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君为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漓盘泥
随即,阿瞒就看到安宁公主睁开了眼睛,身体震颤了一下,然后就被太医眼疾手快地给搀扶了起来。
于是,一口淤血就这么从安宁公主嘴里吐了出来。
这口淤血吐出来后,安宁公主的脸色倒是好了很多。太医也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地将安宁公主放下,然后便拿起笔来飞快地写着方子,一边写一边吩咐道:“殿下就是因为太过劳累,一下子气不顺,被憋着了。我给她开一点活血化郁的方子,等她醒过来喝上一次就可以了。
现在,就让殿下好好休息,她时太累了。”
后面跟过来的春桃极有眼色地带着小黄门一起送太医出门,顺便拿着太医的方子去熬药。
于是殿内就只剩下了安宁公主和阿瞒两个人。
阿瞒静静地看着安宁公主渐趋平缓的脸色,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浓厚,殿内早已掌起灯来。
满打满算,也就只是过了一天而已,但是这一天,却无比的漫长却又短暂。
忽然,阿瞒似是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指,放在了安宁公主的眼角。
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这么落在了阿瞒的手指上,仿佛穿透了他的指尖,就这么熨烫到了他的心上。
阿瞒捻了捻手指,想将这种不知由头忽然升起的挥之不去的感觉抹掉,却看到了安宁公主嘴唇微启,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瞒犹豫片刻,将头给凑了过去,于是就听到了一声极为眷恋轻声的“父皇”。
他倏然垂下了眼眸,支在一旁的手,一下子就攒成了一个拳头。
叫着“父皇”的安宁公主,此刻正在梦中。
她之所以知道这里是梦,那便是因为梦里的她小小的,正坐在父皇的脖子上骑大马,旁边还有一个温和地看着她,口中却严厉教育着她不可胡闹的哥哥。
父皇乐呵呵地让哥哥不要这么严肃,便继续带着自己在院子里跑老跑去。
她听到了她“咯咯咯”银铃般爽朗的笑声,也听到了哥哥无奈却又纵容的叹气声。
后来画面一转,便是她听到了父皇和说起要哥哥娶妻的事情。
她赌气地说道,不想让哥哥娶妻,却被父皇和哥哥笑话了她一顿。
父皇摸着她的头对她说道:“你的太子哥哥不仅要娶妻,你以后也是要有驸马的。”
她瘪了瘪嘴,不开心地问道:“那阿苓以后不要驸马,太子哥哥也不要娶妻好不好阿苓有父皇、有太子哥哥,不需要驸马的啊!”
父皇摇了摇头,慈祥地看着她:“可是,父皇终有一天会老的,你的太子哥哥以后要照顾天下人,就不能只是你一个人的太子哥哥了。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人再照顾阿苓了。
阿苓放心,父皇一定会好好选择一个驸马给阿苓的。”
她听到自己在问,
“那驸马,会像父皇一样好吗”
第三十章 无迹可追
这个问题,小小的安宁并没有得到答案。
她看着梦里的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全心全意满是信赖与笑意地注视着景帝。
听到她的问题后,梦中父皇的表情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便闪过了一丝隐忍的痛苦和无奈。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最终在她的追问之下,父皇才开了口。
这便是父皇与她的母后,那位温婉贤淑的女子,定情的故事。
她看到父皇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在追忆什么,悠悠地慨叹了一句,“父皇不好。阿苓的驸马如果要是像父皇一样的话,那阿苓,会很痛苦的。”
那时候的她不懂,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父皇就对她好、宠爱她,实在是没有比父皇更好的男人了。
可以说,自从她懂得驸马的含义,懂得夫婿的含义的时候,父皇就一直是她选择夫婿的标杆。
结果,自然可知。
一声幽幽地叹息声传进了安宁公主的梦里,随后,梦里的场景就像是一场风花雪月,很快就全都消散了。
安宁公主醒过来的时候,心底还有着不可忽视的怅然。
梦中的那段往事,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梦到过了。
那段天真快乐的时光,真的就如梦一般,做过了便再也找寻不到痕迹。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了父皇当年的那种复杂到底是什么。可是,就算她看得明白却也无济于事了。
就像是父皇未讲完的那个故事的结局,注定成为了一个秘而不宣却全都心知肚明的悲剧。
