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蜕

    司马莫之叹气，说:“我们大周，现在衰弱到连原来的臣子都不放在眼里，确实是如这位高人所说。一个是封地不停的给，而自己又不能去扩张，不像你们楚国，灭了我们多少姬姓封国另一个原因，就是内乱多啊，每次争位，都是大乱。晋国、郑国多次侵夺王畿土地，大王也没能力制止。”

    庄梅问:“老先生，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大周多次内乱，那次最严重吗”

    司马莫之想了想，说:“以我看来，最严重的就是王子颓之乱、王子带之乱和王子朝之乱，对我大周的影响最为巨大。”

    庄梅说:“给我讲讲这些历史，我在别的地方也听不到多详细。”

    司马莫之呵呵一笑:“你找我讲这个就对了，我是大周的太史，这些事都在我书里记着呢。”

    “王子带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庄梅最想问的是王子朝，故意先问王子带。

    王子带，那是40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大王是襄王。好巧，襄王之父是惠王，惠王即位，也遭到了王子颓之乱，跟王子带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惠王、襄王两代天王，连续遭到弟弟的夺位之乱。惠王是王子颓之乱，襄王是王子带之乱。

    王子颓，是惠王与王子带的叔叔。简单来讲，就是王子颓赶走了惠王，王子带赶走了惠王之子襄王，当时大周都是同时有两个大王。

    当然，最终还是嫡子胜了。

    庶子赶走了天王，自称天王，这种事在我们大周是很难想像的，庶子是不可能夺位的。

    但是，王子颓和王子带，却真的把大王赶出了王城，自己在王城当了好多年大王。这点王子朝也做到了。因为他们最终都败了，所以史书上只能记载他们是“王子”，而没有王爵谥号。

    周朝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庶子根本没资格想这个东西。

    庄梅问:就没有庶子当大王的吗

    有，也有例外，比如懿王死后，没有立太子，群臣拥戴懿王的庶弟当大王，就是孝王。孝王是个很有才干的大王，但他并非主动夺位，而是大臣拥戴。而且他死后，王位还是还给了懿王的长子。

    司马莫之说:“王子颓之乱，是郑国厉公给平息的，因此郑国与周的关系很好，修复了郑厉公的父亲，郑武公与周的恶劣关系。然而郑国自己也内乱不止，厉公自己也是争位上来的，他自己也死于非命。后来襄王继位，郑国又支持王子带，是靠着晋国才结束这十几年的乱子。这两次大乱，最终是把河北岸的土地赐给了晋国，大周就只剩河南边这一块了。”

    中




第九章、姬朝旧事2
    她问了一句:“王子朝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财宝，而是带典籍那些典籍很重要吗”

    司马莫之冷笑声:“你不懂，当然觉得没用。其实，我们大周的典籍，可不仅仅是国史，还包括一些神秘的记载。因为我也没见过，所以也无法跟你说了。就是代代太史口耳相传，里面有《先王书》，《先圣书》，《奇门遁甲》，《太乙》，《六壬》，太多了，据说是我大周文王以前所得，当年伐纣代殷全靠它们。”

    庄清和庄梅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书，都是讲什么的怎么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司马莫之嘿嘿一笑:“放眼当今天下，能念出这些书的名号，怕是都没几个人。鄙人不才，守着大周剩下的这些发霉的简牍，刚好看到而已。但也只是零星记载，除了知道个篇目，一个字也看不到，谁知写了些什么”

    庄清想起二世子姬绛，他也在整理故书，也不知能不能得到这些。

    “我听说二世子如今也是收集图书，不知成果如何”

    “他做这个事情，我很赞同，他要是得了什么新书，我都会拿来看。只是得到的书少，不成气候。”

    庄梅见庄清打岔，不住给他使眼色。庄清看她神色，也不知她想做什么。庄梅正想着如何把话题拉回王子朝，司马莫之自己喝了两口酒，忽然若有所感地说:

    “其他庶子争位，都是无中生有，痴心妄想，只有王子朝，是先王实实在在要立的大王。他为什么要带走这些书籍，谁也不知，这些书籍已经找不到了，都过去了二百五十多年，唉，早就不知在哪里发霉了。”

    听到这话，庄梅有点发呆。春申君告诉她，王子朝所带的典籍，藏有重大秘密，务必查清楚下落。庄梅虽然从小也跟着庄清读书，但不像寻常男子，学识上还是有差距的。

    王子朝是二百五十多年前的人，又是作乱分子，能留下来的信息肯定少之又少。庄梅虽然在陈县就先去特意了解了这段历史，但不可能比从司马莫之嘴里了解得更详细了。

    当时，问春申君有什么秘密，春申君自己也不甚明确，也不知是不是不肯说。现在听司马莫之这样说，觉得对啊，几百年前的事了，书都是写在竹简上的，怕是早就发霉了。

    “王子朝最后死在哪里你们太史有记载吗”

