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陈长安
蛤蟆口中别有洞天,可到处腥臭漆黑,忽然间大蛤蟆粘稠柔软的舌头一阵蠕动,紧接着众人被猛地推入一个偌大的湖底。
素袍公子似乎不熟水性,咕咚咕咚一连呛了几口水,同是一家院子的主仆,紫衣婢女却是截然相反,水性高超自如,紫衣在水中轻盈翻身,姿态曼妙,借着暗涌浮力游到主子身边,伸出白皙似玉的如笋十指,轻轻搂住素袍公子的腰肢,继而踩水生花往湖面游去。
湖水清莹秀澈,水底下游鱼细石光线粼粼。
白云神思恍惚,似回到了刚上飞来峰时每日到火卵潭摸石头的情形,心中恋恋不舍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波澜荡漾,众人游出水面后目光凝滞,在这片清如碧玉的湖面周遭哪有什么康庄大道,皆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紫衣婢女搂着素袍公子跃离水面,仿佛蜻蜓掠湖般在湖面踏水而过,最后身段优雅落在一条芦苇荡间的泥道上。
白衣如一朵出水青莲,一手拎着小怪一手持剑破风,湿透的白衣在空中飘洒,水滴如雪花般旋转散落,最后浮出水面的是白云,他紧跟着白衣的后脚掠上岸边。
“这是哪”白云张望着比成人还高的芦苇荡,皱眉问道。
张雨若用水寒拨开一小簇芦苇,摇了摇头。
“公子,我们才刚出云梦泽,怎又来到这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中哼,依奴婢看那个窦长安多半是把我们当猴耍,让奴婢回去找他算账。”紫衣婢女一个反身,又要纵身跳入湖中。
素袍公子拉住紫衣的袖子说道:“秋离啊秋离,你真是急性子,你虽是从湖底出来,可曾看见湖底有路回去”
“可是公子。。。”紫衣秋离翘起了嘴巴继续说道:“那不然能怎么办这跟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秋离,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不是这么个用法。”素袍公子失声笑道:“窦前辈可是曾叫整座江湖俯首称臣
第四十五章 襄阳双怪
藉着老妇离开的间隙,素袍公子又追问道:“张大爷,这沃野百里,又到了丰收时节,怎就只剩你跟张大婶两人在地里劳作”
老农望了眼金灿如火的稻田,重重叹气道:“听说北方又要打仗了,坐拥扬州和半个荆州的吴王从各地招募壮丁,许多人家的精壮男儿都被抽调入伍了,我儿子也被抽调到扬州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素袍公子的表情颇为诧异道:“我久居北方,怎不知大梁与大辽之间有战事的消息”
黝黑精瘦的老农放下筷子,愁眉苦脸娓娓说道“大梁与大辽打不打仗我不晓得,但按理说凉州有凉王固守,烟云十八州又有燕王坐镇,大梁整条北线固若金汤,即便真的打起来,与远在江南的吴王八辈子都打不上干系,可他从荆扬抽调壮丁也罢,连税收也翻了一倍,明眼人都看得出吴王肚子头藏着的是什么肠子,不过是想借此壮大势力罢了,见过瘦死的马可从未听说过有肥死的猪,都说吴王带甲数十万,粮余数百万石,其实不都是从我们这些百姓身上拔毛积攒下来的”
素来开朗善谈的素袍公子,此刻竟一言不发。
老农似乎遮遮掩掩着满肚子苦水难以启齿,但在众人面前显然是撤去了平日的垒壁,神色谨慎地向木棚外张望了几下,确认周遭没有闲人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虽在北方当过兵,斩过几个辽蛮子的头颅,可终究是粗鄙村夫,见识谈不上有多广,可自认比起家中长发长舌的眼界要高阔几分,北方打仗多半是幌子,约莫是吴王编出来糊弄我老板姓的鬼话,依我看吴王这趟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地扩大势力,多半是奔着长安那身龙袍去的。”
“他敢”素袍公子没来由地怒从中来,掌心拍了一下桌面说道。
