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绯红之月
古人轻视财物,并不是因为仁义,而是由于财多;今人互相争夺,并不是因为卑鄙,而是由于财少。古人轻易辞掉天子的职位,并不是什么风格高尚,而是因为权势很小;今人争夺官位或依附权势,也不是什么品德低下,而是因为权大势重。所以圣人要衡量财物多少、权势大小的实况制定政策。刑罚轻并不是仁慈,刑罚重并不是残暴,适合社会状况行动就是了。因此,政事要根据时代变化,措施要针对社会事务。
以前读韩非文章的时候,赵谦只觉得很有道理,却也只是很有道理而已。当赵谦准备承担起身为太子责任的时候,却发现韩非描述的一切都是如此冷酷和现实。便是知道这些,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被沉重的现实压力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爹当年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完成了一个个现实中的功业呢赵谦现在无比好奇。他从未听老爹抱怨过,仿佛他所做的只是挪动了几根羽毛一样轻巧。然而赵谦现在亲身体会到了,所以知道每一项工作都难比登天。别说成功完成那样的工作,只是
去做,就已经让人有些心力交瘁。
胡思乱想一阵,外面已经传来军人们跑操时候的口号声。听到这声音,赵谦大概能判断出在他附近的操场上有至少两千人的部队在跑操。那响亮的声音,整齐步伐带来的震动感,都让赵谦莫名的有些安心。
然后他猛然坐起身来。如果是他老爹一个人,定然无法完成那样的功业。然而跟随在老爹身后的却是以万计,以十万计的人群。有了这些人,黄河可以改道
第104章 狼之战(六)
“爹。”赵谦的儿子边喊边扑过来保住赵谦。
赵谦弯腰抱起儿子,又上前几步保住小步跑过来的女儿。赵谦的老婆抱着三娃走过来,看着丈夫抱起孩子,她眼圈都有点红了。
一家人团聚自然是热热闹闹,根据母亲的报告,赵谦对娃们该哄哄,该骂骂,老大还尝试顶撞一下,屁股上被揍了两巴掌,也委屈的老实了。
到了晚上,赵谦和老婆说着话。听到赵谦说还得忙一阵,他老婆委屈的说道:“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不想让你走。”
赵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让他想起小时候老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年幼的赵谦看着老娘都哭了,心里面是格外的难受。当这两个场面在脑海里重叠起来的时候,赵谦更是不好受。他想和家人在一起,可选择了老爹为榜样,这样的可能性就变得很低。从赵谦记事开始,老爹就经常不在家。家庭真正在一起生活已经是老爹打完黄河战役,战略上全面压制了蒙古之后。这种日子没过几年,赵谦就在老爹的命令下当兵去了。
体会过这种苦,赵谦是真的很不忍。忍字心头一把刀,赵谦除了忍耐,也只能把妻子抱在怀里,默不作声。
第二天一早,赵谦吃完了早饭。儿子看老爹没有继续生气,上学去之前还得到老爹一个抱抱,无比开心的走了。赵谦忍不住对老婆说道:“孩子啊,让他们知道做错事情要受罚。却也不能没完没了……”
“我听老师讲过!”赵谦的老婆不满的应道:“可是也不能完全这么做。不然他们觉得挨了两巴掌就完事了。若是觉得他们所做的事情只等于两巴掌,这也不对。”
“……好。我多嘴了。”赵谦回答之后灰溜溜的出发。
见到老爹前,赵谦已经做好了心理武装。这是他第一次提出一个全面计划,肯定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在老爹面前坐下,赵谦忍不住挺直了腰杆。接着就听到了老爹评价,“计划里面有许多问题。最大问题是你没弄明白朝廷营运模式,估计是看着我怎么下令,你就学着怎么做计划。”
“报告的哪些方面做得过份”赵谦问。
“你为了让这个计划能成功,做了钱财、人员、组织上的安排。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计划成功”
“……计划成功了,就可以消灭蝗灾。另外,也能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农业管理体系。”
“你都没有去做,你怎么知道能行之有效更何况这也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种自以为单个部门或者单个项目最优先的计划,不管他是不是对的,不管他能不能成功,都不能通过。”