    “没有，我没看到。按理说，王子朝就算叛乱，没当上大王，也是大王之子，应该有记载的。”

    “是不是故意不写”

    “你这也想多了。该有记载，但没找到记录的人多了。几百年下来，不管是写在简、牍、帛、石上，还是哪里，丢失的史料多了。你都没去过我太史府，满地老鼠乱窜，下次你去，我给你烤老鼠吃。”

    庄梅一脸嫌弃:才不吃。

    看起来，司马莫之也只能知道这些没什么用的事情。

    庄清说:“讲到王室内乱，我们楚国也是，但对比起来，我们楚国争位上来的楚君，却大多是雄才大略之辈。说句不敬的话，你们大周争位上来的，除了平王，都是无能窝囊之辈。”

    大周原本都城在镐京，是周人开基之地。史书上称那个时候为西周。几百年后，传到幽王，幽王原本的嫡夫人是申氏，嫡子就是后来的平王。但幽王与申候有矛盾，就把褒姒封做嫡夫人，废了申氏，平王的嫡子位子也丢了。

    申候大怒，勾结戎人进攻镐京，结果幽王战败身死。然而褒姒的儿子也死了，大臣拥立幽王的另儿子当大王，就是携王。

    平王只能东迁到洛阳，所以，两王并立了也好多年。

    两王互攻好多年，最后，平王终于把携王这个弟弟灭了，然而镐京也完了，毁于战火，关中落入戎狄手里，只能呆在洛阳了，史书上称东周。

    平王这算是先嫡后庶，是前太子灭后太子，这场大乱才是真正伤筋动骨的。此时的大周，失去了关中，也就比别的诸侯强一点，再也没有压倒性优势。以后由于喜欢分封，地越来越小，在诸侯里都排不上号了。

    司马莫之听了庄清评论这个平王，虽然说得对，但心里依然老大不舒服。周人是很守礼的，子不议父，臣不议君，君父有过都要替他隐藏修饰。你要让他说周的内乱历史，骂乱臣贼子，这可以，但你要他评价大王，说他的不是，很难做到。

    特别是平王，是大周的关键转折人物，五百年前的祖宗，前面说的几个王都是他的重重重孙子，没人敢议论他。

    “老弟，我很喜欢跟你们这么聊天，没拘束。但今天吃饱喝足了，我也得走了。”

    司马莫之看酒跟肉都吃的差不多了，也不跟他们啰嗦，一拍屁股走人。

    庄清和庄梅一口都没吃，光看着这老头一口一口地吃，唾沫横飞。想不到这个在朝堂上严肃得让人窒息，冷冰冰的太史，今天暴露原形，居然也跟普通的小老头一样，毫无斯文的样子。

    司马莫之走到房门口，又回头，盯着庄清好一会，说:“我希望你能想起自己是谁，可是我不知如何让你想起。”

    2、

    司马莫之走了以后，庄清跟庄



第九章、姬朝旧事3
    庄清很奇怪:“为什么还没跟他接触”

    “本来想跟他搭上话的，谁知道一群邻居找他不知为了什么事，把他拉走了。我也忙，就先回来了。反正他也不跑。我调查到，这个南宫家的后人，如今已落魄到给人帮佣的地步。无儿无女，年纪看起来起码得六十。”

    “这么老啊再不赶紧说出来就进棺材了。老成这样还可以给人帮佣”

    庄梅点点头，说:“不知是帮佣还是仆人，反正一所不大的房子，主人经常不在，就他守着。我只是在他周围悄悄打听，太具体的不清楚。”

    “你确定他知道王子朝的秘密”

    “南宫家在周国现在就剩他了。如果他不知道，这线索就断了。但如果还有其他后人，也可以从他那里问出吧。”

    庄梅思忖了下，又说:“哦，对了，为什么会传言王子朝到楚国去呢就算是谣言，这个说法总有点道理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

    “王子朝的时候，我们楚国是哪个大王”

    庄清歪着头，想了会，说:“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司马莫之借部国史来看吧”

    庄梅鄙夷地看他:“你平日不是自诩博闻多识吗”

    “再博闻多识，这国史你也不可能把它一年一年都背下来啊！不翻书谁记得住刚才那司马太史也不行啊。”

    庄梅一挥手，说:“算了吧。我明天去会会这个落魄的南宫极的后人，你呢，是不是去找那个寡妇”

