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君为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漓盘泥
掌教宫女便将头抵在地上,恭敬地送着安宁公主和韩王两人离开。
等几人的身影不见之后,她摇摇头叹息着站起身来,看着手中握着的药,便准备回去殿内看看安康公主是否熟睡。
没想到她一打开殿门,就看到安康公主站在门口,就像是一具悄无声息的活尸。
掌教宫女心头一跳。
安康公主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是极为平静地又走了回去躺了下来。只不过就是在重新闭上眼睛之前,轻声问了一句,“刚才,那是安宁?”
掌教宫女重新给安康公主掖好被子,“嗯”了一声。
安康公主似乎是有些茫然,“你说,他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说罢,她也没有要掌教宫女的答案,而是吩咐道:“帮我上药吧,反正我讨厌归讨厌,恨归恨,但她从不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害我,我却总是一直信的。
现在承认这一点,还真是让本宫,有些不痛快。
啊,不小心又说顺嘴了。不能自称‘本宫’,我知道了。”
掌教宫女没有计较安康公主的这番自嘲,而是打开药瓶,寻来一根干净的木片,从里面挖出药膏来,敷在了安康公主的脸上。
安康公主感受着脸上传来的丝丝凉意,笑着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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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暗地铺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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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跟着安宁公主从掖庭里出来,并没有各回各宫,而是向南往太清池而去。
太清池距离掖庭并没有多远,安宁公主便打发了抬轿的黄门,和韩王以及阿瞒一起,漫步在夜色之下。
三人徐徐走着,竟也不觉得这寒风刺骨。
回想起训诫殿内的种种一切,韩王感叹了一声,似乎是打趣般对安宁公主说道:“阿苓最后那举动,可是心软了?”
“五哥可莫要说我,从一开始,五哥你不就是存着分寸的么?”
安宁公主走到太清池旁一颗粗壮的榕树下,掏出手绢来轻轻拂了拂这树下的秋千,随后便坐在了上面,轻轻晃荡了起来。
听见韩王这般开口,知晓韩王只是害怕她触景生情,心情低落,便寻了一个由头来让她宽心。
于是她便也顺着韩王的话,说了下去,顺便再反逗一下韩王。
总之她这话,也不算是空口随说,而是确有其事。
要是当时韩王真的对安康公主下了重手,那安康今夜,就绝不可能还能这样站在众人的面前。
毕竟依着韩王这么些年的历炼,身上的功夫,就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了。
“我可跟阿苓不一样,那日若不是我看见了阿苓你的示意,是绝对不会收着力气的。毕竟……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呢。”
韩王笑了笑,冷硬的面庞上,此刻满是温柔怀念的神情,就连眼角的疤,都没那么显眼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王的未尽之言,安宁公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她一遍在树下秋千上轻轻晃悠着,一边就着这太清池周围放置的宫灯,将太清池看了个遍。
这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曾来过了。
当初经常玩耍游乐的地方,此时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这太清池的有些地方似乎是和印象中的一样,有些地方却已经再也无法找寻到踪迹了。
安宁公主望着面前这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的湖水,像是追忆往昔,又像是要做个了断,
“五哥你视母后为生母,自然听不得安康之言,只不过这在我看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毕竟,比安康之言难听百倍、千倍之话,我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
“阿苓……”韩王皱皱眉头,瞥了一眼阿瞒,似乎有顾忌之意。
安宁公主摇摇头,笑着看着韩王,又向阿瞒招了招手,
“无碍,阿瞒要听便听,到这个时候,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阿瞒闻言便握紧了拳头,来到了安宁公主的身边,面目含忧地看着她。
见安宁公主摇摇头,他便轻轻地站在了安宁公主的侧后方,以一个十分微妙的像是保护的姿态。
这又让韩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安宁公主没有察觉到韩王与阿瞒之间的暗地的争斗,或是察觉了也没有想要阻止的想法。她就那么轻轻勾唇一笑,足以让这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都黯然失色,
