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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众生皆草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步步为吟

    “周医生还在里面,会不会出事了”

    “你去叩门看看。”

    “我不敢。”

    “谁自愿去”

    “反正我不敢,谁愿意谁去。”

    周医生在这群年轻的医学生眼底,实在是史上最凶的导师,有且仅有之一。他对医学态度严谨,对实习生也从来不讲情面,不管任何人,只要犯了错误就当面批评,从不徇私枉法,也不看在谁的面子。

    相比于周医生,实习医生们更倾向于医院里另一位天人之姿。

    有一种人,如切如磋,如琢如摩,朗艳独绝,世无其二,说的便是那位沈医生。

    唯一能让人诟病的,是他那双结冰的眼,冷清绝性,看人跟冷冽犀利的刀,会伤人。

    医院里私底下对他的评价是,第一眼谦恭温顺,第二眼心机深沈,第三眼冷清绝性。

    周承伯将白布轻轻地扯开,想看一眼,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从旁压住了。

    周承伯只好往后推开,伸手做请的姿势,“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

    沈净轩指尖几不可查地颤抖,翕动唇角冷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已经过去一年零六个月,何况他们这些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医生。

    周承伯抿了抿唇,心想他能这样想就好了,今早在他从大体老师的资料上得知捐献者是谁后,便一直心有余悸。

    告诉他,不成他当初病了好久,是在不断地药物治疗和心理康复中走过来,如今这药物治疗也从未有间断。

    不告诉,似乎也不好,良心上过意不去,纠结来纠结去,反倒被他给套出话来。

    沈净轩只把白布拉开至锁骨处,便不复往下,目光一直锁紧在她那张被浸泡过福尔马林的脸庞上。

    “是她。”

    “也不是她。”

    周承伯靠着门边,只听到他低低的呢喃,至于其他,分辨不出来,但自己负愧良多的心,总算是舒服多了。

    沈净轩垂着头,低声喃喃着,瞳孔涣散,眼前的景物都在晃,一个,又分裂成两个,三个,又在眼前晃动,撕扯,碎裂,散乱分布在大脑深处。

    周承伯看到着他异样的背影,忽觉陌生。

    外人眼中那个心机深沉冷血无常的人,此刻却像个无助孤独,颤栗发抖的小孩。

    头顶惨白的灯管照射下来,将他瘦弱的,孤寂的,黯淡的背影拖得长长,看不见尽头。

    周承伯经不住心底的担忧,上前,看到他额上的冷汗。

    “净轩,我先带你出去。”他紧声。

    沈净轩没应,抬起手,在那张脸上细致入微地摩挲着,想要找出熟悉的感觉,可是始终没有,皱了,湿的,冰冷的。

    她当年去世,父母依据她的遗愿确捐献了遗体。谁也料想不到,一年多前的那个女孩,当她再次出现在自己,却是以这种残酷的局面。

    这一年多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起过她,他好像也全然忘记了这个人,关于她的记忆被洗得一干二净,也正因如此,那个莫名其妙的病也逐渐好转。

    “她还活着。”

    沈净轩朝他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转身朝外。

    周承伯见状,面色陡然一片僵冷。

    “沈净轩,你还要病到什么时候”

    原本以为,都这么多年了,他应该也能放下了。

    毕竟只是忽然间从他的世界里走过了一段,也说不上谈恋爱,或许无足轻重也说不定。

    可他今天才知道,沈净轩不是不想,是刻意地想将她从记忆里遗忘。

    当再次触及当年的事,所有的鲜血淋漓都被尽数撕扯开,回忆如波涛汹涌的洪水,无休无止的钝痛会将人蔓延,倾覆了所有理智神思。

    他宁愿相信人还活着也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他到底要病到什么时候

    沉寂冰冷的解剖室里,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远离,沈净轩的声音忽飘忽聚。

    “她还存活于世,对我而言便是一种安慰。”

