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前排刀盾兵
饴饼,就是用饴糖做出来的饼。饴糖其实就是麦芽糖,在没有甘蔗的年代,这算是最甜的了。黍粉或者粟粉跟饴糖混合,蒸出来的饼非常甜,吃不腻。
陈县也有这种饴饼,各有风味。
庄梅要了两个饴饼,要了一大碗白开水,就坐店里吃。不一会儿,闲汉们陆续到店了,差不多都认识庄梅了,一个个侧目,却不敢靠近。
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闲汉还来得挺多,快到辰时末刻,人居然满了。庄梅很诧异,仔细看这些人,不全是闲汉,也有装束得整整齐齐的人,甚至还有女人。
女人都是跟随家里男人进来的,有两个见庄梅这样的大姑娘也在,非常惊讶也非常兴奋,特意坐了过来,找她说话。
“姑娘,我可以跟你一起坐吗”
“当然可以!”
庄梅巴不得呢,往边上挪了挪。很好奇地问一个女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来这么多人。”
“今天是来听讲的。”
“听讲”
“等会就知道了。”
庄梅还有一块饼没碰过,就掰成两半,给她们一人一块。两人十分高兴,客气了一下,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不少人几天前见过庄梅打人,这个时候,时不时地都拿眼睛瞄她。
有人居然知道她的来历,一句很低的话在人群中传播:“她就是那个楚国来的女使者。”随后就是一串“哦”。
庄梅原本想吃完饴饼就走,此时不想走了,慢慢吃,一口分成十口来吃。反正出去也是闲逛。
辰时末刻过了一会,进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酒肆里的人轰然叫嚷,“白先生,白先生。”纷纷起身让座,把这老人引到上座,盘膝坐好。
这位白先生,一身儒服儒冠,衣裳不是很新,但一看就知道材料很好,是细白麻制成,干净整洁,学识渊博的样子。
庄梅问身边一个女人,女人小声告诉她,此人是洛阳有名的一个儒生,白氏,名满,字子亏。此人平日教授学生,每逢一、六两日,会在酒肆里公开讲学,街坊邻居也就凑几个钱,请他喝顿酒而已。
这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附近的男女老幼都会来。愚民无智,没机会读书,能听老先生讲学,那是难得的机会。
这老先生看来在这一带很有名,挺受人敬重,连女人都能记得住他的名和字,这真算得上是妇孺皆知了。
白先生向四周给各街坊行了个礼,店家把酒和肉端上一点,白先生看今天挺丰盛,非常高兴,先吃了会,然后开口说话。庄梅仔细一听,原来讲的是伍子胥的故事。
伍子胥的故事,如今在《史记》里,算是最曲折最生动的故事之一了,产生了两个非常有名,使用率非常高的成语:日暮途穷,倒行逆施。不过这两个成语也同时出现在《史记》的主父偃的故事中。
怕读者有不熟悉的,又懒得翻书,简略说下。
楚平王几个兄弟都当过楚王,他们兄弟当王,得位都不正,因此那个时候,是楚国特别动荡的一段时期。
平王在位时,干了一件特别不要脸的事情,因为秦楚世代通婚,平王给自己的太子,熊建,从秦国娶了个夫人回来。然而,儿媳妇迎到楚国,平王一看,国色天香,仙子下凡,当即后悔,给儿子另求一个秦女,把这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变成了太子的后妈。
这个后妈生了个儿子,熊珍,还把太子建的太子给取代了。这下楚国不乱怎么可能
太子建害怕,就逃跑了。伍子胥的父亲,伍奢,是太子建的太傅,被楚平王的佞臣费无忌杀了,同时杀的还有大臣郤宛。
那个年代,杀一大臣,可不仅仅是杀一人,往往是杀全家的。伍奢家只逃出伍子胥,郤宛家只逃出一个族侄郤伯嚭。
太子建后来死了,没当成国君,他儿子白公胜很有能耐,后来也曾经短暂当过一月楚王,把楚国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个是另一个故事,因为讲故事的白先生今天不说,
第十章、三探苏弃1
1、
庄梅离开酒肆,往苏弃家走去。因为怕苏弃在回衙门的路上撞见自己,她特意绕了个弯去。
唉,因为这个意外,瞎耽误那么多时间。
在苏弃家门外,庄梅找个地方盯了好一会,因为不知道苏弃还在不在里面,不想贸然进去。等到午时早就过了,都快未时了,心想,苏弃与人约定,不敢爽约的吧看这时间,应该是走了。