“人人都说,我是这世上最幸运也最幸福的公主。因为我的母亲,是这大御的帝王心头最爱的女人。
父皇爱母后,爱屋及乌便极为宠爱我。再加上我的上面有一个极为出色的哥哥,所以这世间一切的烦恼,都会远离我。
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这一切根本就只能是古老神话中的妄想,永远都不可能变为现实。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在权力面前,爱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之事……阿苓,对不起。”韩王哑声道。
先皇后与前太子之事,不只是梗在安宁公主心头的一根刺,也是他心中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痕。
当年的事情牵涉众多,得利者无数,已然不只是简单杀一两个人就能够解决的了。
他永远记得先皇后死后的那个夜晚,安宁的改变。
从那一天起,他就发誓要努力跟上安宁的脚步,做安宁身边的最可靠的后盾。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自己还是走得太慢了。
安宁公主见韩王这个样子,反而安慰韩王道:“五哥你何必跟我说对不起,当初你也尽力保护了母后,保护了哥哥和我,不是么。
只不过就是当时的我们力量不足,没有办法反击罢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该轮到他们瑟瑟发抖了。
欠下我们的人,终将受到惩罚。”
韩王闭上了双眼,眼前闪过了当时的一幅幅画面,坚定地说道:“你说得对,当年的帐,是时候一笔一笔向他们清算了。”
寒风吹过,与高处的细支末丫碰撞,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悲鸣,又似乎是吹响的进攻的号角。
太清池已经没有了人,只有大榕树下的秋千微微晃着,彰显着这里曾经有人坐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与曾经那喧闹的场景相比,便已经成为了寂寥。
安宁公主带着阿瞒,慢慢从正午道走向长乐宫。
安宁公主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与阿瞒的沉默不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听起来婉转悠扬。
她看着好似心事重重的阿瞒,便开口问道:“你今日的话怎如此得少?”
阿瞒抬头看了看安宁公主,乖巧地答道:“阿瞒只是在思考阿苓你所说的话。”
“嗯?”安宁公主听到阿瞒这样回答,似乎是很感兴趣地追问道,“那你思考出什么来了?”
阿瞒眼神向安宁公主瞟了一眼,又迅速地瞟向别处,有些迟疑,像是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安宁公主便笑了,
“你随意说,本宫不责怪你也不罚你,再加上也不生你气,这样总能说了吧?”
阿瞒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阿瞒觉得,阿苓你从一开始,就把安康公主殿下她,当成了一个诱饵。”
“哦?”安宁公主站住了脚步,眼神微眯着,定定地看向了阿瞒。
阿瞒似乎是有些慌张,眼神中充满了控诉,似乎在说着安宁公主的说话不算话。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咕唧”一声响,阿瞒的肚子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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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把酒话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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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响在一片寂静的夜里可是极为突兀与明显,让两人都不禁有些怔愣。
随后,安宁公主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刚刚故意扳着的脸也终是维持不下去了。
阿瞒的脸上闪过羞愤、懊恼、尴尬、生气,即使在这微弱的光亮中,也可以看清他那张通红的脸。
安宁公主打趣道:“阿瞒你这肚子可比你这个人要机灵多了,每次都选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阿瞒闻言有些生气。
一方面是在生气安宁公主竟然存了心思故意捉弄他,让他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己的懊恼。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不耐饿。
阿瞒的眼角已经染上了羞愤的绯色,仔细看去,似乎还带着一丝水汽。
安宁公主觉得实在有趣,但意识到若是她再继续调戏下去,阿瞒可能真的会恼羞成怒,便压抑住心中的笑意,安慰道:
“今日宴会过于忙乱,阿瞒你饿了也是情有可原。咱们这就回宫,本宫让小厨房那边,给你做一顿珍馐盛宴,让你满足口腹之欲。唔,就当作今日给你的一个小奖赏,如何?”
