝。顺便有一些事情倒是想与诸位聊上一聊。”

    说到这里她忽然间转头面向一侧，缓声道:“小断、凤哥，朕听说了你们今日在百花楼的一些高论，甚是有趣！不知现在可否再与朕论一论”

    武曌开门见山，找的竟不是阿飞而是小断，而且说的不是武功和破碎虚空的事儿！众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那小断也是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圣后是指我等关于武侠的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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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昨日仇，今朝恨，平野孤影，须倾枭雄泪（十二）
    魔门是魔怪奸邪之门

    便是对明月宫和魔门一直有成见的阿飞，听了步飞燕此言，也是在心里暗暗摇头！

    他知道步飞燕对魔门的偏见比他还要厉害。阿飞对魔门以前也是知之甚少，但那一次与慕清流见面之后，对魔门反倒是有了一些了解。

    黄师笔下的魔门，其实是当年被排挤、与儒道不同的诸子百家的集合，远不是什么奸邪魔怪，甚至从渊源上说，魔门还是诸多流派的思想起源，比正统还正统了。后世大行其道的一些道家武学，其实就是源自魔门的一个分支。

    只是后来诸子百家的这个联合，因为派系林立，人员多广，渐渐分化成了两派六道、行事风格迥异的小门派。而且其中道家流派隐然做大，已经脱离了传统的魔门体系，自成一派了。剩下的流派便是更加非主流，加之当年汉朝独尊儒术之后，魔门被边缘化，人们普遍对魔门不了解，造成了种种非议和误解。

    千年以来，道魔之争成了主流。魔门特立独行者众多，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不少名门正派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卫道除魔”，对付魔门，便也将一些扭曲的丑恶形象施加到了魔门的身上。也大约从这个时候开始，“魔”这个字便是有了不同的含义了，接近步飞燕口里的魔怪奸邪。

    阿飞却认为，魔怪奸邪之徒，魔门或许有之，但不能一概而论了。魔门之中也很多惊才绝艳之辈，如谢泊、慕清流、向雨田，往往也都是天资卓绝，志向高远，行事风格更是雅量高致，与“魔怪”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步飞燕这般说，更多的还是情绪发泄罢了。

    果然她此言一出，明月宫众人都是勃然变色，好几个人同时冷哼一声，空气中更是回荡着道道气机，有意无意的交织开来，牢牢的锁住了这位女玩家！

    嘿，又来了！

    阿飞皱了皱眉头。

    黄系的高手们，果然喜欢动不动就释放王霸之气，这是天赋技能啊！

    这等阵势阿飞可刚刚经历过，但对于步飞燕来说就是有些难了。她脸色登时惨白，身子一时间摇晃不已，仿佛烛火一般随时都要熄灭。但她与阿飞的性子一样倔强，竟是强运真气坐定了。身下的石凳咯吱作响，她兀自按着剑柄，冷着脸与那群人遥遥相对，半点儿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小断和凤哥见状连忙站到她身后，助其共同抵挡这铺天盖地的压力。那凤哥更是抽出长剑，如临大敌，现场气氛俨然一触即发！

    便在此时，那天机老人忽地咳嗽了一声，手里的天机棒化作的旱烟袋在桌子上轻轻嗑了几下，道:“圣后，年轻人对魔门不了解，所言或许有些偏薄。不过圣后所问之事，与今天的事儿有关系吗”

    他这随意的动作和言语，在原本对峙气氛中搅和了一下，竟是让明月宫所施加的压力大减。那步飞燕登时感觉到呼吸也是顺畅了许多！

    此时那魔门圣君慕清流却站出一步，轻轻挥了挥衣袖，面无表情道:“我辈魔门，千百年来与武林道门纠缠不休，被认为是奸邪魔怪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今我等组建明月宫，不正是为了给魔门正名，去芜存菁么方才之举，大伙儿却是有些心急了！”

    他竟是对身边那些明月宫高手说的，这些人闻言都是脸色微变，一个个收起了各自的情绪，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登时消散！

    众人各自出了一口气，心道应该是打不起来了，毕竟明月宫可是势大，一旦动手，这里就不知几人能活下来了!不过也有个别人暗叫可惜的，暗地里抿嘴不言。

    那武曌见慕容流约束好了己方之人，便是点点头，兀自踏出一步，负手而立道:“我魔门千年以来各有风光，却不是一句‘魔怪奸邪’能够言尽的！步飞燕，朕清楚你对对魔门有所成见。那一日你来皇城刺杀，朕虽不在，却也知道你的所为！明月宫成立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二个来找朕讨要说法的……”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阿飞，那阿飞牛哄哄的翻了一个白眼，视若未见。

    那武曌却微微一笑，继续对那步飞燕道:“可是想要来讨说法，就要有一些本事才行。你曾在皇城放下大话，说是上天入地也要杀了朕！朕便也给你一个机会！你在我们这群人中挑选一个人，若是你胜了，朕便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朕能做到，无所不应！若是你输了，朕也要你做一件事情，你可敢答应”

    众人皆是惊讶，心想这武曌是要搞什么鬼，赌斗么

    要知道明月宫这时候占据大势，原也不必与一个小玩家计较，做这种义气之争！且让步飞燕这个玩家与在座的明月宫高手一战，胜负暂且不论，这武曌倒是心大，万一步飞燕赢了呢

    她开口让武曌放弃破碎虚空，或者干脆解散明月宫呢

    要知道自古以来君无戏言，武曌又是出了名的帝王作风，这种事情弄不好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阿飞却是大皱眉头，心想这武曌刚才明明说到那魔门与异侠么，怎么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又一下子跳到了什么赌斗了他深信武曌不是无的放矢，只是在心下思索着两者之间的关联，隐约觉得这武曌总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

