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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隐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钟山隐士
    而他殊无文才,更乏武功,生逢乱世,顶着凤血剑的名头,又如何在凶险江湖中觅得生机

    想通了这一切,他只觉倍感轻松。

    其实父亲对他很好,从他回家,每日亲自教他武功,关怀倍至。妹妹也一路保护他,不敢稍离左右。又结识了谢酽,江朝欢和小缙几个兄弟挚友,屡屡舍命相救,他又怎能再怨天尤人,深闭固据

    江风拂面,暮列笙琶,他眺望窗外,良辰美景,亲友在侧,愈觉自己幸运之至,不免心神舒畅,纵酒高歌。

    执起一杯水酒,他又敬眼前谆谆开导他的那人:“我保证,回家以后,好好和父亲学武,绝不再自怨自艾,离家出走,给别人添麻烦。”

    嵇盈风见他想通,也倍感欢欣。甚至也抛却禁锢,以酒换茶,向江朝欢致谢。

    江朝欢虽未饮酒,却也觉十几年来的郁郁阴霾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见两人都天真纯挚,不谙世事,却又葆有赤子之心,比常人更易满足,他也有些欣慰。

    就让我自己结束这一切,不可再利用他们,更不必再把他们掺和到这些仇怨中了,他暗暗想道。

    三人纵情夜色,对酒当歌,忘却种种烦恼。这一刻,没有迷茫,没有仇恨,没有不甘,只有少年意气,恣意风流。

    …

    直喝到月色西斜,蝉鸣愈噪。酒楼中已经宾客散尽,画舫游船亦悄声停泊。嵇无风醉伏桌上,嵇盈风还有节制,只是也有些星眼迷离。

    江朝欢和嵇盈风一边一个,拖着嵇无风找了个客栈,将他塞到床上。

    又独自踱出店门,望着沉沉夜色,静谧街巷,江朝欢第一次觉得心中如此安宁,




五十九.惊闻
    嵇盈风有些紧张地叫了他一声:“江公子,你不喜欢吃这个吗”

    江朝欢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只是用小勺轻搅那一颗颗小元宵。

    “小江是听不懂你们说话吧,我来给你翻译。”嵇无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自顾自地开始把适才他们说的扬州方言翻译成北方官话。

    嵇盈风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忘了他是北方人,听不懂他们的吴侬软语,忙换上官话,极尽地主之谊,沿路为他讲解此处风土人情。

    江朝欢却一直默默无言,好像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嵇无风吃完了自己手中的,咂咂嘴回味,又抢来江朝欢一直没动的那碗,摇头叹息:“我小时候家里穷,从没吃过这种甜点,现在吃到这种人间美味真是一大幸事。你是不是富家子弟,都吃腻了这些”

    “富家子弟我无父无母,何来家为”江朝欢冷笑道,瞥了他一眼,目中寒意逼人。

    嵇无风顿悔自己失言,连声道歉,又求助地看向嵇盈风。

    “其实…我第一次吃这个时,也是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嵇盈风为他解围,却令嵇无风很好奇。

    “你又没走失过,怎么会无家可归”

    “四岁那年,三阎罗,七杀殿,十五鬼一齐追杀我们,爹爹带我们逃命,路上,娘…被焰刀鬼杀害了。”嵇盈风回忆起四岁时那可怕的一幕,仍旧悲不可抑,垂头掩面。

    江朝欢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只听嵇无风又问道:“你不是说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吗”

    因自己八岁前的记忆缺失,他回家后,也曾问父亲自己幼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流落在外。但父亲只说他生了场大病,才失去记忆,又自己偷跑出门,以致走失。

    问嵇盈风,她也推说自己不记得幼时的经历。家中下人更是闭口不言十几年前的旧事。

    嵇盈风有些尴尬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只说自己仅仅记得一些零散片段。嵇无风又催她说下去。

    “后来我们从扬州一路北逃,过程我也不记得了。下一幕就是在淮州,也是这样的一条小巷子,街头巷尾全是人,好不热闹。”

    “那条巷子角是不是挂了两个红灯笼”嵇无风急迫地插嘴,突然间,他的脑海里仿佛也浮现起这样一条小巷,在他的记忆深处,只是模糊不清,唯有两个灯笼很刺眼。

    “你想起来了”嵇盈风有些诧异,却并不惊喜。

    “没有,只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他闭上眼努力去想,却觉得头痛欲裂,那小巷子越来越黑,愈加虚幻。

    江朝欢打断了他的回忆:“有时候一无所知才是一种幸运。既然命运让你忘记,又何必刻意去想起”

    嵇盈风似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接着说下去:“那时候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巷口的确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你见了想要,爹爹还训斥了你。”

    “冬日里又黑又冷,我们这一路躲避追杀,早就狼狈不堪,爹爹只想快点走。结果走到一个摊子前,我闻到了一股香甜味,哭闹着要吃,可爹爹没钱,只得哄我明日再来买。”

    “我们家还有这么穷困的时候啊…”嵇无风惊叹。

    “仇家众多,背井离乡,可不是穷途末路。但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温柔的美妇人对着摊主说,再要两份赤豆元宵给我们。她手里还牵着…”