她的心中不想介怀也不愿介怀。
不过景帝已死,人已不在。或许十余年、二十余年甚至百余年她都不在人世之后,这一切就会全都埋葬在这漫长悠远的时光长流之中。
安宁公主的身边,传来了一阵很轻微的鼾声。
她闭了闭眼睛,缓和了一下,很快就将这种不适宜的情绪,压在了心底。
她看了一眼似乎是因为照顾她许久而乏累地睡着了的阿瞒,神色莫名,伸出手指在阿瞒那又恢复乖顺的眉眼上描摹了一遍,随后便轻声起身,半点都没有吵醒阿瞒。
在外面守着的春桃听见殿门的响动,便连忙起身向安宁公主行礼。
安宁公主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门外,随后便将身后的殿门阖上。
春桃颔首,便连忙取了一件外披,给安宁公主搭上了。
主仆两人便出了这玉堂殿。
当下已是深夜。
可也许是这宫中早已被深雪覆盖了的缘故,竟显得比白昼还要亮堂。
明明都是同样的白色,可是安宁公主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飘荡在夜里的白帆,孤独、寂寥、脆弱、感伤。
它们在宫灯的映射之下,在安宁公主的脸上投射出了一道道阴影,使得安宁公主的脸色晦暗不明。
跟在安宁公主身后的春桃从小宫女手里接过了药碗,恭敬地递给了安宁公主,
“殿下,您该喝药了。”
安宁公主拿起了药碗,一口饮尽,看着已经着素的下人跑来跑去地忙碌,面无表情地询问道:“典丧官可已确认”
春桃接过药碗,递给小宫女让她拿走之后,便微微躬身,答道:“回殿下的话,新帝在和太宰和太傅大人商定后,定了祠部尚书郭大人为典丧官。”
安宁公主听后点点头,对郭大人任典丧官一职表示了赞同,
“郭大人任祠部尚书多年,对宫中大小祭祀礼仪典籍甚为熟知,由他做这典丧官,再合适不过。除了典丧官一事,其余安排可都落下了”
春桃答道:“丧钟已鸣,城内商户百姓均已替换了红皮灯笼,门口也都挂上了白帆,全都着素衣自发地跪在自家门前,为太上皇守夜送行;祭拜、哭丧、入殓以及入陵时间都已经定下,皇陵那边的后妃,已经都去了。
新帝虽已即位,但由于还未过祭天祭祖,太宰、太傅以及典丧官大人一致决定,按照原有规矩,让新帝在太上皇灵柩前祭拜之后,拜天拜祖,正式为帝。
典丧期间的宫内守卫以及城中维稳之事,也都在太尉、大司马以及虎贲中郎将三位的商议之中定了下来。
而至于秦王、辛王谋反一事以及安康公主灵前失仪一事,也都暂且搁置,等典丧之后,再做决判。”
安宁公主静静地听着,全程未发一言。等春桃说完了之后,安宁公主才轻笑一声,像是解脱又像是自嘲般地说道:“他们做得如此这般好,倒真是让本宫有些欣慰。”
春桃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安宁公主的脸色,试探性地说道:“恕奴婢逾矩,殿下您应该趁此机会休息一阵。眼下之景,着实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况且您这次晕倒,便是太过劳累了。”
安宁公主看着远处渐渐朝这边走来,愈来愈清晰地中常侍的身影,轻笑一声对春桃说道:“在权力斗争的这场漩涡之中,没有谁能独善其身,自由随心。身在其中,一旦忙碌起来,便没有了休息的时候。
若你有一天,真的要休息了,那么也便意味着你出局了。
本宫不愿意出局,也没有人能够让本宫出局。况且,眼下这不就有事来找了么。”
中常侍脚下虽急,面上倒是还平稳。
他恭恭敬敬地朝安宁公主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朝着安宁公主说道:“奴婢参见安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听闻殿下醒来,老奴特地前来请殿下往宣政殿议事。”
“呵。”安宁公主轻笑了一声,“还真是不得安宁。本宫这个封号,在这个时候,该换换了。”
中常侍微低着头,恭敬地立在一边,不发一言。
安宁公主拢好素袍,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却又冷艳妩媚的表情。
她让春桃留在了原地伺候阿瞒,自己则跟着中常侍去了宣政殿。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她刚醒来没多久就这么急着叫她去宣政殿,便是为了本该早已归宫却至今未归的韩王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波澜又起
宣政殿内,司马昭、太宰、太傅、太尉以及光禄大夫、典丧官六人围坐,一名给事黄门侍郎在一旁伺候着。
给事黄门谒者在殿门前站着,负责通报和传达。
司马昭坐在上首位,神色有些焦急。
他的手指不停地轻轻敲打着面前的矮几,一声一声地,砸在人的心中,让人更觉烦躁。
矮几上摆着一盏热茶,可这热茶却已经是换了五次了,至今一口未动。
等听到殿外似有响动,给事黄门谒者打开殿门出去和前来通报的黄门接洽之后,司马昭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这是安宁公主到了。
中常侍在前面领着路,和站在门前的给事黄门谒者点点头之后,便让到一边,对着安宁公主躬身说请。
