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文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大魏文宗
说着,就把一卷宋元学案拿出来,扔在了桌子上。
“是。”
杨奉先心头默叹了口气,就在桌前坐了下来,杨唯治家也真是够严谨的,他从小帮杨奉先启蒙,悉心的栽培他,他自己科举屡次不第,但是却希望自己这个儿子成材,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儿子身上。
这杨奉先也是争气,读书刻苦,用功,而不像杨昭那样三心二意,心思不定。
但是造化就是这么弄人,杨昭考上了,杨奉先却落榜了。
坐在这个桌子前,杨奉先慢慢的翻开了手上这一本《宋元学案》,这不如大学图书馆出版的纸张那么精细,这本宋元学案字迹泛黄,纸张陈旧,但是却透着一股子墨香的味道,杨奉先莫名反而更喜欢这样的书本。
在灯光下学古人背书,杨奉先也不觉得甘苦。
“欧阳修,,字永叔,庐陵人也……”
窗外,万籁俱寂,蝉鸣阵阵。
灰黑色的云雾在月牙之下笼罩,像是静谧的黑色轻纱,越发衬托着这月光如水,大地安宁。
远远看去,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那大户杨家,东西两个厢房还亮着油灯,西厢房是灯火通明,依稀传出二叔,杨昭等人的欢声笑语。
而另外一边,东厢房则是映衬出一个寂寥的影子,拉长在墙壁上,一位少年在认真诵读。
“孩子他爹。”旁边陈氏用胳膊小心的捅了一下杨唯,眼神飞快的瞟了一眼灯下的杨奉先,带着一丝心疼的语气道,“孩子病才刚好,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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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女儿无才便是福
杨唯恍惚了一下,油灯之下,是他一张略显错愕的脸,眸子里仿佛有些炙热之色,正在燃烧起来,“吾不以落第为耻,以落第而动心为耻……”
高明,高明!
跨越数百年,大儒王阳明的至理箴言,还是给了杨唯巨大的触动。
这个落第书生也能从这句话中体会到那一股强烈的韵味。
恍惚之间,杨唯感觉自己文气贯通。
“伢,好,好!”杨唯只说了这么一句,最后回过神来,一只手拍在杨奉先的肩膀上,能看到这杨奉先略带激动的面庞透着深深的欣慰之色,“我儿长大了。”
这句话发自内心。
杨奉先略带歉疚的顺下目光,自己盗用先人大儒的名言,虽然本意上只是为了宽慰这杨唯。
“我儿能有这句话,终有一日,进士在望!”这句话给他的冲击太大了,让杨唯有些词气不接,他上下打量着这杨奉先,觉得自己该重头认识这个儿子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儿子这一夜之间,开窍了!
比之那杨昭,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兴奋归兴奋,但这已经深更半夜,第二天还要继续读书,日子要过,田地还要种,再曼美的前景也还只是一个蓝图,灯光下这父子一家人,终究还是挤在这个土房子里。
两个人还是潭乡里受人嘲笑,屡次落第的读书人。
“伢,回去睡吧。”
但今日有了杨奉先这句话,杨唯彻底宽慰。
“是。”杨奉先深深看了这黑黑瘦瘦的中年人一眼,告退离开,一直到杨奉先走了,杨唯还呆坐在原地,虽然已经是深更半夜,万籁俱寂,但杨唯心头那股子火热,反而是越发的无法熄灭了。
“陈,醒醒。”陈氏在一脸茫然中被杨唯摇醒,看到杨唯那一张疲倦中,带着兴奋的面庞,“我儿真的是变了!”
“……”
不知道杨唯的兴奋,杨奉先回到了屋子里,不过,杨唯这种兴奋可以理解,杨奉先这话算是揭开了他一个心结,在自己桌子前坐下,杨唯摊开了一张宣纸,沉默了一下,然后从一侧拿起了一只毛笔,狼毫不算好笔,笔杆发黑,用山竹制成,狼毫有些腥臭。
杨家条件如此,顾不上这些,杨唯不可能去挑剔要什么官宦王爷人家方紫砚,灵狐笔,能有一个狼毫练练手,就算是不错了。
揉了揉手腕,提起笔,杨奉先沉吟了一下。
于是再宣纸上端端正正写下了那几个字,“吾不以落第为耻,以落第动心为耻。”宣纸吃墨,很快渗透下去,杨奉先吹干墨迹,小心翼翼摊开,上下打量了一遍,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在大学里虽然用过毛笔,但毕竟用的不多。”
“而作为一个古人,毛笔字写不像,这就完蛋了。”
科举考场之上,可不仅仅只是看文章漂不漂亮,这个字迹的优劣也是很影响分数的,这就和后世的高考有些类似,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这个加分绝对是多。
这个字,得练!