于是,庄梅上前扣门。不一会,里面传来一串蹒跚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正是南宫榭这老头。
老头看到庄梅,恍惚了大约一秒钟,忽然就笑了。用一种细微的声音愉快地说:“是,是庄,庄姑娘公子不在,你进来等等。”
侧身一闪,就把庄梅引进来。
庄梅松了口气,闪身进来,顺手把门栓上。
苏弃不在,那就好,老头对自己的那种暧昧的笑容,忍了。至少等下套他的话,不容易产生反感。
进到院子里来,庄梅四处打量了一下,确是一所简陋的房子,前后两进,没有客厅,前面是两间卧房,后进是厨房和柴房,不是很宽敞。
庄梅在陈县经常听人说起苏氏兄弟的赫赫威名,洛阳是苏氏老家,房子田地肯定不少。苏弃果然只是个螟蛉子,这所房子估计是他家最不值钱的了。
南宫榭把庄梅请到房檐下。这就算是他们的会客的地方了。
其实,苏弃这房子原本是有三进的,后面一进卖给邻居了,前一进原本是客厅,隔成两屋子,凑合着住人。客厅的屋檐比较宽,放几领草席,倒是可以将就会几个稀客。
“地方简陋,姑娘不要见笑。公子说以后挣了钱,再买个大房子。”
听到这,庄梅忽然明白苏弃为什么好好当个宫廷侍卫,还要兼领衙门的差事。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如此勤勉。
自古以来,宫廷侍卫都是各大家族的公子哥的差事,俸禄高,活也轻松。说是给宫廷宿卫,其实就是壮胆的,真要有人叛乱,这些公子哥怎比得上那些打战出来的
宫廷侍卫的选材标准就两条,一是世家子弟,二是帅。
世家子弟,对于王室,忠诚度肯定值得信任,同时呢,也是对各大家族的一种福利。帅这个条件就不用解释了,外面选个官员还不能有看得到的残疾缺陷,何况侍卫是王室的脸面。
苏弃第一条是勉强算,第二条嘛,仔细看也可以算。
南宫榭说这话也不是没目的,他见庄梅衣着,举止,谈吐,都不是寻常人家,寻思是出自大户。怕她嫌弃,先给许个大饼。
“姑娘,老奴眼拙,不知你是哪家小姐?”
“我不是哪家的,我不是洛阳人,我是楚国人……”
“听出来了,听你口音就不正,正寻思你是哪里人呢。哪里人有什么要紧,不知姑娘家里还有父母吗”
这句话问得庄梅语噎:“我,我不知还有没有父母……”
南宫榭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庄梅,哈哈笑道:“好,好,我家公子也无父无母,正合适。”
这几句下来,庄梅也有点意外。她是什么来历,苏弃居然没告诉他。看南宫榭对苏弃关切的样子,不把苏弃揪住,刨根问底,这姑娘是谁,真是很令人意外了。
为什么他会问自己这些不会是装的么
“姑娘,你是庄姑娘吧我家公子整日都忙,你这会找他,又扑空了,真是对不住的很。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庄梅心想,要的就是你这状态。呵呵一笑,说:“没事,我知他很忙,也很烦——”
你当然不知道我就是专门来扑空的。心里一阵笑。
“老奴名义上是公子的家奴,实际上,公子是把我当长辈对待,从不把我看做奴仆。我也是把他当成儿子。”说到这里,南宫榭还有些哽咽。
“我,没听他提起过你。”
“我有什么好提的不过啊,我这几年,身体不是太好,每况愈下,就是有一事未了,我很不放心。”
“什么事啊”
“就是公子的……大事啊,哈哈。”南宫榭可能感觉到了自己说话太唐突,哪有初次见面就聊这个的赶忙笑起来,掩盖尴尬。
“实不相瞒,我给他请过媒婆,跟他说过几个,然而公子却不愿说这个事。我还以为是什么意思呢。”瞄了庄梅一眼,有种掩饰不住的恍然大悟。
庄梅一口气堵在喉咙,差点噎死。
“姑娘,你且耐心等等,如果不嫌弃,我陪你聊聊。我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家世不太如意,苏家待他不似兄弟。不过,苏家也给他安排好了前程,也算仁至义尽了。”
庄梅自认为也算能言善辩,这个时候忽然不会聊天了,怎么一开场,尽说些她没法聊的事情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谁喜欢听得把话题岔开,这老东西怕不是以为我是来私奔的
“老人家,其实,我是有事来找……”
话没说完,门“啪啪”地响。南宫榭一愣,忽然笑道:“真巧,公子回来了!”