随即,殿内的给事黄门谒者也向殿内的司马昭等人高声传报,
“安宁公主殿下到。”
司马昭一听,神色一喜,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撑手站起身来去迎接安宁公主。
但是自己身边的给事黄门侍郎咳嗽一声,他便意识到了自己这种行为的不妥之处,只能压下心底的焦急和一丝轻松的欢喜,讪讪地坐下,面上看起来似乎还颇为镇定。
太宰、太傅、太尉以及光禄大夫、典丧官五人,似乎是并没有在意上首位的这些小动作,与司马昭比起来,他们实在是悠然太多了。
他们面前矮几上的茶水也是换了五次。不过他们这茶水,是喝了之后不得不换的。
安宁公主在传报之后,就十分落落大方的款款而来。
面对着司马昭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之后,就在司马昭的示意下落座。
落座之后的安宁公主刚刚给几位大人也打了招呼,就听到上首位的司马昭状似关心地问道:“安宁妹妹的身体,可是好了些”
安宁公主微微点头,回道:“劳烦陛下挂念,安宁无甚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司马昭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听太医说安宁你是郁结于心,长久的憋闷造成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安宁妹妹有什么话,多是应该说出来。不然就这么突然一下子昏过去,实在是太过吓人。”
听了这话后,安宁公主的嘴角微嗤,但是面上却是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
“烦惹陛下担忧了,这是安宁的不是。”
“欸,朕也不是这个意思。”司马昭看见安宁公主这十分听话的态度以及一脸歉意的样子,不仅一点都没有成就感,反而背后还升起了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不知由来的强烈预感,让司马昭没有继续这样与安宁公主不尴不尬地寒暄,而是直接就向安宁公主说出了叫她来这里的目的。
他不顾给事黄门侍郎在一旁的暗示,就这么直落落地朝安宁公主问道:“朕现在找你过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安宁你可知道老五的下落”
安宁公主眉头微微一挑,就听见司马昭像是憋闷久了,要将心中所想全都说出来似的,又自顾自地说道:
“唉,父皇驾崩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太过突然。朕虽然早就想着坐这皇位的一天,可是这真正坐上了,却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再加上,这其中还牵涉到了二哥和老六的谋反之事,朕现在,可真是觉得有些分身乏术……”
“陛下。”安宁公主打断了司马昭这像是有些自怨自艾的话,对着司马昭一本正经地宽慰道,“陛下何必如此忧虑,不是还有众位大人为陛下分忧解难么”
司马昭闻言有些畏惧、有些敬重却又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在场的太宰五人,终究是没敢再多说什么,而是回归了正题,
“现在这种时候,身犯大罪的二哥和六弟都要来为父皇哭灵的,更不用说什么错都没有的五弟了。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朕收不到五弟的消息了。
明明五弟在入定时还传来了消息,说是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解决了麻烦很快就会赶回来。可是现在,却再也没有了五弟的消息。
朕知道安宁你与五弟的关系不错,不知你可否知道,五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从哪里可以找得到五弟的线索”
这个问题确实是比较严重。
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距离韩王上一次传回来的时间,已经快要两个时辰。
安宁公主想了想,她派出去的人也许久都未传回来消息了。
她神色凝重,紧皱着眉头,对司马昭说道:“陛下可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最坏的打算”不等司马昭继续详问,给事黄门谒者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朝司马昭传报道:
“陛下,郴州刺史连同太守一起反了!”
“什么”司马昭震惊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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