    那步飞燕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道:“任何事情



329 昨日仇，今朝恨，平野孤影，须倾枭雄泪（十三）
    虽然现场的玩家并不多，但一个个都是很兴奋。

    因为大江湖自开始破碎虚空以来，从来没有人见过武曌与人动手！虽然她是朝廷女帝，但更多的也是明月宫的首领，魔门之主，是婠婠最得意的徒弟，法明的师姐！历史上她的武功到了什么程度，很多人都做过一些分析判断。大部分的看法，武曌也是一个顶级高手，而且是破碎虚空级别的！

    在黄师的“日月当空”三部曲中，武曌集齐了天魔策九卷，包括了道心种魔**；习得向雨田批注的至阳无极，师妃喧整理的至阴无极诀窍；更有清神珠、乾陵为辅助，委实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恐怖境界。最后她自己进入绝境，立下无字碑，实则是破碎而去了！

    因此即便她没有出手，也无人可以丝毫轻视她。便是令东来、庞斑、浪翻云在此也是不敢言胜。加之此人马上就要参与破碎虚空，各方面肯定都已经到了巅峰抓鬼胎。与这样的一个大高手对决，歩飞燕的压力可想而知，而她的胜机更是渺茫！

    可她还是选择了武曌作为对手，真正的目的也只有歩飞燕自己知晓了！

    当此之际，歩飞燕的飞剑抢攻，更是带有了拼命一战的意味！

    那飞剑眨眼间便是到了武曌面前，在歩飞燕的巧力控制之下划了一个弧线，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了武曌的脸颊。那武曌却是脚下一动，忽地一拳击出。她的拳头白白嫩嫩，正中飞剑。人们就听的一声金属交鸣的声音，飞剑倒飞了出去，远远的抛到了天空之中！

    这一下举重若轻，似乎也是双方的第一次碰撞。阿飞的目光牢牢盯住武曌，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歩飞燕对自己的抢攻无果早有预料，踏出几步，接住了那飞剑，忽地一扬手准备组织下一次攻势。焉地里，人们微微惊呼，都是看向了武曌的身后，原来那里竟然还有一柄飞剑，迅疾的刺向了武曌的后颈！

    这歩飞燕竟然好巧妙的心思，她一开始用飞剑抢攻，却同时将另一柄飞剑暗地里潜伏，竟是不知不觉的绕到了武曌的背后来了一个突然袭击！而之前她表面上装作控制被那柄打飞的飞剑，竟只是一个障眼法！

    阿飞都不禁要为她喝彩，竟也没有瞧出背后的飞剑是怎么过去的！

    武曌却依旧面色淡然，手指斜刺里伸出，准确无比的用指尖在那飞剑的剑身上一点。那飞剑“铮”一声冲天而起，打着好几个旋儿。

    只是武曌还没有来得及转身，第一柄飞剑又是重新冲到了她眼前，依旧是对着她的面颊而去！角度之刁钻，时机之凑巧，都是恰如其分！

    “好！”

    阿飞、小断等人赞了一声，均为歩飞燕的战术喝彩。

    原来歩飞燕是用两柄飞剑，交替攻击，招招攻取武曌的要害位置。如此连绵不绝的攻势，竟是让武曌一开局就面临被猛攻的趋势。便是她点飞了一柄飞剑，另一柄接着再来，交替往复，不给武曌腾出手来的机会。饶是一代女帝，竟是被一介玩家压住了打，场面甚是有趣！

    飞剑并不是真的能飞来飞去，毕竟这是武侠的世界。每一次被逼回来，都必须经过歩飞燕的手，重新施加力量和速度，配合精妙的手法进行攻击。所以大江湖的飞剑术，其实应该称为奕剑术。歩飞燕在飞剑之术上明显也浸淫良久了，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往往飞剑一回来，她伸手轻轻一拨一送便又是推射了出去。而且阿飞看了一会，发觉此女选的攻击位置，都是那武曌的脸颊，后颈等位置，这些位置即是要害，也是脸面，试想一个女子若是被人在脸上划了一道，那可真是要命了。

    武曌虽是女皇，却也是一名女子，而且是容貌极为出色的女子。她对脸面定然也是爱惜的，所以定然不会无视这刁钻歹毒的攻势。倘若是换了一名男子来与歩飞燕对敌，却也不会这般小心谨慎，甚至早就挥拳反击了！

    阿飞不仅叹服这歩飞燕的心思，他甚至想，这歩飞燕坚持要与武曌对敌，莫非明知自己不敌，也要拼了命的在对方脸上划上一道么如此倒也能狠狠的教训一下武曌，出一口气了！

    大伙儿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这两人的对决。

    明知武曌会占据绝对优势，但也都想多看一会武曌被那两柄飞剑纠缠攒击的场面。但见歩飞燕游走不定，施展身法不断的游移接剑，丝毫不敢停留。她已经用了全力，将那两把飞剑舞得行云流水，半点儿滞涩也没有。而以武曌的武功，也不允许歩飞燕有什么滞涩或者失误，十几招下来，她额头上已经出汗，兀自提着一口气，不敢丝毫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