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蜕

    “他娘的，跟我玩三次了啊，太过分了！有本事出来跟我照个面，让我看看，是哪个人才！”

    庄清见弩箭停止了，又站在库房门口，大声喝道。

    他一手高举火把，向四处晃了晃，一手提剑叉腰，嚷道:“徐家的缩头乌龟听着，你爷爷在此！”那神态，真是威风凛凛。

    此时，自己托举火把，照亮了自己，彻底摆在明处，徐家的人都在暗处。

    他想起了庞涓的故事，庞涓被孙膑引入埋伏，见一树干剥了皮，写了几个白晃晃的字:“庞涓死此树下。”庞涓一举火把，就被孙膑埋伏的弓箭手给来了个万箭齐发射死了。

    庄清此时心里就想起了庞涓，自己颇有点像“庄清死此门口”的气概。

    然而，发了一会愣，没有任何弓箭从暗处射出。

    这情形让庄清哭笑不得。这库房是不想进去了，里面指不定有什么诡异，徐家的人太狡猾了。

    他想起了崔瑞，这厮在徐家的店里，能够演戏欺骗新来的客人，这一肚子坏水，可是不可限量。摆这无人之局，做得太夸张，摆明了告诉别人这整个徐府都是埋伏。

    庄清此时想走，又不知该去哪里。本来是想抓个人来问，如果能证明是徐家杀了庄梅，那就大功告成。然而转了一晚上，连个鬼都没见着。

    不过，心里也暗夸，这徐府的建造，怕是花了不少心思。能够让那么多人悄无声息地躲起来，还真是很了不起。人肯定是在府里的，不明内情的人当然找不到了。

    既然如此，也不着急，等天亮后直接来硬的，总能抓到几个。除非你们家今天晚上都死光了，那就没办法了。

    正寻思着，该去许家看看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忽然，一阵箭雨带着尖利的声音呼啸而来。

    庄清都来不及细看，只见面前一大片箭雨，在昏暗的月色下晃得眼花。心里只喊了一句:“果不其然！”

    这次的箭簇是从各个方向急射而来，一眼瞥见还有直接往自己头上三尺的地方射空的。这是为了防备自己往上窜。整个库房门口都被箭簇覆盖。

    看来，射的人很了解自己。

    早知道不应该拿火把的，应该找个盾牌。

    电光石火之间，哪有时间细想庄清本能的往身后一退，进入库房，顺手把房门一关，几乎就在一瞬间，只听见“笃笃笃”的一阵响，箭簇打在库房门上。

    饶是庄清反应再快，有一角衣襟被牢牢钉在门边上，如果是寻常人，早就是身被几十支箭了。也就是庄清，心思和手脚的反应已如鬼魅，堪堪躲过这近距离的弩箭攻击。

    庄清惊魂未定，把衣襟一扯，衣服裂开，箭枝插在门上纹丝不动，可见力道有多强。躲在门后，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他用手把两扇门顶着，心想，这下糟了，外面的人要是用力撞门，自己肯定顶不住。如今进了库房，毫无回旋余地，自己可要打起万分精神。

    然而，外面并没有人撞门，反而是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有人哈哈地笑:“斗勇不如斗智，你看，这不就进去了吗”

    是崔瑞的声音。

    庄清对此人的声音，那真是入耳不忘，虽然只见了一次。崔瑞只骗了他一次，对自诩博闻多识的庄清的内心自我认识，可是毁灭性的打击，那个羞辱挫败感是平生仅见。

    他把门拉了下，居然拉不动了。原来，




二十一章、用智杀人3
    3、

    蛇在过道里，感受到了火把的温度，不过停住了，没有继续往前拱。

    庄清忽然醒悟，曾经听猎人说，蛇，以及那些猛兽，都是怕火的。自己的火把太小了，要是大点就好了。又猛地想起，自己下去是要找木材烧的，那些库房就是用木头做的，自己有钢剑，砍几下肯定能劈出来。

    然而自己又退回来了，库房那里够不着。

    徐家的库房，从门口进去，直接就是个下降的阶梯，大概不到二十步，阶梯的出口就是直直的一大间地下室，在分隔开的小库房到阶梯口，还有一块空地，大概是给仆役们算账的。

    此时，庄清就是站在阶梯口，而库房到阶梯口之间的那块空地，已经爬满了毒蛇。

    毒蛇现在还畏惧火把的那点热量，但能怕多久就不好说了。看着眼前这估计有一百多条毒蛇，庄清心里也怂得很。就算这些蛇不主动攻击人，自己的身手再快，挥剑劈砍，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杀光的。

    不过，容不得庄清多想，毒蛇们已经开始往阶梯口爬了。那泛着黑光的小眼睛，裂开的信子，三角形的小脑袋，全都对着庄清。

    有几只爬到面前，已经竖起来了，庄清一剑乱劈，把它们砍成两截，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额头、后背全是汗。