听了老爹的质疑,赵谦懵了。经过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考虑,赵谦赶紧问道:“为什么”
“我问你,你猜猜当年我为什么不给你钱”
“……不知道。”
“那你老婆现在花销的最大项目是什么”
“……教育。自己受教育。”
“为什么以前她不做”
“……因为没钱。”
“你明白了么”
“……不明白。”挤出这句话,赵谦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关键,却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赵嘉仁也不卖关子,直接点出问题关键,“大到国家,小到自己的家,最优先的乃是财政政策。有多少钱办多少事,有多大锅做多少饭。我给你讲过,任何王朝和组织的崩溃都是从财政崩溃开始的。你现在一直在部队,若是部队敢两个月不发工资,部队会成什么样子起码得人心浮动谣言纷纷。半年不发工资,部队会什么样还能拉出去打仗么任何自以为要排在最优先位置的计划,就已经错了。没办法再讨论。”
赵谦觉得自己明白了,心中却忍不住生出强烈的委屈来。接着就听老爹问:“委屈么”
低下头,赵谦不想和老爹说话。
“你感到委屈,说明你只是年轻,还有成长空间。若是连委屈都没有了,要么是你明白了,要么是衰老到永远都没机会明白。”
老爹的话永远都有让赵谦没无法反抗的道理,却也会让赵谦生出短时间难以消化的情绪。这次也一样,好好的计划竟然在最初就被彻底否定。赵谦怎么都觉得没办法接受。他有些不满的问出了问题,“如果中原地区爆发大规模蝗灾呢”
“中原地区爆发蝗灾,就以通济渠以及新京杭运河、海运中心城市实施救援。这些地区的粮库也许会被搬空,却会在可以预期的时间里面重新用淮河以南地区的粮食装满。淮河以南地区的粮食,则有更南地区的粮食进行补充。便是广州的粮食都被搬空,还有暹罗、吕宋、爪哇甚至是僧伽罗、天竺来的粮食补充。这都不是问题。”
听了这冷酷的回答,赵谦抬起头问:“那这些救援就不花钱了”
“我们大宋现有的体系运作起来,就能够解决蝗灾的问题。运作这些体系的钱早已经准备好了,那些防灾准备金就是用来干这个的。你当然可以说,这是一种浪费。但是从财政角度来看,这些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但是,任何把自己的部门、项目置于财政政策之上的计划都是有害的。都不能接受。因为!这天下不是只有一个部门,所有部门都这么做的时候,国家财政马上完蛋!”
冷酷的讲述完了大宋的财政纪律之后,赵嘉仁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等赵谦再想出什么反驳的话,赵嘉仁继续说道:“赵谦,在我给你加衔开封府尹之前,
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加衔之后,你就是个成年人了。对于一个成年人,我自然用成年人的标准来看。”
赵谦呆住了。如果老爹方才的目光让他感受到极大压力的话,后面的话让赵谦忘记了老爹的压力,整个人沉浸在难以形容的感觉当中。
难过、欢喜、羞愧、自豪、沮丧、振奋。种种看着对立,又完全一阵的心情让赵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保持最起码的镇定。成为老爹眼中的成年人,那就意味着终于能离老爹更近一步。只是这一步的跨度完全超出赵谦的想象之外。财政纪律,国家营运,这些东西
第105章 狼之战(七)
秦玉贞是第二次亲眼见到赵嘉仁向别人讲述‘现代民族国家’的理论,这套理论她仔细研读过,加上赵嘉仁的总结,大概能用‘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国家制度’来做总结。
当如此抽象的理论在心中浮现之时,秦玉贞感到一丝焦躁。如果这个概念能讲述的更加丰满感性,大概她就不会觉得如此令人不安。她也曾经要赵嘉仁能更丰满的讲述,赵嘉仁就告诉秦玉贞,‘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统治阶级通过法律实践阶级意志。’
剥离了所有实践层面的纷纷扰扰,赵嘉仁将世界的本质给秦玉贞看。依靠自己的智力和智慧,沿着赵嘉仁指出的道路攀爬,终于位于历史深渊之上的时候,秦玉贞看到了深渊的全貌,她并没有感受到欢喜,因为她能感觉到,在她凝望深渊的时候,无尽的深渊正在凝视她。