阿瞒勉勉强强地应了。
但安宁公主瞧着,阿瞒分明是有些开心的。
他走路的步子,都轻快起来,透露出了一点压抑不住的欣喜。
等二人回到长乐宫的时候,春桃正在殿门口候着。
她上前将安宁公主的手里的暖拢换了下来,中途碰到了安宁公主有些冰凉的手,不禁有些嗔怪道:
“殿下您的手都已经凉成这样了,还在外面逗留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太过不注意了些。”
安宁公主笑笑,“只是手凉了些,身上并不冷,春桃你不必如此担心。”
春桃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心里有数就好,怕只怕殿下总是要逞能。唉,奴婢有些多话了。奴婢让小厨房备了些吃食,殿下和阿瞒公子一起吃些吧。”
安宁公主闻言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太巧了,你口中的这位阿瞒公子,可正是等着投喂呢。”
春桃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阿瞒,但透过阿瞒有些窘迫的神情以及这几日的观察,便露出了一丝了然。
她低下头,掩饰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尽量不动声色地说道:“奴婢这就去小厨房,让他们再多加几道吃食。宴会喧闹许久,想必这肚子是该有些饿了。”
春桃说完便朝小厨房而去,而安宁公主似笑非笑地盯了阿瞒一会,便伸出手,拉住了阿瞒,对他说道:“你跟本宫来。”
安宁公主打发了跟在她身后的宫人,拉着阿瞒就到了长信殿旁边回廊处的一棵梅树下。
她绕着这棵梅树左右踩了踩,忽然眼睛一亮,左右寻不得什么趁手的工具,便自己蹲下身来,拨弄开上面落下的一层花瓣,就要用手去挖开这层土来。
“殿下!”阿瞒见状连忙阻止了安宁公主,“天气寒冷,小心这土伤了你的手,还是让阿瞒来吧。”
说着,阿瞒便蹲了下来,用手指在土层上面戳了戳,选了一个松软的地方下了手。随后,便挖出一坛酒来。
“就是这个!”
安宁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从阿瞒的手里接过了这一小坛酒,沉醉地嗅了一口。
她从怀中拿出手绢来,丢在了阿瞒身上,随后便走到了回廊旁坐下,打开酒坛喝了一口。
安宁公主笑眯眯地对阿瞒说道:“这可是本宫好不容易才藏下的,你可不能告诉春桃她们。”
阿瞒拿着安宁公主的手绢,上面残留的香味钻入了他的鼻腔。他搓了搓手,在安宁公主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她的手绢放入了自己怀中。
他拿出袖子中自己备有的方巾,擦干净了自己的手,便扔在了那个原来埋酒的坑里。
他走到安宁公主的身边,轻声地对她说道:“阿瞒都听阿苓的,不过今夜阿苓已经饮了许多,小心醉酒。”
“呵。”安宁公主轻笑一声,将打开的酒坛递给了阿瞒,“你来尝尝,这东西,本宫可是不经常分享给别人的。”
阿瞒似乎是有些惊讶,接过酒谈之后,盯着那个坛口看了许久。最后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抵着喝了一口,顿时一股清香溢满了整个口腔。
他扭头看着安宁公主的笑容,便忽地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一股热气从口中直冲心头而去,似乎是醉了一般。
“好酒。”他说道。
安宁公主似乎很是开心,也并没有再将酒要回来,而是看着天上不知道何时露出来的月亮,轻声说道:“这酒的方子,其实是母后的。”
阿瞒抱着酒坛的手一顿,就听着安宁公主继续说道:“先皇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在大御的众人看来,大抵就是一个温婉善良、孝悌淑德的人。可是,在我的眼里,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她会爱人、会恨人,会开心、会伤心,会企盼那遥不可及无法触碰的梦,也会失望于这残酷不堪的现实。
世人皆道,先皇后之死是为了大义,是赎罪,是懦弱。
可若要我说,那是坚决,是反抗,是一个母亲不屈的心。
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劝过我,叫我认命。
可是,这又不是他们的命,凭什么就叫本宫认命呢?本宫不会认命,也从不认命。他们想让本宫息事宁人,本宫就偏偏要搅动得他们不得安宁。”
阿瞒怔怔地看着安宁公主的身影,在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安宁公主这些年来,一直坚定地游走在权力之间却从未犹疑的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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