什么南宫榭这话一说,庄梅是彻底懵了圈。苏弃不是走了吗哪能这么快回来
门一开,进来的果然是苏弃。苏弃脚一踏进门槛,抬眼一望,就看到了发着呆的庄梅,三魂失了七魄似的,也呆住了。
庄梅自不必说,脑子嗡的一下就空白了。
南宫榭站在他俩中间,左看看庄梅,右看看苏弃,原本蜡黄的脸居然泛起了潮。好一会儿,他走过去把苏弃拉进来,把门栓上。
“我去厨房烧点水。”南宫榭非常知趣地走了。
苏弃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忙走上前几步,问:“你还没走”
苏弃这一问,庄梅是彻底晕了,言下之意,我是
第十章、三探苏弃2
原来,庄清一大早去到王寡妇家里,王氏正带着两孩子在家。庄清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陈三在哪”
庄清一袭白衣,颔下几根髭须,面带微笑,一脸慈祥,就好像找个老熟人似的。王寡妇却很紧张,一把搂住最小的孩子,十分惶遽地盯着庄清。
庄清早把门栓上,也不着急,微笑着问:“陈三在哪”
大的孩子疑惑地问妈妈:“妈妈,他是谁啊是亲戚吗”
“不,是坏人。”
庄清哈哈大笑:“我什么都没说,就问了句陈三在哪,你就说我是坏人。你这是做贼心虚吧”
庄清见她这反应,心里更有底了,说明她知道盗墓贼穴地鼠的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你,你想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两遍了吗我找陈三。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他的真名。”
庄清说后一句的时候,特意说得很慢,从王寡妇眼中掠过的一丝惊异,他猜出,她一定也知道陈三的真名。
叫什么名字不吃饭陈三真名庄清可真不感兴趣。但这个反应进一步证明王寡妇知道很多很多事。也说明穴地鼠真的很在乎她。
他扫了一眼这两孩子,大的七岁上下,应该是先夫的,小的一两岁的样子,刚学会走路,这肯定就是陈三的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就是每隔几天会来留宿一次,送点钱米给我。”
见庄清不吭声,她加了句:“你说他真名不叫陈三,我哪管他叫什么。”
庄清微微一笑,保持和蔼的样子,“哦”了一声。
“你既然打听到这里,也应知道,我就是一寡妇,家里没男人,这日子过不下去。”
庄清点点头。
“所以,有个男人愿意给钱,留宿几晚,怎么了你们官家也要管”
“你别误会,我不是官家。我也不想听你这些破事,我只想知道陈三在哪”
王寡妇怒了,声音也大了:“我都说了我不知他的去向,我跟他不过就是露水夫妻,他的事,我哪知道”
庄清呵呵一笑,说:“你可别恼,我不是来管你家闲事的。如果是平常人,你这番话也就信了。”
“你不信,凭什么不信”
庄清对着墙脚一把铁斧子努努嘴,问:“这铁斧子挺贵的吧是你家的拿来劈柴”
铁器可是贵重物品,不是谁都能买得起,何况还是这么大一把斧子。楚馆的厨子,阿谷,切肉用的还是铜刀呢。
王寡妇一脸茫然,说:“在我家,可不是我家的么”
“看你这身板,怕是用不了这斧子。你看,你家这柴火堆得那么高,劈得那么细,要没个强壮男人,这活是干不了吧”
王寡妇听明白了,鼻子嗤的一声:“我把陈三伺候好了,他高兴,帮我劈点柴算什么”
“对,不算什么。你给他生个儿子,也不算什么。”
王寡妇脸一红:“我们,我们本来就是,就是……就差请邻居吃个饭,找个媒人做个见证而已。”
“你看,你这说漏嘴了是吧还说跟陈三是露水夫妻。”
王寡妇一怔,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别脸别过去,不再吭声。
庄清说:“你这房子,收拾得很好,瓦是刚铺了些新的,颜色都不一样。柴呢,堆了一摞一摞老高了,看来,陈三对你的生活还是蛮照顾的。我猜,他之所以不想跟你有个名分,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营生很危险。”
王寡妇好像被人说中了心事,猛然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扭过去,不再看他。
庄清走进她卧房里,看了几眼,把装米的坛子盖打开,“哟呵,上等的稻米。”又掀开一边的一个口袋,那口袋看起来挺破的,“哟呵,上等的白面。”
走出卧房,看着还在院里发呆的王寡妇,冷哼了一声:“虽说你们娘几个穿得很寻常,吃的可一点也不寻常,快赶上大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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