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海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泽颜令
分海谣
作者:泽颜令
北方干旱,南境水淹,海底圜城派使者前往大陆帮助皇族治理河道,斩妖除魔。为救治大众使者四处奔波,却屡屡被人怀疑,传言使人绝望,使者小玉的水下之人身份为她带来各种威胁,陆上之人视她为异族,而她却要为守护水下圜城荣誉处处保护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虽然有三皇子处处维护,但七十二年大纪,乾坤巨变,各方势力均各有心思。心地善良的三皇子和不懂人事的小玉能否使百姓的生活回归平静?视诛灭水下人为天职的六极堂堂主又如何压抑心中的感情无视眼前唯一心爱的女子。有人在大纪的兵荒马乱中看到机会,有人看到悲惨,有人看到人生短...
第一章 001 静思殿
五谷虚损,节气尽毁;异族肆虐,踏尘土,魍骑魉戈;踩生灵,麟足卷耳,出没自如。
三十六载大地动,九九之年复盘古。
北方干旱,南境水淹,民众流离失所。奇族异种,妖邪魍魉扰边疆、乱中原、农田荒芜,战乱难休,老无所养,幼无所依。
皇子夜访静思殿,请求先族援助,引水淤塞。若救天下与危难之际,必将世代奉养。
皇子面色惨白,唇间竟无一丝血气,修长的手指已然磨出鲜血。额头上更是早就血迹斑斑。
“皇子殿下,天下之事自有天下人要承受的命运,你不必为此如此折磨自己。”
“皇子殿下,好一声皇子殿下,我不记得你最近一次这样称呼我是什么时候了。”
“十六年前。”
说话的人声音温柔,如严冬中透出暖意,枯叶里冒出新芽。他面容清澈,五官比女人还精致。说话时这人已在静思殿站了三十六个时辰,这三十六个时辰既没有饮一滴水,也没有食一粒米,他就站在一处,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动过。
“你是有话要和我说”皇子依旧跪在地上,已经无法自己站起身来。
“天下之事,自有悲欢离合,人生几度无难处世人皆喜欢庆盛世,遇乱世灾年便不堪忍受,这是人之悲哀。”
“也是我的痛苦。”
“三皇子想凭一己之力救天下苍生不成”
“救得便要救。”皇子的嘴角流出暗红色的血,紧接着他还想说些什么,一口黑色的血从口中破出,皇子倒在地上。
身后的人依旧一动未动,静静地说,“您现在自己都救不了。”
“你不会看着我死的。”皇子的声音渐渐微弱。
“没想到你是一个赌徒。”
“是又如何如今天下如此不堪,我又能安生几日”
“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我是不会救的。”
“但你一定会救我,我知道你没有那么无情。”皇子笑出声来,凄婉无力,却声声笑进另一个人心里。
他动了,没人知道怎么动的,皇子根本不想知道,他早已习惯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等他重新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时,殿外落下的杏花尚未沾地,池塘跃起的鱼刚刚钻回水中,皇子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我说过你不会看着我死的。”
“一个赌徒早晚会死,看你以后会怎么死让我有了一点点兴趣。”
“一点点兴趣。”皇子轻咳一声仿如嘲笑。“哪怕有一点点兴趣叶小楼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等下去。”
“这一点你了解地很清楚。”
“了解你这点就足够了。”皇子已经能继续跪拜,嘴角也不再流出血来。他仿佛充满力量,只要祈求可以灵验,他可以付出生命。
叶小楼依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又仿佛看着更远的地方。皇子知道这个少年不会让他死去,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冷酷无情的人,但对叶小楼而言,皇子对他的了解就和各门各派、芸芸众生对他的了解一样。只要叶小楼感兴趣,镜往楼必会不顾一切直到满意为止。