“唉,公子,明白人说明白话,九五至尊,金銮龙椅,万人之上,谁不惦记别说吴王,怕是皇帝身边的权臣红人都时刻惦记着呢,正所谓乱世出豪杰,时势造英雄,吴王兵精粮足只需静待时机,待那辽人大举南下,北方朝廷疲于应付之时,再率军北上直捣龙庭,万人之上岂不易如反掌”老农竹筒倒豆子直言不讳道。
一直在旁边静坐的白云无心听两人交谈,心心念念失散的同门,视线洒向南边的稻海。
白衣一向对口舌如簧的素袍公子没有多少好感,心中亦从未放下过对着主仆二人的警惕,这回对两人的侃侃而谈充耳不闻,干脆扭过头眼不见心为净。
“当代帝王赵智恒乃百年不出的不世帝王,不仅让大厦将塌的赵氏王朝起死回生,更数次亲征大辽,大败狼子野心窥视中原大地的辽人蛮子,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即便辽人真的大举南下
,朝廷早就在荆襄长江一带亦布满重兵,吴王想要直捣龙庭,除非是脑子进了水才干这桩用荣华富贵换脑袋落地的买卖。”素袍公子字字铿锵地说道。
“王侯将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准没错。”老农呷了一口浓茶道。
“怎么都停了筷子来来来,赶紧趁热吃,都别客气!你这糟老头又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可别耽搁了人家吃饭。”老妇把一盘热腾腾的炖菜籽端上桌。
素袍公子却是一笑:“与张大爷投缘,便多聊几句。”
“公子你别听他瞎扯,他大字都不会写一个,只要能安居乐业谁做皇帝不一样”老妇瞪了老头一眼说道:“都怪那算命先生,嘀咕有的没的,咱这些星斗百姓瞎操心什么,种好自个门前的三亩地不就是了”
“算命先生”素袍公子疑惑道,这茫茫田野中怎会有算命先生。
“前些天我家老头子到城里赶集,恰好在老熟人那听到了这些闲言话语,说是那什么半仙给卜的挂,按我说这些神棍为了糊弄三餐净说些胡话妖言惑众,你说这些话在咱老百姓嘴里打打牙祭也罢,要是传到官老爷耳朵里头那可就麻烦了。”老妇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算命先生人在何处”素袍公子问道。
“襄阳城。”老农接话说道。
“襄阳城”白云和张雨若的眸子仿佛霎时撇去了一层白翳。
在行伍中打滚出身,实乃眼尖之辈的老农问道:“你们是要去襄阳”
张雨若答道:“不错。”
白云急忙问道:“大爷,我们在这茫茫稻海中迷了路,去襄阳城的路该怎么走”
老农哈哈笑了起来道:“荆州富庶甲天下,稻田都快比人高喽,也难怪你们会迷路。”
老农伸出手指向一条田中小径:“沿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南走,遇到岔路也甭管,走出了稻田再走个一两天便能到襄阳城下。”
“大爷,襄阳乃荆州重镇,繁荣富庶,城中百姓安居乐业肥得流油,跟吃饱了饭得打个嗝放个屁一个道理,襄阳城中可有什么奇人趣事,能让我们这些外地人茶余饭后打打牙祭的”素袍公子笑道。
“诶!公子问得好,这不,襄阳城中就有双怪!”老农眉头上挑说道。
“还真有”素袍公子故作讶然道。
 
第四十六章 他说他爱剑胜过爱她
雾霭忽而浓重忽而消弭,唯独那片桃园不受其害。
树冠之下,枝叶婆娑,光影微弱,扎起丸子发髻的中年男人手拎着一壶桃花酒,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站立在池塘边,踉跄向前迈了一步,袖子飞扬,顺势斜斜压下手碗,壶中的桃花琼浆如涓涓细流倒入池塘。
哗哗哗。。。
顿时,空气间弥满醉人的桃花酒香。
壶空酒尽,似醉非醉的中年男人再次扬起衣袖,把雕刻着精致曼陀罗的白瓷酒壶掷出。
玉质剔透的酒壶在池塘上方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在最高点即将坠落之际却又悬停在半空。
幽幽池边草,茕茕伤心人。
中年男人凭空成爪,池塘上好似生出一只无形的手,把白瓷玉酒壶凭空牢牢抓住。