然而男人的感觉好像就完全不同,秦玉贞命人把新泡好的红茶放在桌上,撤下已经喝过的红茶。就见到文天祥正在用手背擦去泪水。从此时流行的上层卫生情况标准,这是不怎么卫生的选择。反复使用的手绢容易积累各种细菌,好歹也用纸巾擦么。
不过秦玉贞什么都没说,她离开了会客室。
文天祥并没注意到有人来换了新茶,便是注意到了,这个记忆也瞬间就在被遗忘。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感动之中,这感动就如他决定追随赵嘉仁的时候那般强烈。当官和做事并不相同。考上了状元就可以当官,大宋三百多年来都是如此。这与谁在做官家没有关系。就如文天祥的内心早就放弃了理宗与度宗,辞官不做也没什么大不了。文天祥早就明白这点。
追随一个人就完全不同,那完全是个人选择。文天祥最初在福州小朝廷为官,也就是当当官,尽力而为罢了。他真正决定追随赵嘉仁个人,是赵嘉仁决定北伐的时候。那时候几乎所有进士出身的文官都在反对赵嘉仁,进士们引用主战派辛弃疾的词,‘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来劝阻实锤了是坚定主战派的赵嘉仁。南宋北方失败的案例太多了,每个人都能讲出各种道理。
那时候赵嘉仁大声讲出,“时过境迁,今日天命在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文天祥突然就明白,他决定追随这位大宋历代权力空前的大权臣。胜败姑且不论,赵嘉仁的梦想就是文天祥的梦想。而文天祥没有追逐梦想的能力,如果他依旧不肯放弃,就非得和赵嘉仁站在一起不可。文天祥是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梦。
赵嘉仁在黄河战役中令黄河改道的消息传回临安,留守的极少数武将们激动的仰天长啸,文官们吓得不敢作声。文天祥则泪流满面,放声大笑。文官们想什么,他清楚的很。别的人若是想篡位,就会千方百计的弄出些祥瑞箴言各处散布制造出声势。赵嘉仁令黄河改道,胜过斩白蛇、红光满室百倍千倍。至于狐狸叫、鱼肠书,在如此功业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对于文天祥而言,梦想竟然能照进现实,是何等的幸福。甚至让文天祥怀疑自己大梦未醒。
之后的事情正如文官们所料,赵太尉变成了赵官家。如此巨变对文天祥不值一提,他关心的只是大宋中兴,华夏中兴。赵嘉仁不仅完成了文天祥敢做的梦,甚至连文天祥不敢去梦想一切都被全部实现。与这样的功业相比,土地国有制,官吏一体化这些令文天祥未必能接受的东西都变成可以接受,全部执行。
就在文天祥心满意足之时,他又看到了新的梦想。
和激动的部下相比,赵嘉仁只觉得很疲惫。和宋代人谈论现代民族国家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便是面对政治家中的佼佼者也一样。相比之下,赵谦这样理工男们反倒更容易沟通。端起浓郁的红茶喝大口喝下,赵嘉仁觉得精神稍微振奋了那么一点点。看着对面感动到流泪的文天祥,赵嘉仁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代民族国家本来就是个工业化时代的产物,这种想法并非工业化时代才独有。早在先秦时代,就有‘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然而生产力水平不同,在工业化时代,社会有效运作的效率大大提高,权利和义务能够极快的反馈,为了不让生产资料在各种必然发生的失误中以惊人的速度损毁,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被迫与管理紧密结合。
在慢节奏的农业社会,权利和义务只能靠西门豹那种格外优异的个人,或者正义感远超常人的少数官员来体现,最后变成了清官的传说流传后世。然而现实中,西门豹这样的人却是普通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西门豹本人就是在无数官员的怨恨推动下最终被杀。连他儿子好像都不得好死。绝大多数清官都如西门豹般惨淡收场。
只有在真正的大工业化时代,对于统治阶级而言,除掉西门豹这种人的利益才会稍稍低于损失。貌似也只有在新中国,西门豹这种人才会被当作正面典型向全体人民宣传。想到这里,赵嘉仁又不得不在心里加上‘头几十年’的定语。