眼下即使天大的事也不可能让叶小楼再动一下,除非夜莺吟唱,无论相隔多远,他都会立刻赶去。
他连看都没有多看皇子一眼,便返回镜往楼。坐在一张晶莹剔透的椅子上,椅子前方是同样晶莹剔透的一汪池水。
夜莺就在面前,他只有三句话的机会,如果三句话还不能让叶小楼感兴趣,那么夜莺也就不再是夜莺了。
“绥山连降七日红雨,百姓皮肤溃烂,片布不得沾肤。一书生一方一剂,一个时辰便治好数人。医者无一识其方,权贵倾万贯家财保自家安危,百姓变卖家当以求保命。”
“一方一剂一时辰,有意思。”叶小楼站起身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悲哀。他对这个人有了兴趣,接下来就是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值得多看一眼。
“一个书生收那么多钱治病,有意思。去把他带来,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镜往楼收入门下。”
“是,楼主。”
“夜莺,天下能人异士还有多少”叶小楼仿佛自言自语。
“不论多少,只要楼主感兴趣......”夜莺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明白楼主的脾气,言多必失,当年他也不过是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叛徒,要不是叶小楼治好了他的伤,现在早已是孤魂野鬼。叶小楼总有办法让每一个有用的人都俯首称臣。他与身俱来一种魔力,让人心生温暖,夜莺倾慕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至于死,那不过是所有事中最简单,最理所当然的。
“楼主,有一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既然这样问,就应该知道不当说。”叶小楼的语气比冬日的雪枫更寂寞。
“楼主,夜莺不得不说。”
叶小楼轻动手指,夜莺感到喉咙似被弦紧紧扣住,面色发青,咳嗽不止。
“既然不得不说,就不要说,去做你该做的事。”叶小楼的语气没有半分责怪,出手却分毫不差,多一丝力便要了夜莺的命,少一分力夜莺定能躲过。
“你要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不必多此一举。把那个人带来见我,如果他真的有本事,我也可以去见他,但如果是后者,你和他都最好真的有趣。”
叶小楼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夜莺的脖子瞬间如什么伤也没有受过,还多了几分轻松和劲力。他跪在地上又过了好一会,这一会会的耽误是叶小楼不会允许的,但他即使被罚也要这么做,这是他无法控制的感激,这点耽误的时间他会不眠不休地赶路来弥补。
皇子依然跪在原处,满脸血渍。叶小楼看在眼里,默不作声。殿内素气云浮,两人如在雾中,陶铃当当,似从地底传来,直穿天际。静思殿内仅皇子和叶小楼二人,若有第三个人在场,定会被雾气灼伤眼睛,被陶铃声穿破耳膜。可两人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直到一股清泉自静思殿中央的磬里涌出,皇子方才停下跪拜,泉水淹过他的身体,继而消退。
“算是个好消息。”叶小楼缓缓说道。“水非石凿,而能入石,磬已洞穿,皇子您回不了头了。”
皇子醒来,脸上血渍已不见踪迹。在叶小楼眼前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面容俊秀,虽没有叶小楼般精致的五官,却也是温文尔雅,一袭玉杏衣裳,柔情翩翩。只是他养在深宫,由宫中妇人抚养长大,身形柔弱,手无缚鸡之力,更无仗舞之功。
“总算没有枉费这些时日的努力。你一直都在这吗”皇子走到叶小楼面前,叶小楼点了点头。
“以皇族之血请求异族相助,就为了这些世人吗”
“这是我的命运。”
“你的命运一个赌徒的命运通常不会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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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02 圜城