“二十年了。”扎了一束丸子发髻放荡形骇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竟然横生苶然。
“二十年前,你跟我说,在我心中剑是第一位,你不过只排在第二位,之后你没留下一字一墨,就悄然离去,走得无踪无影,走得如此地彻底,我自西向东,寻了你无数遍,大漠有多大,无尽海有多深我亦都见识过了,可你依旧是杳无音讯。”中年男人笑得皮开肉绽。
“这里是你最梦寐以求的地方,没有喧嚣尘世也没有刀光剑影,我闭剑封鞘,在云梦泽中等了你二十年,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不知是否是因为醉意上头的缘故,中年男人的神情变得有些迷离。
“我承认,年少之时我总觉得儿女私情无趣,安身立命无趣,手中那柄剑,的确是我的命根,总在想等我做了剑神就能把江湖武林踩在脚底下呼风唤雨,那该多有趣啊,可高处不胜寒,一人一剑孤家寡人,原来没了你才是最无趣的。”中年男人喃喃自语道。
“好,既然你不再惦记我这个孤家寡人,那我亦无需再为你相守白眉。”中年男人闭起双目,神色极为难看。
透过枝叶洒落的散碎光点落在男人陈旧的衣襟上,男人凭空握爪的手轻轻松开,咚,一声犹如琵琶轻语的清脆响声,雕琢迷人的曼陀罗花酒壶沉入平静的池塘,溅起了一团水花,浮生一圈一圈泛白的波澜,经久不息。
望着蔓延而开经久不息的涟漪,扎起丸子发髻的中年男人怔怔入神,在眼角处分明有烁光在隐约闪烁。
忽然之间,云梦泽中回响不绝的莺歌雀语戛然而止,婆娑起舞的枝叶仿佛也于一瞬间凝滞宛如死物,整片云梦泽就此陷入了死寂。
“原来是你,窦长安。”不知何时,在窦长安身后大约十步的地方,站着一位与窦长安年纪相当的黑衣男人。
扎了一束古怪发髻的中年男人晃了晃脑袋,浑浑噩噩地转过身子,用迷迷糊糊的眼神细细
打量眼前的黑衣。
“是你啊,好久不见。”有窦仙儿一名的窦长安眯起眼睛酝酿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时,满脸的酒气一扫而空。
“是挺久的。”一袭黑衣若无尽夜穹的男人答道。
“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慕盟主这尊大佛招来了呢”扎起丸子发髻的中年男人话里有话道。
黑衣男人对窦长安的绵里藏针充耳不闻,环顾四周,发现简陋的木屋中一片空荡,仅有数张残旧的家具。
“冰儿呢”黑衣男子阴沉地说道。
窦长安有意侧过脸,不让黑衣男人看清他的表情,又装聋作哑若无其事地挠了挠花白的发鬓。
“我问你冰儿在哪”黑衣男人的语气重了几分。
窦长安素来爱使冷嘲热讽的油滑性子:“冰儿是我妻子,在哪好像都与你无关罢慕大盟主。”
黑衣男人深邃的瞳孔眯成一条狭缝,脸角肌肉微微抽动,看着窦长安这副狼狈的模样,不必他开口详诉,似乎已猜出了**分,扼住怒意沉声问道:“二十年前,你立下毒誓,此生此世对冰儿至死不渝海枯石烂,我才选择退出,你倒好,违背誓言抛弃冰儿,该受九雷轰顶之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说慕盟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抛弃冰儿了”窦长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冰儿对你痴心一片,又如何会舍得离开你。”黑衣男子又驳斥道。“你窦长安一向爱舌灿莲花,可在我面前你那套可不好使。”
窦长安无意回答黑衣男人的问题,深深吸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说道:“慕盟主,你说当年窦长安这个名字有多响”
黑衣男人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当年窦长安这个名字,怕是要比十个天龙会盟主的金漆招牌还要响亮吧。”窦长安直言不讳,也不怕黑衣男子动怒,自顾自地说道。“江湖中人人都喊我剑神,可我觉得我更像是剑痴。”