    “快到尊府了,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我们就此别过吧。”江朝欢生硬地打断了她,在街口止步。

    嵇盈风又一次自责,想必他不会



六十.噩耗
    “啪”一声,嵇无风手中的纸碗掉落在地,粘稠的红豆羹糊在台阶上,仍在冒着热气。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爹爹不用这么生气吧,我不过是晚了一个月回来,快带我去见爹爹。”嵇无风怔了半晌,犹自不信,一把推开门向堂内走去。

    华叔上前拉住他,涕泪横流,“我怎么敢在这种事上开玩笑,老爷他…他确实已经…”

    “什么时候爹爹他…为什么…”自听到噩耗便呆立在那里的嵇盈风终于醒了过来,扑过去叫着华叔,双目瞪地通红。

    “是在半个月前,因…因病过世…”

    “不可能,爹爹一向身体康健,素无隐疾,什么病,带我去见爹爹。”乍闻噩耗,嵇盈风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离家不过两月,临行前爹爹的殷殷叮嘱还历历在目,怎么会突然因病离去,怎么会就此天人永隔

    她和嵇无风都哭嚷着围住华叔,要问个清楚,心里却仍在期望这是一个玩笑。

    主仆三人哭成一团,没人再有心情理会默立在后面的江朝欢。

    …

    嵇闻道死了…尚未曾与他再见一面,更未…这个人死了,他不应该开心吗然而,他狠狠掐住手心,压下抑制不住的凌乱思绪。

    他倒是轻易解脱了,他曾做下的那些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他垂手夺去的一切就可以真正成为他的东西了吗

    绝不可能…他张开手掌,仿佛透过掌心看到了淋漓鲜血,那是无数人命折损于自己手中的记忆。

    有一次次考校选拔中,顾门同伴的,更多的,是天南海北的任务中,正道帮派的。他成为人人唾骂,正道不齿的顾门离主,而嵇闻道坐拥儿女之福,盛名之誉,却撒手人寰,享有身后令名,尚未为他曾做下的那些付出一点代价。

    他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嵇无风回头看时,眼前的人仍是冷静漠然,似乎这个消息与他毫无关系,没有一丝不对。

    只见嵇无风折身到门前楹联,一把扯下了上面的白布,掷在地上,犹在大叫:“我不信…爹爹不会死的,你不要再骗我了…”

    华叔颤着手捡起地上的白布,抱住嵇无风的胳膊,努力阻止他的发疯。

    嵇盈风却恢复了几分理智,她再不想相信,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她红着眼睛走上前,将嵇无风拉开,抽噎着问华叔:“爹爹的…在哪,我们总要见他最后一面。”

    “老爷已经入土为安了。”华叔摇头悲啜,“夏日天热,老爷他…挨不过几日不腐,等不到少爷小姐回来,只能…”

    想到是自己的任性,非要跟着谢酽去玄天岭,才耽搁了一个月,没能见到爹爹最后一面,嵇无风不由跪倒在地,纵声大哭。

    “不对,不对,爹爹半个月前就…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嵇盈风仅存一点思绪,觉出几分怪异。

    华叔引着三人到了内庭,开始细细讲述:“老爷半月前生了…生了急病,不过两三日就病势沉重,他知道自己等不到少爷和小姐了,临终前叮嘱老奴,千万封锁消息,在少爷和小姐回来前,万万不可传出去。”

    “为什么”

    “少爷小姐孤身在外,本就危险重重,如果老爷过世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会有昔日仇家或歹人更无所顾忌,对两位下手,所以老爷才…老爷给小姐寄了信,只是你们已不在雁门关,联络不上你们。”

    嵇无风掩面大



六十一.秘言
    夜里,江朝欢召来属下,询问近日乾主坤主行踪,然而仍旧是毫无线索,他自来扬州广陵,也未听得相关风声。心里盘算,玄天岭那边任务在即,自己在此处不能耽搁太久,只怕明日祭祠是最后的时机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的碎裂声音,推开门,他正欲到院中查看,却见嵇无风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带着一身呛人酒气。

    江朝欢伸手扶住他,只见他手上还抱着一大坛酒,门前阶上也是酒坛碎片。嵇无风的前襟已经湿透,却还在一边含混不清地呓语,一边往嘴里倒酒。

    清莹的水酒一半都洒了出来,可他仍不管不顾地猛灌。江朝欢沉吟半晌,终究还是拉他进了自己房间,夺过酒坛,将他按到床上。

    嵇无风劈手要抢,口中不住念叨着:“我是混蛋…爹爹走了…全怪我…”

    “没错,错过临终一面,是你咎由自取。”江朝欢不客气地开口。

    嵇无风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开始号啕大哭,拍打着胸脯,从床上跌下,“连你也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怎么也想不到…”

    “如果你是想要安慰,那你找错人了。”江朝欢没再扶他起来,任由他坐在地上哭嚎。

    那一坛水酒并不浓烈,嵇无风的确没全醉,他抱着酒坛在家中穿梭游荡,却寻不到一个可说话的人。妹妹房门紧闭,他心中愧疚,更不敢再去找她,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江朝欢门前。