天之苍苍,其正色耶;仰而望之,高远无极;潜流万里,水陆路殊。昆仑墟如梦。
又是一场升平宴,他已经放下前一个大纪发生的事,却不曾忘记。碧绿的海水帮他记住一切,他不可能忘记任何事,只要曾在这水中发生过。
“城主,请帖已准备好,是否即刻送往各族”
城主坐在一张鲜花制成的宽大座椅上,这些花和陆地上的很不同,它们色彩绚丽,明艳芬芳。白色的花瓣闪着五彩斑斓的光,仿佛珍珠化作的枝叶。阳光映射在人的脸上,波光凌动,照射在人的眼睛上,非但不刺眼,还有一种生生不息的香味。
宫殿本身就是一座花园,一座海底神秘、古老的花园。被称为城主的人已经在这张座椅上主持了两次升平宴,这一次,他感到一丝忧苦,也许他已经老了,虽皮肤光泽,面容依旧,但他的心已经老了。他的心还是一颗普通的心,不论圜城城主在传说中多么可怕,在外族看来多么强大,即使能如先祖一样开山引水,他也不能抹去心中的丝丝忧伤。又一次抬头仰望,昆仑山顶已渐渐模糊,苍苍天极,深不见底。那才是真正的可怕,真正的遥远,触不可及,连神都追溯不到的空悠之境。而他的圜城与圜城里的一草一木却由不得他独自忧愁。孩子们已经长大,每一代孩子都有必需面对的使命和要走的路,圜城的奇花异草,仙灵之气会给他们指引,而他也会倾尽全力保护他们。
“红水异动,不知这一次又有多少冤魂难归故里。”
“城主,您不必过度担忧,上一次红水异动也安然度过了。”
“希望是我多虑了。”
“何况这一次,您已经做了回应,相信在升平宴前,各族不会轻举妄动。”
“是啊,我去看看孩子们,升平宴是他们最重要的时刻,我也该找找合适的人选,把这张椅子交出去了。”
“城主,我有一事不明,这次有两股红水异动,力量相差无几,一开始我与少主去调查时几乎追到流沙边界,而我们还未返抵圜城,陶铃齐鸣,您已经做了回应。而方向却在圜城以东。”
“景将军可曾追到红水源头”城主眉头微皱,缓缓问道。
“守城不敢违令,城主一再嘱咐不能跨越流沙边界,何况少主在身边,守城更不敢冒半点风险。”话音未落,守城已跪在砂石之上,身上鳞甲片片竖立,紧张地发出颤抖声。
“快起来吧,我会调查这件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升平宴,一切都等升平宴后再说。至于流沙边界,你送邀请去汶沙城的时候自然可以通过。汶沙城主性格虽狂傲不羁,但想来那么多轮回过去了,也不会再有什么放不下的念想。”
“若是人人都有城主您的修为,四海九州也就真的太平了。”
“守城啊,从来都没有真的太平,不过是有些人偷得片刻安宁,有些人痴争一时风云。”否则我又怎么会越来越看不清昆仑山顶,越来越远离无极苍穹呢。最后一句话玉柘没有说出来,身为城主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为主之道,陆上水下倒是同一个道理。他不禁笑了起来,像是自嘲又有几分无奈凄凉。
他走出花园,没走几步又是一座花园,侍女们正在把最美的水草挂在花园四周,把最闪耀的粉色珍珠镶嵌在珊瑚丛中,她们用花蕊中的蜜酿制甜酒,将叶脉制成装饰,她们没有穿衣服,但装饰恰到好处,五彩缤纷的花瓣和流光溢彩的枝条将她们的优雅灵巧的装点的美轮美奂。
玉柘懂得欣赏花园的景致更懂得欣赏生命的绚烂。他在珊瑚丛深处找到了一个最纤弱的女孩,女孩手如柔荑,腰间更似香柳摇曳,轻微一笑,仿若能将冰川融化,使大地回春。
“爹爹怎么会来这里。不用监督哥哥,姐姐学艺吗”玉笙寒三两下便游出珊瑚丛,半倚在牡蛎装饰的柱子边。
“你姐姐学艺需要我来监督吗你哥哥虽然骄傲了些,也绝对不会甘心比你泽竽姐姐差。”
“好啦,泽竽姐姐什么都好,优雅端庄,知琴艺、善书画、知书达理,天资聪慧。就我贪玩,什么都不想学。”
“学艺师怎么会放你这个时候在花园里游玩”玉柘满脸笑意,柔声细语地问。生怕说话声太响都会把小女儿晶莹剔透的皮肤弄伤似的。
“她怎么可能放我游玩,她是罚我来花园打扫,装扮,因为我记不住那些什么‘羽’,什么‘把宫声字用商声吟唱’。爹,女儿呢,我只想藏于林中,春天赏花,夏闻虫鸣,秋夜醉月,冬来映雪,至于大家都会的乐舞,我就实在不擅长,不说搏拊琴瑟以咏,就连舞,我也只能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不知其然也。”言语间活泼愉悦,只是声音却是圜城女子中少有的低沉。