就在赵嘉仁陷入自己思绪之中,忽然听到文天祥开口,此时的文丞相已经恢复了冷静,声音中也没有了激动,“官家,以前的大宋是以效忠官家为最高道德,理学所讲的高于官家的道德,多数是借题发挥。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官家若是真要推行现代民族国家,只怕会有太多人妖言惑众。以臣的能耐,只怕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不怕。”赵嘉仁淡然答道。就他在乡间听说过的故事,朱元璋杀功臣,杀到太子都看不下去,跑去求情。朱元璋给了太子一根枣叽叽,就是一根枣树枝,说:“你能把上面的刺给我捋顺,我就饶了这些人。”
说真的,赵嘉仁虽然听说过这个故事,也是他北伐的时候才突然想起看看枣树枝到底是啥模样。看到树枝上各种乱生的尖刺,赵嘉仁终于明白‘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样的故事来源于何处,赵嘉仁也没有考证过,在这个时代是没办法考证未来的。然而那种比喻,不亚于‘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所以赵嘉仁笑道:“这等事,不用担心。瑞宋说过要选贤任能,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当年瑞宋肯追随我,我嘴上不说,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高兴。”
听到这话,便是觉得赵嘉仁有点夸张的意思,文天祥依旧觉得开心。被自己认同的人如此认同,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情。然后文天祥就听赵嘉仁说道:“不过我倒是想搞点祥瑞,弄点虚无缥缈的事情。”
“何事”文天祥有些
第106章 狼之战(八)
大宋培育的温血马在道路上走的很稳,对这些性格温和却不温吞的马匹来说,便是没有骑手的驾驭,依旧可以用舒适的步伐在经过某种路面硬化技术处理过的官道上自如行走。
有这样的马匹,骑在马上的秦玉贞甚至能握缰绳的同时,问赵嘉仁:“官家当年就是这样远征的么”
“是。”赵嘉仁给了正面回答。其实他远征北方的时候比现在艰苦的多,且不说阿拉伯马走起路来比较颠簸,当时的道路也完全没有办法和现在比。从开封到洛阳有运河,沿途非常轻松。从洛阳到长安的航线现在暂时中断,此时的气候比起隋朝冷了太多太多,水量大大减少,河道又经过几百年的冲刷而变得更湍急。前往‘涂山’的人马从洛阳就换乘马匹西进。
“官家辛苦了。”秦玉贞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她是第一次骑马走这么远的路,三天行进百余里的道路让她觉得两条腿麻木了。但是她就是想和赵嘉仁并辔而行,而不是孤零零坐在马车里。百余里路与赵嘉仁人生中超过十万里的征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以至于秦玉贞都忍不住要感叹一下。
另外,秦玉贞也觉得自己需要点运动。她在洛阳的时候没忍住,去看了处决蛮夷的行动。数千一天内流水化处决,看的秦玉贞想起就有呕吐的冲动。在朝廷内部在争论处决蛮夷的权力到底是该归谁管辖之时,下面的官府已经全面行动起来,文官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不需要用军人来扫荡蛮夷。整个淮河以北的都已经行动起来,洛阳只是诸多行动的府城之一。
整个队伍的中心不止是官家和皇后,此次西行本身是大宋朝廷高官们‘度假’行动。大宋许多高级官员都参加了这次行动。所以队伍行动速度不高,如赵官家这种年轻时候就吃过很多苦的高官数量并不特别多,连那些新崛起的‘年轻’理工男们也没有经过足够锤炼。
到了休息点,赵嘉仁把妻子从马背上抱起,先赶到休息站的赵谦已经拿过简易折叠小梯子,等老娘在最上面一级站稳,就扶着她一步步走下来。
踩在监视的大地上,看着丈夫熟练的翻身下马,穿着骑马皮裤的秦玉贞露出了笑容。能够体会到丈夫当年征程的一鳞半爪对她也是个不错的感觉。不过没等笑容消失,秦玉贞只觉得胃里面大大不舒服,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赵嘉仁轻拍着老婆的背部,这不是21世纪,有晕车者都能轻松乘坐的高铁。这时代出行备受折磨,他对自家老婆的坚毅非常佩服。
猜你喜欢