    他在门前,想要出去,眼前积蓄着一片水雾朦胧,遮挡起了全部视线。

    他把眼镜取下来,努力地捏在指尖,脚踩在开门的按钮,手放在门上,想要出去,一直找不到方法。

    好像怎么做都逃脱不了这个让人窒息的笼子。

    只要和她息息相关的一切都能让他情绪失控。

    每次夜里,闭上眼后全是她,入睡时总会梦见她是如何死的。

    噩梦如此反复。

    一往如常。

    即便这么久了,还能来折腾自己。

    周承伯急忙朝他走来,忽然摸到他脸上滚烫的泪,诧异不已。

    他把自己蜷了起来,身子瑟瑟发抖,低垂着头,无声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动出来,像孩子一样放任自己的情绪,又像大人一样隐忍自己的哽咽。

    沈净轩是在哭吗

    周承伯以为,自从那事过后,沈净轩卸下了一身佛性,也一改往常的淡然无物。

    司家破产,司瀚和多位董事锒铛入狱,司瀚的表妹也不例外,当年只因为烧了他房子的门就被判处了十年有期。若按照正常秩序走,绝非如此,奈何他擅长落井下石。

    从中医科又转回了心内科,与人争,同人抢,将当初不放在眼底的地位,权势,学术专利,本该属于自己的一一谋回。

    姓王的当初怎么霸占他的东西都一并还了回去,可当真正站到心内科最高的位置后,他又一夜之间没了动力。

    隔日又把剑指向了医院董事会,那些幕后出钱的老总,因为理念的不同。

    冷若冰霜惯的人,对事不对人,公事公办,又一往无前毫不留情,眼底容不得一粒沙子,很快地就成了董事会中的精英骨干。

    可是这样一个无坚不摧的人竟然在看到一具大体老师后后哭了。

    那个曾经单枪匹马面对董事的苛责却置之一哂的男人竟然会哭。

    大概是觉得自己再做什么也没有再次向前的动力了,因为他已然站在了穹顶,所有人都得仰视的位置。

    周承伯怕他再在这个逼窒的空间待下去会犯病,将他带离。

    沈净轩半跪在地上,将他手臂紧紧箍着,喑哑的声音开了口,像极了祈求,“别动她。”

    “好好,我不动她。”知道是她后哪敢动。

    沈净轩被他搀扶起来后,缓缓地将头转了过




045 收好,我的抚养费1
    “周笙。”

    “周笙。”

    “周笙,出来了。”

    沉闷的,如蚊子一样嗡嗡嗡地叫着挠着,一声重过一声。

    沉重的铁门忽然打开,拖拽着地面发出钝钝的响动。

    狱警叩着门,砰砰的响,脚步像鼓点乱入。

    猩烈的阳光倒刺地进了眼底,习惯了黑夜的人终究不太舒服。

    弗陵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入墙壁那头,试图避开那片日光的日射。

    “周笙,你走大运了,法官判你无罪,你可以出去了。”

    然而,不管狱警怎么说,对方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蜷缩着身体,越来越紧,纹丝不动,像一块木刻的雕塑。

    似乎没多久前,他们还以一副正义或许会缺席但从不会迟到的表情鄙睨着自己。

    “周笙,你父亲跑了,但你跑不了,欠我们的钱必须给我还回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杀人也得偿命,周笙,你爸骗得我家好苦,害得我爸把治疗癌症的钱全部都拿去融资,最后我爸活生生被气死,你就算是去死都消不了我心底的恨。”

    “周笙,对于你父亲周怀隽将你母女撇下,潜逃海外一事你是否有过恨意”

    “周笙,对于你母亲以死谢罪的方式你有什么感想”

    “周笙,你享受着父母违法犯罪榨来的钱享受常人无法企及的生活,过瘾不最美小提琴少女,云城首富之女,看着被你父母欺骗过,害死过这些人你良心还过得去”

    “周笙,血馒头好吃吗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犯罪嫌疑人周笙因涉嫌非法吸纳公众存款数额巨大,扰乱金融秩序,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并处罚金十五万。”

    当年声名狼藉,锒铛入狱,狼狈又不值得同情,这是她该的。

    可到了一年多,舆论对她的评价急转向下。

    ……错误缉捕,无罪释放......