玉柘摇了摇头,只要女儿喜欢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至于女儿不喜欢的做父亲的又有什么好为难与她。他只是笑着,笑着,渐渐的又陷入先前的忧思中,玉笙寒依旧穿梭在他和珊瑚之间,而他的心思仿佛飘到很远的地方,极阴极寒,又极热极沉。他亲吻了女儿的手,匆匆离开。
这几百年来,圜城已比祖辈在时更繁华,但他比谁都清楚,在这圜城之中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不过是用来装点女子容貌的饰品,布置花园的花草。唯有这里的人,这些百年生命的家人,哪怕是一个侍卫,一名侍女,都是他最珍贵,最看重的,他不允许任何事破坏圜城的祥和,不允许圜城有人因他的过错受到伤害。
尤其是陆地上的人,在他们眼中向来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各王之间征伐不休,各族之间心存芥蒂,人与人之间也难知彼此真正心意。人心叵测,人心不足,人心之后往往没有好的词,也不知是历代文人写下的巧合还是事实本就如此。
守城的担忧此刻也是他担心的事,红水异动每逢三十六年便会出现,不论发生在哪个方位都免不了天灾**,战火连连,恶疾肆虐或是异兽横行,当然这对一些人来说也是机遇和挑战,王朝替换本也是天命难违。
只是此时陆上正逢春雨之际,这个时节下起红雨,往后的时气必会大乱。
心正担忧,他绕过花园藤蔓,随水流而上,一直上升到可以听清陆地声音的湍流中,屏息聆听,良久,才返回园中。自古治世之音安以乐,乱世之音怨以怒。如今东境、汶沙、从极、北冥皆有异声,属汶沙,东境尤为怨怒。从极哀声低鸣,始自上一大纪,沉吟至今。玉柘相信红雨之乱非源于从极,而东境内已有血祭被他所收,一路流至圜城,必乱上水,故东境之红水也在他意料之中。北冥之声本因上入月宫,如今不知为何却钟声荡浊。
可这次异动来得有些早,相隔上一个大纪不过二十余年。如果在升平宴后,至少各宗族可以早做准备。他明白陆上之灾避无可避,只是希望能稍稍慢一些,等升平宴之后,圜城才能兑现承诺,尽一己之力。
“乐有志,声有容。城主在担忧什么莫非陆上又有求于圜城”女子步态轻盈,似游在水中又似清沾于砂石之上。她的眉宇间星辰璀璨,说话声如谷雨落于磬筑。
“怜池,你若能听见,便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玉柘低声说道。
“我若能听见,又怎会有现在静如止水的生活。”夜怜池浅浅一笑,仿若仙子。她的容貌和气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改变,而且愈发美丽。只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却失去了听觉。
“也许宗主们会答应结束上一个大纪的缚印。毕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异动已起,新一个大纪提前到了,你也该恢复自由了。”
“对于一个乐师来说,哀乐自成于心,城主不必在意缚印之事。历代以来各族虽敬圜城为首,但也仅限于四海升平之时,一旦有所变化,难保各族们让城主为难;您大可不必为怜池缚印之事与他们牵扯。眼下升平宴在即,选好新城主和各族继任者才是当务之急,如若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这个大纪哀怨连连,水陆皆难幸免。”
“你有这样旷达的心胸真是难能可贵,相信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向各宗主请求,你已经不被允许吟唱,再剥夺听力,哎,当年的这个刑罚过于沉重。”玉柘看着自己的学生,当年她的年纪和小玉相仿,如今容貌依旧,却失去了乐师最重要的东西。他心生怜惜,竟不觉流出泪来,只是在圜城没人会看到流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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