    心里暗骂，这徐家的人，心思还是人做的吗用昂贵的生石灰杀庄梅，也不知去哪找来这么多毒蛇来杀庄清。这些杀人的招，也真是闻所未闻。

    蛇的血腥味刺激了群蛇，那种“丝丝”的声音非常大，听起来毛骨悚然。

    事已至此，害怕还有什么用刚才杀了几只，心态反而稳定了下来。只有一秒钟给你想办法，没时间发愣了。

    庄清作为一个大夫，堂堂官员，几乎没有跟人动手的机会，因此在拳脚兵刃上，没什么招法，就是仗着速度快，乱拳快打，不讲什么道理。但那都是对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对蛇。

    看着这些蛇，主要是在地上爬，门框上也有一些吊着。自己手上的剑，是陈县工署的制作，非常精良，是罕见的钢剑。

    军队打仗的时候，士兵们主要都还是铜铁武器，只有少数人能用得上百炼钢。庄清是春申君的红人，家里也不穷，当然能买得起。但这把可不是买的。

    这把剑是宫里特供，楚王赐了一批给春申君，春申君把其中一把，又转赠给他。百炼钢剑，当然是削铁如泥。

    对付满地的蛇，如果是正常的人，当然是傻眼，但庄清有办法。我为什么要在地上站着杀蛇呢蛇竖起来，最多也就两尺高，特别强壮的也就三尺，我只要离地四尺，这剑本身长五尺，在空中往地上划过去，就可以把这一条线上的蛇斩为两段。

    庄清自己就身轻如燕，这迅捷的速度，不惧蛇群的。这阶梯口到对面墙壁，大约有四五丈远，堪堪是其极限。

    念头一起，就他站在阶梯上，一蹬脚，往前冲，剑尖贴着地面划去。一路上蛇血飞溅，开始几条还能把蛇斩为两段，后面的就只能把蛇割伤而不能杀死。庄清心里有点着慌，赶紧甩手乱劈，快到对面墙壁的时候，高度已经下降，就快落到地上了。

    正着慌的时候，一眼瞥见最后两间库房，门是打开的，里面居然躺着三具死尸。一眼看去，只见都是穿着黑衣，跟庄清一样，大概也是到这里刺探的。三人死在一起，但并没有被绑缚，也没见到明显外伤，应该不是被杀之后抛弃到这里。

    难道这些也是被蛇毒死的

    心里一愣神，腿一软，就掉了下来，恰好踩在几条蛇身上，吓得脚乱踢，手乱舞，差点把火把都给扔出去了。好在毒蛇没有咬到，赶紧一跃而起，往墙上一蹬，跃回到阶梯口，顺便又斩了几只毒蛇。

    在阶梯上，缓了缓心神，一看着火把，被自己这么一通乱挥，都快灭了，赶紧吹吹。

    火把本来就不经用，现在也用了很久了，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庄清把火把放到阶梯口前的地上插着，有这火把挡住，毒蛇们至少不会跑到门口去。

    接下来，庄清就是来回的在走道上飞过来，飞过去，钢剑倒持，噗噗噗，噗噗噗，不断的挥动，毒蛇够不到他，反应也没他快，只能任他斩杀。

    也不知这样来回多少次，手腕都痉挛了，地上终于没有整条的蛇了，地下库房再大，也装不下这血腥的恶臭。庄清倒在阶梯上大喘气。

    望着地上的一堆碎肉，嘿嘿一笑。这种方法，也只能是庄清才能用得到，别人哪能飞这么远

    火把的火已经变成火苗了，再不弄点木头续上，自己就要在黑灯瞎火中陪这些死蛇了。

    他强撑着起身，走到各个库里，发现库房里真是搬得干净，什么都没有，就一堆死蛇。好在门板没拆掉，这些门板不比大门，大门又是铜皮包着，又是铁钉钉着，还刷上漆防火，就那条库房大门的价钱，怕是连王宫大门都比不上。

    看到有块门板比较破旧，刚想用剑去砍，忽然发现剑已经卷刃，不禁万分心疼。这五尺剑跟了自己几年了，平常都不舍得用，寸步不离身，今日居然用到卷刃！

    出去后，要找个好铁匠给修理修理。

    宝剑再重要，今晚这个时候，也不能珍惜，只能



二十一章、用智杀人4
    4、

    那人把蒙脸巾一扯，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苏弃！

    苏弃把手指放嘴边，“嘘——”示意他不要喊出来。庄清明白，他是洛阳的侍卫，不好被人发现身份。

    苏弃把面巾覆上，把他拉出来。庄清问他，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把你吩咐的事情都做了，有点不放心，你单枪匹马，怕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这库房嘛，当然是要来看的。我看到里面有火苗窜到外面，还以为里面失火了，又看到里面好像有人，就问了几句，没人答，我正想走，没想到你说话了，居然是你在里面。”