仔细端详了这一张字迹,杨奉先打算把这幅字留下,以后作为鞭策自己,杨奉先已经决定,自己要在这个大魏,当个读书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蓦然间,杨奉先感觉丹田里一片温和,低头一看,杨奉先微微错愕,只看到丹田里文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增长了一些,达到四寸高了。
“难道是因为这话”
杨奉先若有所思,是王阳明这名言,触动了这文气,算作自己的境界有所提升么杨奉先对这个文气的由来,忽然就算是有了一些体会。
第十章 私塾
“说这句话的人一定读书不够多。”杨奉先很认真的道,“有句话说的好,妇女能顶半边天。”
杨明儿一脸懵懂,“有这句话吗”
“有的,你要是感兴趣,明天就可以到大兄这边来学习字。”杨奉先笑了笑,伸手撸了一把这小丫头的脑袋,文宗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也是其中之一。
修行之本。
“好呀。”杨明儿拍着手,开心的道。
“大兄,你自己书还没读好,还教明儿学什么习字。”杨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边走过来了,杨昭今天就换上了昨天王员外送来的那一身新衣服,带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帽子,看起来精神气十足。
而杨奉先一身单薄的青衫,还蹲在这门口,从下往上的看这杨昭,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土包子。
“再说了,那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句话,大兄,你不会是在看什么妖书吧”杨昭笑眯眯的道,“明儿,不如这样,从明天起你跟着来习字。”
“我不。”杨明儿瞪大了眼,大声的道,“我喜欢大兄。”
杨昭脸色一僵。
“这样啊。”杨昭慢吞吞的道,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也好,本秀才刚考上功名,要去城里游学了,确实有些忙。”
看杨昭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杨奉先摇了摇头,低头继续读书。
小人如鬼,你越是去纠缠,对方越是缠着你。
你无视它,它才会害怕。
“杨公子,该启程了。”门口,传来了王员外爽朗的声音,杨昭的脸上立马变幻,变为了那一副热情的样子,立马迎了出去,杨奉先摇了摇头,收起了手上这卷书,自己该去镇子私塾里上学了,走到大门口,青砖砌成的大门敞开,在这个大门口,停着一辆高头骏马,骏马浑身漆亮,足有一人多半身高,马车上漆红,虽略显陈旧,但也大气磅礴,可容纳五人并坐。
“杨公子,上车吧。”王员外呵呵一笑道。
杨昭左看右看,这才兴奋的登上了这辆马车,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坐过马车呢,杨家的门内,挤着一些孩子和叔叔辈的人,无不是羡慕的看着这杨昭,杨奉先目不邪视,从一侧走过。
“驾!”马车前,老车夫一挥动马鞭,木然的滴溜一转,进而抽在了这马背上,骏马吃痛,拉动着这滚滚车轮往前了,从杨奉先身旁扬起了一片烟尘。
“伢。”杨唯一只手按在杨奉先的肩膀上,目视前方,微微笑的道,“走了,上学去。”说着,从袖子里塞给杨奉先一个粗粝的大饼。
潭乡田间小路向外十里,路边就有一座小山庄,篱笆拦成,盖的木屋不大,这里就是潭乡的私塾,私塾老师是一位年逾70的老秀才,镇子上的人称呼他为‘童秀才’,老先生古板,满口的知乎者也,一辈子靠了三十年的举人没考上,晚年落寞了,就在这镇子上教书。
年纪虽然挺大,但颇为嫉世愤俗,一直怨恨是当初的主考官眼瞎了,没有选中他的锦绣文章。
但是从杨奉先拜读的那文章来看,这老先生的文章当年太迂,行文一般一眼,用典也不融会贯通,而是生搬硬套,这的文章能被选中才怪了。
杨唯父子两到这,免不了又受人羞辱。
推开这院门进去,两三个少年就堵住了去路,“杨奉先,你们还来读书呢,嘻嘻,你的文章被道台大人悬榜批泽,文章传遍了整个两江省,所有人都在笑话你,先生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就你这样还指望高中,靠秀才呢”
“说的不错。”一个大腹便便的小胖子走来,这胖子穿着锦衣玉带,他爹是镇上一个有名的富商,一门心思也想供出个读书人来,就送他儿子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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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口灿莲花
