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蜕

    “那就好，里边请。”

    进了自己屋，庄清靠墙躺着，神情委顿。吴兴，大荒落，苏弃，田城四人一时居然不知说什么。

    苏弃心情也不好，手肘捅了下田城，让他说话。

    田城见此情形，也只好开口:“庄大夫，你说庄副使是被徐家的人所害，能不能提供点更直接的线索我们在井里只找到一大堆石灰，这不能成为证据。而且啊，我们把石灰捞上来，放在一边，谁也没注意，都被人拿走了。”

    “拿走了谁拿走的”庄清问。

    苏弃尴尬地说:“自然是附近的民户了。这玩意刷墙，谁不想要再说，这也很难成为证据保留，反正死因也已经记录在案。”

    说到死字，苏弃的眼神又暗淡了。

    “我们也走访了附近民居，问他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都说没有。那口井离着四周的民居有一段距离，除非晚上没睡着，特别留意，否则，就算大声喊，也没多大动静。”田城说。

    庄清脸上毫无表情，好像对他们衙门也没抱什么希望的样子。【！￥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庄大夫，要指控徐家，那必须得有铁证，人证，物证齐全才行。我一大早接到报案，已经吩咐人去追查石灰的来历，这你也知道了。我现在也相信这是徐家的人干的，但是……”

    田城瞄了一眼庄清，看他仿佛在发愣，继续说:“徐府外面的街道已经被冲洗干净，他们是可以赖账的……”

    “这还能赖这附近除了他徐家，还有谁用得起”吴兴气愤地说。

    “那只是有嫌疑，并不敢断言是他家的。”田城说。

    “你说的对，这石灰虽然贵，但全洛阳并不是只有徐家用得起。就算是徐家的石灰，他也可以说是被人偷走的。”庄清冷冷地说，“你说的对，我现在缺少人证，不管怎么怀疑，也只是嫌疑，没有直接证据。”

    “对的，如果没有铁证，去指控徐家，以他家的势力，被反咬一口，那是肯定的。虽说庄大夫是楚国使者，也是官家身份，但在洛阳，在徐家的眼里，那是不算什么的。”

    听田城这么说，大荒落朝庄清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有些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苏弃说:“我们查了几个时辰，周边所有的居民都问了，全部人都说睡得很死，没听到动静。我想，除了真睡的死的，怕是也有几个听到了动静，然而，他要是听到了，必定知道是徐家的人，哪个敢说自己听到了”

    吴兴讽刺道:“这一晚上，他们倒是能睡个好觉，最好以后都别醒。”

    大荒落插嘴说:“吴掌柜，这恰好就是可疑之处。冯井那边，我们都熟悉，离周围的民居是远点，可也没到那么荒僻的地步，这些人里，必定有人是听到动静的，你想，这么多石灰倒井里，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做的。只是，这些人看到了是徐家，就算想说也不敢啊！”

    苏弃问:“你们千家会也有很多耳目，就没听到什么吗”

    大荒落说:“这几天，一到晚上，无家可归的乞丐们，都被安置到了几个地方过夜，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城北宓妃祠离徐家也不远，我昨晚也在那，可是真没听到什么动静。”

    “算了，说这个没意义，这些居民，就算亲眼所见，要让他出来指认，也不是那么容易。别说他们，就是你们官府的人，不也有不想惹的人吗”田城听这话，神色也有些赧然。

    庄清幽幽地对苏弃说:“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可以帮我”

    田城跟苏弃对视了一眼，说:“我们刚才还商量了一下，知大夫武艺高强，如果，你能把徐府里的人，有目睹此事的，抓一个出来，迫他指控徐家，这就是个有力的人证了。”

    吴兴闻言，一拍脑门:“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

    庄清眼光一亮，立跪起来，朝田城拱手:“果然是老公门，思虑就是不一般。这事对我来讲，不难。只是，徐府人那么多，也要找对才行。”

    忽然想起一事，问苏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二十章、四处捣乱2
    2、

    “你们外面的人不知，二世子绛的这所宅子，管得非常严，里面的人几乎不出来，外面送菜送肉都是他们府里的人，可以说，是相当神秘。里面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田城扫了众人一眼，轻声说，“二世子有大志，周国怕是要有大事。”