    “外面没有弩箭射你吗”

    “弩箭什么弩箭”

    庄清把自己在库房三次碰到弩箭机关的事简单说了下，苏弃惊得目瞪口呆，这心思也太巧了吧然后又后怕起来，浑身冒汗，自己冒冒失失的，没落入徐家人的手里，到现在还没死真是运气。

    庄清还把库房里那三人的事情说了下。

    “三条人命”苏弃皱眉道。

    “对啊，我的苏侍卫，这案子归你管吗”

    苏弃看了一眼库房大门，苦笑道:“衙门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许家那边，怎么样了”

    “不是很清楚，我没去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跟老田假扮杀人邪魅，把兄弟们都唬得满街乱窜，他去哪了我不知道。我到这里，就是想看看，徐家到底为什么要杀害庄姑娘。”

    他犹豫了下，想把徐东柳和鲁顷之把他们认出来的事告诉他，又觉得，说下去得把老田把他供出来的事说清楚，总是不太好，就没提他们。

    但愿他们今晚去许家闹一阵，然后离开大周，从此老死江湖，不再来往就算了。

    “我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呆着。你去过徐家其他地方没有”

    “前面这些地方都去看过，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还没去后面看。”

    “我们去后面看看，我感觉后面有事。”

    两人跃上屋顶，往后院方向一看，有点发愣，后面院子里，有光亮，看起来应该是好多火把。两人悄悄地往后院内宅摸去。

    后院空地上，一圈人围着个黑衣人。

    外面这一圈，穿着徐家仆役的衣服，拿着刀剑和手弩，举着火把，围着一个蒙着脸的男子。男子背靠墙，双手下垂，看着很轻松自然的样子，丝毫不慌张。

    徐家的人终于出来了！看来，他们原本要对付的是此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让徐家的主人们都躲起来了。

    崔瑞就站在人群正当中，笑道:“韩炳，在我们家就别蒙面了，喘气都喘不上了。你是怕我们认出你”

    原来被围的人叫韩炳，什么来头做什么的

    韩炳没接这茬，冷笑道:“我的书是被你拿去了”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没鬼，为什么防备那么严呢我那三个手下，是不是都被你杀了”

    “我哪知道”

    庄清跟苏弃对视了一眼，这莫不就是库房里死的三个人为什么崔瑞杀了人却还不承认

    “我知道你绰号是‘不立’，没一件事是会爽快承认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绰号”

    韩炳嘲讽地笑道:“子曰，民无信不立。又曰，人而不信，不知其可也。但我想不到你崔瑞连自己的外号都能假装不知道。”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今日都要死在这里，还有兴致说别人”

    “呵呵，名字是爹妈取的，绰号是别人给的。爹妈取名字很容易取错，绰号可是从不走偏。”

    “你知不知道，嘴太欠，死得惨”

    “我承认，确实低估了你，今天这次，是有点栽了的样子，这笔账，得留到以后再算了。”

    “不不不，别留到以后，今天就算完这账，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欠账！”崔瑞说完，一挥手，“放！”

    话音刚落，嗖嗖，三只弩箭朝韩炳急速射去。

    韩炳侧身一闪，三只箭都躲过去了。

    崔瑞这边，也并没有吃惊的神色。射了弩的三个家丁，后退三步，同时从身上箭囊里掏出一支弩箭，迅速装好。在他们装弩的时候，另外三个家丁已经把手弩里的箭射出去了。

    一射完，也是后退三步，由剩下的五个家丁齐射。射完，第一轮射的家丁往前上来，又是三箭。

    这些家丁分散、错开站着，没轮到的也不着急，显得训练有素。

    庄清和苏弃看得都大惊，这徐家的家丁，好像都是久经战阵的弩兵，如此轮翻射击，丝毫不乱。

    崔瑞带着其他三个家丁，手执刀剑，分散站着，防备韩炳逃窜。

    庄清心里暗叹，这厮，还懂兵法！同时想到，如果是自己被这样轮着近距离射，怕是不好收场。

    看那韩炳，真的是好身手，第一轮一闪，躲过三箭，第二轮也闪过了，第三轮，是五个家丁齐射，终于肚子上中了一箭。然而韩炳身子一扭，这箭就掉了下来。

    “他穿了护甲！”崔瑞喊道。

    韩炳心知不能靠躲，射了三轮，肚子挨了一箭，要不是有护甲，这么近的距离，早就对穿过去了。

    苏弃小声说:“什么护甲这么厉害这么近的距离都射不透。”

    &n




二十二章、偷天换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