    准确的来说是一年六个月十九天。

    她寄宿的这具身体,失聪,后天原因形成。

    不管她再怎么样装睡,这里的人也不能在继续收留她。

    即便床位并不紧张。

    但无论是出于律法公平公正还是人道主义情怀,她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是你当初带进来的,现在给你。出去了,要好好生活,别做违法乱纪的事,有什么困难还能来找我们。”

    一套高中校服,一把小提琴,一部触屏手机,书包,钱包里面还剩下三十几块散钱。

    狱警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褪下囚服,换上当初被羁押进来时的高中校服的女孩,笑意在他们脸上漾开,是在看到自己这张饱经风霜终于拨云见雾的面庞后发自肺腑的笑。

    在古典音乐的殿堂里,如果说钢琴是国王,小提琴就是女皇。最名贵的小提琴无价,最好的钢琴有价。

    小提琴静静地在盒子里躺着,像已经死去的身躯,没有灵魂,血液也不会流动。

    可当过往尘封住的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一下子被揭露出来,便无情地撕开了眼前丑陋的面目。

    学小提琴,都得从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就抓起。除了自身天赋,后天努力,还得有资金链支持。

    周笙的父母很会赚钱,也极力为女儿营造最好的一切,吃穿住行,爱好兴趣。

    当然,学习方面上更不会让她轻易懈怠,比起同龄的孩子,她小时候便吃了许多苦。

    但父母告诫,这都是应该的,因为你从小享受得也比常人多,如果你自己不努力,那只能被抢夺,被践踏,因为这是个**的世界。

    从三岁,就坚持培养女儿在音乐这一方面的爱好。

    好在周笙也争气,当然,天赋更是必不可少。

    三岁开始学琴,十岁考取拿到中央院业余小提琴考试九级,两年后成为青少年管弦乐团小提琴手,高三拿到清华大学文艺特长生a级。

    命运的扭转在高三那年初夏,临近高考,周笙的父亲周怀隽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逮捕。

    周怀隽潜逃到了海外逃避罪责,母亲受不了多方指责,无力面对债主的讨伐和高额的赔偿金,选择跳楼,自杀谢罪。

    周笙受到牵连,被检方批准逮捕,被羁押一年六个月十九天。

    前不久,检查机关认定她遭受了错误羁押,赔偿人身自由赔偿金,精神损抚慰金一万块。

    她十六岁入狱,十八岁出狱,在监狱的这段时间,提审,上法庭,下监狱,再上法庭。

    审讯,刑问,陪审团的追问,记者的施压,受害者多方的指责,她选择将听力关起来。

    这样,就能逃避指责。

    因此,任何声音也都听不到了。

    狱警将小提琴还给她时,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弗陵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从他



046 收好,我的抚养费2
    云城第一高中南门口,是一条贯穿南北的小巷,商铺鳞次栉比,间或掺杂几家小吃店。

    路边的合欢树开得正当时,树干高大挺拔,身姿俊雅,或粉或红的球绒,花形小巧玲珑引入瞩目,香气亦清新淡雅。

    弗陵漫不经心地挑起了眼,不时地逡巡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逡视过一圈后,大抵在脑海中估量着那些店铺的老板是外来户口,那些是云城本地人。

    她低眉,看着上身的一马平川,捏了捏平坦的肚皮。

    “虽然说监狱的伙食还不错,但我想喝奶茶很久了。”

    【奶茶做什么了你要那么对她,哭唧唧】

    盛夏的风撩开一阵燥热,热烘烘的地面叫嚣着焰火,绒花簌簌垂落一地,又被风碰乱,乱舞。

    各类小吃店门口的横幅卷得正颤,那只从恶魔岛上伸出的手,正在企图伸进云城高中校门。

    然而云城高中最为全市最好的一所公办高中,一年前还属私立的,周怀隽出资办校,后收归国有。

    当时学校办模式是全封闭、超小班、密集型、轰炸式、超强度强化训练。

    每周六早上放假,周日下午回校。

    校规严明,禁止校外无关人员进出学校,禁止学生叫外卖,上学期间非特殊缘由不得外出。

    如今这个习俗也延伸至今。

    所以校园后门小吃街的生意说好也好,学生钱容易赚,说不好也不好,隔三差五旺铺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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