“二十年前,真正配得上洪荒剑仙这个名头的,也就只有我窦长安与那西蜀老剑魔和那位风姓的新晋剑神三人罢了,二十年前我曾遗憾,不能在巅峰之年登顶剑道,看看到底是我窦长安还是他剑白堂是剑道第一人,在西蜀城外和那老剑魔打的那一架没有分出胜负,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往死里打,清清楚楚分出个孰强孰弱。”窦长安眼中分明有光芒闪烁。
“少说废话。”黑衣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她说我爱剑胜过爱她,没留下一字一墨就走了。”窦长安虽语气淡然,胸口中却若有一柄尖刀在肆意翻滚:“如今想来,其实我最遗憾的就是错过了她。”
“那是你咎由自取罢了,根本不值得同情,冰儿离开你是对的。”黑衣冷冷地说道
,语气中带着浓厚的挑衅的味道。
褪去酒气的窦长安沉默了许久道:“刚闷了壶江南桃花,浑身上下疙瘩得很,得进去好好躺上一觉才着道,若慕大盟
第四十七章 襄阳城
四人沿着老农指引的小径横穿金灿稻海,又南行了两日。
襄阳高逾五丈的城墙终于隐约出现在眼前,脚下也由乡间泥道变作了一马平川的官道。来往襄阳的途人络绎不绝,还未入城,官道的两旁的小摊档已是琳琅满目。
在堆金积玉朱门绣户的襄阳城中,能经营起一份正经八儿的生意是人人眼红的肥差事,寻常摊贩想要在城中占上一地做买卖,那得缴上大笔银子,可即便如此,为了谋得襄阳城中的一席之位,争到头破血流大有人在。
城外的官道延绵数里,乃进入襄阳城的必经之路,自然而然也成了商家眼中的一块肥肉,虽说在城外官道两旁做买卖.比不上城中的风水好地,但摊费低廉人流纷至沓来,也不失为油光闪闪的膏腴之地。
在穿行稻海的一路上,白衣手执水寒与棕毛小熊走在前头,但襄阳城熙熙攘攘鱼龙混杂,白云不想节外生枝多出纰漏,便把这只活蹦乱窜的小熊摁回到书箱里头,
白衣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再配上一柄绝世无双的水寒宝剑,翩若惊鸿惊为天人,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都想要看个清楚这位宛若天仙下凡的女子。
“白云,襄阳城就在眼前,入城以后你和雨若姑娘有何打算”素袍公子的视线望向前方,似望着白衣如雪的女子又好似望着远处的襄阳城头。
白云也抬起头望向远处,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本想到了襄阳之后便寻找失散的同门,可襄阳城如此之大,也不知师兄他们现在到底身在何处,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更别提打算了。”
素袍公子沉思片刻说道:“也是,想要在这诺大的襄阳城中万里挑一,就好比是在茫茫大海中捞针,如今天色也快傍晚了,依我看今晚就先找一家客栈落脚,休整一宿,等明日再找你师兄他们也不迟。”
“只好这样了。”白云点头道。
襄阳的城门高逾四丈,城门上是将军督战的议事阁楼,城门厚约半丈为枣木所造,跨过城门大概要三十步的距离,可见襄阳城墙之厚固若金汤。
城中的房屋瓦顶斜檐相依,鳞次栉比,大街小巷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摊贩的数量更是比城外多上数倍不止,好一副安居乐业繁荣兴旺的气象。【………最快更新】
白云一行人穿过人潮,来到一间名叫福缘客栈门口,打算在此落脚一晚,客栈的一楼是饭市,临近傍晚已是座无虚席,店小二见有贵客临门连忙上前招呼,可还没开口就被掌柜支唤开来,都知道在生意场打滚的没有个火眼金睛怎么能立足,客栈的掌柜是什么人每日都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打交道,自然是有一副玲珑心肝,四人的穿着虽不见得有多华美惊艳,但个个样貌不凡,尤其是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