    他双手掩面,只想和他倾诉心中块垒,“我终于下定决心好好和爹爹学武,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为什么会…我是一个灾星对不对,养父养母失踪,回家后又害死了爹爹…我就不该活在世上…”

    他越说越激动,面色红得可怕,江朝欢看着他,这个一向乐天知命,随性达观的人陷入无尽悔恨,痛苦自责,再不复之前笑颜。又勾起了旧日回忆,也生出了几分不忍。

    俯身凝视着他,江朝欢语气中带了悲悯:“确实有些人的不幸与你有关,所以你更不能放弃自己,让他们白白丧命。没有人会一辈子陪着你,你终究要学会靠自己。”

    嵇无风自嘲地哼了一声,“爹爹遗书,要我去丐帮投奔他故友,所有人都不觉得我能靠自己活下去…我还是一个永远要贴着别人的累赘…”

    “丐帮令尊托付的是哪位长老”听他将嵇闻道临终遗命道出,江朝欢吃了一惊。

    他从未听过嵇闻道和丐帮有何交情,何况丐帮早已江河日下,一盘散沙,连帮主都被顾门暗杀,并非一个能保全嵇无风的好去处,嵇闻道此举又是何意

    嵇无风却摇头苦笑:“不知道…爹爹只说让我拿着信去丐帮,自会有人照料我。”

    江朝欢眉头微蹙,又问道:“令尊可将凤血剑和溯雪回风传下,让你和令妹修习”

    嵇无风一愣,不过他早就视江朝欢为兄弟,极为信任,也照实回答:“溯雪回风妹妹早就学全了,凤血剑妹妹只学过前三式,这回爹爹…走得急,想必还没来得及传下剑谱。”

    走得再急,连遗书都写好了,会来不及拿出剑谱吗江朝欢有些怀疑,还是嵇闻道怕两人怀璧其罪,招来争夺,生出灾祸

    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嵇无风却也再说不出什么来,江朝欢见他犹自埋怨自己不停,便点了他昏睡穴,将他放到床上。

    看着他沉沉睡去,眼角泪痕未干,眉头紧皱,显是梦中仍在愧恨挣扎。乍闻父丧噩耗,他这样沉沦苦痛也在所难免。又想到天地之间,他到底还有一个至亲妹妹,总不至于太孤苦伶仃,而自己只有孤身一人,更是连他也不如,心中郁郁,转身拿了那坛酒出门。



六十二.解围
    第二日,嵇无风被华叔叫醒,只觉全身无力,头痛欲裂,而自己竟在江朝欢客房的床上。才想起昨夜宿醉,自己找他倾诉,之后就不记得了。

    他转头四顾,却不见江朝欢身影,不知他又在何处睡的,忙问华叔他去了哪里。

    华叔叹道:“江公子今天一早就走了。见少爷没起来,就只和小姐道了别。”

    “什么”嵇无风跳了起来,“他不是说要今日去祭拜父亲吗怎么说走就走他有没有留信给我”

    华叔只道不知,只是他未留只言片语,嵇盈风挽留几次,他也未再动摇,径直离去。

    嵇无风跑到门口,华叔以为他要去追江朝欢,吓得一把抱住他,“江公子走了都有两个时辰了,这会儿肯定追不上了。”

    嵇无风泄气地顿足,连连叹气,埋怨华叔没有叫醒自己。又想到父亲去世,他也不告而别,自己真正要一个人面对以后的风雨。回顾聚义庄时热热闹闹的场景,转瞬间就物是人非,天涯海角各零落,未免生出悲凉。

    但经过连日的磨砺,他也改变了些心态,身为广陵嵇氏的后人,不仅是荣耀,更是责任。暗下决心,以后决不能还靠妹妹保护,下次相见,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

    却说江朝欢在沈雁回走后,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小半日间,已经出了扬州,独踏归途。

    他一个人纵马疾行,任凭朔风拂面,耳边没有了嵇无风的聒噪,本该庆幸重得清净,却不知为何,反倒有一分怀念。

    暗嘲自己自作多情,他这样的人也配有朋友吗嵇无风不过是因自己救了他几次,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本就该孤身一人,不应该和任何人有牵连。

    况且,沈雁回的话不无道理。嵇无风兄妹的来路已定,自有家丁护卫护送北上丐帮。自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无论是嵇闻道的死还是乾主坤主的任务,他都不能再轻易出手探查,眼下的确只有尽快与顾襄汇合,完成这个任务,才能徐徐图谋来日。

    几日赶路,已回了平城。

    自与谢酽几人分别后,只收到过一次小缙的消息,近日再无回信,他觉得有些奇怪,便进了平城,打算找顾门的联络点问询。

    然而,联络点的人只说那边一切如旧,并无异常。他出了门,决意寻个客栈休整一晚,再尽快追上他们。

    拣了店中角落坐下,却听短箫声响起,他起身抓起桌上长剑,没入巷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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