    庄清皱眉道:“你要那么急吗为什么不先跟我一起找那个寡妇，找回朱英要紧吧那个什么南宫榭，总不会就这几天就死吧”

    庄梅嗤的一声:“一个女人你还对付不了”

    庄清把手一摊，问:“你的意思是，让我打女人”

    庄梅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她反正跑不了，哪怕她男人回来，一个盗墓贼，能是你的对手”说到这，庄梅冷冷一笑，“说的好像你没打过女人似的。”

    庄清愣了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挠挠头，说:“你是说她啊”心里浮现出陈县那个可怜兮兮的自称是他夫人的女人。

    他对她完全没感觉，把她安置在别院，让她带着那两个自称是自己儿子的青年一起住，自己几乎都不去看他们，就是每月派人送点钱米给他们。

    庄清尴尬地笑了下:“好像，是打过女人啊。”

    但不记得是什么事了。谁会去记住自己都不关心的人呢

    天已经很黑了，楚馆其他人都睡了。

    庄梅其实没在睡觉，她睡不着。就这么眯眼养神。虽然不知为什么不睡也有精神，但也不能老是跑来跑去，体力还是要恢复的。

    她很喜欢去探寻隐秘。

    因为睡不着觉，不找点事情来做，会闷死的。

    到洛阳这些天，她有好几次晚上没事做，找到洛阳的高处，一个人静静地盯着街面。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多，令她很兴奋。

    朱英失踪。

    洛阳城内闹妖。

    城外还有魃神出没的传言。

    寻找王子朝的遗物。

    嗯，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把城里最隐秘的麻烦解决掉，这是多大的乐趣。

    3、

    天还没亮，庄清还没起，她就出门了。

    来到那所房子，四处望了望，街面上还没人，就咚咚咚轻轻敲了几下门。

    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家人口本来也不多，而且主人还时常不在家，不会引起注意的。她晚上就想好了，如果真的就他一个给人看门户，就单刀直入，摆明了问他。

    一个给人看门的老头，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如果他的主人恰好在家，也不大可能这么早就起身的，开门的也是老头。

    不过，假如真的主人恰好在家，就说自己找错人了，同名同姓，另找个机会。她只想跟南宫榭老头单独问，不想惊动更多人。

    庄梅以为，这么绝早，老头怕是未必那么早起。谁知道，门就敲了三下，里面就传来脚步声，吱的一声，门开了。

    门一开，庄梅瞬间石化，呆如木鸡。里面开门那人也瞬间石化，呆如泥塑。张口结舌，却口不能言。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个人同时喊道。

    “你不是在旅馆住吗”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两个人又同时喊。

    “你是这家主人”

    “对啊！”

    原来，开门的是苏弃。

    庄梅几乎晕了过去。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家主人居然会是苏弃。打听了好些人，都说平常只有一个老头，这家主人不常住这，没想到这经常外出的是苏弃！

    苏弃可不是经常外出么，但“外出”在吴兴的客栈里，差不多也天天见。吴兴虽然爱钱，也讲情义，只要客房没满，随他睡。客房那有满的时候可不是天天住么，就当自己家了。

    当见到苏弃的时候，原先想好的一切词都用不上了。如果这事可以让苏弃知道，其实还简单了，南宫榭既然是苏弃的老仆，应该很容易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庄梅并没有这个打算，或者说，不知道春申君能不能同意她把事情满世界说去。

    那么，承认自己就是来找苏



第九章、姬朝旧事4
    4、

    上午时间，一般是很少人来喝酒的，然而酒肆也不仅仅卖酒，也兼营早点，卖些零食。此时到这里游逛的大抵是些闲汉。

    庄梅一见这酒肆，就发笑。原来，几天前她来过，还在这里打过架。

    当时她没有穿男装，一身女孩子本色装束，长得还那么清秀，到这种地方来，能不被闲汉调戏吗不过庄梅也是见惯这场面，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几个，这才能好好在里面吃上酒。

    在陈县，庄梅就没少打人，哪家酒肆不认识她！要是在洛阳呆久点，保证全洛阳的闲汉都认得她，见她进来就得绕着走。

    庄梅不喜言谈，不苟言笑，就喜欢喝酒吃肉，往男人堆里钻。你想调戏她，那是找抽。

    她一进来，掌柜就迎上来，招呼她。给她端上吃的来。其实吃不吃不重要，几天不吃也无所谓，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庄梅没有一大早喝酒的习惯，就点了些吃的。这家酒肆，酒其实很一般，适合附近穷鬼喝，便宜而浑浊，还经常兑水。但这家店的饴饼还是比较好吃的，是其招牌，也算是洛阳一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