“嘻嘻,杨奉先,你今天可是变了,怎么,难道是被道台大人悬榜斥责,受到刺激了可是道台大人也说了,你的文采和功底还是不错的。”
“文采再好终究也是空架子,道理讲不通,就叫‘文理不通’,道台大人批责我,‘文采尚可,文理不通’八字一语中的。”
杨奉先平静,旁人都把这当做是一种打击,但杨奉先并不,从杨奉先的角度来看,这不过就是一次指点,指明了自己文案功底上的不足,仅此而已。
“呀,这可不是你杨奉先能说出来的话。”少女吃惊的道。
杨奉先笑了笑,没有回答。
翠绿色衣裙的少女,以杨奉先的记忆,这人是潭乡士绅,举人韩老爷的孙女,掌心明珠,也只有韩老爷有这个财力,把自己的孙女也送来开蒙。
大魏读书人里,女人是不能科考功名的,但是在这私塾里,反而是这韩佩的成绩最好。
“咳咳,安静。”童秀才板着脸,从上面发下来的一份卷子,一份是这次秀才的科考题目,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
另外一份,则是杨奉先这次被悬榜斥责的文章。
这次也被当成反面案例,传遍了这个私塾。
一阵窃窃私语的轻笑声。
这些笑声杨奉先充耳不闻,捏起这一份卷子,从头到尾审阅了一遍,说实话,这“杨奉先”写的文章,自己还没有看过。
这杨奉先沉默寡言,这次还受此“大辱”之后,羞愤之下,一病不起,竟然就去世了,穿越后来的杨奉先,对这前身的记忆继承的并不多。
这一个私塾里,一共就十几个学生,一个个年纪都不大,有的也是平民之家,寒门子弟,有的人则是锦衣玉带,穿着丝绸,但又不算奢侈的名贵衣服。
若是在大魏京都,看到的景象绝对不会只是这个样子。
无数私塾里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杨奉先安静看这张卷子。
字迹颇为干净和整洁。
“唔,我写这字迹和杨奉先还有较大的差别,为了以后不被人看出来,我得以习字为借口,慢慢改变自己的笔锋。”先是这么想着,进而杨奉先把文章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然后不久拧起了眉。
【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这前半句话出自《大学》,“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大意是说,鸟都知道自己应该落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鸟吗
后半句则是“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出自诗经。
这是科考上一种很典型的“截搭”,即,主考官从四书五经之中,抽选部分句子,组合在一起,来考核学生的逻辑思维能力。
后半句是说,“周文王庄严肃穆,行事又谨慎,正大光芒。”
看句话看似是毫无关联的。
杨奉先不禁拧起了眉头,伸手缓缓揉起自己的太阳穴,但考题并不会真的毫无关联,这颇有高考给出一则寓言,要求审题的感觉。
沉吟半响,杨奉先反复品味,心头已经有了些定数,知道这样的文章应该怎么展开了。
“著文章,应该先把文理说通了。”
“至于怎么说,反而还在次之。”
看着看着,杨奉先心头多了几分明悟,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好比有人写了一片花团锦簇的文章,可是到最后,仅仅只是说明了,“成功需要努力”,这就等于是一句废话。
文章写的再好,文气也是大大不足的,这就是不明悟写文章的核心在于“立言”
要讲什么观点,才是主旨。
 
第十二章 大儒以史下酒
童秀才对杨奉先也没多做批评,换做是往常,他恐怕早就出言戏谑和嘲讽了,但是今天,他只是一板一眼,把这个卷子给讲了一遍,说应该怎么破题,怎么讲义,怎么收尾。
杨奉先大概的认真听了听,童秀才讲的观点颇庸,但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童秀才虽然讲的死板,但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文章岂能一板一眼,拘泥于寻常的寻章摘句”杨奉先暗暗摇了摇头,小声的道,有这样的父亲做启蒙,这样的秀才当讲师,这杨奉先能学好了才怪。
以杨奉先的目光来看,这个童秀才当“先生”,实在是太差劲了,和后世一些名师一比,根本就不入流,不但讲的是枯燥乏味,连内容也是死板。
这只要看下面这些学生们就知道了。
一个小小的课堂,这些少年少女们,一个个昏昏欲睡,只有杨唯,年四十几,还坐在这个堂下,和这些孩子们坐在一起,看起来不伦不类。
但是这些学生里,也唯独这杨唯表情拘禁又认真,唯恐是一个字也不肯拉下。
这看的杨奉先心头暗叹气。
要是换一个名师在这,这杨唯还真能被调教的好,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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