    田城这番话，在场其他三人是震惊不已。庄清对这话自然不吃惊，因为这跟自己的判断是一样的。他去求见姬绛的时候，就是有意挑动嫡庶之争，以获取支持的。

    令庄清分外惊讶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衙役，居然有如此眼光，满朝大夫，也没见几个这么能干的。可惜出身不好，无人重用。

    庄清这下对他可以说是刮目相看了。

    “我不知公子绛在里面鼓捣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千万别管！”

    庄清面露微笑，赞许地点点头:“阁下能识别灾祸，也是一奇人。只是一直远害避祸，缺少担当，也不是大丈夫之举。”

    田城哂笑道:“大夫谬矣，多大的肚子端多大的碗，再说了，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实实在在的小人啊。”

    小人，古代指的是无官无职，地位卑微的人。

    大荒落喃喃道:“二世子的人干的不可能吧我不相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哪知道，要不你问他去。”

    “你开玩笑，我连门都摸不到。”

    “摸不到他家的门还好，摸到了，就是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

    田城苦笑道:“我还没告诉你真相。你那些死了的乞丐朋友，都是被抓进去被什么鬼魅吸血而死的，根本不是死在外面。”

    “什么！”

    大荒落如被雷劈，瘫在了地上。

    田城不理他，转头对苏弃说:“我调查的结果就是如此，为了活命，谁也不敢告诉。单大夫一再追问，我都不敢说。你虽然姓苏，但不过是螟蛉子，你可以试试，说出来会怎么样。”

    苏弃喃喃道:“原来你早都查完了”

    “对啊，都可以结案了。”

    “那为什么还要放任他杀人，又杀了那么多人。”

    田城冷笑道:“苏公子，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就是草芥，死几个算个啥姬绛真要出什么事，国君会饶你夫人会饶你你们苏家不会怪你多管闲事你觉得还会论功行赏，给你加官进爵”

    别说苏弃，几个在座的全部语噎。

    吴兴说:“二世子不一定知道他家出了邪魅吧虽说是他的宅子，但也只是一所旧宅，他平日不大会去的吧”

    田城说:“你说错了，二世子经常在旧宅。”

    苏弃跌坐在地，一筹莫展。

    “老弟，我早就给你指出过几条路，一是想办法脱身，二是撑到上面责罚，看罚成什么样，不了了之。另一个办法，就是，让这件事暴露出去，却不能是你暴露的。”

    “怎么做”

    “自己想办法啊！”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上次我们商量的，让衙役们晚上在要紧的地方蹲守，单大夫已经批准了，为这个，背地里，也不知被骂了多少。如今既然把二世子当成嫌疑，我就安排在他宅子附近。”

    “哦，什么时候批准的我都不知道。”

    “也就是昨天，还没来得及布置，又遇到了这事。”

    庄清听到这，看着他们，不禁呵呵地笑。几个人不解地问:“你笑啥。”

    “老田今日吐露真情，说明也是有良知的人。那我的事情，也可以托付托付了。不知你能答应吗”

    田城紧张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庄清微微一笑，说:“徐家许家，势力很大，我一个外乡人，明的暗的都斗不过。这个赏宝会，你知道吧”

    “那还用说，刚才在路上，苏弃跟我提过。我并不知道你们要去查这什么赏宝会，早点阻止你们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苏弃没跟你说之前，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不甚在意。你们跟徐家，不仅仅是这个事情吧”

    吴兴插一句嘴:“哦，你也知道早要是问你，可以省好多金子呢。”

    苏弃扑哧笑出声来。大荒落神情自若，暗暗掐了吴兴一下。田城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在说啥。

    庄清没心情笑，认真地说:“赏宝会上卖的是我们楚国的王陵物品，我们怎么可能不调查梅子是在春申君那里领的任务，楚国那边，也是不得要领，可能仅仅是要我们去查个下落，本来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也就完了。”

    说到这里，庄清的脸阴沉下来:“可是现在出了意外，梅子被他们害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本事再不济，也得给他搅和黄了。他们今天晚上就要办赏宝会，我有个想法，田兄，不知你敢不敢做”

    “你先说说。”田城有个不祥的预感。

    “我在楚国就听说，有两个大盗，叫什么徐东柳，鲁顷之的，在你们洛阳被擒，关在牢里都快一年了”

    “对啊，他们名声这么响都传到你们楚国去了。”

    “这俩人，是齐人，论起来，我跟他们也是旧相识。我在齐国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就是不知他们



二十章、四处捣乱3
    3、

    黄昏时分，庄清打扮成一个挑菜老农，来到许家大门外。

    许家大门外来了好多身穿破衣烂衫的人，他们在门口围着，个个人都好话一堆，是来给许家的家主送口彩来的。

    别的人去祝寿，都是带礼物，这些人哪有礼物，就是不停地说好话，堆笑脸。俗话说，笑脸迎人不挨揍。人家是来说好话的，主家也不能恶言恶语吧

    这个时候，周国本地的官员大夫们也基本到齐了，偶有几个晚来的，被堵在门口。乞丐们嚷嚷着要进去吃席，许家的人当然不准了，但又不能动粗，就吩咐后厨拿点饼过来，准备发给他们。

    乞丐中有些人颇有文采，连说带唱的纠缠，那意思是，还得给点礼钱。

    许家总算是家大业大，在这样的好日子，也没扫乞丐们的兴，给了饼，还一人给一个钱。这下轰动了洛阳城，乞丐们源源不断地来，许家没料到有这样的事情，忙得不亦乐乎。

    因此，庄清进许府，都没人有空问他。

    这些乞丐，就是大荒落安排的。庄清也没料到许府如此大气，本来以为乞丐跟他们会纠缠起来，慌乱之际，混进去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谁知道许浣还真是豪气。

    庄清让大荒落做的另一件事，就是让他的乞丐们，把赏宝会的消息散发出去，就不信没人动心思。

    挑菜到厨房，路过柴房果然还见到李势，心里就放心了。瞅个机会跟李势搭上话:“你这呆了一天，有什么发现没有”

    李势也是诙谐，没大没小地冲庄清眨眼，说:“我发现今天的伙食比昨天更好，要不，我就呆在这里，不回去了。”

    庄清一愣，说:“你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忽然想到，李势在这里呆了一天，可不知道庄梅出事了。

    李势见庄清脸色凝重，不敢开玩笑了:“我发现家丁仆役里有不少生人，他们初到许府，都是由原本的家丁跟着，他们聊天的时候，说漏嘴，互相称侍卫。也不知是哪家的侍卫到这里充家丁。”

    这情况跟庄清猜的差不多。也就是说，许府外松内紧，防得更严密。越是严密，就越有问题。

    “还有别的吗”

    “有，这一天他们抓了好几个混进来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人。”

    “嗯，正常。许府本来就容易招贼。”

    “我几乎哪都没去，一整天净劈柴了，听说来了很多客人。不知道那地牢在哪。”

    “地牢的位置我已经知道了，不用你操心。”

    “那我今晚要干啥”

    “捣乱。”

    “捣乱怎么捣乱”

    “你看着办吧，只要不被抓住，你杀人放火我也不管。”

    “这个，我可不敢，我又不是盗贼。”

    “我的意思是，只要给他们添点乱就行，让他们不得安宁。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

    李势挠挠头:“这是啥子任务行，可以。”

    “捣乱完了，你就自行离开吧，别被人逮住。”

    “好的。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嗯，捣乱去。”

    庄清不敢跟他说太多，留下李势一个人，愣愣地想半天:“捣乱是怎么个捣法呢”

    天渐渐暗了下来，庄清摸到地牢附近，仔细查看。发现今晚守卫的好像少了点人。庄清也好奇怪，这么缺人手吗

    围着地牢的外面转了一圈，排除了暗哨，他决定出手了。

    地牢门是关着的，门对着一条小道通向岸边。庄清不知道门后面有没有眼睛盯着，他早就穿上仆役的衣服，提着个篮子，就跟昨晚上见到的一样，顺着小道走到门口，轻轻一推，发现是从里面栓上了，就咚咚地敲起来。

    门上一个小窗打开，庄清故意把身子侧过去，没让他看脸，只看到篮子里的鸡腿。

    门里的人可能也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仔细看，就把门打开。庄清看门开了条缝，用力一拍，里面那人被门一撞，啪地摔倒，还没作声，已经被欺身而入的庄清一巴掌拍晕。

    庄清进得门去，把门虚掩关着，站在原地，适应了几秒钟。原来，这是个狭小的屋子，黑咕隆咚，就一领草席供歇息，在这当差也真是无聊。几步外是个洞口，有条修葺得很整齐的向下的阶梯，长的看不到底。

    庄清确定没有守卫，就踏向阶梯。阶梯很长，走了大约二十级，是个转弯，转弯之后，就看到一片光亮，是间大的房子，两边点着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